我们的下面是铁和混凝土。我们的上面是混凝土和铁。机器在隆隆作响,电焊的火花向四面喷射。起重机忽上忽下不停地转动着,递给建筑工人洋灰、砖头、铁。我们正站在乘客电梯上。
“你们得等一下,”一个姑娘说道,“同意吗?”客人们在第十九层楼上有什么事要做呢?当然要等着。可是,她不希望别人误解她的话。
“这个时候人们不常利用电梯,所以你们需要稍微等候一下。”
姑娘解释说。电梯上很洁净,一切都擦得亮光光的。可是这种洁净并不是很容易就做到的:四周的洋灰尘土飞扬着,使得她不得不经常加以清除。这个姑娘名字叫娜达莎。库兹涅佐娃,她坐在小长凳上。她从电梯角落的架板上取下了一本书。
“娜达莎!”姑娘探询地瞧着我们,一对蓝眼睛似乎有倦意了。头上包着深色的头巾。头巾下面露出一绺黑发,头巾上也有洋灰点子。娜达莎的年龄多大呢?最多恐怕不过十八岁。是的,她证实了我们的推断,她才十七岁。
“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我们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乐意参加工作,而不去念书。娜达莎好像猜到了这一点。她说:“我父亲在这次战争中在波罗的海牺牲了……我母亲在机关工作……她除了我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得要养活他们……”
“你这是一本什么书?”
“这是一本代数。”
娜达莎把铁门砰然一声关上,我们就向上升了。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层……她答应把我们送到大学大厦的圆顶下面:“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莫斯科,了如指掌。”
电梯把我们升得越来越高……我们又谈起了娜达莎的那本书。
“你在准备功课是不是?”娜达莎转过头来瞧着我们说:“准备进这个正在建筑中的大学。我现在就在工地上的十年制学校里就读……瞧,已经到了。”
我们走上了平台,平台上堆满了钢架、生铁管、发出松脂气味的松木板……压缩机把空气压入管子时发出沉重的响声。上面滴着水点——人们在大学的圆顶上装混凝土。娜达莎从她的电梯里跑出来。她在打电话:“丹娘吗?是你吗?你好呀,亲爱的。咱们的第一课是什么?你知道吗?……果然不出我预料……那么,好吧,我不会迟到的……”娜达莎放下话筒,向电梯跑去。从这里,从大厦圆顶底下远望,可以看见整个莫斯科。列宁山位于莫斯科的最高处。一座正在建筑中的大学大厦在列宁山上耸立着。一朵朵的乌云在阴暗的天气中从我们站立的窗口飘过……在我们的上面,正准备着钢尖顶的根基;在我们的左下方和右下方正在建立巨大塑像的根基,再向下是塔楼,塔楼上将装置一座九米高的大钟。中午的雾气笼罩着莫斯科,使你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遥望克里姆林宫的塔楼,离塔楼不远的地方,在斯摩棱斯克广场上,在高节尔尼却斯克河岸街上,在红场大门旁边,耸立着一些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的巍峨的白石大厦。一个钟头以后,我们又乘电梯下去。
“娜达莎,你有什么话要转给丹娘吗?”娜达莎笑了。
“问候她一声。”
她说。
“我们到哪里去找她呢?”
“你们不是要经过入口处的外室吗?”娜达莎解释说,“你们在那里就会看见她的。她在研磨大理石。”
铁门砰然一响,娜达莎又升向圆顶去了……大学总外厅将来要用美丽的大理石完全装饰起来。工人们在精心地研磨每一方石块。我们要寻找丹娘。在柱子后面的那一个可能就是她……可是那里有两个姑娘。哪一个是丹娘呢?我们走到离我们较近的那一个姑娘面前。
“请问你是不是叫丹娘?”
“不,我的名字一直是叫季娜。”
“我们想找到准备升大学的那个丹娘。”
季娜嗤嗤地笑了。她的前额上有汗珠,鼻子上有雀斑。
“这里准备升大学的人可多啦。喔,我好像认识她。”
季娜便问她的女伴,手指着前面也有一个姑娘在工作的地方:“她是不是叫丹娘?”外室里人很多,很嘈杂。这里正忙着加工工作。裱糊顶棚,墙檐,用砖头铺砌墙壁,研磨大理石,焊铁,搅拌混凝土……这位姑娘为了盖过嘈杂的声音,又大声重复说:“她是不是叫丹娘?”那姑娘否定地摇摇头。
“好吧,不麻烦你了,季娜。请告诉我们,你们今天第一课是什么?”
“文学”季娜答道:“怎么?”
“这样看来,你是不认识丹娘的。她的第一课是代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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