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沙托夫手拎着旅行袋站着。

        我在这儿只待很短时间，容我找到工作。假如我妨碍了您，我请您像个诚实人那样，立刻告诉我。我卖点儿什么东西，就去住旅馆。

        玛丽，不要提什么旅馆，你这是在自己家里。

        不，我不是在自己家里，三年前我们就分手了。您不要胡思乱想，以为我后悔了，回来重新开始什么事情。

        不，不，这样想没用，况且，这也没什么关系。你是唯一曾经对我说过爱我的人，这就够了。你做什么随便，既然到这儿了。

        对，您心肠很好。我到您这儿来，也是因为我一直认为您这人心地善良，胜过所有那些卑鄙的家伙……

        玛丽，听我说，看样子你筋疲力尽了。求求你了，不要发火……如果你肯喝点儿茶什么的，嗯？喝茶总有好处，如果你肯的话……

        我当然愿意喝了。您总是这么孩子气。您若是有茶，就给我喝点儿。这屋真冷。

        好，好，会给你弄来茶喝的。

        您这儿没有吗？

        会给你弄来的，会给你弄来的。（他去敲基里洛夫的房门）借给我点儿茶叶行吗？

        过来喝吧！

        不行。我妻子到我这儿来了……

        您妻子！

        （说话结结巴巴，带着几分哭腔）基里洛夫，基里洛夫，在美洲，我们一起受过罪。

        对，对，等一等。（他走开，继而又端着茶盘回来）给您，拿着。还有一卢布，也拿着吧。

        我明天还给您。啊！基里洛夫。

        别这样，别这样，她回来了，您还爱她，这很好。您来找我也很好。如果缺什么，您就招呼我一声，不管什么时候，我想着您和她。

        唉！您若能放弃可怕的念头，会成为何等样的人。

        基里洛夫猛然走开。沙托夫目送他离去。有人敲门。利雅姆琴上。

        我不能接待您。

        我来转告您一件事儿，维尔科文斯基让我来告诉您，问题全解决了，您自由了。

        真的？

        对。完全自由了，只要把印刷机埋藏的地点告诉利甫廷就行了。明天天亮之前，我六点钟准时来找您。

        到时候我去。现在您快走吧，我妻子回来了。（利雅姆琴下。沙托夫转身回房间。玛丽睡着了。他将茶放在桌子上，站在那儿端详她）啊！你真美！

        （醒来）您怎么让我睡在这儿？我占了您的床。哎哟！

        她好像疼痛难忍，又仰身倒下，并抓住沙托夫的手。

        你身体不好，亲爱的。我去叫大夫……你哪儿疼？你要敷一敷吗？我能做……

        什么？您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没什么……您走一走，对我讲点儿什么……对我谈谈您的新思想，您宣扬什么呢？您情不自禁，总要宣扬，这是您性格所决定的。

        对……也就是说……现在我宣扬上帝。

        而您却不相信。（又一阵疼痛）噢！您真叫人受不了，叫人受不了。

        玛丽，我会照你说的做……我这就来回走……我这就说话。

        您怎么还没看出来已经开始啦？

        开始啦？究竟什么……

        您怎么还没看出来我要生啦？噢，这孩子真该受诅咒！（沙托夫站起来）您去哪儿，您去哪儿？我不准您走！

        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这得用钱，一名产妇……噢！玛丽，基里洛夫！基里洛夫！

        她在旁边，同他在一起。

        他很美。

        真是一大快事！

        我给他起什么名儿呢？

        就叫沙托夫吧。他是我的儿子，让我给你弄弄枕头。

        不要这样！你真笨。

        （不看沙托夫）俯过身来！（他俯过身去）再低点儿！再靠近点儿。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

        玛丽！我的爱！

        噢！尼古拉·斯塔夫罗钦是个坏蛋。

        她放声大哭。沙托夫爱抚她，对她轻柔地说话。

        玛丽，现在结束了。我们三人一起生活，我们工作。

        （扑到他怀里）对，我们工作，我的爱，我们忘掉过去……

        怎么回事儿？

        我倒忘了，玛丽，我得出去一趟，半个钟头就回来。

        你要丢下我。我们刚刚团聚，而你又要丢下我……

        这是最后一次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我们永远，永远也不再想过去日子的恐惧。

        他拥抱了玛丽，戴上鸭舌帽，轻轻关上房门。利雅姆琴正在客厅里等他。

        利雅姆琴，我的朋友，您这一生中总有过幸福的时候吧！

        利雅姆琴和沙托夫从显示街道的幕布前走过。利雅姆琴站住，犹豫不前。

        怎么！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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