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深入了解议会,”麦迪文在一张尚未损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有关恶魔,当然还有有关魔法的知识。”他挪了挪身体,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朝天躺在了椅子上,恰好这椅子是仅有的几张还有个完整靠垫的。
“麦……星界法师大人,”卡德加道,“现在的情况是……外面暴风城里有个恶魔,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至于历史课什么的,也许大可以放在以后上……”
麦迪文放低了脑袋看着卡德加。卡德加有了想抽自己耳光的感觉,他可能又一次招惹了星界法师的火爆脾气。不过主宰法师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你的担忧建立在那恶魔确实对周围居民有威胁的前提下。我告诉你,没有。即便那恶魔是燃烧军团的一高级军官,他在对付召唤他那二个强大法师的时候已经把力量全用尽了。他造不成任何麻烦,至少眼下是如此。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得了解有关议会,有关我的情况,以及为何其他人对这些情况如此着迷。”
“但是,星界法师……”卡德加又想说什么。
“我越早结束这堂课也就越早考虑你的建议也就越早出去料理那只恶魔仔,所以你真想让我去你就乖乖听我把话说完,OK?”麦迪文露出了狡猾得意地笑容。
卡德加张嘴本准备抗议,但那样做显然不明智。于是他消极地坐靠在了窗边的壁架上。尽管尸体早已被仆人们移出塔楼,死亡和腐烂的恶臭依然很重。
“好。那么何谓魔法?”麦迪文以学院导师的语气问。
“一种遍布整个世界的背景能量场,”卡德加根本不用思考,这种达拉然考试常见问题的答案都在参考书上写着。“它分部并不均衡,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总体来说无所不在。”
“正解,”老法师道,“至少目前是如此。想象一下,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魔法并非无处不在。”
“魔法是世界的构成要素,”卡德加硬要反驳,虽然明知他要说的那些话肯定会立刻被麦迪文推翻,“就像是水和空气。”
“好的,我们拿水来作比喻,”麦迪文道,“想象一下,在创世之初,整个世界所有的水都源自于一个地方。所有的雨水河水海水溪水甚至于露水泪水,都汇集在一块,汇集在一口井里。”
卡德加慢慢地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水而是魔法,”卡德加道。
“一样的,想象一口由魔法汇集而成的井,她是整个世界的魔力源泉,她联结着其它位面,是一扇通往无尽黑暗和其余诸界的光门。最初那些使用魔法的人就定居在井边,他们将井中的原始能量提炼为魔法,后来他们被称作卡多雷。至于现在他们被称作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麦迪文停下来看着卡德加,不过青年法师这一次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沉默。
麦迪文继续说道:“随着对魔法的开发利用,卡多雷变得日益强大,但他们并不了其本质。他们也不知道,在那无尽黑暗的深处有着多么可怕的强大存在,那些可憎的存在饥渴地追寻着魔法,并非常乐意看到试图开发和提炼它的人走向毁灭。他们是诸界的梦魇与征服者,我们有一个简单的名字来称呼他们,那就是恶魔。他们试图入侵所有魔法文明的世界,不管是正在兴起的还是已经成型的,然后毁灭,将那些世界的魔法据为己有。而他们当中最强大的那个,正是燃烧军团的主宰,萨格拉斯。”
卡德加想起了那个艾格文的幻象,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即使麦迪文注意到了青年法师的异常,也没有说什么。“这位燃烧军团的首领既强大又狡诈,他成功地腐化了那些最早的魔法使用者——卡多雷。黑暗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内心,他们为了建立自己的帝国,奴役了其它种族——甚至包括初生的人类。”
麦迪文叹了口气:“当时在那些奴役别人的卡多雷中,仍有一部分比他们同胞更有远见,他们敢于站出来公开反对卡多雷,并不惜为他们的远见付出代价。这些勇敢的人和其它种族一样,看到卡多雷统治阶层的内心正变得冷酷黑暗,恶魔力量正在那里滋长。”
“事实是,那些被萨格拉斯所腐化的卡多雷不顾同胞的警告,为那些最强大的恶魔——萨格拉斯和他的爪牙,打开了入侵的通路。他们几乎将这个世界毁在了最初阶段——要不是当时少数几人的英勇行动,关闭了那扇通往无尽黑暗的光门,将萨格拉斯和他的追随者们驱逐出了这个世界。但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传送门被关闭时,永恒之井爆炸了,爆炸撕裂了世界的中心,毁灭了卡多雷的国度和他们所世代栖息的土地。此后再也无人见过那些关闭了传送门的卡多雷了。”
“卡利姆多!”卡德加道,虽然无意,但事实上打断了麦迪文的话。
麦迪文看着他,卡德加接着说:“洛丹伦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曾有一个古老的邪恶种族愚蠢地想要控制他们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作为惩罚,他们一族的土地被撕裂并沉入大海。这就是天崩地裂的故事。那片大陆被称为卡利姆多。”
“卡利姆多,”麦迪文重复了一遍,“不过你听到的那部分,仅仅是这个故事骗小孩子的版本。那部分其实是我们用来警示所有未来的法师滥用魔法的危险性的。卡多雷是愚蠢的,他们最终毁灭了自己,并差点拿我们整个世界一起陪葬。永恒之井爆炸后,她所蕴含的无上力量溢散到了大地的各个角落。就像雨水一样在世间循环。而那才是魔法无所不在的原因——它源自于那座井爆炸后散发出的能量。”
“但是星界法师,”卡德加道,“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一万年前了,十个千年,”麦迪文说,“误差不超过二十年。”
“但那个传说是怎么流传到我们这一代的呢?就连达拉然都只能把历史追溯到二十个世纪前,更早以前的历史都已经被民间传说给歪曲了。”
麦迪文点点头,继续讲他的故事:“卡利姆多沉没后,大部分卡多雷丢了性命,但仍有一部分带着他们的知识一起活了下来。这些卡多雷幸存者中的一部分成立了提瑞斯法议会。至于这个提瑞斯法究竟是源自人名乎?地名乎?抑或是其它什么东西或者纯粹是一种理念?这就连我也不清楚了。他们知道一万年前发生了什么,并发誓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这就是议会产生的背景。”
“而人类也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幸存了下来,他们的文明逐渐繁荣,很快,由于魔法的力量已经和世界融合为一,他们也开始召唤虚空中的生物,开始试图叩开实体世界的大门——那扇萨格拉斯监狱的大门。正是在那时,卡多雷用他们祖先几乎毁灭了世界的故事现身说法,及时阻止了人类踏向毁灭的这一步。
“最初的人类法师们在慎重考虑了卡多雷幸存者们所说的一切后,发现即便他们放下手中的魔杖、魔典和密文,总会有其它人会出于天真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找到让恶魔再一次降临我们这片绿色世界的方法。于是,他们将议会进一步发展,让其成为了由最强法师们组成的一个秘密社团。这个提瑞斯法议会将不定期挑选出一名成员,委任其为提瑞斯法守护者。这名守护者将被授予无上的力量,将成为实体世界的看门人。而那扇‘门’已不仅仅是一口巨大的魔力之井,而是如雨水一般,在这世界上永恒循环直至今日。可以想象,守护这扇门是这世间最沉重的责任。”
麦迪文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暂时失去了焦点,似乎突然陷入了对往日的追思。他很快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但仍没有说一句话。
“而您就是那个守护者,”卡德加没有用疑问语气。
“是的,”麦迪文道,“我正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守护者的儿子,而我出生以后,她的力量被灌输到了我身上。那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我因此而付出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和青年阶段。”
“但您说那些法师们是集体决定授命者的。”卡德加道,“艾格文,麦格纳大人她就不能选一个更年长一点的候选人吗?为什么非得选一个小孩呢?而且还是她自己的孩子?”
麦迪文长叹道:“最早几十个世纪中的守护者,确实都是由评选会选出来的。按照最初创立者的意思,议会的存在一直对外界保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因素和个人兴趣开始介入其中,终令守护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奴仆,一个空有强大力量的苦工。后来甚至有些强大的法师成员偏执地认为,守护者的多管闲事其实是为了阻碍其他人正常享受魔法力量的权利。于是,就像以前的卡多雷一样,堕落力量的阴影在议会成员中蔓延。更多的恶魔来到了这个世界,甚至连萨格拉斯本人都成功地以他最小一部分力量在艾泽拉斯现身了。尽管那只是他全部力量的一块碎片,却仍足以扫平军队,毁灭国家——甚至还绰绰有余。”
卡德加回忆起了幻象中萨格拉斯和艾格文对决的场景。那时候他展现出来的力量竟会仅是这位最强大的恶魔的一块碎片吗?
“麦格纳艾格文,”麦迪文说完这几个字就顿住了。好像他根本不习惯念这些字一样。“她生下了我,而她出生于将近一千年前。她拥有强大的天赋,并被议会的其余成员选作守护者。我确信当时议会里那帮白胡子老头中胡子最白的那些以为他们可以操纵她,然后继续拿这位守护者当他们的政治游戏的棋子。
“然而她让他们始料未及。”——说到这儿,麦迪文脸上漏出了笑容,“她拒绝被操纵,并且还击败了当时议会中沉缅于恶魔学识的几位最强大的法师,那时有人天真地相信她的特立独行很快就会结束,因为迟早有一天她不得不把披风传给下一任更易控制的候选人。然而,她又一次震惊了他们,通过利用她体内的强大力量,她活了一千年,一千年来她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能继续以睿智优雅方式使用她的力量。结果,这导致议会和守护者实质上分立了。前者能给后者提供建议,但后者随时随刻都可以制约前者,以避免卡多雷的惨剧再度发生。
“这一千年的岁月中,她无时无刻不在与无尽黑暗作斗争,甚至还挑战了硬挤进这个星球以求灭绝龙族,吸收他们力量据为己有的萨格拉斯的肉体形态。麦格纳遭遇了他,并成功将他打败,然后将他的躯体封印在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将他与无尽黑暗——他真实力量所在的联系永远地切断了。这才是那本史诗——《艾格文的赞歌》中的真实内容,也是贾兹巴真正想要知道的故事。但是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干下去,可终究,这个世界永远都需要守护者。
“于是……”麦迪文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又一次打扮了一下自己。她确实无比强大,但终究还是肉身。因此议会巴望着她总有一天会交出她的力量。然而事实是,她和艾泽拉斯宫廷的一名宫廷法师有了孩子,她还想将这个孩子指定为自己的继承人。她威胁议会,说如果他们不尊重她的选择,她绝不会退位,她宁可将守护者的力量带进坟墓也不愿将其传给他人。最终议会觉得,相对而言他们操纵起那个孩子……我……可能更现实一些,于是他们同意了。”
“那些力量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麦迪文说,“在我还小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的时候,它在我体内觉醒了,而我因此昏睡了二十年之久。 艾格文的一生是那么的漫长,可我,却似乎已被夺走了大半辈子的生命了。”他的声音再一次低了下来,“麦格纳艾格文……我的母亲……”他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卡德加一时间站直了身子。而麦迪文又抬起头来,将胡子向后捋了捋:“在我沉睡的那段时间里,邪恶力量重新降临了这个世界。更多恶魔,更多的怪物出现了。而如今我所在的议会又一次踏上了玩火自焚的黑暗老路。没错,哈格拉和哈迦林——他们正是议会成员,正像其它几个一样,比如肯瑞托的老阿雷克西斯。对,他身上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不过议会把真相隐藏地很好。你或许对此事有所耳闻。他们畏惧我母亲的力量,同样也畏惧我,而我却不得不时刻提防,以免他们的畏惧反过来毁灭他们。这给提瑞斯法守护者的工作添上了又一层负担。”
老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他说。
“走?”卡德加问,他看着面前的瘦长身影,对其中蕴藏着的强大力量感到吃惊。
“就如你那正确的建议一样,有个恶魔在外边晃荡,”麦迪文笑了,似乎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鸣响猎号,我得在它恢复活力杀害更多无辜之前找到他。”
卡德加站直身子问:“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麦迪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眼神有点奇怪。“啊哈,我们不从任何地方开始找。就我一个人去而已。你确实很有天份,但你还从未对付过恶魔。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年轻的学徒‘信赖’。”
“星界法师,我觉得我应该可以……”
但麦迪文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需要你留在这里探查情况,”麦迪文压低声音说道,“我确信前十分钟老洛萨都把耳朵贴在门外偷听,现在他脸上肯定会有个钥匙孔形状的印子了。”麦迪文作阴险状露齿笑容。“他知道很多,但不是全部。我告诉你这个,就是不想让他从你嘴里套出太多来。我需要有个替守护者保守秘密的人,现在有了你了。”
卡德加看着麦迪文,老法师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即冲到门前,快速打开了门。虽然洛萨并没有想预想的那样跌进房间里,但他确实在门外。可能他刚才确实在偷听,也可能仅仅是在站哨。
“麦德,”洛萨笑得不大自然,“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一定会谅解,”麦迪文道,他一溜烟从这个大个子身边跑了过去。“先去对付一个狂暴的恶魔比晋见国家领导人更为首要。不管是照什么优先循序来讲。另外你是否愿意帮忙照看下我徒弟?”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留下身后的洛萨半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老战士摸了摸自己秃了的脑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看了看卡德加,又长叹一声。
“他老那德行,你知道,”洛萨道,好像卡德加真知道似的,“我估计你可能有点饿了吧,怕是有点?那我们去找点东西填填吧。”
这份迟到的午餐主体是冷库里拿来的野味冻肉,洛萨正用臂弯端着它们。至于他手上,则是一手一瓶水缸样大的酒瓶子。即使正以这种类似杂技演员的高难度姿态走路,这位国王的勇士貌似仍很安逸,边端着午餐边带卡德加来到了一处能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的阳台上。
“大人,”卡德加道,“虽说星界法师要您照顾我,但我想您应该有其它要事……”
“哎,”洛萨应道,“但大部分事情在你和麦迪文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完了,莱恩国王陛下现在在他的房间里,同其余大部分朝臣一样处于严密保护之下,以防那恶魔潜入宫中。另外我也已经派了亲信在城中四处调查,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可疑状况出现。其实我现在倒十分期盼那恶魔在哪处出现,引起点恐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用尽了手段,但仍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只好继续等。”他看着卡德加,“我的副手们知道我在这边,我每次午饭误点,都会来这这个阳台上补一顿。”
卡德加听完这些话,才发现这位国王的勇士果然和麦迪文性格很像——做事前一定会仔细盘算好接下来的几步,事后还以将自己的周密计划告诉别人为乐。现在洛萨开始撕鸡腿了,卡德加也顺便稍微拣了几片鸡胸肉。
之后两人自顾自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说实话这桌野味做的着实很糟,因为它们实际上就是填了大把的香料、熏肉、黄油然后放一起扔锅里煮成的。即使是冷藏过后,咬起来依然很不是滋味。而酒也过于辛辣,蛇麻草的味道很重。
整座城市都展现在他们眼皮底下。为了突出国王的威严,城堡本身就坐落于一块突起的岩层上,再上这座塔的附加高度,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的暴风城的市民们望下去无异于一个个小洋娃娃。今天可能正赶上城里的一次市集,街上店面都装饰得亮丽非凡,随处可听见卖主们响亮的叫卖声(实际上,就卡德加这个高度听来,声音其实非常轻)。
一时间卡德加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完全沉浸于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这座城市实在太美丽了……可洛萨吃东西时发出的含混不清的话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么,”国王的勇士好像在自言自语,“他最近如何?”
卡德加想了想道:“他身体十分硬朗,您也看见了,阁下。”
“呸,”洛萨对这回答很不满意,可卡德加还以为他只是在吐肉骨头,“我‘看见’?可我比谁都清楚麦德装腔作势蒙混过关的本事。我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如何?”
卡德加只好转过头去装作观赏城市风景,思忖自己是否有麦迪文那种天赋可以蒙混敷衍对面这位老人,可以巧妙地转移和回避问题。
结论是,没有。麦迪文处理起人际关系(如友情、忠诚)来比他老到多了。他惟有另寻回复之法:“很严厉。他真的很严厉。还很睿智,又时常出人意料。有时候我真感觉自己是在给一股旋风做弟子。”说完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洛萨,希望这回答能满足对方。
洛萨点点头:“没错,旋风。不过,你用词太委婉了,其实你是想说,‘雷暴’,对吗?”
卡德加无力地耸了耸肩:“好吧,他也有自己的喜好,情绪,和其他人差不多。”
“嗯哼,”国王的勇士道,“马夫有情绪的时候踢他的狗。法师有情绪的时候让一座城市消失。我并没有什么特别针对性的意思。”
“我了解,阁下”卡德加想到了死在塔里的那两个法师,“您问他最近如何,他一直也就这样子。”
“嗯哼,”洛萨道,“他是个十分强大的人。”
卡德加出了身冷汗,怕对方也会走上那几个自取灭亡的巫师的老路。他赶紧说:“他对您评价很高。”
“他说什么啦?”洛萨忙问,看起来他对此十分在意。
“他只是提起过,”卡德加尽量注意谨慎用词,“他得病那会儿,一直是您在照料他。”
“确实嘛,”勇士边吃边含糊地说,他又开始进攻另一只鸡腿。
“还说您十分奉行法律和约定,是非常有信誉的人。”卡德加补充道,他感觉那应该就是麦迪文对这位战士的看法。
“很高兴知道他这样说,”洛萨含着满嘴食物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中断了一会儿。等洛萨好容易把那满嘴食物咽下去了,他才接着说,“他提到过守护者了吗?”
“我们曾说起过,”卡德加道,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麦迪文没告诉他洛萨究竟知道多少。他觉得沉默才是最好的应万变良策。于是他说了半句就不接下去了。
“学徒不方便谈论老师,是吗?”洛萨笑得稍微有点做作,“得了,你来自达拉然,最强法师们的老巢,那里每平方英尺隐藏的秘密比整座大陆其余地方加起来还多。当然,我还是没有什么针对性的意思。”
卡德加耸了耸肩对这种说法表示不屑。出于场面话,他还是说:“我发现这里法师之间的竞争和分歧比洛丹伦少一些。”
“你是说,你那边的导师们派你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你一张要你从星界法师那里撬出的东西的清单吗?”洛萨如刚才的麦迪文那般,作阴险状露齿笑容。
卡德加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老战士的语言攻势不断加强,他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了:“紫罗兰城的所有请求都在麦迪文的考虑范围内。他一向是个非常慷慨的人。”
“哼哼,”洛萨明显不为然,“他们偏想要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对本地的法师有些了解,包括哈格拉和哈迦林——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他们总是对他纠缠不休,要这要那的。一旦没要到就会跑来跟我和国王陛下抱怨。好像我们可以影响他似的。”
“我也认为没人可以,”不过他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喝了口酒混过去了。
“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不行,我知道,”洛萨道,普通的一句话,在卡德加听来却似一柄利剑。卡德加发现自己非常想问问洛萨更多有关艾格文的事,但他克制住了。
“我想我还太小,大概还理解不了,”他说,“我看到过一些有关她的故事,她好像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师。”
“而那些力量现在到了他的身上,”洛萨道,“她和这座王宫里的一位宫廷法师生下了他,不给他喂奶而让他吃魔法精华,然后还把她的力量灌输给了他。没错,我全知道,那次他陷入昏迷以后,我靠自己的调查把线索一片片整理起来才知道的。太沉重了,他当时还那么小。直到现在我还一直在担心他。”
“您怕他太过强大了,”卡德加道,可他立刻被洛萨突现的尖锐眼神盯得无法动弹。青年法师为自己一时的脱口而出而懊恼不已。他不该这么直接把想法说出来,特别是他作为一个客人却在编派主人家。
洛萨笑着摇摇头:“完全相反,孩子,我就怕他还不够强。恐怖正向这个王国袭来。那些兽人几个月前你已经见过了,他们正像雨后春笋一样,大片大片地冒出来。还有巨魔,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就快绝种了,但是最近也越来越多。而就在我们现在说话这当口,麦迪文正在外面猎杀一只恶魔。一个糟糕的时代就要来临了,而我希望,不,我祈祷,他足够应付得了这所有麻烦。他昏迷后,我们在没有守护者的日子里度过了整整二十多年。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二十年,特别是像现在这种非常时期。”
卡德加现在窘得无地自容:“那您刚才问,他最近如何的时候,您其实是想问……”
“他究竟如何?”洛萨接话道,“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兽人、巨魔、恶魔还有其它的什么,我不想他的健康状况有任何的闪失。”洛萨看着卡德加,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可以认为,你已经知道守护者的事情了吧?”
“您可以那样假定,”卡德加道。
“还有议会,对吗?”洛萨道,“你可以继续沉默,年轻人,但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别再和我耍花样了,嗯?”
卡德加感到自己已经处于悬崖边缘。麦迪文警告过他不要向这位勇士泄露太多情报,但是洛萨知道的似乎已经和卡德加一样多了——甚至可能更多。
洛萨继续压低声音道:“我们才不会因为一次普普通通的法术走火事件就去动劳麦德。就连两个普通宫廷法师也不会栽在他们自己的法术里。而哈格拉和哈迦林是两位我们最好的法师,两位我们最强大的法师。之前还有第三位,甚至比这两位还强,但她两个月前遇到了事故。所有这三人,我相信,全是你们那议会的成员。”
卡德加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勉强道:“我觉得我不大方便谈论此事。”
“你用不着说,”洛萨拧紧的眉毛像是几座上古山脉的山脚,“三位强大的法师,艾泽拉斯最强的法师。我向你特别强调的是,虽然他们甚至还不及麦德和他母亲的一块指甲屑,却仍不失为强大的巫师。现在全死了。如果说一个法师运气不好,或是撞了意外,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连三个?一个战士不会认为那是偶然。
“还有,”国王的勇士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常有行商、佣兵还有来到暴风城的冒险者愿意成为老洛萨的耳目。我的消息渠道覆盖铁炉堡和奥特兰克,甚至遍及整个洛丹伦。这事背后一定有鬼,法师们像染了瘟疫那样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怀疑有人,甚至,有什么东西在专门猎杀那个秘密议会的成员。不止这边的,还包括那些住在达拉然的,我对此坚信不疑。”
卡德加明白对面的老人不是在说笑,他也开始发现,这些线索和他离开紫罗兰城堡前听到的传闻都能联系起来。数名年迈的法师,突然逝世,而上头却把这些事情悄悄隐瞒。肯瑞托所极力隐瞒的那个大秘密,肯定也是目前这个大谜团的一部分。
卡德加转过脸去,再次俯视整座城市。
“是的,似乎达拉然也有这样的事发生。”洛萨道,“虽然那边来的消息不多,但我敢打赌,那边的情况一定类似,嗯?”
“您认为星界法师大人有危险?”卡德加问。在洛萨流露出来的明显担忧之下,他终于打算向其和盘托出。
“我认为麦迪文本身就是危险,”洛萨道,“我对有胆子和他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感到由衷的钦佩。”这看起来像在说笑,但洛萨可是在严肃的表情下说出这些的。“但你说的不错,我认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它可能和恶魔或是兽人甚至其它什么更糟糕的东西有关。在这种时期,我不想失去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卡德加看着洛萨。这位老战士究竟是真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心呢,还是只是怕失去一柄强大的保护伞?抑或是二种心态都有?他真的把麦迪文的安全放在第一考虑吗?老人的脸像张面具一样遮掩着这一切,他那双深邃的海蓝色眼睛也不愿出卖主人的真实想法。
一开始卡德加还当他是个普通军人,一个尽职尽责的骑士,但这位国王的勇士远不止于此。他不断地向卡德加施加压力,突击弱点,试探口风……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需要有个替守护者保守秘密的人,卡德加想起麦迪文临走前说的话。
“他没事的,”卡德加道,“您很担心他,这我非常理解。但他很好,况且我怀疑这世上根本没人也没东西能真正伤到他。”
洛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出现了点异样,可那只是一闪而过。他准备说点别的什么,以从其他角度打探情报,但塔内的一阵骚乱将两人的注意力从谈话以及空了的酒杯和咬干净的骨头上转移了开来。
麦迪文大摇大摆地迈进了两人的视线,背后跟着一大帮仆人和卫兵。他们叽叽喳喳地都想将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轰出去,但没人敢用手去碰他(很明智嘛),结果像条长龙般越来越多地聚在了他的身后。
麦迪文跨过了栏杆:“我就知道,你都养成习惯了,洛萨,”麦迪文道,“我就知道你老喜欢呆这个地方喝你的下午茶!”星界法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卡德加却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摇摇晃晃,像是醉了酒似的。麦迪文一只手放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洛萨站了起来,话音中明显充满了担心:“麦迪文你还好吗?那个恶魔……”
“哦,对,那个恶魔,”麦迪文从背后拿出了他那个血淋淋的战利品,懒洋洋地转手将其抛向洛萨。
这个红色的圆球状物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将里面最后一点血和脑浆洒了出来,然后撞到了洛萨的脚跟前。它是个恶魔的头骨,上面仍粘连着点肉屑,一大块草皮像柄巨斧一样插在脑门中心,正位于两根突出的山羊角之间。卡德加觉得,这恶魔临死前的表情一定既敬畏又愤怒。
“你可能会想把它填充点东西收藏起来,”麦迪文挺了挺腰,“还得把它剩下的部分烧了。否则没人能保证脑筋有问题的人会不会拿一大滩恶魔之血做些什么。”
卡德加发现麦迪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眼角的皱纹也明显更深了。洛萨可能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评论道:“这么快就抓到啦。”
“小Case!”麦迪文道,“我的小徒弟成功地揭示了恶魔逃走的方法,然后我再去追踪它就很容易了。我在悬崖边找到了它,还没来得及知道它是谁它就完蛋啦——它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了解到自己算什么东西。”星界法师的身形有点摇晃。
“那我们走,”洛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们得将此事禀报给国王。他一定会为你设宴庆功的,麦德!”
麦迪文举起一只手:“恐怕我参加不了庆功宴了,因为我们现在就得回去。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赶。对吗,学徒?”
洛萨疑惑地看着卡德加,眼神中带着点恳求。而麦迪文的眼神则平静而疲倦。他这次似乎也盼望卡德加替自己说话。
青年法师咳嗽了一声,“呃,当然。我们还有个实验迫切需要完成。”
“就是!”麦迪文立刻接上这句拙劣的谎话,“我们来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的,都差点把那事儿给忘了。我们得赶快了。”星界法师转过身去使唤那些“跟班”:“准备好我们的坐骑!我们马上就走了。”仆人们立刻作鸟兽散。麦迪文回过身对洛萨道:“当然也得请你替我们向国王陛下表达歉意。”
洛萨来回看着两人。最后叹了口气:“好的。不过至少让我送送你吧。”
“带路吧,”,麦迪文道,“别忘了带上那个脑袋。本来我还打算自己收藏的,但我已经有了一个了。”
洛萨捡起那个带山羊角的头骨,然后带头往塔的方向走去。他经过麦迪文身边后,星界法师明显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来。他看上去更疲倦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自顾自向门口走去。
卡德加忙赶上前去,打算用手臂支撑住他。可是才轻轻一碰,老法师便条件反射似的僵直了身子。他看着青年法师的眼神似乎罩上了一层迷雾。
“星界法师,”卡德加道。
“又怎么了?”主宰法师以轻不可闻的低语说道。
卡德加想不出该怎么措辞才能避免星界法师的责难,于是干脆直说:“您不太好,”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说错话。麦迪文对他疲倦地点点头:“刚才我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这样了。洛萨可能也察觉到了,但我不说的话他也不会主动说破。可是比起呆这儿我宁可回去再休息。”他顿了顿,胡须下的嘴唇有点僵硬:“我曾在这里大病过一场。我不想再有一次那种经历了。”
卡德加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洛萨正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回卡拉赞的时候得你来带路了,”麦迪文对卡德加道,有意把声音提到令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高度,“今天的城市生活对我一个乡下人来说实在是太耗神了,我想乘机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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