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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节    性择与听觉生物的主要的生理功能都是有时期性或周期性的,所以节奏的原则很早就自然而然地深深地印在人类个体的身上。其结果是,无论什么外界的事物,凡是足以辅助神经与肌肉的节奏的倾向的,或足以增强或进一步发展此种倾向的,都有一种切实的力量,让生活更兴奋、更发扬。我们虽然不能接受比埃歇(Buecher)

        和冯德(undt)的意见,以为人类的音乐诗歌只有一个来源, 就是在我们做有系统的工作时,大家总有一些押着拍子的喉音陪衬,比如建筑工人打桩时的喊号或搬运工人的“号子”。我们不得不承认:节拍这样东西,无论是简单的呼喊或复杂的音乐,对于肌肉的活动确乎是有强大的兴奋力量。瑞典语音学家斯琅勃(Sperber)认为性的现象是语言所由发展的主要的源泉。 这一层我们倒觉得很有理由可以接受。斯氏的理论是这样的:原始生活里有两种情形,每一种里总是一方面有呼的,另一方面有应的。一是新生的动物在饥饿时呱呱哭泣和母亲的应答。

        二是雄性在性欲激发时的叫唤和脑部都受影响。即如脑神经部分的血液循环,音乐也可以直接加以刺激。这是意大利帕特里齐(Patrizi)所观察到的结果。 有一个青年头部受了伤,脑壳破损了一大块,因此就成为帕氏的观察的对象。音乐的影响让大量的血液向脑部流入。

        由此推论,音乐对腹部的内脏和它们各个的功用也自它的影响。它也影响到皮肤,可以增加汗流。它可以激发流泪的倾向。它可以唤起解手的欲望,有时真可以让人遗尿。在犬的试验里,有人发现听觉的刺激可以增加氧气的消耗和二氧化碳的排泄。在各种不同的动物里,尤其是昆虫及鸟类,音乐也的确有它的吸引的力量。因为我们知道在性择的时候,两性彼此都能利用自己身上所发出的自然的音声。关于这一点的证据,达尔文在他的性择论里曾有过多方面的调查。斯宾塞则让为鸟类所以能歌唱,是一种“活力充溢”的表示,而歌唱对于求爱的关系,不过是一个配角罢了。有人根据斯氏的这种见地来非难达尔文,例如赫德逊(hud son)。但就目前已有的更多的资料而言,斯氏的见解是站不住的了。 无论动物的音调究竟是怎么来的,一般动物的音鸣以及鸟类的歌唱,在求爱现象中占很大的一个地位,总是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就普通的情形说,好像总是雄性用它的演奏来引诱雌性。雌性引诱雄性的物类也有,但总属例外。并且我们只能在更低的动物里找到,例如有数种昆虫就是如此。无论演奏者是雌性或雄性,有音调天才的总只限于两性中的一性。即此一端,也足证这种才具是与性择的现象不无关系的了。

        好多种哺乳动物的雄性成员都能运用发声的力量,有的平时也用,但在生育的季节内用得特别多,有的则专在叫春的时候发挥出来。在类人猿中间,喉间的音声实际上是求爱的主要的工具,同时也是表示兴奋或惊怕的一个普通的方法。

        达尔文在他的性择论里也曾指出了这一点。到了人类,大体上也还是如此。况且比起别的官觉来,只有听觉和性择的关系似乎最较正常。费瑞研究人类性冲动的病理有多年,以为在听觉方面,我们没有能观察到什么严重的变态现象,至少在这方面他找不到什么细密的观察资料来证明这种变态的存在。

        人类以及和人类有紧密的进化关系的高等动物都有一个发育上的特点,那就是一到春机萌发的年龄,喉头和声带都要经历一番显著的性分化。这种分化和性选择以及性心理的发展不会没有关系,是不难想象得到的。在这种年龄里,在男人方面,喉头和声带都有很快的发展,喉头长大了,声带变厚了,喉音也变得沉着。在女性方面,这种变化也有,但程度较浅薄。在男人方面,则前后的区别很大,简直可以降低一个八度的音程,西方人通常把这种变迁叫做“破嗓”。女人喉头的放大不过是五与七之比,而男人的则为五与十之比,即放大了一倍。这种变迁与一般性发育的不无直接关系,是很容易证明的。早不发生,晚不发生,而必然在春机萌发的时发生,固然是一个简单的证明,但比较更有趣的一个证明或反证是:当太监的人,就是在春机萌发的年龄以前睾丸就被割除的人他的喉音始终保持童年的状态。

        根据前文的研讨,可知道喉音与音乐和人类性择的关系必定是相当密切的;可知道在求爱的时候,喉音和音乐必然是一个重要的方法。在这一点上,我们对冒尔说过的一句话很可以表示赞同,就是“从耳朵里传达进去的性刺激是多而且有力,其多而且有力的程度要在我们平时想象之上”。不过,同时笔者也以为这种刺激的力量虽大,男女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即女子的感受力比男子更要大些。

        这也是很自然而不待特别解释的。女性的喉音始终保留着童年的喉音特质,男性的喉音确乎是很属于男性而自成一派。但女性的喉音则不然,女性听了男性喉音,就知道发音的是男性,而男性听了女性的喉音,却不便十分肯定发音的是一个什么属性的人,怎么知不是一个孩子呢?女性的容易感受性的刺激便从容易辨别男性的喉音中来。这一层,缨勒也曾阐论过。

        诚然,男人往往能够把童年时期最早的恋爱观念和女人的歌唱或吹弹乐器联想在一起。不过,我们如加以推敲,这种观念,这种一时的“着魔”,只含有浪漫主义与感伤主义的意味,而不是确切的性爱。至于一到成年,男子也往往受到音乐的感动,且认为这种感动是显然属于性爱的,但事实也不尽如此,这种貌似性感的情绪是两种其他力量所造成的。一是音乐后面必有故事,常常是一个性爱的故事。一面听音乐,一面联想到故事的情节,就觉得音乐也富有性爱的意味了。

        二是在听音乐时,理智方面总像在领会作曲者想把热情从音调里表示出来的一番努力,而此种热情在听者又以为多少有些性的成分在内。实际上这种音乐也许根本引不起什么性感。有人曾做过这样一个试验:就是在催眠状态下,让被试验的人听取通常以为最富于性感的音乐,而观察他是否有性感的反应,结果是没有。

        可是,有人发现二流作曲家的音乐,尤其是马斯内(Masse)的,确乎有些性的影响。德国心理学家黑姆荷尔兹(helmho1lz)的观点最为极端, 他认为音乐中所表示的对性的饥渴和所表示的对宗教的饥渴实在是一回事。这观点笔者认为是过火的。

        费瑞提起过一个很特别的例子,某医院有一个患急性关节炎的男人,他在病室里只要听见并非看见院中掌管被单衬衣的某少女的声音,就觉得有趣,阴茎就不由自主地勃起,勃起时却是十分疼痛。要不是因为这疼痛,也许他根本不告诉医生,而费氏也就无从知道了。不过这种现象似乎是很难得的,至少也是不很显著的,就笔者个人探讨的结果而言,我总以为只有很少的男人,听到音乐之后,会发生性的感触。

        男人所以不容易在听觉方面引起性感的理由也就是女人所以容易在这方面引起性感的理由。春机萌发期内生理上的变化让男人的喉音很清楚地成为第二性征的一种。同时,在一般的哺乳类里,也总是雄性的喉音特别响亮,而此种喉音的运用虽以叫春时节为多,却不仅以叫春时节为限,诸如此类的事实全可以让我们推论到一个结果,即在雌性方面,对于雄性喉音的性的意义,总有一种感受的能力。这种能力有的已经显露于外,也有隐而未显,但它的存在则一。我们可作更进一步的推论,即这种感受的能力,到了有文化的人类,便转移到一般的音乐上去。易言之,起初所感受的只是男人的喉音,到此更添上一般的音乐。法国小说家龚古尔兄弟(boncourt)说得好:音乐对于女子是等于“恋爱的弥撒礼”。在女人所写的小说里,我们常常发现作者特别注意到男主角喉音的特色和女主角对它所发生的情绪上的反应。同时,在实际的生活里,女人对于男人的喉音,往往一见倾心,甚至于有虽未谋面,而一聆倾心的。这些事实也是很值得世人注意的。

        瓦希德与沃尔巴(Vurpas)又告诉我们:音乐对于女子即或不引起什么特殊应又是和性的兴奋十分相像而不易辨别的。绝大多数身心健全而受过教育的女人,听了音乐以后,总感到有几分性的刺激,所听的音乐虽不限于一定的一类,而其感受刺激则一。对于神经上有变态的女人,这种刺激不免显得格外有力。而对于已成病态的女人,也是瓦希德与沃尔巴所说的,性交的时候,必须有音乐的伴奏才能成功。

        还有一点引人留意的,就是春机萌发的年龄来到以后,青年人对于音乐及其他艺术总会表示一些特别的爱好。知识阶层的子女,尤其是女孩,在这时期里,对于艺术总有一阵冲动,有的只维持几个月,有的维持到一两年。有一家的研究说:六个青年里,差不多有五个在这时候对于音乐的兴趣表现得特别热烈,假如用一条曲线来描写的话,这兴趣的最高峰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一过十六岁,也就很快地滑落了。

        ●    第九节    性择与视觉在人类演化的过程中,视觉已经渐渐地取代其他的官觉而终于成为我们接受外来印象的首要孔道。视觉的范围最广,几乎是没有限制,它有切实的用途,也有抽象的用途。好多种艺术是用视觉做基础而发挥它们引人入胜的力量。同时,人类饮食营养的功能也多少要靠视觉做衬托。从性择的立场看,视觉更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官觉,可见也就不足为奇的了。人类狭义的相思病总是为了一个异性的对象生的,但广义的相思总是对于美的东西的一个不断的深思与渴慕。

        美的观念到底如何来的,是属于美学的一个问题,而与性心理学无关。但即在美学的范围,专家的意见也很不统一。至于性美的标准是怎样来的,是在一般的与更基本的美的法则的影响下发展出来的呢,还是在我们一般的美的观念之下早就有性的基础呢?目前我们也不准备做什么肯定的回答。 就人类与人类的祖先的实际经验而论,美的性成分与性以外的成分是从头就交光互影似的夹杂在一起的。一件从性的观点看属于美丽的东西当然开头就有一种力量,可以打动基本的生理反应的倾向。但一件普通的美物一走也有这种力量。我们见了美丽的东西总有一番愉快的感触,初不论这件东西是个寻常的事物还是个牵涉到性的事物。易言之,事物尽管有性与非性的区别,但我们的反应总归是一回事。我们讨论嗅觉时,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么?有的香味含有性的影响,有的香味则没有。但香味总是香味,就香的感觉说,两者也是分不清楚的。总之,美这一词是内容极丰富的一种,它是许许多多错综复杂印象的一个总和,而这种印象的全部都是由视觉的一条道以达到意识。

        如果我们约略调查一下比较不开化的民族对于女性美的标准,同时又把这些标准和我们自己的比较一番,大家可以发现这些标准往往和文明社会的没有很大的区别。他们认为美的,我们也以为美,至少也是和我们的标准不太冲突。我们甚至可以说,所谓野蛮民族的标准在我们身上所唤起的共鸣比欧洲中古时代的祖宗所遗留下来的所能唤起的还要更多些。近代的欧洲人可以说是特别讲究审美的,对于美的事物感觉得特别锐敏,但他在所谓野蛮民族的女性身上,依然可以找出美来。即此一端,足证无论文明的程度有多少润色的影响,美与不美大体上毕竟是一件客观的事情。文明落后的民族对于欧洲女子所表示的羡艳有时比对于本族的女子所表示的还要热烈。此点更足以证实这客观的说法。

        在一般的生物界也有同样的情形。自然界里人类所认为全部最美丽的东西和性的现象或性的冲动有联带或因果的关系。植物界的花开花落就是例子。动物界的事实更多。英国动物学家普尔顿(ku1ton)说:“雄鸡的歌声或毛色,一方面固然可以打动母鸡的求偶冲动,但在人类看来,也是十有八九认为是最可爱的”。

        这一类人兽相通的事实,以前很少有人作过解释,甚至于很少有人理会过,但看了前文客观的说法,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男性美和女性美的标准里,性的特征很早就成为一个重要的成分。这是事实上无可避免的。从一个原始人的眼光来看,一个可爱的女人就是性征特别发达的女人,或因人工修饰而特别显著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是最能担当生育与哺乳的任务的。同样,原始女人眼光里的男性美也包括种种刚强的特点,保证他在性能力上可以做一个健全的配偶。而在一般的体力上,也可以做一个女人的保护者。

        因此,在所谓野蛮民族里,第一性征往往成为令人艳羡的对象。在许多原始民族的舞蹈里,男子对性器官的卖弄有时是一个很鲜明的节目。原始的舞蹈本来又往往富有性的意义,这一类的卖弄自属不禁之列。不说原始的情形,就在欧洲中古时代,男人的衣饰有时候特别要在性器官的部分加些功夫。在几个半开化的民族里,女人在生殖器官的部分,如大小阴唇及阴蒂,要用人工特别放大,越放大,越是令人艳羡。

        但是,这一类赤裸裸的用生殖器官来炫耀的普通现象,只限于文明很落后的少数民族。在日本,性爱的图画里往往把两性的性器官画得特大,只好算是一个例外了。此外,引人注意的方法还多,事实上也普遍得多:一是在性器官上上墨,二是加添饰物,三是服饰上在这一部分添些特点。用意所在,有时候看似遮掩,事实上却是引人注意。拿衣饰之美来替代身体之美,也是很早就出现的一个原则。

        并且我们知晓,到了文明社会里,更有成为一种天经地义的必然趋势。这种趋势发生之后,实际上我们的审美观念和传统的审美观念有时也弄得南辕北辙,彼此完全不能照顾。我们的艺术家眼光短浅,也往往弄得莫名其妙,无所适从。德国斯特拉兹(Stratz)曾经再三重审,他们的造像画时常根据一些很不健全的活人模型,而以为天下之美,尽在于此,岂不可笑。

        上文提过,原始时代装饰与衣着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不在掩盖身体而在令人注意,让人羡慕。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装饰以及肢体的人工毁损另外有一个作用,即从巫术的立场看,它们可以把原始人所认为有危险性的生理功能隔离起来而加以禁卫。这两种动机大体上是交叉在一起的。在蒙昧初开的时代,性器官便开始成为一种神圣的东西,而性的功能也就从而取得了宗教上的尊严。原始的人很早就认识,生殖之事,造化生生不已的大德,是原始文明所崇拜的最大的原则。原始人为了表示这崇拜的心理,设定种种象征,其中主要的一个就是生殖器本身。由此,生殖器官就成为不可侵犯的东西,要把它特别装饰起来。一面既不可以侵犯,一面要它施行性的诱惑,也就不大可能了。阴茎的崇拜可以说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即在文明很高的族类里也可以找到,例如罗马帝国时代和当今的日本。

        除了巫术与宗教的理由而外,性器官之所以不能成为普通的性诱惑的直接刺激物,或始终保持这种地位,也还有别的理由:一是不需,二是不便。即使在动物中,性器官极难得有形色美丽而足以打动异性视觉的。其往往可以打动嗅觉则是另一回事。性器官所在的区域也是特别容易受攻击而需保护,尤其是到了直立的人类,这种保护的需要又不免和卖弄的动机发生冲突。既不好看,又需保护,是“不便”之说了。难看的一点,后来另有补偿的办法,就是把前半身和上半身的一些可以施展性的诱惑的重点演变得更加鲜明可爱。这在低等动物里也早就很普遍地成功了,到了人类,自不待说。这便是“无需”的说法了。

        性器官的不美观还有另外的解释。它和别的器官不同,因为功能的关系,阴茎所以插入产道,产道所以接纳阴茎,事实上根本不能不保留动物界原始的状态。

        性的选择与自然选择的修改的力量在这一方面是势必很有限的。所以在情欲的驱动之下,无论性的器官对于异性如何的可爱,要从心平气和的审美的立场看,我们总不容易加以称赞。在艺术的影响之下,我们甚至于不免加以贬视。因此,在反选择的影响之下,说不定我们的生殖器官已有缩小的趋势。在我们的文明里,艺术家要用一种作品来表示标准的男性美时,他决不会把勃起的阴茎安排进去。

        女子的性器官也不能算美,但在平常裸体的姿势之下,比较隐而不现,所以一般的看法总以为女子的体态比男子的为自然美丽而值得鉴赏。凡人口口声声讲求曲线美,艺术家造裸体像也多喜欢造女的,这便是一个主要原因了。如果抛开了这一点显隐的区别,而从严格的审美立场说话,我们不能不承认男子的体态之美至少不在女子之下。女人体态之美,很容易越过一个高峰而滑降下来,男子的却不然。

        文明发展以后,最初所以引人注意到性器的各种方法终于改变了用途,而成为遮掩性器官的工具。我们讨论到这里,也就可以搁置不提了。用第二性征来做性的诱惑的各种方法毕竟要普通得多,不但开始在动物界就很流行,就是到了现今,在文明大开的社会里,绝大多数的人口还是在这方面用功夫。在发育健全的人身上,凡属主要的第二性征也确乎是很美观的。我们不妨分别地叙述如下:欧、亚、非三洲的土著民族大都承认女人肥大的屁股是很美的,这一个第二性征本来是女性型在结构上和男性型分歧得最清楚的一个,也是女性的生殖功能所必须的一个条件。美的东西既受人拥戴,就和性择发生了关系,生殖功能既为种族生存的前提,就和天择发生了关系。所以这一方面,天择和性择是完全同功的,而其结果是女人屁股的越来越肥大。这种丰肥的趋势,到了相当程度以后,是和审美的标准不合的。不过这总是陈义过高的话,如就一般的眼光而论,大屁股总比小屁股为美。男子的屁股部是组织得很紧凑的,与女子的恰好相反。这种大小的相形,加上屁股部和活动有联带关系的观感,再加上屁股部的健全发展是胎养与母道的基本条件。这些事实并在一起,就使大屁股为美的标准越来越牢不可破。同时,我们千万不要忘记,世界上高级的族类都是有大的屁股的。屁股大,表示骨盘也大。骨盘大,才可以容许大的头颅的通过,而高级族类的头颅也一定是大的。

        一部分黑种人很羡慕有的族类大骨盆,并且进而就自己的骨盆的部分加以后天的培植,而成为所谓“脂肪肿臀的现象”(steatomata    of    ttock 或steatopygia)这一部分黑人的骨盆本来最小,有小骨盆的因, 才有这种欣羡的心理与人工培植的努力的果,可见不是偶然的了。所谓脂肪肿臀,顾名思义,是由脂肪造成的,女子屁股及大腿上部的皮层下,本来有一片丰厚的脂肪,这层脂肪的畸形发展可以成为一种脂肪性的瘤,那就是脂肪肿臀了。真正的脂肪肿臀,现在只有非洲的布什曼(Bus tentot )两族以及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部落的女人才有。在其他的非洲民族里,骨盆虽小,屁股却也异常发达,只是不到脂肪肿的程度罢了。有时候一个赞美大屁股的民族也往往赞美一般身体的肥胖。这也是很自然的,女人的肥胖,假如不大过分,也可以说是一个第二性征,自有其吸引人的力量。这种对于一般肥胖的爱好也是一部分非洲民族的一个特点。大屁股的爱好与对妊娠时大肚子的赞美也有些联带关系。中古时代的欧洲人把孕妇看做女性美的登峰造极而绘诸图画,便是一例了。

        女子的屁股而外,在比较有高级文化的社会里,最能够引人入胜的第二性征,首推女子的乳房了。在欧洲人中间,乳房的特别受人重视有一个很简单的证明,就是,社会生活一面严禁肉体的裸露,一面却又容许女子在雍容华贵衣冠齐楚的场合里,多少把乳房暴露于外。反之,在所谓野蛮的族类里,乳部却不大受人注意,有的甚至于认为鼓起的乳峰是很难看的,而设法把它压下去。这种看法,在近代的欧洲有时也有。而在中古时代的欧洲,还相当流行。中古时代以苗条纤弱为女性美应有的标准,当然是不欢迎鼓起的乳峰的,所以当时女子的衣服也趋于狭窄一途,使鼓起的变为坦平。不过,到了文明更进的今日,这种看法是没有了。

        这倒又是和半开化的民族一样,在这种民族中间,乳房的发展是很自然的。因为重看乳房,同时也注意到肥大的屁股,这一类的民族又用束腰的方法,使两部分变本加厉地突出,古代流传下来的紧身裤便是这些方法中的一个了。紧身裤的利用在欧洲人中最为普遍,在有些时代里几乎普及妇女的全部,在别的民族饰里也有。

        还有一个显著的第二性征,就是男人的胡须。它和女子的乳房与屁股不一样,它的发达与否,虽和性的功能不无关系,这种关系却不显明,而不能用作一个指标。所以,我们只能把它当做一个纯粹的性的饰品,可以和许多雄性动物在头部所生的羽毛互相比较,例如公马的鬣。须髯的培养是因时代与文明程度而有不同的,但在未开化的民族里,培养的功夫最为精到。这种民族甚至于把个人的胡须认为与人格的神圣有关,不许侵犯。一但到文明社会,胡须的一般价值便渐渐地减少,至于性择的意义再也无人过问了。在古代的文明里便已经有这种情形。初期的罗马人是很讲究胡须与长发的美观的,但到了后期,风气一变,胡须成为从事学问的人的一种专利饰品。只有读书之人才配有这种庄严的标识,其他行业的人就没有了。同时在罗马,女人阴毛的拔掉也曾经成为一种时髦的习俗。在希腊人雕塑的女像里,我们固然也找不到阴毛,但这不过是艺术上的一种习惯,显然与实际的生活无关。在同时代的花瓶画里,所有的女像是布有阴毛的,甚至于在艺妓的裸体像上阴毛也还存在。特洛伊的海伦(roy)是希腊女性美的典型人物,她的画像里也布有阴毛,其他就可想而知了。总之,人类对于毛发的估价,因民族而异。但在一个民族之中,又往往因时代而各异其起。关于点,斯托尔(Stool)曾经有过一些详细的讨论。有时候它的价值十分高, 在男人,它代表着人格的尊严华贵,在女人,它是美貌的一个至高无上的标识。但有时候它不免遭人厌弃,以至于被截除,被剔净,甚至于被拔光。

        这种爱恶无常的主要理由是不难寻找的。所有的毛发系统当然和性的现象有联带的关系,但虽有关系,却又没有什么确定的生物价值,有的不足为多,无的不足为少。所以,好恶心理就可以自由地发挥,因而形成种种不同的习俗。宗教中的禁欲主义的成分显然是和毛发作对的。在古埃及就有这种情形,古尔蒙(Re my de Gourmont)说过一句很能够揣摩政教家的心理的话:“人体的不道德必有所寄托,而最大的窝主是毛发系统。”基督教是富有禁欲主义的色彩的,它当然也不免与毛发作对,所以早年就极力反对蓄胡须,后来又主张把阴毛剔除。就英国而言,及降至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一般人以为把阴毛在人像画里描绘出来是可以教人三日作呕的事。总之,毛发的存在在文明社会的眼光里本来是一件不很典雅而有伤风化的现象,宗教既以维持风教自任,不可避免在这方面多花些功夫了。到了今天,男子刮胡子,女子拔腋毛以至于阴毛,男女双方又就一般的毛发系统,努力设法缩减,相习成风,越流越广,其实还是这种见识的结果。

        前文说过,美的标准是多少有客观的根据的,所以不论古今东西,至少就最有知识界人士而言,这方面的经验是可以共同的。不过共通的标准并不根本排斥各民族的地方色彩。不同的民族里,或一个民族的不同的时代里,性冲动活动的结果总有一种倾向,一方面把这个第二性征搬出来,另一方面把那个第二性征压制下去,而这种故为重轻的行为就未必都合乎审美的标准了。

        另外还有一个趋势,可以教共通的审美的标准发生比上述所说的更大的变化,那就是种族型或民族型的影响。一个种族或民族总有它体格上的特点,爱护这些特点的心理很容易变为赞美与颂扬的心理。在一般民族分子看来,凡是最足以代表民族型的,即这种特点最多与最发达的人,大约是最优美的了。一部分人工的肢体的毁损与形态的畸变目的往往就在于使原有的特点变本加厉地暴露出来。东方的女人本来就有很大与鲜明的眼珠,这种大而鲜明的程度,东方人却还以为不足,还要在艺术上加以渲染。日本北海道的虾夷是毛发最多的民族,所以虾夷的美的标准里,发是最重要的一个成分。紧密而圆满的乳房确是一个很美的特点。

        但在非洲的黑种女人,这种乳房很早就松弛而下垂,因此,非洲民族里往往有认为下垂的乳房是最美爱的。非洲人这一类的美的观念就不免和共通的标准离得大远了。男女所属的种族型不太相同,彼此之间不容易发生性的吸引,美的观感不一样,也就是一种原因了。

        要把性美的观念分析得相当周到,我们还得提出一个因素来,即个人的兴趣爱好了。每一个男人,至少每一个文明社会里的男人,在相当限度以内,总独自有一个女性美的理想。这理想往往有两个依据,一是他个人的机体和这种机体的需要,二是他有生以来一些偶然机遇而有性的引力的经验。这个因素的存在,是文明社会里的男女都知晓得的,在实行选择的时候,谁也都知道运用,无需我们加以述说。不过这种因素可以有很多的变相,在热恋中的男女竟会把对方很丑的特点誉极美,而加以表扬赞颂。至此我们就接近性的歧变或性的病态的领域了。

        时地的不同、种族的各异、个人的区别而外,我们还得承认另一个因索的存在,即好奇爱异与喜欢远方异域的东西的心理了。在一般人的眼光里,凡属希罕的东西总有几分美。严格说来,这是正确的,除非这东西并不太少。他们也许见到一种新的拼凑出来的东西,也许在一件东西身上发现一些前所未见到过的特点。

        但这些大体上总得与我们经验里早已认为美的事物并不差得大远,否则还是不美,而只是稀罕少有罢了。古人说得好:“只有花样翻新的东西才有趣。”近代文明生活的攘往熙来,喜新厌旧,更让这种心理变本加厉地发展,即在有美术天才的人亦在所不免。所以,在各国的大都市里,民族的审美标准多少要因外国输入的影响而发生一些变化,甚至于外国的标准、外国的时尚,喧宾夺主似的代替了原有的标准。

        总之,性择与视觉的关系里,审美的观念固然是一个主要的成分。但不是惟一的成分,不论古今中外,一直就是如此。各地也都是如此。在求爱的过程里,在促进积欲的种种努力里,审美而外,视觉的用途,尚不止一端,同时别的帮衬的力量也很多。

        这种视觉的用途我们不妨略举一二:有一种现象叫做“性景恋”

        (scoptophilia或miixoscopia),即喜欢窥探性的情景, 从而获取性的兴奋;或只是窥探异性的性器官而得到同样的反应。在相当限度以内,这也不算是不正常的。有这种行为的人不能不出于窥探一途径,倒不一定因为这人根本心理上有变态,而是因为社会习惯太鄙陋,平时对于性生活及裸体的状态太隐秘了。平时禁得越严的事物,我们越是要来一探究竟,原本是一种很普通的心理。有许多操行很好的男人在青年时期曾经探房过女人的卧室,女子亦是。不过谁都不愿意承认这类行为就是了。比如客店的女主人以及仆女之类,这类行为几乎成为一种习惯,更不足为奇了。那些专事窥探而一心培植这种所谓性景恋的人,在西方就叫做“窥探者”(peeper)。这种人往往喜欢在公共的厕所一带逗留而被警察抓走。

        性景恋还有一种形式,就是看性恋的图画或裸体的雕像。喜欢看所谓淫书春宫画的心理属于前者,而所谓“雕像恋”或“皮格马利翁现象”(Pygmalionism)

        则属于后者。相传古希腊有一个雕塑家叫皮格马利翁,有一次他雕好了一个女像之后,竟和它发生恋爱起来。“皮格马利翁现象”的名称就是这样来的。性景恋,包括阅读性恋的小说及观看春宫画在内,只要不到一个非看不可的程度,是自然正常的。但雕像恋却是一种病态,因为所恋的对象,已经代替了活人,而自成一个目的。患雕像恋的人以男人为独多,但希尔虚弗尔德也曾说到过一个女人的例子。一个很有社会身分且常在高等交际场中进出的女人,经常喜欢到美术馆里去,把陈列的男雕像胯下的无花果叶子轻轻举起,而在掩护的一点上不断地亲吻。这几年以来,性景恋表现得最多与最普遍的场合是影院。影片不比普通的图画,不止是栩栩欲活,简直就是活的,也无怪其魔力巨大了。许多人,尤其是青年女人,每晚必到光顾影院一次,为的是要对其崇拜的某一个名男主角,可以目不转睛看一个饱,因而获取一番性的兴奋。要不是因为这银幕的媒介,这还在千万里以外的男主角又何从看得见呢?

        视觉在性择方面还有另一个用途,不过这用途必须和身体的动作配合之后才发生效力,那就是舞蹈了。塞吉尔把舞蹈叫做“肌肉的性恋”(muscle erotism)。希利以为舞蹈是一种肌肉与骨节的享乐,又加上“皮肤的性恋”。

        不过舞蹈的时候,视觉确也有它的任务。视觉的观看与肌肉的活动需双方合作,缺一不可。而在相当情形之下,两者又都可以成为性的刺激。有时候观看所引起的性刺激比动作还大。在许多所谓野蛮的族类里,舞蹈是性择的很重要的一个方法。体格健全、动作精敏的舞蹈家真可以接受女子的青睐而无愧。到了文明社会,舞蹈的影响究竟健全不健全往往成为一个辩论的议题。数年前,美国精神分析派心理学者布里尔(Brill)曾经在纽约调查过这个问题,他找了342个特别热心提倡所谓“新式”舞蹈的人,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神经上小有问题而曾请他分析过的病人以及其他可以供给可靠答案的人。其中三分之二是男人,三分之一是女人。他提出三个问题来让他们答复:①你跳新式舞蹈时感受到性的刺激么?

        ②假如你只看别人跳,而自己不跳,你也感受到刺激么?

        ③假如你跳旧式的舞蹈或者别人跳旧式的舞蹈,你也感受到同样的刺激么?

        对于这一个问题,做肯定答复的有14个男人和8个女人;对第二个,就有 16个男人和29个女人;对第三个,有11个男人和6个女人。 对第二个问题作肯定答复的若干男女中间也包括所有对第一第三两个问题作肯定答复的那些人。做肯定答复的,绝对的数目虽然男多于女,但相对的,则女比男的略微多些。这些人都是布氏的相识,而在布氏的眼光里,他们在性的方面都是些神经过敏的人。在其他人里,大多数答复说,他们只得到一番高兴与舒服的感觉。无论如何,要说新式的舞蹈是一种粗野的舞蹈,足以煽动性欲,实在是不正确。布氏论文的结论下得很公正,他说新旧各式舞蹈多少都可以减轻一些性的紧张程度,无论它们所能减轻的分量如何,对于神经过敏与多愁善病的女子往往是大有稗益的。舞蹈的风气有时候可以弄得十分披靡猖狂,那固然是要不得的。但尽管有这种危险,文明社会还是值得加以培植引导,因为它是纵欲与禁欲两种势力之间的一个折衷,既然文明社会的生活锅炉里有到这两方面来的高压力,舞蹈便可以权充这座锅炉的一个安全阀了。

        我们的讨论即将结束。不过还有一点应当加上,美根本是女人的一个特质,可以供男人的排徊思慕,就是女人所欣赏的也仍然是别人中间的一些女性的美。

        反转来,通常的女人对于男人的美却不这样崇拜景仰。男子何尝不美,其美又何尝不及女子?不过男子之美所能打动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美术家和美学家;一是有同性恋的倾向的男人。至于能打动性的兴趣,那就只有这两种里的后面一种了。无论在一般动物界的情形如何,也无论所谓野蛮族类的情形如何,在文明状况之下,最能搏取女子欢心的男人往往不是最美的,说不定是美的反面。斯登达尔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说:“我们要求的是热情,只有热情是靠得住的。美不过供给一些有关热情的概率而已。”不错,女子所爱的与其说是男子的美,毋宁说是男子的力量,即身心两方面的力量。力量是多少看得见的,所以还在视觉的范围以内。但我们一想到力量的使用,众人便又牵涉到另外一个官觉的领域,即我们已经研讨过的触觉了。大家往往很自然地与不知不觉地把看得见的活力翻译成为觉得出的压力。我们赞美一个人有力,我们实在并没有直接觉得他有力,不过间接看出他有力罢了。所以,男人爱女人,是因为女人美,而美的印象是从视觉传达给意识的。而女人爱男人,是因为男人有力量,而有力量的印象,虽属于更基本的触觉的范围,却也需先借道于视觉以达到意识。

        力的充盈在视觉方面发生印象,固然是尽人而有的一种能力。不过这种能力,在女人一方要比男人一方强大得多。为什么男女有这种区别,是很容易答复的。

        女人不作性的选择则已,否则她总会选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一个男人才有希望做健全儿女的父亲和保家之主。这固然是一个很普通的解释。不过,这种解释总还是间接的。我们不妨搁置一边。我们还有一个更直接的解释。男女的性的结合是需要体力的,不过比较主动而用力的总是男人一面,而女人则比较被动。因此,女人有力,并不能证明她是一个富有效率的爱侣,而男人有力,却多少是一个保证。这保证也许是靠不住的,因为一般肌肉的能力和性的能力并不一定有正面的关系。有时候肌肉能力的极端发达和性能的特别薄弱倒有几分关联,但无论如何,肌肉能力的发达多少可以供给一些上述斯登达尔所说的“有关热情的概率”,多少总是一个性欲旺盛的符号,不会全无效果的。这些讨论虽然很实在,一个正在择偶中的少女,即或她选上一个富有体力的男子而抛弃了另一个美男子,她当然不会有这一类精密的考虑。这是不消说得的。不过,性择多少是一个良知良能的举动,她自觉的意识里尽管不作这种计较,她一般的情绪的态度里却自有一番不自觉的辨别与抉择的努力,而这种努力总不会错得很厉害的。总之,一样讲性择,一样用视觉来做性择,女人所注意的始终是更原始的触觉的方面。

        触觉原是最基本的性的官觉,前文早就讨论过了。

        有人非常喜欢观看运动家那种敏捷、矫健与富有流线形的动作而获得性的兴奋。费瑞为这种心理起了一个特别名词,叫作“动作恋”(ergophily)。动作恋男女都可以有,但女人的表现往往特别显著。这种心理虽不正常,却还不是病态。另有一种人不仅喜欢观看动作,而喜欢观看残忍与惊怕的动作,因而得到性的刺激,那才是一种病态了。费瑞曾经提出过一个极端的动作恋的例子,我们不妨在这里转述一下。有一个少妇,对丈夫基本上没有爱情,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她从小就很柔弱,在4岁的时候,有人带她出去看走江湖的马戏,马戏班里有一个玩球的女孩,年纪比她稍大些,可是玩球的一套把戏真是高明。她看到高兴处,觉得生殖器的部分一阵发热,接着又一阵抽搐,不由自主地撒了尿。抽搐是解欲的表示,但幼年时的解欲时或出于遗尿的一途。从此以后,这马戏班里玩球的小姑娘就成为她的白日梦里的主角,夜晚睡梦之中,也时常有她的踪迹,而其结果也总是一阵抽搐与一次排尿。到了14岁,已在春机萌发后,她又有机会看马戏,戏班里某一个漂亮而技术纯熟的运动家又在她身上产生这一类的影响。

        从此以后,那个小姑娘和这个运动家就在她的梦里轮流光顾。16岁那年,她登山游览,一阵饱餐之后,她睡着了。一觉醒来,好像那运动家就在她的旁边,而初次的经验到色情亢奋却已不再排尿。到此解欲的过程已与膀胱无关。她后来到巴黎居住,从此一切精熟而矫健的动作,如戏院里的表演、工厂里的劳作等等都成为她觅取性快感的源泉,真有取不尽用不竭。她终于结婚了,但婚姻生活并未改变她这种性癖,但后来她把这种情形对丈夫说明白了。这当然是动作恋的一个极端的例子,多少有些不正常,但轻的动作恋是不能算不正常的。

        总结上述,我们可以说美的观念并不是一个飘忽不定的东西。有人以为飘忽不定,那是错误的。美的观念是建筑在非常稳固的基础上的。

        ①它有一个客观的美学基础。古往今来的许多种族或民族,至少就其中最有见识的一部人而言,对于女性美的标准,在微小处尽有出入,在大处却有一个不谋而合的共同看法。这一般客观的基础而外,我们又发现下列的几点。

        ②民族与族类的特性上的歧异,对于美的观念的养成也有一部分力量,而使客观的标准发生变化。这是很自然的。在各个族类自己的成员看来,总认为其所以不同于别的族类的地方,正是其所以美于别的族类的地方。族类的特点越是发达,美的程度也就越是进步。就客观的立场看,我们也至少觉得族类特点的充分发展多少是健康与活力的发展的一种指示。

        ③美的观念又不能不受许多第二性征以至于第三性征的影响。很多地方的人所特别注重的,也许是女人的毛发,或许是女子的乳房,也许是女子的屁股,也许是其他更次要的性征。但无论一个性征的重要程度如何,一经被人注意,对于性择的现象都可以发生意义,发生作用。

        ④各人的机体与经验不同,因而各人的兴趣爱好也不一样。这种个别的兴趣也势必影响到审美的观念。个别的兴趣又往往会集约化,而造成短时期的美的风尚,即始于一二人的好恶的,最后可以牵涉到许多人,虽然时过境迁,终归消灭,其足以影响美的标准则一。

        ⑤最后我们还有那好奇爱异的心理。在近代文明里,尤其是对于神经质而生活欠安定的人,这种心理是十分发达的。他们所欣赏的美,常常不但不是本国固有的特点,如上文②以下所讨论的,而是外国人或远方人所表示的特点。

        我们在前文又曾讨论到男女在性择上都发挥作用但彼此的依据有所不同,男人看女人的美,而女人则看男子的力。同一利用视觉,而女人则事实上又转入触觉的范围。

        这番讨论我们当然不能穷究全部性择问题的底蕴。我们讲了不少关于标准的话,但事实上性择的结果,也许和我们所说的根本不相干。许既没有参考他人的经验,又没有照顾个人的脾气和僻性。或许一大半是碰巧,是童年时代一些性爱的印象和成年时实地的机遇牵扯在一起,是传统的一些观念和习惯染上的神秘的浪漫主义的色彩。选择的功夫一旦完成,当事者也许会发现他上了一个当,他的性冲动固然是被唤起了,但唤起它的种种官觉的刺激,大半不是他当初理想中所想象的,甚至于完全与理想相反。这是常有的经验。

        另外,还有一点,性择的问题并不是简单的,我们早已讨论到的不过是一些心理的因素,其中也许还有更基本的生物的因素,为我们所计虑不到的。我们时常遇见有一种人对于寻找与选择配偶的勾当,特别能干,他的力量比别人大,成功也比别人多。至于理想上与事实上他是否真正中选,真正最宜乎配偶的生活,反而成为另一问题。这些人在身心两方面的先天气质,确乎有超人之处。他们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比别人易有成就,也就难怪其对于猎艳一事也比较轻而易举了。不过他所以成功的理由,恐怕需向生物的因素里去寻找,这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总之,人类的性择问题是极度复杂的,我们在前文有所叙述的,只不过是少许比较已经确定的资料,并且大体上和问题的真相大概不至于离得太远。我们当然更希望有些定量的研究,但如一时、只能有些定性的研究,则前文所说也许就是我门目前所能做到的了。不过,这些资料的切实的意义,我们还不敢说已经完全明了,倘若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定论的话,我们不妨说:性择的时候,在族类品性与人类通性方面,我们追求的是相同。在第二性征方面,我们所追求的是殊异。

        在心理品性方面,我们所追求的是相得益彰。

        我们求的是变异,不错,但只是一点轻微的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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