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报纸上热烈争论着民警应该不应该向小阿飞进行斗争的时候,民警们已经自动开始进行这种斗争了。事情是这样,只要街上发生了一起什么事情,周围立刻就挤满了一大群小人儿。好奇的人多得人山人海,不仅把人行道堵塞了,连整条马路都给占了。这样一来,汽车交通被迫停止,值班的民警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进行干涉,去解散聚集起来的人群。
有一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街上有两个小人儿面对面地走着,他们是小菜汤和小面包。他们俩都穿得十分时髦,就是说,穿着黄绿色的肥大的裤子和窄袖子的上衣,他们谁也不想给谁让路,结果,一个踩了另一个的脚(究竟是谁踩了谁,现在已经弄不清楚了)。这件事刚一发生,他们就对骂起来。立刻就围了一大群人,交通停止了。民警小皮靴跑来,要求大家散开,可是谁也不走。小菜汤就在这个时候挥起拳头揍了小面包的后脑壳,还在他的一只眼睛下面揍出了一块青。民警小皮靴抓住了小菜汤的后领,把他拖到派出所去。小菜汤在路上拼命地想挣脱,还咬了民警的手。小皮靴非常生气,到了派出所以后,就从柜子里取出藏在那儿不知有多少日子的厚厚的一本书,里面写着所有的古老的法律。他在里面读到:古时候打人一拳,禁闭一昼夜,在眼睛下面打出青块,得关三昼夜;咬别人的手,也得关上一昼夜。小皮靴决定采用古老的法律,于是对小菜汤说:根据他所犯的罪行,应该关七昼夜的禁闭,接着就把他带进一间单人房间。这样的房间,在每个民警派出所里都有,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叫做“冰箱”。这个名称是怎么来的,现在谁也不清楚了——这正如大家所说,是从古代相传下来的。这间房间其实并不冷,虽然可能在很久以前是比较寒冷的。这间屋子跟别的屋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上了锁。
民警小皮靴把小菜汤关在“冰箱”里以后,给他从食堂取来了晚饭,就回家睡觉去了,于是他立刻就遇到了象小无知经常遇到的事情。简单点儿说,良心开始责备他了。他觉得,他没有权利安安稳稳地睡觉,自由自在地呆着,因为这时候另一个小人儿却被关起来,哪儿也不能去。难受了半夜,小皮靴又回到派出所,从“冰箱”里把小菜汤放出来。但是,当他走回家的时候,良心又开始责备他了。良心指示他没有按照法律办事,救走了一个应该关七昼夜的小阿飞。
从那时候起,这样的事情也开始在别的民警身上发生。他们都象民警小皮靴一样,起初把抓到的小阿飞关进了“冰箱”;后来受到良心的责备和折磨,又把犯人放走了,最后又开始怀疑:他们这种破坏法律的做法做得对吗?
做了这些事情以后,许多民警连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坐立不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一个民警放走了一个犯人以后,后悔极了,甚至把自己关起来,一连在“冰箱”里呆了四昼夜,才安下心来。
自从发生了小菜汤那件事情以后,民警小皮靴回顾了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在电视台作了一个报告。他说:把小阿飞关进“冰箱”是不好的,不应该这样做,应该在报刊上嘲笑他们,画漫画讽刺他们,写一些诗和故事来指出他们干的坏事情。这样,他们就会改正过来,变得聪明起来的。这个建议立刻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报纸上马上就出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讽刺画和漫画。小阿飞们被画成穿着极大的黄绿色裤子,穿着从来没有过的窄袖子的上衣,他们的小鼻子都画得短短的,上嘴唇拉得特别长,看起来简直可怕,每张报纸上都可以看到有趣的描写小阿飞生活的小故事。大家很喜欢看这种描写,那些描写小阿飞行为的图画故事特别使读者喜欢,因为他们觉得这太可笑了。
尽管小阿飞们到处都受到嘲笑,但是他们并没有减少。最糟糕的,当然不是小人儿们硬要穿奇形怪状的黄绿色裤子和带着傻子般的袖子的上衣。最主要的是他们模仿着小阿飞的派头、毛病和习惯。这样,许多过去从来也没想过要干什么坏事的小人儿,现在都心安理得地从五层楼的窗户里向别人身上吐痰了。他们自以为这是挺聪明的。有的人从图书馆里借了书回去,竟撕下几页来做纸鸽子。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样一来,书就不能读了。也出现了一些爱弹脑门儿的小人儿,甚至还有一些“活动家”,他们不仅玩弹指头的游戏,还打耳光、挥拳头、揍后颈窝。同时还订了一种规矩,按照这个规矩,一个耳光等于揍两下后颈窝,打五拳或者弹十下脑门儿。每个输了的人可以要求赢了的对方用一个耳光、五拳或者揍两下后颈窝来代替弹十下脑门儿。
总之,小阿飞们正象前面说过的,是些喜欢给别的小人儿们带来不愉快的人。有些小阿飞懂得:单是在街上玩,不能引起太多数居民的不满,因此,他们就想闯进小人儿比较多的房子里去捣蛋。这个坏主意立刻就被一些小阿飞们实现了。他们钻进音乐厅,在许多观众面前用破烂不堪的乐器举行音乐会。这是一种野蛮的音乐,谁的耳朵也受不了。可是小阿飞们到处吹嘘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音乐,叫做“乱响乐”。
这种“乱响乐”开始在城里流行起来,很快就出现了一些乐队,用些乱七八糟的乐器来演奏。其中最时髦的,要数 “阿飞乐”乱响乐队了。它的规模不大,仅仅由十来个小阿飞组成,里面有一个敲罐头盒子,另一个唱歌,第三个尖叫,第四个嗥叫,第五个瞎哼哼,第六个喵喵叫,第七个哇哇乱叫,其余的人发出另外一些不同的声音,一边敲打破锅。
音乐爱好者们出席了这些时髦乐队的音乐会,回家的时候,连耳朵都震痛了。他们一路上狠狠地咒骂这些“乱响乐”和“阿飞乐”。
戏院也免不了受到新的影响。必须指出,追求时髦在这件事情里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一个著名的剧院导演刚刚穿上了宽大的黄绿裤子,戴上了花花的小穗儿的无边软帽,立刻就说:剧院又不是博物馆,它不应该落后于生活,并且,既然现在生活里的一切都不正常,那么,剧院里的一切也应该颠倒过来。要是过去观众坐在台下,演员在台上表演,那么,现在就应该反过来,观众坐在台上,让演员在观众席上表演。顺便说说,这个导演的名字叫做小把戏,他在自己的剧院里正是这样干的,他把椅子放在台上,请观众坐在上面。但是,所有的观众在台上坐不下,他又把其余的观众安置在台下,叫演员们在观众中间演戏。
‘这样更妙了!”导演小把戏高兴地说。“过去,观众们坐在一边,演员们在另一边表演,而现在演员们就在观众中间。”
自然,任何一个处在观众中间的演员都不能转得那么快,让大家都瞧得见他的脸,结果,一部分人能看到演员的脸,另一部分人呢?只看到他的后脑勺。布景也弄得乱七八糟,一些观众看得见演员和布景,另一些观众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布景是背向着他们的,并且把演员遮挡起来了。为了使观众在这种枯燥无味的场面下不感到寂寞,导演小把戏叫几个演员在演戏的时候全场奔跑,向观众们身上撒彩色的锯末、用苍蝇拍子和气球打他们的脑袋。
观众不很喜欢剧场的这些鬼玩意儿,可是导演小把戏却说:这样倒好,因为在过去,观众喜欢的戏才算好戏,那么现在,当一切都颠倒过来的时候,谁也不喜欢的戏才算是好戏了。这些鬼话,谁也不会相信,所以,经常戏还没有演完,观众就溜走了。这并不使导演小把戏感到苦恼。他说,他会想出新的玩意儿来,让大家都象粘在椅子上一样,再也不想走。他也真地想出了办法来,在开演以前把所有的长凳涂上焦油,让观众都粘在上面,没法离开。这办法倒有效,不过只能做一次,因为从此以后,谁也不上小把戏的剧院去了。
起初,全不知、小图钉和小花脸没有发觉太阳城发生的变化,因为他们整天都呆在公园里,那儿暂时一切都还照常。但是,不久公园里也出现了小阿飞们。他们在公园的林荫小道上游荡,推撞游人,并且用各种不好听的词儿骂人,向大家身上扔脏东西,用走调的破嗓子哼哼难听的歌曲。在水城里,他们用针刺破了所有的橡皮船,在象棋城里,他们把许多机器人弄坏了。小图钉向来对一切不礼貌的行为非常敏感,她感到奇怪,为什么她过去没有发觉公园里有这样坏的游人呢?
“咱们以后最好别上这儿来了。”她对全不知和小花脸说。“咱们象过去那样逛大街吧。”
他们就干脆逛起大街来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城里的生活有了多大的变化。街上很少见到高兴的脸,大家都提心吊胆,走路都没有精神,总是心惊肉跳地东张西望。也的确是有些可怕,因为随时都可能从角蒋里跳出小阿飞来,把行人摔一跤,喷你一身凉水,或者,悄悄地跟在你的后面,突然在你耳朵边大叫一声,还有更糟的,在背上或者后脑勺上给你一拳头。
现在,城里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放乐的气氛了。行人比过去少得多,谁也不敢停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或者和朋友们聊天。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在街上很快走过,急着回家。许多人不在食堂吃饭了,因为钻进食堂来的小阿飞们会欺侮他们。大多数人宁肯利用厨房传送电梯来得到早餐、午餐和晚餐,在自己家里安安静静地吃饭。许多人连戏院和音乐会都不去了,害怕听到“乱响乐”或者在演戏的时候头上挨气球打,更怕让焦油粘在椅子上。
住在太阳城不象过去那么有意思了。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情,使我们的旅行家们决定回到百花城去。有一天,他们在河岸上散步,小花脸建议划橡皮船玩儿。到了码头,他们选了一只船,快划到河中心的时候,有一个小阿飞从后面偷偷地游过来,用针把小船刺破了。空气从橡皮船里跑掉,三个旅行家掉进了水里,差点儿淹死。当然,有人及时地把他们救了起来,但是,三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了。
不过,这还没完呢!晚上,他们和平常一样上戏院去。这一天上演的是最新式的综台节目。叫做综合节目,是因为它包括了音乐和戏剧艺术所有的“最新成就”。演出的时候,大型的乱响乐队刺激着听众的耳朵,更糟的是又臭又长的戏剧表演,它的布景不知道画的是些什么,演员也不知道演的是些什么,他们向观众身上撒锯末,用苍蝇拍子和气球打观众的脑袋。
当全不知、小图钉和小花脸身上被撒上锯木,头上挨到气球打的时候,他们还一声不响地忍耐着,因为他们知道,剧院里没有这些是不行的。但是后来出现了他们还不习惯的新的导演手法。有一种把戏是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场子里不象平时那样开灯,相反地却把灯关了,结果,观众不得不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呆在漆黑一团里。第一场完了,场子里的灯灭了,不知是谁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锯末,撒了小图钉一脖子。正是这个时候,有人给全不知也来了这么一手。至于小花脸呢?他被浇了一脖子的凉水。究竟是准干的这些事儿,由于黑暗,没法看见。小图钉、全不知和小花脸对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他们决定离开剧院,可是,正在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被粘在椅子上了。他们好容易才从椅子上挣脱,向出口走去。走出了剧院,又有人揪了一下小图钉的辫了,还狠狠地往她脖子上揍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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