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30分,克劳德法官坐入法官席,观众就座,地方检察官汉米尔顿·伯格走进法庭坐在亚历山大·德鲁旁边。
克劳德法官注意到原告一方增加了人,明显地流露出惊奇的目光。
“地方检察官,你有单独的问题向本庭提出吗?”
汉米尔顿·伯格说:“阁下,不是,本案发生了一个问题,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亲自提出。”
克劳德法官说:“讲下去”。
汉米尔顿·伯格神气十足地起立,说道:“法官阁下,我注意到本案又发现了十分重要的新证据,被告的辩护律师佩里·梅森以某种方式比警方更早了解到这一发现,而且我认为佩里·梅森一直采取步骤阻挠提出这个证据。”
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严重的指控。”
汉米尔顿·伯格厉声说道:“原告方能够证实这件事!”
克劳德法官问:“你是否愿意正式陈述?”
“法官阁下,事实如下。我们有理由相信德莱恩·阿林顿发现了一件人们忽略至今的十分重要的证据,他就和他侄女达夫妮商议这种证据的事,达夫妮又去找佩里·梅森,佩里·梅森安排证人德莱恩·阿林顿漠视本法庭的司法权去别的州,到今天早晨才返回,而且拒绝与官员讨论本案件的任何一方面或者他那种证据的性质。因此,警方受挫无法查明有关这一证据的详细情节,只是根据传闻证据大致了解到,在那次致命烧烤宴现场的一个小橱里面后部,发现了一瓶含砷化学制剂,它在市场上的商品名称是‘羽毛牢’。”
“因为完全没有理由把处理鸟皮的任何制剂摆在那次烧烤宴的现场,但是又因为完全有充分的理由说放毒者把这种制剂带到那儿去,这就成了有罪的确证,而且我们认为有人闪烁其词,滥用法庭的诉讼程序,以致我们不能获得这个毒药瓶。”克劳德法官问:“你知道这个证据目前在什么地方吗?”
汉米尔顿·伯格说:“我要求中断审理直至查清。我要求传证人出庭作证,在这种情况下我请求法庭取消被告的保释并把她拘留候审。”
克劳德法官对佩里·梅森皱眉蹙额把他压制住,说道:“梅森先生,你愿意答辩吗?”
“不,阁下,我只请求法庭维持原来关于保释问题的裁决直到全部证据到庭。”
克劳德法官摇头:“我自从昨天上午就为这个案件感到不安。我认为这是一个应该监禁被告的案件。本法庭要把容许保释被告的命令取消并拘留被告候审。”
“伯格先生,如果你要求增加任何证据,继续说。”
伯格说:“我要求传达夫妮·阿林顿出庭作证。”
达夫妮·阿林顿坐到证人席,说出姓名、地址、她和德莱恩·阿林顿的关系。
汉米尔顿·伯格问道:“你叔叔昨天到你那儿去谈过他在烧烤宴凉亭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事使他感到非常焦虑不安,是吗?”
梅森说:“反对,因为这个问题要求的是传闻证据。”
汉米尔顿·伯格皱眉:“此刻我并不要求证据,我只是设法进行交谈,为传唤德莱恩·阿林顿出庭作证铺路。”
“我仍然反对,因为那是传闻。如果他要询问证人是否德莱恩·阿林顿说过他掌握证据的事,他首先应该传德莱恩·阿林顿。”
克劳德法官问:“传德莱恩·阿林顿出庭,有没有反对意见?”
汉米尔顿·伯格说:“我更希望先打基础,不过如果法庭要求那样做,我们同意。阿林顿小姐,你可以离开。我要求传德莱恩·阿林顿出庭作证。”
阿林顿走向前,坐到证人席。
“你的姓名是德莱恩·阿林顿?在那里举行本案所述烧烤宴的那栋房屋,是你拥有的财产吗?”
梅森说:“等一下。请问原告方,你这个问题的目的是否要增加不利于本案被告塞尔玛·安森的证据?”
汉米尔顿·伯格急促地说:“当然是。”
梅森说:“那么,我要指出来,这个证人有权不被传出庭作证。”
克劳德法官急忙说:“你是什么意思,不被传出庭作证的特权?”
梅森说:“他是被告的丈夫。”
审讯室中众人因震惊而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然后,汉米尔顿·伯格气得脸色发紫,冲着佩里·梅森喊道:“原来你坚持要求你的当事人保释在外,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你利用法庭的诉讼程序阻挠执行审判!”
克劳德法官用铅笔重敲桌子,说:“原告,让我来处理此事。”
佩里·梅森说:“如果我可以先做一次陈述,我想就能澄清真相。”
克劳德法官说:“我不能完全肯定让不让你在此时陈述,尤其是考虑到法庭对正在揭出来的情况没有好感。利用被告在保释中这一时机,让她和原告的一个证人结婚,我个人认为,这是要把审判结果引入歧途。我要从道德实践的观点,也从利用法庭的观点,十分仔细地调查研究这一情况。好吧,如果你着眼于那些事实进行陈述,你可以自由陈述。”
梅森说:“我希望进行陈述。我要陈述德莱恩·阿林顿与塞尔玛·安森结婚不是为了阻挠执法。他们恋爱已有一段时间,实际上我认为如果不是由于阿林顿爱慕本案的被告,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案件需要法院审理。好啦,为表明我的真诚,我要陈述:这种事——这种证人有权不作证的事——是我对当今法律的理解,不过我愿意代表被告建议证人不要这一特权。我们请求准许证人作证。我只是请求法庭理解这是被告和她丈夫自愿这样做,而且这是对地方检察官所述结婚是为阻挠执法那一论点的最好答案。他们结婚是双方浪漫情怀的最高潮。
“总之,为了不使证人为难,同时也为了用我的一臂之力为地方检察官服务,以查出本案的真相,我愿意保证下述事实:昨天上午证人到举行过那次烧烤宴的凉亭去,在各处检查时,在凉亭的厨房一端洗涤槽下部小橱里面黑暗的一角,他发现了一瓶‘羽毛牢’,瓶子差不多已经半空。
“我要进一步保证,证人由于这一发现,感到极其困恼,心绪烦乱,把这个药瓶交给他的侄女达夫妮,她又把它给了我。”
“我已把这半瓶药随身带来法庭,我非常高兴把它作为证据提交法庭。如果可以的话,就作为被告的物证。”
汉米尔顿·伯格喊道:“被告的物证!”
梅森说:“一点不错,被告的物证。”
德莱恩·阿林顿坐在证人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律师,惊奇不已。
梅森拿出一瓶白色粉末走近证人:“这是你给达夫妮的那瓶白色粉末?”
汉米尔顿·伯格插话:“等一下,我认为不宜接受被告的保证:不要促使被告的丈夫(这里我借用被告方辩护律师的说法——他是塞尔玛的丈夫)提供证据给她定罪,那样做就是犯技术性错误。”
克劳德法官说:“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情况。”
梅森说:“很好,我要争取把它作为‘被告的物证’列入本案的证据。我进而希望向法庭陈述:德莱恩·阿林顿和被告的婚姻是浪漫情感的结晶。”
“本法庭马上就可以看到:说被告力图阻止提出这一物证是毫无道理的,相反,提出物证对被告大为有利。为了认定这就是被告方的证据,我希望讯问证人作为预审。”
“首先我请特拉格警官出庭作证。”
特拉格在证人席就座,周围是一片强烈关注、屏息静观的沉寂。
“不久以前你搜查了那个凉亭,就是举行那次烧烤宴,被告的丈夫当时摄取了毒药,或者声称他当时摄取了毒药的凉亭,发现了你已提出作为证据的破盘子?”
“是,先生。”
“你那次搜查的时候,你是否把整个凉亭都搜遍了?”
“是,先生。”
“有没有可能,任何一点可能,在那次搜查时你忽略了一瓶‘羽毛牢’?那瓶药就像我要交给你的这瓶一样,当时可能放在凉亭厨房区洗涤槽下部柜橱小格子里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汉米尔顿·柏格说:“等一下,我反对由被告的律师处理这件证据及由被告监管。这是原告方的证据,天晓得有多少指纹由于这样处理这一证据已经磨掉。”
梅森说:“这是一件被告的证据。被告方当然不必把他的全部证据一发现就移交给原告方。”
克劳德法官说:“啊,等一下,等一下。有一个问题已经向证人提出来了。我们听听证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梅森说:“很好,警官,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否有可能忽略了这个证据?”
特拉格警官说:“绝对不可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发现了这种证据的说法,不过我要说我们搜寻了凉亭的每一个地方。至于洗涤槽下部的小橱及所谓的黑暗角落,对于警方搜查工作来说不存在黑暗角落。我带去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检查了小橱的每一个隐蔽的、冷僻的角落。”
梅森说:“谢谢。问完了。”
克劳德法官问汉米尔顿·伯格,“你要提问吗?”
“不,”这位大吃一惊的汉米尔顿·伯格说:“暂时不。”梅森说:“我现在请求传雷布恩·霍布斯出庭作证。”霍布斯早已到庭,走向前坐到证人席。梅森说:“有一个声称是装‘羽毛牢’的瓶子,我给你看看,我问你是否从前见过它?”
“我见过。”
“什么时候?”
“今天大清早。”
“你做什么了?”
“我在那个瓶上标出了我姓名的首字母,就是说,我把首字母蚀刻上去以便我能认出这个瓶。我用光谱分析法分析瓶内药剂的成分,检查其中是否含有辨认用的化学元素,以便确定那是不是我们的产品。”
“你发现那种化学元素了吗?”
“没有。”
“这表明什么?”
“这表明这种产品是我们制造的,而且是最近6个月以内售出的。此外,这种标签是我们印制的一批新标签当中的一张,新标签和老标签差不多完全一样,只不过新标签在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密码,这就表明标签是在最近3个月以内贴到瓶上的,因为在此以前我们还没有这种标签。”
梅森对地方检察官说:“请你提问。”
汉米尔顿·伯格犹豫片刻,然后说:“霍布斯先生,你有绝对把握吗?”
霍布斯说:“确信无疑。”
汉米尔顿·伯格坐下的同时说:“问完了。”
梅森说:“传托马斯,贾斯帕。”
贾斯帕在屏息静观的沉默气氛中走上证人席。克劳德法官似笑非笑地抽动一下嘴角。
梅森说:“啊,我要你往审讯室四处看看,在这里能不能认出你的顾客……不,现在不要动,请等一下,米尔德里德·阿林顿,我请你留下,还有乔治·芬德利,请再坐下。不要离开审讯室。”
贾斯帕说:“梅森先生,那两个人我熟悉。”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们的?”
“那个女青年大约14个月以前到我们店里来买了一些‘羽毛牢’。”
“这一次你就清楚地记住她了?”
“我把她记住是因为她给我的印象。很明显,她对动物标本剥制术一无所知。她要买‘羽毛牢’。我问她是不是给朋友买,她说她是给自己买。”
“那位先生呢?就是站在那里好像准备逃之夭夭的那位。”
“那位先生大约一周前到我的店里买过一瓶‘羽毛牢’。”梅森说:“伯格先生,你想提问吗?”伯格看了看从证人席走下来已经落坐的乔治·芬德利,再看了看坐得笔直、有意对抗的米尔德里德,说道:“不,没有问题。”
梅森说:“行了,我请求再传德莱恩·阿林顿。”
汉米尔顿·伯格说:“作为你的证人?”
梅森说:“作为我的证人。”
德莱恩·阿林顿显得十分慌乱,在证人席就座。梅森问:“阿林顿先生,你非常爱吃你侄女米尔德里德做的蟹肉色拉?”
“是。”
“每当你们举行烧烤宴时,只要有蟹肉色拉,不论是洛利塔还是米尔德里德做的,你都吃得非常多,对吗?”
“对。”
梅森说:“现在我要你仔细考虑,回想一下认定威廉·安森中毒的那次聚餐。你是否记得塞尔玛·安森把两份蟹肉色拉端到你和威廉·安森的桌上?”
“是,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我……如果你要我坦率地回答这些问题,我就坦率地回答。我记得她端上那两份色拉。”
梅森说:“那么,有没有可能,我希望你回答之前先仔细考虑,有没有可能你对威廉·安森说:‘我这一份色拉比你的多,如果你喜欢这种色拉,咱们换换吧’?”
证人皱眉头沉思,然后突然脸上焕发出光采,说道:“天哪,是的!这事确实发生了。我记得安森对我说他爱吃蟹肉色拉。那是他最爱吃的菜,于是我对他说,‘我这一份比你的多,你把我的拿去吧!’”
“于是你们交换了两盘色拉?”
“是。”
梅森说:“因此,救了你的命。”
他转身面对克劳德法官说:“我请求提交这瓶栽赃用的‘羽毛牢’作为本案件被告的证据,不仅证明诬陷本案被告犯谋杀罪未遂,而且证明威廉·安森中毒身亡是偶然的。这一剂致命的毒药原来是打算给德莱恩·阿林顿吃的。
“可能有谋杀威廉·安森这一动机的人只有一个,这就是本案的被告塞尔玛。但是,可能有谋杀德莱恩·阿林顿这一动机的人却有好几个,其中一个人就是他的相当恶毒的侄女米尔德里德。”
梅森转向汉米尔顿·伯格问:“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这个证人吗?”
汉米尔顿·伯格和他的审判代理小声讨论以后说:“没有问题。”
梅森说:“如果原告方对本案停止举证,被告方同意结案。”
汉米尔顿·伯格勉强地说:“原告方停止举证。”
梅森说:“被告方停止举证,同意结案。”
克劳德法官问汉密尔顿·伯格:“你愿意辩论吗?”
汉米尔顿·伯格厌恶地说:“不是这个案件。”
克劳德法官说:“法庭裁决被告无罪释放,解除其保释金。法庭进而命令拘押审查米尔德里德·阿林顿及乔治·芬德利。
“本庭发布这道命令是基于他们篡改证据提交法庭,本庭将审判他们的藐视法庭及捏造证据罪,他们可以申诉。”
“本庭向原告方提出,这两人均要按谋杀案主犯及作案后从犯予以拘留。休庭。”
法官起立,走向议事室。
观众中迸发出喧嚣的喝彩声。
克劳德法官转身要折回法官席,好像打算抑制这种群情激昂的表现,这时他往下看到,塞尔玛和德莱恩·阿林顿紧紧拥抱,这位法理学家微笑着继续上路,进入议事室。
梅森收拾好他的公事皮包和文件,周围是观众由衷的此起彼伏的阵阵祝贺,这时他的目光引起乔治·芬德利的注意。
梅森向他微微点头致意,说道:“爱神,一个有几分骑士风度的爱神,倒也很像一个做非法交易又极粗心大意的爱神。尽管如此,依然是爱神,因为你促成了一桩婚烟。再见,爱神。”
乔治·芬德利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推开观众挤过去,朝梅森挥起拳头,可是代理司法行政长官立即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臂,并说道:“伙计,不要这样。别着急。你已被拘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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