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反奉
张宗昌在天津威风够了,也看清楚了北方的实权没有他的份,正想请战南下,张作霖发来了南下的进军令,要他率二军去江浙。张宗昌高兴了,马上把参谋长、师旅长召集来,他也要下南下进军令。于是,就在他召集部将的时候,思想又动摇了:"南下的第一关是江苏,江苏是齐燮元的地盘,这个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武将,辛亥时便是著名的师长,老军阀李纯都惧他三分,我能赶走他吗?"所以,在部将到齐之后,张宗昌又不想南下了。
"那怎么能行呢?"参谋长王翰鸣说:"军令如山!大帅已经命我们南下,抗命是不行的。"
"出兵送死,不出兵大不了也被处死。"张宗昌说:"大帅总不会因为我不出兵就杀了我!"
"军长,这可不行。"王翰呜说:"将军死在战场上,是万世流芳的英雄!因为抗命死在惩罚的枪口下,这名声......"
"这么说得出征了?"参谋长点点头。
"那好,传我命令:南下!"
命令是发出了,但他却不积极,一连走了几天才到鲁南兖州。他又发布命令:"歇!"便安营扎寨了。
张宗昌有张宗昌的想法:当年江西一败,手里没有兵了,磨难也就来了。"那时候,我手里若有今天的兵,我不会丢江西,也不会白白地送给曹锟八只金仙寿星!我得保住手甲明哭。伺底,凭到啥时候,得有我的地盘!"
张宗昌兵陈兖州,连参谋长也摸不透这是什么战术?
张宗昌一边按兵不动,一边派人打探江苏虚实。两天后,前方来了福聂,说齐燮元新近派来守北大门--徐州的,是陈调元。"兵力很强,防地极坚!"
张宗昌听了报告,却咧开大嘴笑了。一边笑,一边拍大腿:"老天爷饿不死瞎鹰,我张宗昌有路了!"他打着高高的嗓门,大叫"参谋长、参谋长,来呀!"
王翰鸣和新任的随军参谋长李伯仁都来了。"军长,要拔营?""我有路了,我胜了!"张宗昌说:"马上进军!"
"啊......"王、李呆了,刚刚还举步不前,怎么说走就胜了?
"嘛?不信俺。"张宗昌说:"不是俺吹,你拿着俺的名帖上徐州,对那个陈调元--陈雪暄说一声,说俺张长腿借他一条路下南京,看他能说个不字!"
参谋长不解底细,还在迟疑。张宗昌这才把话说明。"实说了场,全是俺老张出钱。他看上了那名花妓女叫四宝的,那女的本爿跟俺随和,他陈调元要她作姨太太,俺不光让给他了,还出大把钥"信?"张宗昌摇摇头。"你这是硬拿俺鸭子上架呢。你知道催陈调元一见张宗昌率大军到了,心里有点怕。他知道张宗昌山海关新胜、队伍又扩大了许多,抗是抗不住的。再加上有前番一段情谊,索性顺水推舟给张宗昌个报答,也可避一避锋芒。陈调元便让出一条道,连夜将队伍转移到徐州以西的砀山去了。
张宗昌有了南下之道,长驱直入江苏,很快到达长江边上。
吴佩孚山海关之败,齐燮元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见奉军抵达长江,还以为他的徐州守军全军覆没,北大门被人闯开了呢!大门既开,家何以保,一枪不发,他便从南京溜之大吉。
张宗昌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南京。既得江苏,复挥师东进、南下,目标是夺取长江三角洲。张宗昌遂令毕庶澄部进驻无锡,吴致臣部进驻常州,褚玉璞部进驻宜兴,张宗昌率领指挥部进了上海。
"齐卢之战"之后,孙传芳渔翁得利,轻而易举便有了浙江、上海。为了讨好吴佩孚,他把上海让给了直系军阀张允明,自己只想稳坐杭州,过着那"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第二个南宋小皇帝的生活。正是孙传芳"暖风熏醉"的时候,张宗昌奉军压境,孙传芳乱了手脚。赶他们出去么,又觉得力不从心;坐以静待么,他知道张作霖、张宗昌都是些贪得无厌的人,得陇望蜀,不会让他的皇帝梦做到底,孙传芳犯了愁。
就在孙传芳一筹莫展之际,南通张謇来到杭州。孙传芳喜出望,急忙迎至客厅。
"季老(张謇,字季直),是嘛风把你吹到杭州来了?欢迎,欢迎!"
张謇满面微笑,双手拱起,说:"苏堤春晓,柳岸闻莺,这么宜人的地方,能不诱人!"
"我正一团愁苦,要登门请教季老呢,上天竟把你老送来了。"
"我也有事,故而打扰将军。"
说着,二人来到小客厅。
这里,是浙江督军署的小客厅,环境幽静,装饰典雅。室内,一色紫檀木的桌椅,镶嵌着锃亮闪光的玛瑙;壁上悬挂着用深红、紫褐色绫绢装裱的字画,再配上那套宜兴紫砂的茶具,满室古色古香。
张謇是前清的文科状元,曾授翰林院修撰,参与过光绪皇帝预备立宪公会,任过副会长;宣统元年被选为江苏咨议局议长。辛亥革命之后,任过南京临时政府实业总长,后来又任过袁世凯政府的农商总长。因为不满袁世凯称帝,辞官回乡,热心实业和教育。如今已经年过古稀,两鬓尽霜。孙传芳把他让至客席,有人献上龙井新茶,二人这才攀谈起来。
"馨远(孙传芳,字馨远)将军临浙,深得浙人拥戴。"张謇说:"听说将军制有《入浙手册》一册,老朽甚想领教领教。"
"正要请老前辈指正呢!"孙传芳十分高兴。"来人,把《入浙手册》取来,敬请季老指教。"
孙传芳福建一败,醒悟不浅,入浙之后便想沽名钩誉。故而请几个文人为他凑合几条约法、纪律,藉以装点门面,堂而皇之命名叫《入浙手册》。
张謇接过手册,一边观看,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当今中国的军队,最缺乏的就是纪律这东西。大军一过,犹如蝗祸,恨不得杀尽一切生灵!而生为将军督统者,又一味实力至上,究兵黩武。那晓得历来兴亡都取决于民心背向呀!馨远将军能以纪律治军,甚有远见,令老朽敬佩!"
张謇骂的"究兵黩武"分子,其中自然包括孙传芳,只是他那副假面具尚未拆穿,他成了"当今智者"。孙传芳说:"季老过奖俺哩!我也在走路中学走路。能谁不是娘养的?谁能不吃五谷,吃穿来至何方?领兵人咋能不想呢。"他笑笑又说:"中国老是战争,总是你打来,我打去,黎民百姓苦呀!季老的故乡只怕又是兵连祸接了吧,不知时下民情怎样哩?"
"张雨亭太缺乏自知之明了!自己那个绿林出身,已经够漆黑的了,他不检点。如今,主宰着大东北,又控制着北京政府,也够威风的了!又发兵南下,咋就不想想黎民百姓苦不苦呢?"
孙传芳听了,犹如又夺得了一个富省!他说:"季老,张作霖太不像话了,我要惩恶除奸!我举事时,希望季老能率领苏沪名绅为俺说句公道话。"
"这个事,可以办好。"
果然,张謇离开杭州不久,江苏、上海便接二连三地发生由乡绅带头反对奉军欺压百姓的游行活动。
就在孙传芳和张謇聚会杭州的时候,一个叫杨文恺的人,受孙传芳之托,匆匆赶到远在塞外的张家口,搭起了孙传芳、冯玉祥的联手桥梁。杨文恺,日本士官学校时孙传芳的金兰兄弟,是一位能言善辩之士,曾经做过汉阳兵工厂总办,为念及金兰之谊,脱离兵工厂,来到孙传芳军中。这个人在张家口活动了几天,竟然打动了冯玉祥的心,愿意和孙传芳结为金兰兄弟。此时冯玉祥44岁,为兄;孙传芳41岁,为弟。金兰结成,杨文恺这才提到攻打张作霖的事。冯玉祥说:"馨远出兵打奉军,我深表赞成。不过,从目前形势来看,我还不便与张作霖公开决裂。如果馨远在南方对奉军发动攻势,我在北方一定做出预备作战的姿态,钳制奉军,使他们不能抽调队伍南下增援。"为了表明诚意,冯玉祥还派了一位叫段祺澍的人作为自己的代表随杨文恺返回杭州。
得到冯玉祥的支持,孙传芳立即命令李宝章部袭击上海的邢士廉,命令卢香亭部攻击南京的杨宇霆,又命谢鸿勋部假道宜兴直逼南京。孙传芳的反奉战争,旗开得胜,势如破竹,上海几乎没打几枪,奉张的的守备司令邢士廉就逃入租界,四千多官兵和弹药枪械全归了孙传芳。而后,孙部卢香亭师沿沪宁线紧追奉军,谢鸿勋师越过溧阳急攻南京侧背。奉张的江苏督军杨宇霆感到了四面楚歌,率少数亲信弃城而逃;安徽督军姜登选,眼看沪宁失利,又苦于自己没有直属部队,无法应战,也弃城而去。孙传芳发动的反奉战争,仅五天时间便获全胜!
上海、南京相继被孙传芳占领,张作霖大发雷霆,他把张宗昌、褚玉璞、施从滨等将领召到面前,具体布置了反攻计划,并且任命张宗昌为江苏善后督办,施从滨为安徽善后督办。重组大军,再度南下。
中国东半部又大乱了!孙军北上,张军南下,一时间,津浦路上的蚌埠地区,成了激战的战场。
张宗昌的五千白俄军,配备了足够的活猪活羊、白兰地酒、大炮台名烟,战斗起来很有种,赤膊上阵,冲锋不停。只见他们一手拿着上好刺刀的大枪,一手拿着白兰地,像野兽一般朝前扑。但是,这种成群成群的"肥猪"哪里顶得住枪炮,他们大部分躺倒在血泊中,一部分被孙军抓了去。重镇蚌埠很快被孙传芳占去了。
战争结束了,孙军冲在前沿的,是马葆珩团。他们伤亡惨重,活着的官兵为了给死难官兵报仇,把所俘白俄军活活吊在树上烧死,有的当成活靶子射杀。一时间,又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直到孙传芳赶来制止,这场屠杀才停下来。
奉军攻蚌埠的施从滨部撤出之后,仍在北部地区凭借着铁甲车作战。哪知孙传芳的上官云相团已绕道北去,在固镇桥以南把铁轨掀掉。可惜奉军这支劲旅和他们七十高龄的师长施从滨一起,都成了孙传芳的俘虏。至此,南下奉军,彻底失败,剩下的残兵败将,迅速往北撤去。
孙传芳坐在蚌埠大本营,看着各路军队送来的胜利消息,眉开眼笑,脑袋紧摇,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他张作霖也会有今天!""拿酒来!"孙传芳大声命令:"安排盛大的宴席庆贺!"
"是!"身旁的侍卫齐声答应。孙传芳又喊:"灯!"
片刻,他的小房子里宴席、烟灯摆设齐全。他身边的卫兵把酒瓶打开,把烟灯对着,孙传芳拿着酒瓶,躺倒在大烟灯下。
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孙传芳好烟(鸦片)不好酒,从不拿着酒瓶吸烟。今天,他太高兴了,他想不出最得体的办法来庆贺--想想逃出福建时的窘迫,入冬落雪,大军连条棉裤也不见,一日三餐喝稀的还得长途逃跑。那是什么境况?不想瞬息间,他就轻易得到了浙江,得到了上海、南京,如今又得到重镇蚌埠!他孙传芳丧家之犬成了震撼东半个中国的英雄虎将!他能不昏昏然!孙传芳拿着酒、吸着烟、一时吞、一时吐,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也品评不出来了。
"报告!"
有人在门外喊一声。
"嗯。"孙传芳应了一声。
"大帅,"一个参谋人员进来,说:"谢师长派一位营长押解一个俘虏将军要见你。"
"俘虏就是俘虏,将军就是将军。分不清么?"孙传芳说:"关进军牢就是了。"
"报告大帅,"参谋又说:"谢师长有书信一封,请你过目。""嗯。"
孙传芳接过信一看,解来的俘虏原来是奉军师长、被委派为安徽善后督办的施从滨。他精神一振:"是他!?"
施从滨是陆军上将,已经七十岁了,算得上中国军阀中的名将。谢鸿勋在信上希望孙传芳能对他优待。孙传芳看了信,心想:"若能把施从滨留为我用,实在也是一位难得的将领。"孙传芳萌起了爱才之念。但他转念又想:"施从滨是张作霖的心腹,他能真为我所用么?万一他成了内奸,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不是要死于暗箭之下不,我不能留他。"又想:"杀一个俘虏将军,这好么?社会舆论会如何对待我呢?"
是留,是杀?孙传芳拿不定主意了。他放下酒瓶、丢下烟枪,把谢鸿勋的信握在手中,眯起了眼睛。
孙传芳毕竟是个草莽英雄,胸无大志,他只会从各军阀的一时兴衰去想利害,他笃信武力,武力能有一切。"争地盘时,绝不能沽名钓誉!要我高风亮节,只有在我有了天下之后。"想着想着,他点头笑了。
"传我的话:请那位营长和俘虏将军进来吧。"营长进来了,给孙传芳敬了一个礼。
施从滨随后进来了。见到孙传芳,轻轻地道了一声:"大帅你辛苦了!"
孙传芳半仰半坐在烟灯下,抬头一看,那施从滨虽然已是鬓发斑白,胡须如银,那布满皱纹的脸膛,配上一双浓眉大眼,依然不失大将风度!他着一身上将军服,一派虎威,令人肃敬!再加上一副不亢不卑的态度,大有作宾赴宴的神气。相形之下,孙传芳简直是一个马戏小丑。
孙传芳骄横跋扈,最怕别人威风。一见施从滨气宇轩昂,便老大的不悦:"成了我的俘虏,还着上将军服?现在你是哪支部队的上将?损兵将,丢城池,还上将军,草包!"
孙传芳望着施从滨,笑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旋老,你好呀!你不是来当安徽督办的吗,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战争么,总会有胜有负的。"施从滨坦坦然然地说。
"你永远也没有福气享受胜剂的滋味了。"孙传芳狡黠地"哼哼"两声。
"人传馨远将军恢宏大度,礼贤下士。今天看来,完全是一种谣言!"施从滨蔑视地望了孙传芳一眼。
"因为你已不是士了,你是我手下的败将!"说话时,那副凌人的盛气,那个骄横不可一世的神态,令人恶心。
施从滨看明白了他的心意,仰起面来笑了:"嘿嘿,孙馨远,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了。对你说来,现在杀一个俘虏,举手之劳。然而,我相信,你损失的,要比我多得多!"
"哈哈哈!"孙传芳狂笑了。"既然张大帅委你去作安徽督办,你马上去上任吧,来人,拉出去正法!"
一个显赫的战将,作了俘虏之后又被杀了头--不想因此事,孙传芳最后死于复仇的枪口之下:那是十年之后(也就是1935年),他穷途潦倒,在天津英租界的居士林佛堂,正在合掌闭目,口诵经文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朝他连开了三枪,他倒在血泊之中。那开枪的妇女,便是施从滨的女儿施剑翘。
杀了施从滨,孙传芳直驱徐州。他在徐州获得了一百五十多车奉军的补给品。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他面对着子房山又笑了。"当年张良就在这里铁箫齐奏,逼得那个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投了乌江;我孙传芳今日凯旋于子房山下,张雨亭呀张雨亭,你也该去投松花江了!"
孙传芳本来和吴佩孚约定会师徐州,而后联合北上攻张。吴佩孚却未能守约前来会师;西北的冯玉祥也只虚张声势并未行动。孙传芳见盟军各怀心事,自己也不敢贸然北上,便返回南京去了。江北一败,奉军匆匆北退。张作霖着急了。他想:假若奉军退到天津以北,那么,鲁、苏、皖地方的奉系势力便冰消了。张作霖不甘心,趁着奉、皖暂时和合,段祺瑞正在执政,他便向段求情,要求把由皖系郑士琦管的山东军权让给张宗昌。段祺瑞也正想借奉系势力支持自己的架子,以保持和冯玉祥平衡,不得不免去郑士琦山东督办的职务,改任了张宗昌。可是,事情并不那么顺畅,郑士琦接到免职令,就是不离开位子。大印在握,张宗昌只好眼睁睁地坐等。军阀混战,群魔争雄,地头蛇往往比真龙还厉害。张宗昌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中,双方都在厉兵秣马,准备一战。
就在这期间,张宗昌要回老家掖县为老母做寿,他犯了嘀咕:是先给老母做寿还是先夺权呢?他怕他远去掖县之后,郑士琦再把他挤出山东去,他决定由许琨带两个旅由枣庄、峄县北上济南,把郑士琦吓跑,他拿了督办印再回老家。谁知郑士琦有防备,许琨的队伍走不进去。张宗昌决定举大兵赶走郑士琦。
参谋长王翰鸣不同意他用武力夺印。他说:"你的山东督办,是由段执政正式命令任命的,你何必再动武去夺呢?一夺你就当不成了。"
"为嘛当不成?"张宗昌有点吃惊。
"郑士琦是段祺瑞的人,把山东督办大权交出来,本来就很勉强。枪一响,他们有话说了,他以维护地方秩序为理由,要求把你调走,段执政必同意,张大帅便得点头。你的督办不就当不成了吗。"听了参谋长的话,张宗昌出了一身冷汗。他暗暗地想:"妈呀!这可是真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急着问:"那咋办?难道咱还得再等?"
王翰鸣说:"我有一个办法,只能试试,也许有用。""什么办法?"
"诈!"
"诈?"张宗昌一愣。"怎么诈?"
王翰鸣说出了自己的"诈法",张宗昌连想都不想,便拍着脑壳说:"对!就得这样诈他。我看准有用。"又说:"你今晚就动身。我明早回老家给娘做寿,回头咱们济南见。"王翰鸣临走,张宗昌又问:"带兵不?带多少?"
"不带。"王翰鸣说:"一个也不带。"
王翰鸣久混军阀,深知各种人的心态,也熟悉各种人的手段他也常常把自己的智慧混杂于骗术、流氓行径之中。王翰鸣到了济南,只身闯进军务督办郑士琦的衙门。
郑士琦知道张宗昌的参谋长来了,便盛情款待。王翰鸣一见郑士琦便神气十足地说:"督军大人阁下,本人受张军长效坤之命,特来问候大人。"
郑士琦忙答道:"问候张将军好!"
"张军长要我禀报大人,我军即将进城。大军到此,人地生疏,请督军多多帮助。张军长怕初到之军扰乱地方,请督军派几个副官为我们安排住处。"
这完全是一派胡言。可是,郑士琦却吃了一惊:"张宗昌是大流氓,等印等不及,派兵夺印来了!我是和他战呢,还是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郑士琦虽然带兵有年,勇是有点,但谋实鲜,他不过靠着段祺瑞这个大柱子,顺着皖系势力"水涨船高",弄了个山东督办当当。现在,段执政已经明令他把督办交给张宗昌了,本来就应该早早让出。硬着头皮不让,现在人家发兵来赶了,郑士琦慌张了。他怕张宗昌大兵压境,对他有害,更怕事闹大了,段祺瑞怪罪下来,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贵军来了多少队伍?"郑士琦问。
"先到两个旅。"王翰鸣说:"大军随后即到。""好,好!我派人,我安排。"
郑士琦当天晚上便带领家眷、随从从济南溜之大吉。
王翰鸣急报张宗昌,张宗昌即从老家返回,轻而易举便拿到了山东军务督办这顶纱帽。
张宗昌得陇望蜀,野心越大。山东军权到手了,他又想山东政权。
张宗昌接了军务督办第三天,不再同参谋长商量,便采取措施去抢省长大权。他坐在自命的"威虎堂"中,饱饱地喝了大半瓶兰陵美酒,心窝里热辣辣,脑门上红扑扑,他把酒瓶朝一旁推去,大声叫:"来人!"
"张军长......督办大人--"侍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要参谋长派一营兵,立即把省署包围起来。"他下了命令。"是,大人!"侍卫出去传令。
瞬间,参谋长王翰鸣来了。
"督办,你要派兵包围省署,何意思?""我要去拜会省长。"张宗昌坚决地说。参谋长明白了,这是张宗昌采取措施,要赶省长滚蛋了。便心神不定地说:"督办,山东省长龚伯衡这个人,对咱不错呀!郑士琦的大印不就是他给咱的么!你来了,他还主持欢迎会欢迎你。"说着,王翰鸣转脸看看张宗昌,但见他毫无表情,便知他决心已定。又说:"督办,龚伯衡可是段祺瑞的心腹呀!又是段祺瑞的合肥老乡,弄不好......"
"怕嘛?"张宗昌摇着头。"你当我只会用兵呢?我马上就去登门拜访,还有这个--"说着,出示一张银票。
参谋长一看,是五万大洋。心里一惊,但又想:"人家贯用先礼后兵,他张宗昌却先兵后礼!这简直是讹诈!"但转念又想:"一个省长也是个穷官,一下子得到五万大洋,也够他生活几年的了,总算有利可图。"这么想想,便说:"督办,我看是不是这样,兵缓派,你也暂时别去登门,让我拿着这张银票作礼物,代表你去拜访他,试试看。若不行,你再派兵也不为迟。"
"那要等几时?"张宗昌耐不住了。
"不要急。"王翰鸣说:"这样做,才符合先礼后兵的常规。先一兵后礼,是会被动无退路的。"
"你呀,尽是条条框框!"张宗昌摇着头,最后还是说:"好好,听你的,你去办办看吧。"
"督办......"
"还有什么事?"
参谋长说:"关起庙门赶和尚,人家会说咱不义气。我看,好事做到底,是不是给龚伯衡一个空头职务?"
"给他什么职务?"张宗昌问。
"境内有一条黄河,以后黄河的事年年都要办,就给他一个黄河督办的头衔,怎么样?好在也是一个有职位没实权的头衔。""行,只要他让出省长的位子,那样的头衔给他三个两个都行!"张宗昌慷慨了。
王翰鸣一出马,那位龚伯衡就明白了。聪明人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省长的位子让了出来,五万大洋收下了,那个黄河督办的头衔却婉言谢绝了。龚伯衡拿着五万大洋到天津过安闲生活去了。张宗昌立即宣布自兼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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