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西多:这么说,上将,那就没有什么可疑惑的了:(天顶星人和地球人的)遗传构成都源自一个共同的起点。
格罗弗上将:真是不可思议。
艾克西多:可不是嘛。而且,在查验数据的过程中,我注意到许多共同的特性,包括两个种族都有纵容战事发展的倾向……是的,两个种族都相当好战。
——摘自艾克西多送往SDF-2号最指挥部的报告
曾经也有过一艘外星人的战斗堡垒坠落在地球上……
它的来临终结了接近十年的全球内战,而它的重生则招致了哈来吉多顿(《圣经》中描述的世界末日里善恶决战的战场)的出现。太空堡垒已经黯淡下去,它闪亮的残骸掩埋在了地球的土丘之下,正是因为重建这艘飞船的男男女女把泥土堆在了上面,才使它成为了一座孤坟。但那些为这损失悲伤的人们所不知道的,却是这艘伟大飞船的是灵魂游离船体之外幸存了下来,而且依旧静静地侍在那里——这个实体始终隐藏在其自身激发的洛波特技术的阴影下,等待早已注定的监护人将其释放。在那一刻来到之前,它只能游荡于世间,游荡在为它择定的放逐地。
这座新的堡垒——来自天堂邪恶一方的新的礼物已经宣告了这一天的来临。机体没有翻天覆地的巨变,它借由一场近距离的肉搏,将毁灭带给它的对手——用死者的血污叫开了地球的大门。这座船垒既非被遗弁,也不是在失重状态下因宿命的安排坠落于此。它只是受到少数犹豫不决的操纵者左右,带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降落到了这颗星球……
“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呼叫空中部队!”黛娜?斯特林冲着麦克风大声吼叫,她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喧嚣,“用所有的武器再次朝他们射击!压住他们,别让敌人抬头!他们除了没用脚上穿的鞋子,什么都往我们这儿打!”
不到二十四小时以前,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刚刚打倒了这个庞然大物。他们没有借助于导弹和射束,而是同心协力对这座堡垒的阿基里斯脚踵(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阿基里斯除脚踵外全身刀枪不入,指代惟一致命的弱点)——控制飞船生化磁场网络的核心反应器发起了致命一击。它从地球同步轨道坠落下来,在距离纪念城几公里远的崎岖不平的小山丘上强行着陆。
真巧,几乎正是同一个撞击点,黛娜对自己说道。这时,她把巨型堡垒框进了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步枪——火炮视野范围之内。
铁甲金刚模式下的第十五小队正在穿越一片战区。这片区域看上去像是不断向空中喷发泉水的间歇温泉带,空气中弥漫着橙黄色的爆炸烟雾,并高高地掀起尘土和石块——这支队伍就像是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在月球表面——要么就是在维苏威火山内部之间穿行。
在空中,AtAC部队的战斗机又一次呼啸而过,黑狮小队穿插其中。进入大气层,堡垒上的玻璃状绿色泪滴形火炮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了,至少雪花状的防护罩没有再次出现的迹象。但敌人的船壳仍然挡住了发起攻势的铁甲金刚,它似乎吸收了所有的打击力量,毫发无伤。
外星人的堡垒外形扁平,呈拉长的六边形,长度超过五英里,宽度大约有长度的一半。厚实的装甲船壳是黯淡的灰色,和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天顶星人的飞船如出一辙。和那些外形凶险的怪兽型无畏战舰相比,这座堡垒的内部构造足以和繁华都市媲美。沿着船表背脊部一条长长的纵轴隆起一座长达一英里左右的上层建筑,它的尖项状外形和上世纪的房屋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在它的前部是一个螺旋状锥体,路易?尼科尔就戏称它为“洛波特奶嘴”。船体后部有巨大的反射推进器,其他地方则布满了武器炮位、凹槽、巨型百叶窗板、金字塔状突起和洋葱形的拱顶(伊斯兰教的清真寺的顶就是洋葱形状的)、叉形塔、阶梯、桥梁、武装船坞,飞船上到处可见“昆虫肢足”一般的火炮。
锯齿状脊部下的飞船飞行员选择纪念城作为迫降地点。数英里之外,隔着两座略高的山脊就是新麦克罗斯城的遗址和那三座人造土丘,这几个土丘提醒人们:这里就是太空堡垒最后的安息之所。
黛娜很想弄明白那艘SDF-1号是否和最近的战事存在一定关系,如果这些入侵者真的就是洛波特统治者(而不是另一帮来自其他星系的掠夺者),那么他们此行是为天顶星人报仇吗?也许更糟——正如其他人提出的那样——地球正和微缩化了的天顶星人进行一场新的战争吗?
作为地球人父亲和天顶星人母亲的孩子——而且是此类婚配的惟一后裔,黛娜有充足的理由反驳后一种假设。
部分入侵者具有人的特点,这一事实直到最近才被最高指挥部所接受。不到一个月前,黛娜曾和一名入侵者——就是所谓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打了个照面。鲍伊?格兰特和他的接触甚至更为接近,可黛娜却是迄今仍在和它们发生接触的人。这场战争突然有了人性化的特征,它已不再是机器对机器、反重力悬浮战车对生化机器人的厮杀。
但在地球联合政府的数百名领导者眼中,却并非如此。自从第一次洛波特战争结束后,平民的地位就每况愈下,如果没有这场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对抗,在人类内部很可能就会产生对立。
黛娜听到反重力悬浮战车外部的收音器传来一阵风驰电掣般的咆哮,她抬起头,只见天上布满了新一代的阿尔法战斗机。这种机鼻短平的飞机是变形战斗机的换代产品。
这里到处都是浓烟、导弹尾迹以及爆炸迸发出的碎片。正如黛娜所看到的,两具Vt战斗机刚飞了一个通场,就有两架外星人的攻击艇升上天空向他们追击。黛娜在空军控制网络中大声呼喊为他们提供警讯,接着又从空军前向引航频道切到自己的战术频道,是摊牌的时候了。两架蓝色生化机器人突然出现在敌人堡垒附近的巨石旁边。
蓝色的敌机机甲开了火,AtAC部队也变本加厉地予以还击,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双方都在搜寻着各自的目标,暴怒的能量弹和毁灭光束四处飞散。应黛娜的请求,一架战术空军部队的战斗轰炸机飞临,并投下了几吨常规炸弹。现在轮到tASC部队出场进行下一波攻击了。
突然,一道蓝绿色的光线在堡垒山部闪耀,半秒钟后,一个如同浪花般汹涌的球体就把飞船覆盖起来,球体外部盘绕着蛛网状的辐射物,这个实体不断地闪耀着,放射出一道道对人体没有危害的光束。
但敌人却可以穿越自己的屏障进行射击,它们用飞船上的炮火击落了两架撤退中的轰炸机和两架正在进犯的Vt战斗机。不管生化磁场系统受到怎样的破坏,都无法剥夺堡垒内部惊人的能量。
黛娜伸出手拉动模式选择控制杆。她把思维和机甲调和在一起,将拉杆扳到了“G”的位置,将铁甲金刚重新调校为角斗士模式。反重力悬浮战车现在成了一具叉开两足蹲伏的SPG(自行火炮),一根单管火炮正指着前方。
附近山坡上的花岗岩层和松动的漂石起不了多少掩护作用,第十五小队小队的其他成员——路易?尼科尔斯、鲍伊?格兰特、希恩?菲利普斯和安吉洛?但丁中士都在那里——也跟着变换了模式,他们朝固定的堡垒一阵齐射。
“伙计们,这些家伙硬得跟钉子一样!”黛娜听到希恩在通讯网络中说道,“它连一寸地方都没挪!”
黛娜知道敌人不愿意挪窝。我们在为自已的家园而战,他们则是为了飞船和幸存的惟一希望而战。
“照这样下去,这场战斗永远也打不完,”安吉洛说道,“最好有人能想出个速战速决的主意。”大伙都知道他不是在埋怨可能受到贪生怕死罪名指控的军士、中尉或者其他什么人,当官的真该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应该在夜间时分增派至少一个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
这时,安吉洛发现一具蓝色生化机器人从石块后面冲出来,朝鲍伊的迪迪瓦迪迪号奔去。从鲍伊机甲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心烦意乱,精神也不集中。
这个该死的小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当心,鲍伊!”
铁甲金刚模式的希恩已经迎了上去,他的火炮打中了敌人,蓝色生化机器人一个踉跄,迸发出炽热的光束,接着轰然倒地。
“清醒一下,站稳脚跟,鲍伊。”安吉洛怨声说道,“今天你这是第三次出状况了。”
“对不起,”鲍伊赶忙回答,“谢谢你,中士。”
黛娜正帮着路易?尼科尔斯和其他装甲兵把一群蓝色生化机器人赶回去,敌人正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进,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生化机器人做出这样的动作。
“这群家伙绝不会空手而归。”黛娜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忽前忽后地朝它们开火。
远程摄像机沿着战场边界将整个战况送进了司令部。断断续续的嘟嘟声(和杂乱的莫尔斯电码有几分类似)和横向的干扰条纹略微扰乱了视频传输流。尽管如此,图像还是相当清楚地向大家展示出一条信息:战术装甲部队正在被动挨打。
随着一股浅浅的烟雾,罗谢尔上校把他的挫败感一同呼了出去,然后把香烟掐灭在满满当当的烟灰缸里。和他共同坐在长桌边上的还有另外三名参谋军官,桌子的上首席是罗尔夫?爱默森少将。
“敌人没以打算投降的迹象。”过了一会儿,罗谢尔说道,“而且第十五小队很快就打疲了。”
“应当攻得更猛些,”鲁道尔夫上校建议,“我们还有一名后备空军中校。如果有必要,可以让他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攻击。”
罗谢尔对此人是怎样得到现在军衔的一直感到惊讶,“我不会替你向上级转告这条建议的,根本没这个必要。我们还没有切实了解到这艘飞船的能量护盾的详细情况。如果这枚核弹没有按照我们的安排落在既定位置怎么办?那地球就完了。”
鲁道尔夫在他厚重的眼镜后头紧张地眨了眨眼,“我并不认为这种清况比敌人对纪念城施加的攻势更可怕。”
坐在鲁道尔夫对面的参谋军官巴特勒也发表了意见,“这不是世界大战,上校——起码现在不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想从我们手中得到什么。”
“先生们,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们回忆一下敌人对麦克罗斯岛发动的攻击吗?”鲁道尔夫的声音更强硬了,“二十年前的往事并不算太久远的历史,对吗?如果非要有个了断,那不如现在就投降。”
罗谢尔点点头,燃着了另一支香烟,“我反对在这个时间将战争超这个方向升级。”他说着,又吸入了一口烟气。
罗尔夫?爱默森静静地坐着,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叉放置在桌面上,他静静地听取手下的参谋做出的评估和建议,却几乎一言不发。如果让他做决定,他会试图和从未谋面的入侵者展开对话。不错,是外星人首先发动可攻势,但地球的武装力量却始终在推动他们延续这场战事。不幸的是,大权并不是握在他的手中,只能靠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来做这件事情了……但愿上帝站在我们这一边,他想道。
“决不能让他们赖在这里!”鲁道尔夫坚持己见。
爱默森清了清堠咙,这个声音足以制止尚未结束的个别讨论,整桌的人都静了下来。音频监控器再次将战场上的语音同步传送过来,远处的爆炸声震得玻璃窗响个不停。
“这场战斗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器和人力,先生们……我们要撤出目前占领的区域,因为那些地方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我们将暂时撤回部队,直到制定出一个可行计划为止。”
第十五小队接到了命令,开始停火后撤。其他作战单位的汇报显示出部队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但他们的小队要幸运一些:七人阵亡,三人负伤——在二十年前这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数字,当时地球人口数要远远超过现在这一小撮坚强的幸存者的数目。
爱默森打发走他的部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请求和最高指挥官会面。而伦纳德则出于意料地叫他留在原处等待。五分钟之后,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进了大门。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敲开这条飞船!”伦纳德怒气冲冲地抱怨,“我决不接受这样的失败!我不接受这个现状!”
如果他一大早就开始坐在反重力悬浮战车或是变形战斗机里浴血奋战,他肯定能够接受这个现状。爱默森想。
最高指挥官和爱默森无论在外貌上还是在脾气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伦纳德是个大块头,个子很高,颈部粗壮,宽阔结实的胸膛,还有个寸草不生的大脑袋。从他肥厚的下颌可以看出,他曾是一个强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角色,也许那是普鲁士人的面貌特性,他的制服中规中矩,白色长裤,黑色皮靴,与肩膀上的棕色流苏搭配得十分协调,可整套服饰的中央此却系着一个巨大的黄铜皮带扣,使得整个人显得极为庸俗。
而爱默森却完全不同。他长着一张英武的面孔,下颌强健有力,修长的浓眉像翅膀一样向外伸展,一双敏锐的黑眼睛要比一般人更加向内侧靠近。
伦纳德指挥官在屋里踱着步子,双手合抱在胸前,爱默森却依然坐在桌后,在他身后是一面占满整堵墙面的显示屏,上面显示出军队的部署情况。
“也许鲁道尔夫的计划是可行的。”伦纳德沉思半晌后说道。
“我强烈反对这个计划,指挥——”
”你太谨小慎微了,爱默森。”伦纳德插话道,“过分谨慎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指挥官,我们的损失——”
“别跟我提损失,老弟!我们无法容忍这此外星人爬到我们头上!我建议采纳鲁道尔夫的战略。外科手术式的打击是我们惟一可以借助的手段。”
爱默森想着该如何反击,但伦纳德却转过身,将两只手掌猛地拍在桌上,不等他开口就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制止了他。
“我绝不允许继续拖延下去!”最高指挥官警告他,他的面颊像斗牛犬那样剧烈地颤动,“如果你不批准鲁道尔夫韵计划,那就提个更好的办法!”
爱默森忍住怒气没有反驳,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最高指挥官光秃秃的脑袋又从另一侧朝他逼近,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伦纳德会得到“小多尔扎”这样的称谓。
“当然,指挥官,”他温顺地说道,“我明白。”爱默森知道,莫兰主席和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已对伦纳德能否胜任指挥官一事提出了质疑,现在的伦纳德就像上紧了的螺栓。
伦纳德凝视的目光仍然冷冰冰的。“很好。”他说道,当然他要为自己辩解一番,“我想终结所有的疯狂……毕竟,我也要对你负责。”他补充一句,然后转身离去。“大家都把你视作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在营房大院宿舍的十二楼上,第十五小队可以清楚地看到坠毁的外星人堡垒锯齿状的脊部。两座山峰限制了他们的视野,这片大地显得毫无生气,崎岖不平布满弹坑的地表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那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天顶星人数不尽的死亡弹雨留下的。
无论以哪种时尚标准进行评判,兵营的战备室都称得上漂亮豪华:宽敞,采光优良,还配备了带有电子游戏机和酒吧的娱乐室。小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精疲力竭,他们不是在睡觉,就是即将进入梦乡,除了过度兴奋无法入睡的黛娜?斯特林,以及原本就睡眠不多的安吉洛?但丁和更习惯午夜生活的希恩?菲利普斯。中士恨不得把自己撕为两半,再返回战场拼杀一番。
“现在我们本该在那儿打仗的——我说得对吗?”安吉洛断然道,他这话是对着希恩说的,因为他就坐在旁边,“我们应该一直打到发放养老金为止,除非我们用一发超级炮弹就把这群怪物打败,到那个时候人人都会吹口哨庆贺。”
二十六岁的中士是第十五小队最年长的成员,也是个头最高、嗓门最大和最为凶悍的一个——所有的中士通常都是这样。现在,他遇上了与自己同样冲动的黛娜以及同样鲁莽的希恩,可谁更胜一筹,现阶段还难分高下。
希恩的下巴靠在手上,他转过背,面向窗口和安吉。作为第十五小队——甚至所有作战单位里的卡萨诺瓦(意大利冒险家,以所写的包括池自己的许多风流韵事的《自传》而著称,指代风流浪子)、长发飘飘的他总是梦想着征服更为温柔的那一类目标。可这会儿,他已经精疲力竭,什么仗都打不动了。
“上头会拿出个解决方案的,安吉。”他懒洋洋地告诉中士。不管上司们怎么看待他,他依然认为自己还是个中尉。“你没听说吗?他们无所不知。不过我已经很累了。”
安吉洛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确信鲍伊不在现场,“对了,鲍伊他怎么了?”
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希恩几分兴趣,可安吉洛却不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
“什么,他有什么问题?那你早就该在任务报告中提出来。”
中士把手搁在他的臀部,“他已经振作起来了,在战斗中这算不了什么问题,不过是小小的失误罢了。”
有人可能担心这座堡垒会给整座城市覆一层阴影,但结果并非如此。事实上,还不到一周的时间,这艘沉默的飞船(被南十字军袭扰的时候除外)已经作为一处陆地景观以及带有几分吸引力的物体被公众所接受。要不是在敌舰坠落区域拉上了警戒线,很可能会有半数纪念城的居民涌上山顶争睹这个天外来物。就这样,大家很快都对它习以为常了。但历史学家和评论员们却参与进来,他们援引了上个世纪围攻贝鲁特(指1982年的以色列入侵黎巴嫩的那场战争)期间平民的日常表现,以及世纪末全球内战期间数不清的类似事件。
甚至连黛娜?斯特林,还有诺娃?萨特瑞这样冷静迷人的全球宪兵部队中尉都无法抗拒这座堡垒散发出的带有一股邪恶味道的魅力,尽管地们都曾经见识过它所显露的天性中致命的那一面。
就在刚才,她俩还坐在纪念城最受欢迎的咖啡屋里的同一张桌前。那里有西洋棋盘样式的地砖,橡木圆桌,精巧的铁制椅子——还有便于观察外星人堡垒的良好视野——在这里观察,效果远甚于她们的兵营。
她们之间并非没有一点隔阂,但黛娜决定妥协尽力消除隔阂。诺娃也很乐意,她还有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可以和黛娜沟通了解。
黛娜身材略矮一些,外貌柔弱,留着涡流般卷曲的球型金发;而个头稍高的诺娃却有着光洁的面容和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
但她们俩几乎都没心思想其他事情。
“我有很多梦想,”黛娜说道,“醒着时有,睡梦里也有。有时候我幻想遇到一个男人,和他一起飞向宇宙的边缘。”
她突然停了下来,怎么能讨论这个话题?她赶忙道歉,解释说自己受到的压力太大。可不知为什么,她又感到自己可以信任诺娃。她想把袭扰自己的幻象和有关那个叫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恍惚心境告诉诺娃,但又无法确定这个宪兵中尉是否会不假思索地把这些事情向上级汇报。
她为什么老摆脱不了这些幻象?也许这和她看到敌人的堡垒以及她意识到红色生化机器人就在里面的某个地方有关?她突然侃起了自己孩提的幻想,而诺娃却用一种可以穿透衣物的目光审视着她。
“你不认为现在应该成熟点吗?”诺娃说道,“是不是该更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活?”
黛娜转过脸对着她,刚才的幻象消失了,“听着,我和其他人一样克尽职守!我能得这个任命可不是因为我的父母,你别来教训我——嗯?”
她突然站起来。这时,一个高大的宪兵走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正是畏畏缩缩躲在宪兵背后的鲍伊。宪兵向诺娃敬了个礼,然后开始汇报。
“我们是在一个禁止军人出入的娱乐场所抓住他的,长官。不过他持有有效通行证,我们该怎么处理?”
“你别插话,黛娜!”诺娃警告黛娜,接着她问那名宪兵,“是在哪一个禁止军人出入的娱乐场所?”
“铁腕区的一个酒吧,长官。”
“等等,”鲍伊说道,他想为自已辩解一下,“不是酒吧,长官,那是一个爵士乐俱乐部!”他的目光在诺娃和黛娜之间扫来扫去,寻找最后一线抗辩的机会,他知道这一线生机的关键就在于那是个酒吧还是个俱乐部。饮酒应受的处罚不只是送到禁闭室那样简单,甚至会更为严重。也许流露出她们们想看见的隗疚感会更……
“所有打过仗流过血的军人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诺娃突然说道,“如果现在军队不需要每一名AtAC部队的士兵都投入战斗,那么我可以让你在禁闭室里待上一个礼拜好好考虑你今天所犯的错误!”
诺娃故意装出严厉的口气,可她的真实想法却是逗趣多于生气。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钟,黛娜都可能为了鲍伊?格兰特的利益与她交涉,而格兰特却肯定会再一次把事情弄糟,接着矛头又会指向黛娜。诺娃心里在偷笑:位于上风感觉可真不错。
鲍伊结结巴巴地向她们解释和道歉,虽然他的话未免词不达意,但却颇有些说服力。诺娃迅速制止了他的辩解,继续背诵《取缔闹事法案》的相关条款。
“此外,我虽然可以理解你们承受的巨大压力,但却不能允许为这件事搞特殊化,你明白吗,鲍伊?”
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她在警告鲍伊,他和爱默森将军之间的关系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黛娜冷冷地盯着鲍伊,中尉一边说,她就一边点头,趁说话的当儿,她抓住机会朝鲍伊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不管她怎么说,你都给我应下来。
鲍伊终于醒悟过来,“我发誓今后不会再犯了,长官!”
这时,诺娃朝黛娜转过身,“如果斯特林中尉愿意为你担保,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可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黛娜表示同意,但她的腔调却似乎在暗示鲍伊?格兰特将受到严惩,然后诺娃就遣散了她的部下。
“我们继续喝咖啡吧?”诺娃率先提议。
黛娜答话之前仔细想了想,诺娃肯定不怀好意,但黛娜突然想出一个扭转局势的好办法。当然,这对鲍伊是大有好处。
“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履行我的新职责。”她显得很不自然。
“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就好好干吧。”诺娃故作姿态懒洋洋地回答,那腔调听起来就像邪恶的西方女巫(童话中的邪恶女巫)。
后来,往返回军营的途中,黛娜严厉地斥责了鲍伊。
“诺娃可不是在开玩笑。下一次地会把你拿去喂食人鱼的。鲍伊。你怎么了?先是在战斗中出岔子,后来,你又在城里找麻烦。对了,你又是从哪儿偷到的有效通行证?”
他耸耸肩,把头一昂。“是我攒下来的。很抱歉,我也不想在你和诺娃之间制造摩擦。你是个很好的朋友,黛娜。”
黛娜朝他笑了笑,“好吧……不过你可以为我做件事……”
鲍伊等着地把话说完,可黛娜却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背上——几乎打得他失去平衡——一边热情地说:“开心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愿有人能将时间停止,
欢迎他们解除我的武装,
我们是现代化军队中的楷模。
——鲍伊?格兰特,《向吉尔伯特和舒利安致歉》
十三个,罗尔夫?爱默森数了数会议室桌前参谋军官的人数对自己说道。除去伦纳德最高指挥官的弧形会议桌,所有的桌子就摆成了一个三角形(那张弧形桌子就位于三角形的顶点)。这又是一个坏兆头。爱默森通常并不迷信,但最近世界局势的发展却使他身上出现了某种退化现象。如果人类的意识正在走下坡路,那么他们还能跟谁对抗?
“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在于,讨论一下我们面临的战略局势和如何部署兵力对付敌人。”最后一人刚落座,最高指挥官就开始发言,“我们必须迅速果敢地采取行动,先生们。因此,我希望你们言简意赅,切中要害。”伦纳德站在桌前,双手按住桌面。他的充满怒气的目光落到了罗尔夫?爱默森身上。“将军……就从你开始吧。”
爱默森站了起来,他希望自己的计划能顺利通过。他的计划似乎是惟一合理的选择,但由于莫兰主席意欲把伦纳德往火坑里推,而在整个指挥链条当中,伦纳德又总是独断专行,因此计划并没有获得通过的把握。言简意赅,切中要害,他提醒自己。
“我提议向敌人的堡垒组织进攻……但只是发动牵制性攻击。我们对敌舰的情况还不清楚,因此我认为,派一支小型侦察部队打入敌舰内部进行快速侦察势在必行。”
这番话引发了许多关于爆破小组和战术核武器之类的议论。
爱默森提高了他的嗓门:“先生们,我们的目的不是摧毁这座堡垒。我们必须探明外星人的目的。需要我提醒你们注意的是,这艘船是否只是众多敌舰当中的一艘?”
伦纳德让全桌人安静下来。爱默森两次用“外星人”这个词替代了“敌人”,但他想以后再做解释。从目前来看,少将的计划听起来很不错。虽然有些冒险,但正如他所说的那佯,合乎逻辑。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鲁道尔夫上校也表示了赞同,“那么,我们对敌人了解多少?”他提出这个问题。
伦纳德叫爱默森给大伙作个解释。
“我们获得的初步证据显示,就生物起源这个角度求说,他们解释人类,或者说和人类相当接近。”爱默森道出了一个事实,“但这仅限于他们的战士阶层。我们都知道他们对洛波特技术运用的深度要远远超出我们,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特长。”
“所有这些都说明,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飞船进行侦察。”过了一会儿,鲁道尔夫说道。
共识已经达成,可罗谢尔上校又提出疑问:是否存在这样一支既可以顶住外星人的强大火力突破敌人防御系统,又能执行渗透堡垒任务的部队。
“如果选派合适的部队的话就没有问题。”爱默森回答。
“第十五小队很适合执行这项任务。”伦纳德指挥官断然说。
爱默森谨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虽然第十五小队近期的确战果丰硕,但相对说来,这个团队的作战经验还稍嫌不足,而且小队中的某些人明显不适合参加这项任务……
可伦纳德不等他说出那几个名字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名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爱默森将军,你知道第十五小队是这项任务的最佳选择。”
将军们再次表示同意,爱默森只能掩藏起内心的焦急,黛娜和鲍伊入伍从军是因为为军队需要他们,所有身体条件合格的年轻人都必须短期服役。爱默森曾鼓励鲍伊进军校学习,因为当时黛娜已经决定入学,而且爱默森清楚地知道,那也是鲍伊父母的愿望。
不幸的是战争爆发了。如果爱默森违背他对格兰特一家许下的诺言,让那个孩子离开军队学习音乐或是在夜总会弹钢琴,这样也许更好些……如果真那样,鲍伊也许会成为被外星人的死亡射束杀害的最后一个钢琴家,或者成为人类用自己的身躯投入烈火挡住入侵者之后残留下来的幸存者。
但爱默森并不认为鲍伊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鲍伊和那些入侵者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但爱默森看到的和听到的还是要比他多得多,爱默森清楚地知道,地球正在进行一场不是胜利就是灭亡的战争。
而且,让第十五小队担任突击矛头的主意也和爱默森的正义感以及军事谋略相抵触,这本应是突击队的工作,而不是战斗小队的职责。
伦纳德指挥官很清楚爱默森和鲍伊?格兰特之间的关系,可承诺归承诺,鲍伊终归是个军人。伦纳德没有亲口把这层关系告诉蚧在座的每一个人,可爱默森却能感受到最高指挥官下意识里在暗示着什么。
鲁道尔夫和罗谢尔同样明白第十五小队的难处,但他们也打定了主意:必须让第十五小队担纲。
“我建议列出备选清单。”爱默森告诉他的参谋人员,“必须把行动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和诸兵种协同因素都纳人考虑范围。”
伦纳德似乎进行了一番思索。他告诉鲁道尔夫上校:“召集AtAC部队的指挥官,精心谋划一个适合第十五小队的计划。”他命令爱默森叫G3机构召集执行任务的后援单位。
接到这个命令,爱默森才宽了心。散会之后,爱默森前脚刚走,伦纳德就把鲁道尔夫拉到了一边。
“上校,我向你直接下令,你必须将这个计划怍为命令而不是建议向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和斯特林中尉下达。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继续耽搁下去了,而且我也没工夫和部下讨价还价,更不能冒让爱默森马上辞职的风险。现在我的脑袋都快要保不住了!”
鲁道尔夫干净利落地回答:“遵命!”
指挥官又换了一种私密的口吻接着说:“我们必须把爱默森的私人事务放到一边,以战局为重。”
“关于我们奉命出击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接到司令部下达的计划之后,黛娜对她的小队说道,“总得有人大侦察那座堡垒——”
“司令部想知道自己自己在和谁作战,”希恩替她把话说完,“而我们就是被选中的那批人。”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和他们先打起来。”但丁中士握紧拳头,摆了个拳击手的唬人姿势。
第十五小队的主要人物都聚集在兵营的战备室里,想要找出司令部里下达这道命令的罪魁祸首。黛娜已经向鲁道尔夫上校诉过苦,她一一列举了小队近期参与的各项作战行动,现在他们需要进行休整,而且武器和反重力悬浮战车的状况都很糟糕。但是,他们的话根本没有人听:不管你有没有降落伞,最高指挥官叫你往下跳,你就得跳。
“嘿,中士,我还以为你是个好战分子呢。”希恩提醒他。
但丁瞪着他,“我可不喜欢在‘抗击外星人’的游戏中被伦纳德当作弃卒使唤。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只是为了挽救他的声誉。”
“这话说得可真精彩,安吉洛。”黛娜赞许道,“那个该死的声誉和这次任务又有什么关系?”她朝窗外外星人堡垒的方向指了指,“最起码,这艘飞船的内部会出现怎样的状况还是个谜。我们该怎么办——把它当作公园里的玩具消遣吗?”
“可我们怎么进去呢?”路易?尼科尔斯想了想说道。
小队的成员转过身,把目光集中到这个南十字军里的天才小子身上,都等着他的进一步高论。他面容清瘦,脸色憔悴,深棕色的头发非常浓密,脸上始终戴着一副不透明的护目镜,从外貌上看,路易要比黛娜更像个外星人。柯克兰博士的科研小组当中有几个成员甚至认为,路易在刻意懂仿臭名昭著的艾克西多——洛波特战争中的天顶星重臣。
“分析他们的技术太难了。即使能够进入飞船内部……我们又该如何脱身呢?”
安吉洛怀疑的眼光看着路易,“进去,我们该如何脱身,路易,我们该如何脱身?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认为我们还会有机会,我们不可能在这次任务中生还。”
希恩做了个鬼脸,“真遗憾……如果我死了,她会想我的。”
与此同时,路易大呼小叫起来。
“死?”鲍伊问道,“你们的话真像一首歌啊!”
黛娜急忙说:“闭嘴!”
希恩一脸傻笑地接受了批评,“你说得对,”他告诉黛娜,“这次任务要比我的姑娘重要。怎么啦,我说得不对?我们不是吃素的。”
“这就对了,”黛娜也来了劲儿,“既然不可能取消这次任务,那么,就放手一博吧!”
现在就连中士也点头表示同意了,虽然他还在纳闷儿自己刚才的那股子气是从哪儿来的。黛娜这个混血儿能做到的事,他也一样可以。
“好吧,”他重新恢复了信心,“我们要叫他们为登上这颗星球的那一天后悔。”
再过不到十二小时,第十五小队就要出击了,因此睡眠也就成了泡影。黛娜不知该不该允许队员离开营房,但她又意识到,若把他们关起来,反而会把他们闷坏甚至引发一场骚乱。她签发了“辛德瑞拉(格林童话《灰姑娘》的主人公。她夜晚外出约会,但必须在半夜十二点前赶回家)通行证”——有效期只到半夜十二点——至于那些在城里过于放肆或是太晚归队的人,自然有诺娃的宪兵队来管教。
希恩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他觉得战斗前说分手特别刺激;路易?尼科尔斯坐在那里修补他的头盔影像传送器;安吉洛则在属于他自己的私人宿舍里摆弄酒类和雪茄;而鲍伊?格兰特却坚持要请黛娜到纪念城最好的啤酒馆去喝一杯。
二十分钟后,黛娜和鲍伊已经举起满是泡沫的圆锥形玻璃杯,喝着气泡丰富的啤酒互相碰杯敬酒祝愿好运了。
鲍伊把五官挤成一团,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你昨天帮了我的忙,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黛娜放下杯子,伸手去接住他滑向她面前的东西。
“这是什么?”那是一朵盛开的花,既鲜艳又精致,颜色介于粉红和珊瑚红之间,“一朵花?”
“一朵兰花,黛娜。祝你好运气!”
她郑重其事地把花插在制服靠近心脏的地方,“你真体贴,鲍伊。不过你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些小节目,又想干什么呢?”
鲍伊深深吸了—口气,“其实,相比在太空作战,我更喜欢音乐。作战也许是你的喜好。你知道这(指参军)不是我的本意。”
黛娜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英俊的朋友,回想起那些年的和平时光和互相嬉戏的往事,回想起他们的父母还在地球上的日子——那时他们还活着……
她争辩了几句,这才意识到——这次的感觉甚至要比每一次战斗行动前都要强烈——对她,对鲍伊,对第十五小队,甚至整个人类的每一个人来说,明天也许就是生命的末日了。
最近鲍伊出了不少莫明其妙的差错,黛娜当仁不让给予了援手,但她无法让鲍伊彻底摆脱对军队的愤恨之情。她知道,如果能让他弹几下音符放松一下,那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去没人限制的地方找台钢琴弹给其他人听听吧,”黛娜突然说道,“别那样冲着我打哈欠!”
鲍伊的眉毛一挑,“别让我干这个,黛——”
“我可没叫你干那个。记住:我替你向诺娃保证过。别把事情搞砸了,不然我们俩都得完蛋。还有,午夜之前回营房报到,明白了吗?”
“明白。”鲍伊说完就赶忙离开了。
打碎几个玻璃杯发泄完之后,黛娜感觉身上的压力更重了,她(鲍伊送给她作为礼物的兰花还别在纽扣眼上)回到混合营房,把反重力悬浮摩托停在了机甲车库,然后乘电梯来到第十五小队的宿舍。她看见路易还在里面,但她不打算干扰他的发明创造,于是径直前往战备室。她发现安吉济在黑暗的角落里喝酒,一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堡垒,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隐没在数不清的岩层和石壁中,难以辨识出它的脊部线条。
中士双手抱胸,两腿交叉,一脸郁郁寡欢但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直到黛娜开口说话,他才意识到她已经来到了这里。
“明天的侦察任务。”他们同时说道,不过只有安吉洛笑出声来。
为了胜利完成任务,为了全小队的安全,黛娜的脑子里装了一套严肃的指令。如果运气好一点点,鲍伊就可以把他自已关到禁闭室,那她就能把他从最担心的人员名单上划掉。希恩和路易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他们都能帮着化解小队里不少的抱怨。现在只剩下安吉洛?但丁了。
“我知道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但这一次……”黛娜接着说,“但这次……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你,安吉。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中尉。别担心,我们会打得外星人哇哇乱叫的。”
这正是安吉洛典型的处事方式:他既表示遵从,同时又质疑她的指挥能力。“外星人”这个词指的就是她,中士赤裸裸的攻击矛头正指向她的混血血统。只不过“小杂种”这个羞辱性的外号已经跟了她很多年,这番话几乎一点儿都没有惹她气恼。地球上有哪个人没有在天顶星人发动的战争中失去过亲人?现在,她母亲所有的同胞不是在SDF-3号上,就是在洛波特卫星工厂上,她事实上已经成了这场逝去的可怕行的替罪羊,只可惜麦克斯和米莉娅没能预见到这一点——对她来说,就是选择死亡也胜过活在当今的炼狱里。
“我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她告诉安吉洛,“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和我不能相互信任,还不等开始,这项任务已注定会失败。”
她从衣领上摘下那朵小小的兰花,递到安吉洛面前,然后把它丢进那杯掺了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
“嘿!”
“热带寒冰,”她朝他笑了笑,“带给你一点小小的运气,安吉——和平的献礼,喜欢吗?”
“我想……”中士正坐在椅子上,他刚要回答,这时却有人打开了头上的顶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却发现诺娃?萨特瑞和鲍伊正站在敞开的大门中间。
“我叫你看好鲍伊,可这又是怎么回事?”一进门,诺娃就把它关上了。
突然遇上这种状况,黛娜赶忙在大脑里飞快地对整个事件进行评估,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她当然很欢迎他们俩的到来,可鲍伊却衣冠不整,制服上也沾满了尘土,一边脸上还带着瘀伤,她可不想看见这些。
“你没事吧?”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鲍伊又流露出哀伤的神情,这一次的“哀伤”要比前一天真实得多。
“我想是我又犯错了。”他真心悔悟。
“我应该把你们俩都扔到牢里去,”诺娃数落着黛娜,“他在酒吧里打架。”
中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诺娃在英文中是“新星”的意思),想要把靠近她的一切东西都烧成灰烬。这一次是诺娃亲自把他抓住的。她从咖啡馆出来就一直跟着他,等待恰当的时机把他当场拿住。现在,她掌握了黛娜的弱点,她一定会向自己求助。当然,诺娃会再次因为她的担保释放鲍伊,但这一次他们必须付出点代价——她要先看一看明天侦察行动的初步安排情况。伦纳德的军事情报机构和全球宪兵部队的竞争日趋激烈,这是诺娃有望获得真实内幕的惟一手段。
黛娜横了他一眼,“为什么打架?”
“啊,有几个自以为是的人说弹钢琴的人开不好反重力悬浮战车。”鲍伊如实告诉了她。
“真是太混账了!”黛娜回了一句,她现在又站到了鲍伊这一边,“这下连我都怀疑自已有没有这个能力了!真希望你好好教训他们。我为你感到骄傲。”
诺娃正期待着事态朝这个方向发展,她得演好自己的角色,装着很生气的样子。
“接着说啊,好好表扬他,斯持林中尉。你这是在帮他的倒忙。”
“士兵总得为点什么争一口气,”黛娜辩解道,“如果有人说所有的女人都当不好宪兵——”
诺娃的脸都气歪了,“收起你的借口吧,黛娜。酒吧里的战斗永远都无法决出胜负的,而且那也不是证明自我价值的地方!鲍伊必须被关禁闭。”
除非我们能达成一个交易……诺娃在心里对自己说,然而黛娜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么好吧,请把他带走。”
鲍伊和诺娃都盯着她,中尉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差点竖到她的发际上。
“带他到禁闭室去吧。”黛娜平静地说。
“可——可是,中尉,你别开玩笑啊。”鲍伊喊道。黛娜的这句话要比打在他脸上还厉害。安吉洛都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帮忙,可黛娜却没有动地方,
“少了这个烦心的黑八号(指台球的黑色八号球),我还是有足够的人手。”黛娜试着不去想酒杯里的那朵兰花,现在它就在身旁的桌子上。
诺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系列变故,她咽下一口唾沫,发现自己的语句却在希望能够挽回这一事件。“黛娜,你最好别开玩笑——”
黛娜摇摇头,“我以前没把他带好……现在轮到你来管教他了。”她看见鲍伊的眼睛里备受伤害的神情,连忙转过头去,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一幕。
“明天我还得参加任务,”鲍伊哀求她、“你说我捍卫自己的荣誉是正确的,现在你却要剥夺我的权利——”
她突然转过身对着他,“我以前就听过这话,格兰特!去酒吧之前你就该想到的!”
鲍伊的眼睛睁得老大,“可黛娜……中尉……你……”
“够了!”黛娜打断了他,“二等兵格兰特,立正!你必须跟萨特瑞中尉到禁闭室去。”
诺娃的疑惑更深了,这个乱子到底是出在哪儿呢?“你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决定了。”
诺娃气恼地打了个手势,然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带着鲍伊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离开以后,中士问黛娜。由于不久前在战场上看到过鲍伊的疏忽,因此他并不反对黛娜的决定,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动机使得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
“因为我是这儿的指挥官。”黛娜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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