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李大钊
中国之乱,乱如牛毛。得志者竟会在乱中惨败;失去者也会在乱中转危为安,得到发展。
正是张作霖一筹莫展之际,中国的南方却发生了大变化:蒋介石在南京、上海发动了"四·一二"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一股刚刚萌生的革命力量被严重摧残。为了彻底消灭南方的革命势力,蒋介石决定中止北伐。将北伐之军转而去镇压共产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武汉政府的汪精卫,利用陈独秀投降主义,发动了·七·一,政变,把已经进入河南的北伐军全部撤回武汉,以对付共产党。
蒋汪呼应,把一场已经形成巨大声势韵讨伐军阀的轰轰烈烈战争敛息下来,变成了通力合作,讨伐和镇压共产党。张作霖面临的强大威胁,一阵轻风便吹得烟散云消了。张作霖反对革命军尤其反对共产党,革命军去打共产党了,他猛然间又产生了南北合作,共同反共的思想。张作霖又有精神了!
一度对中国局势持冷静态度的外国人也活跃了:英国驻华公使兰浦生,从汉口到广州,从广州到汉口,穿梭于汪、蒋之间,促成其联合,以便对付共产党;日本外务省交涉局局长佐芬利,也不辞劳苦"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不仅频频走动于武汉、广州之间,还频频地走动于武汉、广州、北京的三角线E,游说着"南]匕合作"。
兴奋之中的张作霖不甘寂寞,他一方面"热情"地接待英、日来使,愿与南方合作,一方面在北京城刮起阵阵黑风:京师警察厅发出告示,说"谣言惑众,危害治安者严惩不贷;聚众演讲,诽谤政府者严惩不贷;秘密结社,宣传赤化的首要分子格杀勿论;罢工罢课,制造混乱的首要分子格杀勿论......"
一天,老亲日派梁士诒领着日本外务省交涉局的佐芬利来到张作霖的大帅府。张作霖把他们领密室,茶烟之后,便开始了"交易"。
日本人居高临下地说:"我们对中国局势不感兴趣。我们关心大帅的事业,想为大帅的前途表达一些意见。"
张作霖虽然听出日本人"对中国局势不感兴趣"是假,但还是说:"帝国对中国的关心,作霖心里明白;局长先生亲临北京,作霖更是十分欢迎。希望听到局长先生的高见。"
"不是高见。"日本人谦虚了。"是旁观者的忠告。中国的当务之急,是南北合作。大帅若能与蒋先生联合起来,中国便会进入一个平安无事的建设阶段。"
张作霖本来和南方打得最热火,并且眼看要被南方吃掉,盼望着与南方能如此"合作",但还是说:"我们同南方征战多年了,积怨甚大,恐一时难能坐到一起。再说,我们各自的主张也不一样,联合起来,也是貌合神离。"
"这不要紧。"日本人说:"大帅应该认清一点:蒋先生如果不是把目标对准共产党,他的军队和武汉汪先生的军队是会并肩北上的。那样的话,大帅独力恐怕打不过他们。形势岂不更恶劣......"提到革命军的北上,张作霖立即又紧张起来。是的,他指挥的奉军、直鲁联军,不是正在节节败退么,若不是蒋汪转向对共产党了,说不定他张作霖又要缩回东北去了。日本人的话使他脊背上透出一股冷风!
"其实,南北携手,倒是对中国有利。只是双方都需做出实际努力,表示出诚意。"张作霖松口了。
日本人笑了。"蒋先生已经表明诚意了,北伐之军全部南退,这便是最大的诚意。难道大帅没有觉察到?"
"是,是!"张作霖点着头说:"只是......"张作霖此刻才觉得自己尚不知该有什么诚意可表?他拿出手绢,轻轻地擦着额角。梁士诒趁着日本人的话题帮腔说道:"蒋先生目前的用心,大帅以后会明白,他是非消灭共产党不可。共产党南方有,北方也有。大帅如果能在自己辖区着力做做工作,传谕军、警、宪严加搜捕为首分子,自然便是一种表示。"
日本人又说:"赤党首犯李大钊就在北京。蒋先生尤其注目他。"
张作霖一一点头,记在心上。但是,他还是心神不定地想:"这一步,我得谨慎。"
送走了说客,张作霖把杨宇霆和儿子张学良找到密室,认真商量起对策。
北方的事情早办完了,自己的队伍又在南方,孙传芳早该回南京去了。可是,他却迟迟不动身。
孙传芳有心事呀!他是偷偷摸摸到北方来的,天津报界却公告了他的行迹。褒也罢,贬也罢,这对孙传芳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孙传芳的行迹天下都知道了,他怕有人盯住他。天津到南京千里迢迢,山东境内路程占了多半,那是奉军的地盘呀!施从滨的部下全在那里,万一有人为施报仇,自己只有随身的几名随员,那是十分危险的,他非被擒不可。他想到了一年前皖系军阀的徐树铮,这个一代著称"小扇子军师",可谓足智多谋,屡出奇计的人!"他不就是由京南下在廊坊专车上被人杀害的吗!京城脚下还会出如此悲剧,我这迢迢千里......"
张作霖见孙传芳总是不走,便派人去催。说"南方吃紧,还是早点回去。"孙传芳却借故与张宗昌、张学良缔结"金兰",一时无法动身。后来,还是杨文恺把他的心事告诉了张学良,张学良又报告给张作霖。张作霖恍然大悟,这才让张宗昌"办理护送。"
张宗昌本来是绿林出身,粗野之中倒有三分爽直。接受任务之后,他对孙传芳说:"俺是绿林大学毕业,野是野点,可俺知道,一炉香前磕了头,就是一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凭这一点情份,我保你平安无事回到南京。"
孙传芳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他走的那一天,张宗昌果然派一连步兵随车南下。
孙传芳回到南京,按照张作霖的交待,"整顿队伍,准备反攻"--哪知这一次反攻,竟连长江以南所有的地盘都丢光了,他只得退守江北。张作霖又命张宗昌派褚玉璞、许琨等部南下,并支持他大批军饷,孙传芳总算在杨州、蚌埠之线有了立足地。
就在孙传芳刚刚立住脚的时候,蒋介石的密使张群来到南京,通过杨文恺,他要见孙传芳。张群、杨文恺和孙传芳都是日本士官学校出身,有同学关系。杨及时找到孙,说明张群要见他。
"他见我干啥?"孙传芳沮丧地说:"劝降?还是讲和?""劝降还不至于吧。"杨文恺说:"讲和倒是可以考虑。"孙传芳历来是看着强势力的,谁强他想靠谁。所以他说:"那你
就代表我到南京去一趟。"孙传芳又说:"不过你千万不要作什么决定。有话回来咱们再商量。"
杨文恺到南京去了,张群对他既热情又爽快。开门见山地说:"蒋先生很信任孙将军,希望孙将军能挂出青天白日旗帜。那样,蒋先生委任他为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兼华北联军总司令职。"
杨文恺说:"我可以向馨远将军转达蒋先生的厚意。是否能够接受这个委任?还得由馨远将军自己决定。"
杨文恺回到杨州向孙传芳报告了蒋介石的意见。孙传芳犯了思索--两顶光彩夺目的大帽子摆在孙传芳面前,取谁舍谁?孙传芳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他把身边的"文臣、武将"全请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了三天,还是进退不定;他们又从扬州商量到蚌埠。在蚌埠,又连天带夜地商量。难哪!孙传芳这支队伍该向哪里走?他们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向蒋么?蒋介石还是一个羽毛不丰的雏儿,能不能成大气候,有没有能耐彻底铲除军阀,"革命成功"?还看不明白;向张?孙、张已混战多次,分分合合,现在虽然合了,今后还分,五省已不复完整,今后怎么办,张会真心帮助吗?
孙传芳和他的文武们拿不定主意。他们索性把这件事先丢下。就在孙传芳不知进退时,几个长袍马褂的绅士从杭州来到蚌埠,说是有要事一定求见孙传芳。为首的一位叫宗富宓,以经营茶叶著称,且又有一套游说帮闲的才能,年近古稀,面庞清瘦,昔日在杭州曾经为孙传芳捧过场的。孙传芳急忙接见他们。这位宗老先生今日一见孙传芳,言语未出且已泪水满面。
孙传芳双手扶住他,说:"宗老这是为何?一别有年,今日幸会,当该大喜才是哩!"
"联帅,不能说了。"宗富宓抽泣着说:"一言难尽呀,难尽!"孙传芳命人献上茶,送上香烟,问了寒暖,才说:"几位长者远来,一定有要事。那就请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惜力。"
"联帅呀!"宗富宓说:"浙江人想念联帅呀!自从贵军走后,浙江便暗无天日。蒋介石的军队,无法无天,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弄得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大家盼你们呀!我们几位老朽受乡民之托,不惜冒生命之危来见联帅,盼联帅能救我们于水火。"说着,他们一起跪在孙传芳面前。
孙传芳感动了,他躬下腰去,一一扶起,说:"浙江父老如此厚爱馨远,俺一定不负众望,不日即渡江南下,为百姓报仇!"
说罢,命人摆宴招待,又一一厚赠旅费--其实,这一群虽然看到了蒋军的捐派苛刻,风纪恶劣,但他们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替民请命,而是闷坐无聊,来向孙传芳变着法儿"打抽丰"的。当他们拿到孙传芳的厚赠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孙传芳在没有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趁着蒋介石全力消灭共产党,无暇顾及北方军阀之际,便冒然倾其六万全军直下江南十分不幸,龙潭一战,孙军竟有两万余人被淹死或阵亡,两万人被俘,前敌总指挥刘士林和五个师长及旅长全部被擒。孙传芳全部家当经此一战,几尽倾光!他只得亡命北逃,又寄居于济南张宗昌篱下。随他身边的少数部将,多为保定军校出身,对绿林张作霖印象不佳,不久,他们都成了国民军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的部将。孙传芳的领兵生涯,也至此了结。
张宗昌在济南,虽然打着直鲁联的大旗,他的势力却渐渐减弱。山东叫他闹腾穷了,民怨沸腾,地方势力渐渐扩大,加上豪绅们的撺掇,渐渐逼着张宗昌脱离张作霖,自成山东省保安总司令部。张宗昌不干。"嘛!要我离开大帅,俺不干。俺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
张宗昌不知道,这一群山东地头蛇背后是有人支持的。张宗昌不肯独立,不久,南京竟委任陈调元为山东省主席。一怒之下--也无力改变了--,张宗昌率领直鲁联军离开山东,开往直隶。至此,张作霖伸到黄河以南的势力,便不复存在了。
战争,充满着神奇!就在张作霖渐渐困乏之际,涿州又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戏剧色彩极浓的奉晋之战。
一年前,即1926年,张作霖和阎锡山联手把冯玉祥驱逐到了陕西、甘肃一带。这年秋天,奉军在河南与北伐军作战,败退时,冯玉祥又和阎锡山联手对奉,企图断其归路。
1927年9月,阎锡山亲率主力东出娘子关,到达定州,分兵晋冀边区山岳地带渗入京汉线北段和京绥线东段,兵分十路进取北京--原来阎锡山已经脱离了张作霖的陆海军大元帅属,而投靠了国民军和冯玉祥走进了同一个战壕!
晋军来势凶猛,势如破竹;奉军措手不及,连失要地。张作霖与参谋人员几经磋商,采纳军团参谋科长夏鹤一的迂回建议,派二十九军戢翼翘部从左翼插入晋军侧后,猛然发起夹击,晋军大败,纷纷退至铁路沿线,奉军重新占领了正定、定州、石家庄及宣化、张家口、柴沟堡等地,阎锡山逃入娘子关时,连司令部的印信、文书都被奉军缴获。这场战争本来该是以晋军惨败而结束,但是,晋军傅作义部第四师占领涿州一带,孤军奋战,却又出现了军阀混战的奇迹--旷日持久了两月有余,最后握手言和。
涿州地处平原,无险可守,但城垣高厚,距京汉铁路线仅千米。城呈长方形,南北约3里,东西约2里半,墙高3丈,城中有双塔,可眺城周数十里。晋军占领涿州时,奉军正兵分数路于京汉、京绥铁路线,仅以王以哲旅住保定应战。激战有日,奉军伤亡极大。张学良即派十五师黄师岳部和二十三师锡嘏部及炮兵六旅,工兵等三万余人加入战斗。10月16日至27日,连续发起四次总攻,使用大小炮近百门。攻南部队虽俟近城垣,有的爬上城墙,但因自己大炮射程不足,反被自伤,攻城毫无进展。久攻不下,奉军决定调用坦克冲击。结果,调入战斗的六辆坦克,都是从法国买来的战后废品,不仅行动迟缓,无轨道里的大小轮子都是木制,外边包一层铁皮,火力从侧面过来,便立即成了死车。坦克上阵不久即损失过半。奉军官兵一筹莫展!主帅张作霖一筹莫展!最后,张作霖冒天下之大不韪,决定施用毒瓦斯弹(氯气炮弹)。负责指挥炮兵发射毒瓦斯弹的万福麟在炮兵阵地上信心十足地说:"我造了孽啦!不要说城里的人,就连耗子也会一个不留!"
奉军一连发了五百枚毒瓦斯。可是,当他们攻城步兵冲上去时,晋军枪炮依然齐发,火力十分凶猛!万福麟惊慌了。他立即把那个白俄来的化学战专家找到指挥部,大发雷霆。"怎么搞的,毫无结果?"
白俄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炮弹太少了!欧战时一次战役发几万发,才有效。"其实,到张作霖手里的这批毒瓦斯弹,全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剩余物资,是一批早就失去时效的废品。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涿州这个古城,将被张作霖夷平了。不过,阎锡山还是向全国发了通电,谴责张作霖在战场上首先使用毒弹。张作霖的放毒被国人责之为"灭绝人性!"
城既攻不下,又落了个放毒的罪名,张作霖大怒了。"他妈巴子,我不信我就战不胜傅作义?"他把前线指挥官万福麟找来,对他说:"不用打啦,把涿州四周挖上壕沟,架上铁丝网,他不投降,就把他们通通饿死在城里!"
万福麟下令给攻城部队不要再进攻,全力挖筑围城壕沟,深一丈,宽两丈,加紧封锁。
张作霖在涿州城外观察了许久,最后晃着脑袋想;只用壕沟围困,不是解决战争的办法。旷日持久,时间也没有那么充足,他想光彩地迅速结束战争。于是,他开始了对晋军的瓦解活动,又派代表与晋军将领接谈。当一切都收不到效果之后,张作霖便把他的高级参谋于国翰找来。"国翰,当年搞直奉晋三家联合时,是你代表我去的山西,你又是傅作义保定军官学校的教官,你写封信给傅作义怎么样?我不想看着他们被困死,只要他愿意归来,怎么都好商量。"毒瓦斯弹,已经给张作霖带来了狼狈的名声,国人无不切齿;现在,他不敢再用更残酷的手段,把这支大军都困死。再说,涿州还有无数的百姓。
于国翰写了一封带有劝降性质的书信,投入涿州城中。
傅作义已下定死战到底的决心,任何样的诱惑、劝降一概不 理。此次听说是老师的信,他只好拆开看看。信看过之后,便写了简短的回信,又投出城外。信说:"老师教授我们的战术中,可惜没有投降这,因此不敢从命。"
劝降又失败了,张作霖犯了思索:"难道真的把这个军队和涿州百姓一起都困死城中么?阎锡山已败回山西去了,涿州并无较大战略意义,困下去,这个罪名不小呀!"不知是人性的复苏还是战局的更新?张作霖几日前还在施放毒弹,今天却变得慈善起来。于国翰收到"拒降,,信后,张作霖没有气怒,而是又先后派了参议员王剑秋带领傅作义的山西同乡会的代表到涿州;又以郭瀛洲为代表与红十字会等慈善团体代表入城谈判,允许将粮食、蔬菜等食品送进城;并表示,如傅作义开城,他一定尊重他并优待;对于晋军士兵收编不加歧视。此时,傅作义死守涿州已两个多月,兵民交困,罗掘已穷。阎锡山纵览大局,也觉涿州失去战略意义,授意傅与奉军谈判。晋奉双方于1927年12月30日发出停止军事行动通电,1928年1月6日大开涿州城门,傅作义身着便装,受伤的一臂缠着绑带,率高级军官和幕僚走出南门;奉军万福麟等高级军官在门外列队欢迎。在雄壮的军乐声中,握手言和,互道辛苦!
一场廷续两个月的奉晋之战,总算结束下来。
中国共产党人李大钊在北京不顾白色恐怖,积极发动北方群众掀起反帝、反军阀运动。声势浩大,影响极深,不仅军阀政府惊慌失措,蒋介石和各帝国主义国家也都对他恨之入骨。英、日帝国主义授意之后,张作霖便巴儿狗似的摇起尾巴,马上把京师警厅长找来,严加训斥:"你们养了那么多警察是干什么的?北京城里有一个共产党李大钊你们就抓不住。蒋介石在南方成千上万的抓杀共产党,你们就不能学?是不是不想吃这碗饭了?我限你们一个月时间,一定要把李大钊抓获。"
南方蒋介石叛变之后,李大钊已经十分警惕,他及时转入了苏联大使馆西院的兵营旧址藏起来,由公开斗争转入秘密斗争。这本来是一个极其保险的地方,哪知他身边却被警宪机关安插了老牌特务。北京警方一奉到逮捕他的命令,即将掌握他的情况报告了张作霖。
张作霖知道了李大钊的下落,十分欣喜。马上又给警察厅下令:"立即派兵,捉拿归案!"
杨宇霆阻止他说:"大帅,不能动手。"张作霖瞪着眼问:"为啥不能动手?""李大钊躲的地方是旧兵营。旧兵营属于苏俄大使馆范围,贸然派兵进大使馆区捉人,是违反国际公约的。那样,必将引起公使团的反对。他们提出抗议,事情就麻烦了。"
"哟!还有这样的国际法?这么说,我们就得白睁着眼让李大钊在那里兴风作浪闹赤化!"
杨宇霆想了半天,说:"我看是不是这样:日、英、美等国都是反对苏俄的,我们先派人同他们协商好,请公使团不要过问此事。剩下苏俄自己,就好对付了。"
"对,对!这个办法好。"张作霖说:"你和日本公使芳泽是老熟人了,就先去找找他。然后再去找英国那个什么人。"
杨宇霆奉命来到日本公使馆,芳泽热情接待了他。寒喧之后,杨宇霆说:"芳泽阁下,敞国国内,近期共产作乱,想阁下已知。为了预防暴乱,敞国政府要进使馆区逮捕扇动暴乱的共产党分子李大钊。希望阁下支持,并请各国使馆给予谅解。"
日本人摸摸小胡子,笑了。"是那个倡导反帝反军阀的大学教授吧?我们有情报,他跑到苏联大使馆去了。"
杨宇霆说:"是是,就是他。李大钊是躲到苏联大使馆去的。苏俄一贯支持赤党暴乱。"
"我京政府防止赤化所抱的态度是理解的;所要采取的措施,是支持的。不过,你使馆区去捕人,这是违反国际法的。只怕......"
杨宇霆忙说:"我们大帅对贵国政府的支持,历来都是心中有数的。"
日本人笑了。"为了中日友好,我可以向公使团周旋一番,建议他们不要介入此事。不过,这件事阁下务必保密,我们谁也别说见了谁。"
"那么,英国那里?"
"自然也包在我身上了。"
二人相对一笑,杨宇霆走了。
得到日、英等国公使的支持,张作霖有恃无恐了。他派出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宪兵、特务、警察,突然闯进苏联大使馆,不顾苏联大使的严正抗议,竟在使馆中的旧兵营严加搜索,悍然逮捕了李大钊及其他数人,包括国民党左派分子。
李大钊落入军阀手中,法院不敢公开开庭,只得秘密审讯。可是,他们刑罚用尽,却没有从李大钊口中得出一句口供。
法庭没有办法,报告给张作霖。张作霖大声吼道:"李大钊是共产党人,只要这一点他承认了,拉出去毙了!"
"雨帅,"杨宇霆阻止他说:"不可这样做。""怎么又不可?"
"李大钊社会影响很大,此番被捕,社会舆论已探表同情,各地报纸也先后发出消息。如果将他秘密处死,报纸再给捅了出去,对你的威望可不利呀!再说,李大钊只是国民党的死对头,我们......"
"你说怎么办?"
"目前我们应该采取劝降的办法。"杨宇霆说:"先以功名利禄打动他。他如肯就范,目前这场风波便会平息下来。有了缓冲时间,以后随时可以找个借口,把他除掉。"
张作霖心里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不行,他还是说:"咳,打掉一个共产党员比打一场大仗还麻烦。你就去试试吧。"
杨宇霆来到监狱,典狱长介绍了杨的身份之后便退了出去。李大钊身穿半旧灰布长衫,满面斑斑血迹,坐在一堆草上。杨宇霆自言自语:"呀!这里太不像样子了!应该很好地改善改善。"他转过脸,这才冲着李大钊说:"李先生,你受委屈了。"
李大钊只把头偏了一下,毫无表示。
"听说下边人对李先生很不客气,我们很过意不去。今天到这里来,一来表示对李先生慰问,二来想同李先生开诚布公地谈谈心。别的,却无他意。"
李大钊挺了挺胸,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开口,只把身子转了一下。
杨宇霆淡淡地一笑,又说:"李先生,凭你的学问,自然是能办大事情的人,当大学校长,当教育厅长,当一个文职地方官,都会发挥你的作用。学而优则仕么!当当官,做做学问,又荣耀又悠闲。李先生,这些条件我们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李大钊冷笑了一声。说:"杨总参议,我所需要的,可惜你们却没有呀!"
"说说看。"杨宇霆说:"可以商量么!"
"我需要的,是民族气节!你们那里恰恰一丝一毫也没有。所以,我们是永远无法共事的。"
杨宇霆气恼了,他涨红着脸说:"李大钊,你辜负了我们的一片诚心,后果是可悲的呀!"
"虽死犹莱!"李大钊闭起双日,转过身去。
杨宇霆的利诱失败了,张作霖杀李决心也更坚定了。此时,北京学生、教师、社会名流以及广大工人,都纷纷采取行动,舆论支持,讨论营救措施。另一个角落,也在腥风凄雨:蒋介石给鞅怍霖发来密电:请速杀李大钊等共产党要犯,以绝后患!
张宗昌也发来电报:社会舆论支持赤党,虽非阴谋暴乱,必要时仍可出兵镇压。
张作霖守着电报,发思索着近来状况,心里七上八下:"杀李大钊么?这显然是为蒋介石服务的;蒋介石又会给我什么呢?"张作霖在算账。他逮捕李大钊,已经招来了全国的舆论反对,他预感到自己会落一个极大的骂名。"不杀李大钊么,共产党又会给我什么好处呢?"张作霖视共产党如恶魔,听了这个词他就容不得。"蒋介石不反对共产党,我也不会容共产党!"最后,张作霖在一份关于李大钊的材料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杀"字。
是一个黎明,警察把李大钊偷偷地押进警察总监的一个阴森房子里,突然宣布判处李大钊等人死刑。然后,由全副武装的宪兵押着,乘上汽车开进京师看守所。一路戒备森严,交通断绝,犹如大敌压境。汽车驶进看守所,又立即紧闭院门,然后把李大钊等人推向绞刑架上。李大钊大声说:"你们今天绞死了我,却永远绞不死共产主义!我深信,有一天你们也会被送上绞刑架!"
李大钊牺牲了,牺牲得十分壮烈!牺牲时他年仅三十八岁。和他一起被杀的还有共产党人范鸿劫、谢伯俞、谭祖尧、杨景山和国民党左派邓文辉、张挹兰等二十位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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