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沿着街往回走,我那双镶有柑橘花饰的高跟鞋在路面上发出嗒嗒响声。快到电视台大门口时,我听到了背后传来他的叫喊声,声音很响,过往的人都侧目望了过来。
“贝基!等一下!”
我站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去——他站在车里,在拨弄着手里的手机。
“你在干吗?”我满心疑虑地问道。
“我这就打电话给我那可恶的联系人,”卢克说道,“让他推迟计划,取消明天的会议。”
我双臂抱在胸前,眯起眼盯着他看。
“喂?”他用手机说道,“请接301房间,迈克尔?埃利斯先生。谢谢。迈克尔,我想我得以后飞到华盛顿去见他了,”他用毫无表情的语调冲着我这边说道。“或者是等到下次他和他的同事再一起来英国时再说吧。可能会等上一段时间的,想想他们那些完全是发疯一样的安排。话又说回来,这只是生意上的事,只是笔生意而已,虽然是笔我等了很久,想做成的生意——”
“哦……不要讲了!”我急忙说道,“不要讲下去了。还是照样开你那愚蠢的会吧。”
“你说的是真的?”卢克说道,他用一只手捂住受话口,“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说道,一边绷着脸耸了耸肩。“要是那个会议真是那么重要的话……”
“确实是很重要的,”卢克说道,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他显得很认真的样子,“相信我,否则我不会这么安排的。”
我慢慢走到车旁,卢克把手机放回到了口袋里。
“谢谢你,贝基,”我跨进汽车时他对我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他用手轻轻摸了摸我的面颊,然后扭动点火钥匙,发动了引擎。
我们的车顺着路往前开去,遇上了一组交通灯,我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手机,他的手机鼓鼓地突现在口袋里。
“你是真的在与生意上联系人通话?”我问道。
“你是真的要回家吗?”他反问道,头也没侧过来。
和卢克一起外出就是这么烦人。真是难以完全摆脱掉这平时的烦恼事。
车子开了大约一个小时,进了乡村。我们在一家乡间酒吧停车用了午餐,然后又开了一个半小时进入了萨默塞特郡。我们到达布莱克利旅馆时,我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远离喧闹的伦敦,这感觉真是好。我呼吸着乡村这清新纯净的空气,觉得精神焕发,神情清爽。我跨出车,伸展了几下手臂——说实话,我已经觉得从城市的嘈杂疲惫生活中恢复了过来。我瞎猜想,要是能够每周都到这乡间来活动活动,我肯定能减肥瘦身,至少能减轻六七磅的体重。
“你还要吃这巧克力吗?”卢克问道,他伸手拿起那块几乎已被我吃光了的Maltesers牌巧克力。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啃着这巧克力,否则我怕会晕车。“那些杂志要带上吗?”他拿起堆在我脚边的一些杂志,杂志的封页很光滑,他没完全拿住,要滑掉下来时,他又连忙用力抓住。
“在这儿我可不想再读什么杂志的,”我吃惊地答道,“这儿是乡间!”
说老实话,卢克难道一点都不懂乡间生活?
卢克忙着从行李厢里把行李袋搬下来,我自己踱步走到一处栅栏旁,静心凝望着翠绿成片的山坡。你也知道,我想我对朴实的乡村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感,就像是我十分依恋这生育万物的大地,不知不觉之间我也被这广袤的大地拥抱在她的怀里。比如在前几天我从法国联网商场买了一件费尔岛式紧身套衫,还开始种栽起花草来!至少我从皮尔商场买了一些可爱的瓷花盆,花盆上标着“罗勒属植物”、“芫荽”等植物名称——我肯定会到超市里去买一些这种小植物来培栽的,把花盆排成一排,放在窗台上。我是说,这种小植物每盒也只有五十个便士,即使没栽活,另外买一束再栽下就是了。
“我们这就进去?”卢克问道。
“好的。”我一边回答,一边踏着这不平整的乡间泥土路向他走去,心里暗暗抱怨这该死的泥土地。
我们踏在砾石路上发出嘎吱响声,慢慢走进旅馆——我得说,这旅馆真让人觉得舒服。那是幢占地很大的老式乡村别墅,四周是漂亮的花园,花园里有现代雕塑,据旅馆介绍册说,旅馆有自己的影院。卢克来过这儿好几次了,他说他很喜欢这家旅馆。有许多名人也来这儿度假!像麦当娜这样的明星(或是什么体育明星?总之,一些公众关注的人物。)但很显然,这些明星们总是行动很谨慎的,通常住在单独的带车库小别墅里,旅馆的服务员也从不对别人讲他们的情况。
我们走进接待大厅,我四下好好瞧了瞧,看看有什么明星碰巧也在大厅里。倒真有不少穿戴很酷的人,他们戴着时髦的眼镜,穿着牛仔服,有一个金发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像是什么明星的,站在那儿……
哦,天哪。我突然间兴奋得不知所措了。难道是他,真的是他吗?埃尔顿?约翰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20世纪70年代中名盛一时的通俗音乐歌手。——译注!埃尔顿?约翰本人就站在那儿,咫尺之遥——
这时他转过身来——哦,只是个崇拜模仿者,也穿着那种带风帽的厚夹克和眼镜。真是要命。但他真是与埃尔顿?约翰本人很像。
我们这时差不多走到了前台那儿,一个穿着尼赫鲁式上衣的服务员对我们微笑着。“下午好,布兰登先生,”他说道,“您好,布卢姆伍德小姐。欢迎两位光临布莱克利旅馆。”
他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甚至不用告诉他我们的名字!难怪名人们喜欢上这儿来度假。
“您两位的房间是9号,”他说道,这时卢克在填写登记表,“那房间可以俯看玫瑰花园。”
“好极了,”卢克说道,“贝基,你早上要读什么报?”
“要《金融时报》。”我缓缓说道。
“好的,”卢克说着写在表格上,“那就要一份《金融时报》和我的一份《每日世界》。”
我略带疑虑地望了他一眼,但他一脸平静。
“您两位早上要喝茶吗?”服务员说道,他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记录着,“或是喝咖啡?”
“要咖啡,”卢克说道,“我想我们两个都喝咖啡。”他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您会在房间里发现一瓶香槟酒,是旅馆免费赠送的,”服务员说道,“客户服务部24小时随时为您提供服务。”
这真是家顶级的度假旅馆。他们马上就会认出你来,送你香槟酒——他们还故意没提起我的特快专递包裹。很显然,他们知道这是件个人的私事,知道一个女孩并不一定希望她的男友知道每一件递送给她的邮件——他们这是要等到卢克走开,听不到他们对我讲话时才会告诉我。这就是个性化服务!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喜欢到好旅馆来消费。
“布卢姆伍德小姐,如果您需要我们为您服务,”服务员说道,他仿佛另有含意地望着我,“请随时对我说。”
看见了?这不是话中有话,明摆着的。
“好了,别担心的,”我说着对他别有含意地微微一笑,“稍等一会儿。”我对卢克眨了眨眼,一旁的服务员则茫然地望着我,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天哪,这些人真是很内行的!
终于,卢克填完了表格,把它们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递给我一把很大的老式房门钥匙,并叫来了搬运服务生。
“我想我们不用搬运员帮忙了,”卢克微笑着说道,他拎起我那小巧的手提箱,“这点行李我对付得了。”
“你先上楼去,”我说道,“我还想……看看这儿服务介绍册。明天能有些什么活动。”我对卢克微微一笑,令我松了口气的是,他马上拎着行李往楼梯口走去了。
他稍一走远,估计听不到我讲话声后,我马上就转身回到服务台。
“我现在就取出来,”我对那服务员悄声说道,他这时正转过身去拿抽屉里什么东西。他抬起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对不起,布卢姆伍德小姐,您……?”
“好了,”我用知情的语气说道,“卢克走了,你把它给我吧。”
那个服务员脸上掠过一阵惊愕困惑的神情。
“那究竟——”
“你可以把我的包裹给我了。”我低声说道,“谢谢你刚才没把这秘密抖搂出来。”
“您的……包裹?”
“我的特快专递呀。”
“什么特快专递?”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一阵不安,感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那只里面装了我所有衣服的包裹!你刚才特地没提起的那只。那只……”
我望着他的脸,说出口的话突然收尾消失了。他脸上一片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我在讲什么,真是这样?好吧。不要惊慌。总会有人知道这包裹放在了哪里吧。
“我应该有只包裹通过专递送到这儿来了,”我解释说道,“大约有这么大……应该是今天早上就送到的……”
那服务员摇着头。
“真对不起,布卢姆伍德小姐。没有您的包裹呀。”
突然间我感到心中一阵恐慌。
“但是……应该有只包裹送到了的呀。我是叫特快专递送来的,昨天叫的。送到布莱克利旅馆。”
那服务员皱起了眉头。
“夏洛特?”他对后屋里喊道,“有没有包裹送来,是给丽贝卡?布卢姆伍德小姐的?”
“没有,”夏洛特从里屋走出来说道,“应该什么时候送到的?”
“今天早上,”我说道,我极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要显得很激动。“广告上讲‘任何东西,任何地方,明天一早送到’!我是说,这儿应该是在任何地方范围之内的,是吗?”
“丽贝卡?”楼梯口传来了卢克的声音——我转身看见卢克正从楼梯上端在朝我这儿张望,“有什么事吗?”
呀,天哪。
“没事!”我用轻松的口气说道。“没什么事!会有什么事呢?”我飞快地从服务台边走开,夏洛特和那个服务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已经快步走到了楼梯口。
“真的没事?”他望着我走上楼梯,微笑着说道。
“没事!”我大声说道,嗓音比平时提高两个音阶。“一切都好极了!”
这真是难以想像。我没有衣服可替换的。
我与卢克一起外出度假,住在一家时尚高雅的旅馆里——我没带替换衣服。这我可怎么办?
我又不能对他说实话。我真是难以启齿向他承认,那只小小的手提箱只是那座庞大的服装冰山露出的一只尖角,而我在这之前还表现得那么自信。看来我只能……随机应变了,我拼命思索着,这时我们已经拐过了楼梯口的转角,沿着一条铺着厚实的地毯的走道走着。穿他的衣服,就像安妮?霍尔安妮?霍尔(Annie hall):女歌手,也是喜剧片导演伍迪?艾伦(oody Allen)导演的一部喜剧电影的片名。——译注一样,或是……或是把窗帘布扯下来,找来针线……赶快学会怎样缝制……
“你没事吧?”卢克问道,我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静下心来,我坚定地对自己说道。只要……静下心来。这包裹明天早上肯定会到的,只要熬过今天晚上就行了。至少是我还随身带着那些化妆品……
“到了,就这间,”卢克说道。我们站在一间房间门口,打开门,“你看还行吗?”
哦,太棒了。一瞬间,我的那些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我四下环顾。这房间很宽畅。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卢克会这么喜欢这家旅馆。这旅馆的客房很舒展气派——就像他家里一样,宽大的白色大床铺着很大的格子花样羽绒被,房间里还有很先进的音响设备和皮沙发。
“看看浴室,”卢克说道。我跟着他走进浴室——真叫人咋舌。一只巨大漂亮的凹陷式拼花图案“Jacuzzi”“Jacuzzi”:一种卫生器具商标,尤其以水压按摩浴缸著称。——译注浴缸,浴缸上安装了一只我从没见过这般硕大的淋浴龙头,浴缸旁边的柜上放着一整套极为精致的芳香浴疗用香油。
看来真能在这浴缸里泡着度过这整个周末。
“好了,”卢克从浴室里转身走出去时说道,“不知道你这会儿想些什么……”他走到他的箱子旁,喀哒一声打开锁钮——我看见衣箱里挂着一整排衬衫,都是他的管家为他烫平的。“我想先得把行李打开整理……”
“打开行李箱,当然啰!”我轻松地说道。我走到自己那只小手提箱旁,用手指搭在扣子上,却没有马上打开。“或者……”我突然说道,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似的——“我们下楼先去喝一杯什么,再来整理行李吧。”
真是好主意。我们下楼去,喝得头晕晕的,回来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到时我再假装还没睡醒,赖在床上直到我那专递包裹送到。谢天谢地,刚才我还在想……
“好主意,”卢克说道,“我换件衣服。”他从他那衣箱中拿出一条裤子和一件笔挺的蓝衬衫。
“换衣服?”我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严格的穿衣规定吗?”
“哦,没有,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卢克说道,“但你总不至于就……就穿现在这样的衣服下去吧。”他微笑着冲着我那牛仔布的毛边短裤摆了摆手。
“当然不会的喽!”我说道,一边哈哈笑着,仿佛是说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极了。“好吧。嗯。我这就挑一套服装。”
我转身拿住我那只小手提箱,打开搭扣,掀起箱盖,看着箱子里那些盥洗化妆用品。
这可怎么办?卢克在解开他身上的衬衫扣子。他随即拿起了那件替换的蓝衬衫。他马上就会抬起头来问我,你好了吗?
好吧——我得当机立断,速决速行了。
“卢克——我改主意了,”我说道,随即关上小手提箱的盖子。“我们就不去酒吧了吧。”卢克惊奇地抬起头来,我冲着他使出看家本领,给了他一个最妩媚迷人的微笑。“还是让我们呆在屋里,叫餐厅服务部把饭菜送上来吧,我们可以……”我跨前几步,走到他跟前,松开我的披肩绳结,“……随便一点,尽情享受这迷人的夜晚。”
卢克呆呆地望着我,他的手还在扣着刚穿上去的那件蓝衬衫的纽扣。
“把衬衫脱了,”我急冲冲说道,“还穿这衬衫干吗,难道心里不想我们都脱了,能亲热些?”
卢克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眼睛发出了光芒。
“说得对,”他说道,一边走到我身边,他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脱了衬衫扔在地上。“我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想的。”
谢天谢地!我宽慰地想道,卢克伸手在轻轻地替我解开披肩的绳结。很好。这正是我所希望——
哦,嗯……
说实话,这感觉真是棒极了。
第二天早上8点半了,我还赖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我想舒舒服服地躺在这张可爱的床上,钻在这巨大雪白的羽绒被子里。
“你就这样睡一整天?”卢克说道,他俯身冲着我微笑——我紧紧搂着枕头,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我就是不想马上起床。这么躺在被窝里真舒服,真暖和。
再说——虽说这并不是主要的——我还没衣服可穿呢。
我已经偷偷给旅馆服务台打了三次电话,询问我的特快专递是否送到了。(一次是卢克在浴室里时,一次是我自己在浴室里时,用浴室里的电话机打的,还有一次是我借口说听到外面走道上有猫叫,叫卢克到外面去察看时,飞快地打的。)
这邮包还没送到。我一件衣服也没有。天啊。
到现在为止这还没碍事,因为我还赖在床上没起身,但我总不能再在床上吃羊角面包或是喝咖啡了,也不能再去冲淋浴了——卢克已经差不多都穿戴整齐了。
哦,天哪。真是无法想像——我得再穿昨天的衣服了。这么做真叫人心烦,但又有什么办法?就假装我很喜欢昨天这身衣服,也可能我偷偷穿上,而卢克根本没察觉这是我昨天的衣服。我是说,男人是否真的会注意你穿什么……
等等。
等一等。我昨天的衣服呢?我肯定我是把它们随手扔在了地上的……
“卢克?”我尽量装出随意的样子问道,“你看到我昨天穿的那些衣服了吗?”
“哦,”他从他自己的衣箱边抬头望着我,“我在早上把它们送洗衣房去洗了,与我的那些衣服一起送去的。”
我呆呆地望着他,透不过气来。
我在这世界上硕果仅存的那几件衣服也被送去洗衣房了?
“什么时候……它们能什么时候洗好拿回来?”我终于又问道。
“明天早上,”卢克转过身来望着我说道,“对不起。我应该先对你讲一声的,但这也没什么的,是吧?我是说,你用不着担心。这旅馆的服务没话可说。”
“当然啰,”我提起嗓音,用轻快的语调说道,“当然啰,我不会担心的!”
“好哇,”他微笑着说道。
“是呀,”我微笑着回答道。
哦,天哪。我该怎么办呢?
“噢,衣橱里还很空的,”卢克说道。“你要我帮你把什么衣服挂起来吗?”他走近我那只小手提箱,我慌忙中尖声喊道,“不用了。”我随后忙说,“用不着的,”卢克有点奇怪地望着我,我连忙补充说,“我的那些衣服大都……是针织的。”
哦,天哪。哦,天哪。他在穿鞋了。那我可怎么办?
好吧,贝基,快动脑筋。我拼命想着。衣服。可穿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卢克的衣服?
不行。他会想这太离谱了,不管怎么说,他的衣服全是价值上千英镑一套的,我又怎么能随意把袖口裤腿翻卷起来呢?
穿旅馆的睡衣?假装说睡衣和绒布拖鞋是现今最流行的衣饰?哦,但这儿又不是矿泉疗养地,可以这么穿戴着随意走动。这副模样会招人嘲笑的。
再想想,这旅馆里肯定会有什么衣服的。要是穿……旅馆女仆的制服怎么样?是的,这倒或许是可行的!这旅馆里肯定会有一大叠女仆的制服放着备用的,是吧?那种干净简洁的制服,还配有帽子。我可以对卢克说这是Prada公司Prada公司:一家意大利时尚公司,其设计的产品也采用“Prada”品牌。——译注最新的时尚出品——只是希望不会有人要我去打扫他们的房间……
“我想起了,”卢克说道,他伸手到他衣箱里,“你上次把这东西忘在了我房间里。”
我抬头望去,心里有点吃惊,卢克随手把那件东西向我这边抛来。很柔软,是布料的……我用手接住。不禁悲喜交集。是衣服!是件大尺寸的Carlvi恤衫。此时此刻,我真是从未有过这般欣喜,而我手里的只不过是件普普通通,洗得有点发旧的灰色t恤衫。
“谢谢!”我说道。我强迫自己默数到十,平静一点后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实际上——我可能今天就穿这t恤衫了。”
“就穿它了?”卢克惊奇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还以为这只是件睡衣。”
“是睡衣,是件睡衣……但也可以平时穿的。”我说道,把它套进我头上——天哪,这短袖衫只遮到了我的腰部。这当作衣服穿也不错。哈哈!我在化妆包里有一条弹性黑色束发带,可以用作腰带……
“很好看的,”卢克望着我钻进这宽大的t恤衫,脸上带点疑惑地说道,“只是短了点……”
“这是种短装,”我语气坚定地说道,转身去照镜子。啊,天哪,是太短了点,但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我穿上那双镶有柑橘花饰的高跟鞋,把头发甩在脑后,不再去想自己为今天早上准备的那些衣服了。
“还有这个,”卢克说道。他伸手拿起我那条Denny and Gee品牌围巾,慢慢替我系好。“围这条Denny and Gee品牌围巾,不要穿那种短裤,我不喜欢。”
“我就要穿短裤!”我翘起嘴巴说道。
这倒是真话。我要等卢克走后,挑一件他练习打拳击时穿的短裤。
“那么——你生意上的事怎样了?”我急忙问道,想把话岔开。“是让人很振奋的事吧?”
“是……确实不小的事,”卢克稍稍停顿后说道。他拿起几条丝领带。“你看戴哪条会给我带好运?”
“那条红的,”我想了想后说道。我看着他系好领带,他系领带的动作显得很潇洒飘逸。“你说说呀——告诉我。是个新的大客户吗?”
卢克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国民西敏寺银行?我知道的,是劳埃德银行?”
“这么说吧……是桩我很想做好的生意,”卢克最终说道,“是桩我盼望了很久的事。现在——你今天去做些什么事呢?”他问道,语气显得有些特别,“你自己去不会有事吧?”
现在是他改变了话题。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谈到工作时就显得这般谨慎小心。我是说,难道他不相信我?
“你听说今天上午游泳池不开放了吧?”他说道。
“我听说了,”我说着伸手拿起我的化妆盒。“没什么关系的。我会自找乐趣的。”
一阵静默。我抬头看见卢克正在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
“是否要我叫辆出租车,带你去逛逛商店?这儿离巴思巴思(Bath):英格兰西南部城市,以其温泉著称。——译注很近——”
“不要,”我一脸不悦地说道,“我不想逛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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