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英拳风虎虎,大怒喝道:“西门狮,我已给你面子,走出镖局,你还要多事么?”
说话之间,撇开西门狮,冲到展梦白身前,展梦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闪身避过他一招。
西门狮怒喝一声,突听身后“叮”地一声,西门狐手持双笔,已来到他身后,冷冷道:“大哥,你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展梦白这淫贼……”
西门狮喝道:“放屁,你才是淫贼!”一脚踢向李冠英,一拳击向西门狐。
西门狐道:“你定要多事,小弟只得无礼了。”左笔点向展梦白,右笔点向西门狮的脉门。
刹那之间,四人竟斗在一起,混战起来,镖局里出来的人,愣然立在门口,却不知帮谁是好。
街头突地蹄声大起,一辆八马并驾的华丽马车,在滚滚尘埃中飞驰而来,后面一连串也跟着八匹健马,车辕上却跨着一个劲装大汉,赶车的见了在街心混战的四人,不但不将车势放缓,反而呼哨一声,刷地一鞭,横击在前面四马的马背上。
马蹄奔行更急,有如风驰电掣一般,立在镖局门口的汉子,齐声惊呼道:“赶车的,你瞎了眼么?”
此刻李冠英、西门狐两人,已居下风,西门狐只见展梦白一拳击来,拳势刚烈,势不可挡,方待转身避过,马车已飞驰而至,他大惊之下,纵身一跃,跃上了马背,赶车的怒骂道:“你找死么?”一鞭挥击而来。
西门狐回手一笔,笔身卷住了鞭梢,车马飞驰不停,转瞬间已冲出丈余,西门狮、展梦白,齐地怒叱一声,飞掠而去,镖局中的镖师、镖伙,也抢步下了石阶,健马一阵长嘶,长街上立时大乱。西门狐暴喝一声,将那赶车的拉下座来,赶车的撒手甩缰,在地上连滚数滚,西门狮却嗖地跃上车座,一把抄住了抽缰,展梦白五指如钩,紧紧抓住了车辕。
八匹健马,仰首一阵长嘶,马车戛然刹住,跨在车辕上的大汉,怒喝一声:“找死!”用手一掌,切向展梦白的手腕,展梦白方待反腕抓去,哪知这大汉目光瞧了展梦白一眼,掌势突地停顿,失声道:“原来是你!”
展梦白凝睛一望,亦自诧声道:“是你!”两人一齐呆在当地,原来这大汉竟是方巨木。
马车后八匹健马上,各自坐着一个劲装大汉,此刻有的已跃下马鞍,与镖师动起手来,有的仍端坐在马上,手挥长鞭,将镖伙乱打得叫苦连天,那赶车的却已跌得鼻青脸肿,在地上爬不起来。
西门狮奋力挽住了马车,嗖地跃下车座,怒喝道:“是哪里来的狂奴,敢在红狮镖局前撒野!”
喝声未了,只听车厢中轻叱一声,车门大开,一个身穿锦缎长衫,腰系一条火红丝绦的玉面少年,一脚踏着车座,斜斜倚着车门,他双手衣袖,高高挽起,左手食指,戴着一枚发亮的翠玉班指,右手之中,却拿着一管长过三尺的翡翠烟管,双目有如明星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那八条劲装大汉,一见这锦衣少年,齐地垂首肃立,不敢再动,镖局中的弟兄见了这锦衣少年,亦是眼前一亮,愣在当地。
只见这锦衣少年伸手一指,那长长的翡翠烟管,几乎指到西门狮的面前,道:“是你把咱家的马车拦住的么?”
西门狮气往上冲,挺胸道:“不错,你要怎样?”
锦衣少年仰天笑道:“好好,这人倒还有些胆气。”伸手一撩衣襟,一步跨下了车辕,大摇大摆地走了两步。
此人神情装束,在华丽中混杂着狂放不羁,既似骚人墨客,又似纨绔子弟,但说起话来,话声却娇柔有如女子,一双明亮的眼波,在刚强之中,也带着些女子的妩媚之意,走过展梦白时,双眉微微一皱,道:“快些将手拿开,不要弄脏了我的车子。”
展梦白双眉一挑,锦衣少年却已霍然转过身子,朗声道:“方巨木,你认得这些人么?”
方巨木垂手道:“小人只认得这位……”
他随手一指展梦白,锦衣少年截口道:“他的手拿开了么?”
方巨木道:“这位便是三夫人的……”
锦衣少年“噢”了一声,似乎也甚是惊奇,回身上下打量了展梦白几眼,道:“奇怪奇怪,三阿姨那样爱干净,你为什么这样脏?”
展梦白怒道:“我的事与你无……”
锦衣少年大声道:“方巨木,找两件衣服给他,回头咱家还有事问他。”他似乎永远不愿听人将话说完,每次总是只要别人说话一半,他便截口打断,西门狮见他竟似与展梦白是亲戚,心中不禁大奇,却将满腔怒火抑制下去,沉声道:“在下西门狮,乃——”
锦衣少年一挥烟管,道:“你不要说了,咱家方才本想叫你们叩头为礼,既然他是三阿姨的儿子,你们也连着占了便宜。”回首道:“让出一匹马来给他,立刻动身了。”
他说话又急又快,根本不给别人说话机会,仿佛将别人都看成他的奴才一般,西门狮浓眉一扬,沉声道:“我方才本想叫你叩头赔礼,但你既是展世兄的相识,咱家只好让你占些便宜。”
锦衣少年扬眉道:“你说什么?”
西门狮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说的便是什么!”
锦衣少年双眉微微一皱,掌中的翠玉烟管,突地洒出一片碧光,有如天神倒挂一般,向西门狮当头卷下。
西门狮一惊撤身,连退数步,锦衣少年哈哈笑道:“你胆气虽然不错,但武功却太差了,我这一招里故意露出四处破绽,你只要看出一处,便可立在当地毋庸动弹,这样的武功,还想和咱家动手么?”
回转身去,再也不望西门狮一眼,伸手一拍展梦白肩头,笑道:“快骑上马,随我走吧!”
话犹未了,李冠英已大喝一声,扑了过来,喝道:“等我打杀了他,你再带走他的尸首。”
方巨木道:“你武功难道比那红脸还要高么?”
李冠英厉声道:“这姓展的与我仇深如海,你武功便是比我高十倍,我也要和你拼了。”
锦衣少年仰天笑道:“好愚蠢的人,你武功若比咱家差了十倍,还有什么好拼的。”
手腕一振,翠玉烟管又自洒出一片碧光,李冠英只见这一片碧光中果有几点破绽,双足钉定,闷哼一声,五指箕张,向烟管抓了过去,锦衣少年大笑道:“蠢才,你上当了。”
笑声中手腕一反,那银亮的烟斗便已敲在李冠英左肩“肩井”穴上,李冠英木立当地,竟已不能动弹。
锦衣少年道:“我这独门点穴无人可解,你还是乖乖站在这里静上几个时辰,谁若要妄解穴道,引起他的内伤却莫怪咱家未曾言明在先。”左脚跨上车辕,突又回首道:“你怎地还不上马?”
展梦白道:“你要我上马随你走么?”
锦衣少年道:“不错,等你换件干净衣衫,我有许多话要问问你。”右脚也跨上了车辕。
展梦白仰天狂笑道:“你嫌我脏,我却还嫌你脏哩,你若是有话问我,先脱下衣服让我嗅嗅你身上可有臭气?”他见了这少年如此狂傲,满心怒气,不可宣泄,言语也刻薄起来。
方巨木颜色大变,惶声道:“展公子,二宫主对你一番好意,你怎可对她无礼?”
展梦白笑声一顿,诧道:“宫主?她……她是个女子?”
众人心中亦是满心惊诧,江湖中以烟管作为打穴武器的高手虽不少,但其中哪有一人会是女子,只听方巨木沉声道:“正是!”
众人目光一齐向这“二宫主”望了过去,哪知她却大笑道:“咱家本不相信你会是三阿姨的儿子,但见了你这脾气,却当真和三阿姨毫无二致,来来来,咱家倒要让你嗅嗅身上可有臭气?”
展梦白呆了一呆,面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二宫主”笑道:“你若是不敢来嗅,便乖乖跟我走吧,再要推三赖四,便不是大丈夫了。”
展梦白几曾见过这样万事俱不在乎的女子,一时反倒怔住了。
西门狮亦是满心惊诧,这老江湖已看出展梦白与这女子关系非比寻常,当下心念数转,道:“展世兄,我若寻着那孩子便留下她来,在这里等你。”
与他同行的镖师生怕又生变故,连忙道:“正是正是,展公子你只管放心随……随这位宫主谈话去好了。”
展梦白怔了半晌,一言不发,拧身掠上一匹空马,李冠英双目圆睁,满头大汗,却无法动弹一下。
西门狐见了这女子的武功,哪里还敢多口,只见她“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那赶车的早已揉着腰爬上车座,此刻马鞭一挥,赶车上路,口中却暗暗骂道:“保镖的奴才,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展梦白在马上微一抱拳,烟尘大起,车马又复启行,只听马嘶声不绝于耳,车马已转出长街。
西门狐在地上啐了一口,冷冷道:“男不男,女不女,像个妖精。”一把抱起李冠英,便要向镖局内走去。
西门狮面色一沉,厉声道:“我与你恩义早已断绝,你再踏上这石阶一步,我便打杀了你。”
西门狐回望一眼,只见四下镖师,眼中都有厌恶之色,冷笑道:“走就走,你日后莫要后悔便是了。”
西门狮怒叱一声:“滚!”挥拳击去。
西门狐连退几步,转身便走,口中犹自冷笑道:“别人一招中四处破绽俱未看出,只会对着自己弟弟发威,又算什么……”突地见到西门狮踏上一步,再也不敢多话,如飞奔出街头。
这条街甚是僻静,但一转出去,市面便颇为繁盛,西门狐手里抱着李冠英,口里叹着气道:“李兄,你看看,亲生兄弟都是这种样子,小弟对你却又是怎样?你我若不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小弟又怎会为你受这些闲气,只望你日后……”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客栈走了进去,说到这里,突见客栈中走出一个满面忧郁的青衫老人,赫然竟是杜云天,语声不禁立刻为之一顿,杜云天见着他两人面容亦为之一变,怒叱道:“过来!”
西门狐虽然不知孙玉佛将奸夫赖在他身上之事,毕竟做贼心虚,心胆俱寒,生怕逃得不快,一把放下李冠英,嗖地掠出门外,便撇下他口头方才还说是“生死与共”的朋友,溜之乎也。
杜云天赶到门口,只见街上万头耸动,哪里还有西门狐的影子,光天化日,他自然不便追赶,回身看了李冠英一眼,冷笑道:“愚才,你将奸夫视作好友,却无端冤枉了别人,若不是看在你气已受得够了,老夫怎能饶你?”说话之间,飞起一脚,向李冠英踢去。
他这一脚本待要解开李冠英的穴道,却不知李冠英所中的乃是帝王谷之独门手法,李冠英身子不能动弹,心里却清清楚楚,听到杜云天这一番说话,当真是又惊又怒,忖道:“蠢才蠢才……难道我当真是个蠢才么?”突觉全身一震,气血反流,当场晕厥过去。
杜云天一脚踢出,李冠英仍是动也不动,心中不觉大奇,怒叱道:“你在装死不成?”
叱声未了,突见一个店伙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急着道:“不好了,老爷子的那位千金,一脚踢开了门,上房飞了。”
杜云天心头一惊,跺足道:“她……她……”口里一个字未曾说出,人却已奔入后院,要知杜鹃神智仍未清醒,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孩子孤身在外,当真是太过危险。
李冠英晕倒在地,久久不醒,店里的掌柜伙计,一个个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掌柜的道:“此人若是死在这里,如何是好?”
店伙道:“不如将他扛出去,随便往哪里一送,反正……”
话未说完,掌柜的已连声称好,立刻命两个店伙将他抬起,哪知店门外突地走入一个绝色少女,眼波一转,道:“你们在做什么?”
店伙心虚,不能答话,那少女瞧了李冠英几眼,轻轻一按他脉息,面色一沉,道:“快将他送入房里。”
店伙道:“但……但……”
那少女沉声道:“他人还未死,你们便想私埋灭口么?”
店中见她年纪轻轻,但服装华丽,气度不凡,哪里还再敢违背,只得将李冠英送入了上房。
过了两个时辰,李冠英穴道已解,人也缓缓醒来,有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但他却再未想到梦醒时身旁竟坐着一个绝色少女,大惊之下,凝睛一望,只觉她面貌甚是熟悉,仔细一想,赫然竟是“出鞘刀”吴七那日送到秦瘦翁那里的爱妾,不禁失声道:“吴夫人,你竟会到了这里?”
绝色少女微微一呆,展颜笑道:“你认得我么?”
李冠英惶声道:“吴老前辈在哪里?”
绝色少女道:“他在哪里,与我何关?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那老匹夫的名字!”
李冠英大奇道:“吴夫人,你……你……”
绝色少女道:“我名叫孟如丝,谁是那老匹夫的夫人?”端起一杯热茶,送到李冠英口边。
李冠英那日见到“出鞘刀”吴七对她那般关切,简直爱如性命,想不到她对“出鞘刀”却如此轻侮,当下心念一转,便想起了自己与陈倩如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念一生,不禁与“出鞘刀”大起敌忾之心,伸手一推杯子,怒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站远些。”
孟如丝呆了一呆,突又展颜笑道:“你内伤方愈,生不得气的。”她面如莹玉,眼波如水,此刻展颜一笑,当真是百媚横生,若是别人与她对面而坐。见了她如此笑容,哪里还能控制心神。
但李冠英见了她如此笑容,想到自己淫荡的妻子,心里更是怒火上涌,大怒道:“出去出去,我死了也不用你来费心,你若是再不出去,我便要下床赶你了!”语声严厉,丝毫不留情面。
哪知孟如丝媚笑更甜,道:“你先喝了这杯茶再说。”伸手一捋袖子,露出一段嫩藕般的玉腕。
她出手相救李冠英,本是一时恻隐之心,但李冠英此刻如此神情,竟丝毫不为她美色所动,却使她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她从来被“出鞘刀”娇宠惯了,以为世上男子,都是见了美色便要摇尾乞怜的动物,“出鞘刀”对她越好,她心里越是厌恶,此刻李冠英对她侮辱怒骂,却反使她芳心荡漾。
只见她一手去揽李冠英的脖子,一手将茶碗送了过去,哪知李冠英突地挣扎坐起,推开茶碗,怒骂道:“吴老前辈那般英雄,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这种样子若是被他见了,你还有脸做人么?”
孟如丝道:“他见了又怎样?他年纪大得可以做我爷爷,我不偷偷跑出来,难道还要跟他一辈子!”
李冠英一听她竟也是个私奔而出的女子,怒火更大,戳指骂道:“你……你……无耻!无耻!”
孟如丝笑道:“你骂我么?”
李冠英道:“我自是骂你,不骂你难道是骂狗么?”
孟如丝道:“再骂几句……唉!我一辈子都还没有听到别人骂我,心里总在想被人骂骂该有多好。”
李冠英几乎气得又晕过去,只听孟如丝轻轻道:“你受了伤,又孤孤单单一人,让我陪着你,替你解除寂寞,服侍你的伤势,有什么不好,难道是我生得太丑了,配不上你?”
李冠英含恨忖道:“别人污辱了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能还报别人?”一念至此,狞笑道:“你当真愿意跟着我?”
孟如丝见他满面怒容,目光凛凛,当真满身俱是男子气,与“出鞘刀”的温柔体贴相比,又是一番风味,立刻轻轻点了点头,李冠英道:“你这样的贱人,我见得多了,你若要跟我,我时时刻刻都要骂你,随时随地可以将你甩掉,但你却不能骗我一句,否则你此刻便快滚出去。”
孟如丝媚笑道:“我怎么会骗你,我要好好地服侍你……”
李冠英骂得越凶,她却越觉得这种男子粗犷的味道迷人,果然将李冠英服侍得无微不至,李冠英终日骂不绝口,呼来叱去,直将他在陈倩如身上所受的恶气,全都发泄到这淫贱却更愚昧的女子身上。
要知世上淫荡的女子,若非最最奸狡,便是最最愚昧,聪明的男子,永远都不该将此点忘记。
车马飞奔,八条大汉,合乘六骑,方巨木也骑上了马,与展梦白并辔飞驰,一面悄声道:“展公子,那日在……”他一心想打听“千锋剑”的下落,哪知展梦白只是冷哼一声闭口不语。
方巨木讨了无趣,强笑搭讪道:“只奇怪我家粉侯自那日之后,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幸好我寻着宫主,否则真说不定要在江湖上流落了。”展梦白仍是闭口不语,方巨木无可奈何,自也不能再说。
车马出城,奔行更急,仿佛要赶路似的,展梦白有些奇怪,本想问方巨木可是有急事赶路,但自己方才已将方巨木碰了回去,此刻自也不便问他,只见两旁树木倒飞,地势渐渐空旷,日色却渐渐偏西,竟也过了晌午时分,他饥肠辘辘,渐觉不耐。
突地迎面一阵清风吹来,抬眼望处,前面一片天水相接,竟已到了烟水苍茫的太湖,遥望湖上风帆点点,白帆碧波,相映成趣,只可惜展梦白心事重重,哪有心去贪图这天然景致。
车马又绕湖奔了半晌,那“二宫主”方自车厢中探出头来,指点了两句方向,便道:“停下,到了。”
展梦白只见前面林木青碧,竟是一片桑园,繁密的桑林中,不时有许多身材窈窕的采桑女子,出入谈笑。
江南少女,本多佳丽,但这些采桑女子,却更是出色,那“二宫主”下了马车,深深吸了口气,道:“想必就是这里了。”回首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展梦白两眼望天,有如未闻。
方巨木垂首道:“展公子的台甫仿佛是上梦下白。”
“二宫主”笑道:“展梦白……哈哈,你做梦时难道常常梦见李白么?这名字倒有趣得很。”
展梦白突地大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目光却狠狠望向方巨木。
“二宫主”大笑道:“不用他说,咱家自己告诉你,咱家便是萧飞雨,你可要记清楚了。”
展梦白冷冷道:“雨也会飞的么,嘿嘿,有趣得很。”
萧飞雨笑道:“有趣得很,有趣得很,只是你这身打扮,去见我的朋友,就无趣得很了。”
展梦白道:“谁要去见你的朋友?你若有话问我,只管快问,若是无话问我,我便要告辞了。”
萧飞雨道:“你既是我三阿姨的儿子,我便要好生照顾你,怎么能让你穷成这种样子,岂非丢了三阿姨的人?”
展梦自道:“你要说的便是这句话么?”一跃下马,冷笑道:“告辞了。”微一抱拳,便要走了。
萧飞雨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便该干干脆脆,说话更该如白染皂。既不敢过来嗅我,便该乖乖地跟着我,怎地此刻又要走了,难道是怕我么?这样的男子汉,却连咱家都不如了。”
展梦白冷冷一笑,道:“像阁下这样的女子,世上倒也少见得很。”脚步却终于停了下来。
萧飞雨大笑道:“人生世上,自然要做少见的人,否则岂非无趣得很,快换了衣服,随咱家去见个朋友,咱家到了江南,只不过结交了她一人而已,看在三阿姨的面上,说不定我还要替你——”
展梦白面色一沉,截口道:“我一句话输了给你,只得等你说完才走,但你问的话我是否回答,可就不一定,你若要我事事听命于你,那么我便宁愿食言,也要告辞了。”
言语之间,桑林中已嬉笑着走出一群采桑少女,人人俱是青巾包头,青衫窄袖,其中只有个身材高挑的云鬓少女,却穿着一身雪白的轻罗短衣,被那一群青衣少女围在中间,有如群妃中的皇后一般。
萧飞雨目光转动,大喜呼道:“柳家妹子……”
那云鬓少女却已轻烟般袅娜奔了过来,娇笑道:“萧姐姐你真地来了,我真高兴死了……”
萧飞雨一把拉起她的玉腕,笑道:“傻丫头,我说会来就一定会来,难道还会骗你,让你白等?”
那少女“嗯”了一声,扭动腰肢,娇笑着不依道:“还说不要我等,我已等了好半天了。”
展梦白见这少女眼波横飞,轻嗔娇笑,举手投足间,媚态入骨,仿佛弱不胜衣。但是万事俱不在乎,比男子还要狂放的萧飞雨,怎会与这样的女子结为知交,看来上天造人,的确奇妙得很。
那少女不住娇笑,不住轻语,一个娇怯怯的身子,几乎都腻在萧飞雨身上,有如怀春少妇见到情郎一般。
萧飞雨笑骂道:“我若是男子,真要被你迷死了。”
那少女又“嗯”了一声,道:“不来了。”纤手轻轻一打萧飞雨的肩头,扭腰退了两步,忽地见到展梦白,双眉一皱,远远走了开去。
展梦白根本未将这女子放在心上,此刻自是神色自若,毫不在意,萧飞雨却大笑道:“你也嫌他……哈哈,此人虽然不修边幅,说来却可算我表哥哩!”
云鬓少女神色微微一变,道:“噢,你表哥?……”
萧飞雨笑道:“柳家妹子,你见到男人就皱眉头,看到女孩子反而那么亲热,难道想做老处女么?”
云鬓少女伸出手指,轻划面颊,笑啐道:“羞不羞,听你,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呢?你见到男孩子就……就亲热是不是?”柳腰轻折,以手掩面,曲着身子,咯咯娇笑不住。
萧飞雨道:“我根本就是男子,以后你该叫我哥哥才是……”向展梦白招手笑道:“她讨厌我们男人,我们就偏要在这里住她几天,柳淡烟,你敢不招呼我们?我就……我就吃了你。”
云鬓少女柳淡烟道:“你吃嘛……吃嘛……我就给你吃。”一个身子又向萧飞雨腻了过去。
笑语之间,已走入桑林,一条白石砌成的小道,蜿蜒伸展在红褐色的泥地上,桑林未尽,前面突地现出一片花丛,万紫千红,竞相吐艳,香涛花海中,隐隐露出一角红楼,红楼绿瓦,青竹为篱,柳淡烟轻唤一声,两个明眸善睐的粉衣小鬟,便奔出开了篱门,憨笑迎人。
萧飞雨拍掌笑道:“小丫头,你倒真会享福。”
柳淡烟道:“地方若是太俗,还敢请你这位千金公主来么?”拉着萧飞雨的腕子,随在那粉衣小鬟身后,穿过一条雕花曲廊,栏杆外桃花正艳,香气醉人,桃花尽头,忽地又见一角飞檐,一道月牙门上,不知是谁写了:“花间小筑”四字,笔迹艳丽,亦有如桃花。
花间小筑里,更是窗明几净,不着点尘,展梦白褛衣乱发,徜徉其间,神情仍是十分轩昂,他一身傲骨,便是到了深宫内院,也不会自惭形秽,方巨木衣着虽然甚是华丽,反倒有些手足失措起来。
转瞬间柳淡烟便令开了一席精馔美酒,伺候的果然都是些云鬓粉衣的明眸少女,看不到半个男人的影子。
那柳淡烟不住与萧飞雨谈笑,对展梦白十分冷落,展梦白只觉这少女忸怩作态,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管开怀饮酒,他酒量本豪,哪知萧飞雨竟然也是海量,酒到杯干,面不改色。
展梦白暗叹道:“只可惜她是个女子,否则说不定倒可与我结为好友。”忽见厅后转出几个手捧丝竹乐器的少女,丁冬一声,奏起乐曲,又转出几个身披轻纱的少女,在堂前曼舞起来。
曼舞轻歌,馔佳酒美,展梦白薄酒微醉,豪气顿生。夺了一具瑶琴,挥手而奏,他本极风流倜傥,丝竹弹唱,琴棋书画,无有不通,这一曲瑶琴,直奏得四下的粉衣小鬟,俱都如痴如醉。
萧飞雨拍手笑道:“不想你倒风雅得很?”自也夺过一具琵琶奏了起来,双音和鸣,声如天籁,柳淡烟眉间的不愉之色却更浓重了。
当夜柳淡烟便将这“花间小筑”让给萧飞雨睡了,看在萧飞雨面上,她也为展梦白收拾出一间小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展梦白薄酒渐醒,万念俱来,隐约朦胧间,突听床边轻轻一笑,展梦白霍然坐起,只见萧飞雨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笑道:“我只当你又烂醉如泥,哪知你竟还未睡。”
展梦白道:“夜深人静,你来作甚?”
萧飞雨大笑道:“夜深人静,才好说话,你只要莫将我看作夜奔的红拂,而看作闯室的虬髯便是了。”
展梦白只见她一袭青衫,大辫盘顶,目光一片清澈,不禁暗忖道:“此人当真是人间奇女。”
想到自己方才错疑了她,心里反不觉有些惭愧,一跃下床,揖手道:“坐下说话。”
萧飞雨正色道:“我只来问你,我三阿姨哪里去了?”
展梦白诧道:“你不知道……”
他方待说出,哪知萧飞雨竟也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她只怕已不会回谷去了,但她若不回去,我爹爹必定难受得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技绝古今,但就是这‘情’之一字,还是放它不下,你若能将三阿姨的去处告诉我,我……”
展梦白突地轩眉怒道:“你爹爹难受,我爹爹又当如何?你们萧家的人,做事难道从不想想别人的么?”
萧飞雨愣了一愣,展梦白道:“我言已至此,你可以出去了。”
萧飞雨突也怒道:“你当真不说么?”
展梦白怒道:“请出去!”
萧飞雨双眉一扬,道:“你不怕死么?”
展梦白仰天笑道:“展某出生入死,已不知有多少次,你若以生死之事来威胁展某,却是找错人了。”
萧飞雨叱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怕死!”
话声未了,已举手攻出三招,这三招看似清清淡淡,却已将展梦白退路一齐封死。展梦白脚跟一垫,嗖地跃上床,左足乘势一足踢去。
萧飞雨冷笑道:“这样的武功……”话声未了,展梦白突地双足齐飞,一齐踢了过来,虽然全身空门大露,但攻势却是凌厉已极。
萧飞雨出身名门,武功虽然精深博奥,但这种不要命的招式却很少见到,当下只得退步避开此招。
哪知展梦白一跃下床,拳风虎虎,竟着着抢攻而来,他招式虽不甚精妙,但气势却是雄豪已极,这一路拳使得大开大阖,毫无顾忌,直将房中几上的瓶盏杯烛,都震得砰砰落了一地,幸好星月满天,屋中仍甚是明亮。
萧飞雨守了几招,冷笑道:“你会的只是这些不要命的招式么?”心中却不禁暗忖道:“此人倒当真是条不怕死的汉子,世上这种人只怕已不多了。”当下心里不觉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展梦白道:“这种不要命的招式,你可使得出来?”
萧飞雨一怔,展梦白道:“这里地方太小,要拼命就出去。”
萧飞雨冷笑道:“谁和你拼命,我要你的命!”但腰身一拧,人却已掠出窗外。
展梦白嗖地掠出,立在桃花树前,深深吸了口气,大笑道:“无论谁死,死在这里总痛快得多!”双拳一震,便待攻上。
哪知萧飞雨突地叱道:“且慢!”
展梦白道:“迟早都是一样,还等什么?”
萧飞雨道:“以你这样的人,若是到帝王谷去学上几年武功,必定能有大成……”
展梦白心头一动,想起自己的深仇大恨,不禁叹息一声,萧飞雨接道“你若能与三阿姨一齐回谷,我爹爹必定会将……”
展梦白仰天笑道:“展某若要学武,也已不知有多少次可以学成绝技的饥会,你威迫不成,想到利诱,却也找错人了。”他生性倔强,又恨人提起他母亲在帝王谷之事,是以死也不肯说出“萧三夫人已死”。
萧飞雨怒道:“不识好歹的奴才!”一掌拍向展梦白肩头。
展梦白大喝道:“谁是奴才?”
不避不闪,双拳并出,萧飞雨道:“不要命的招式又来了。”身子一侧,掌锋直扫展梦白脉门。
哪知她一招还未递满,展梦白已闷哼一声,仰天倒在地上,桃花丛中,人影一闪,柳淡烟婀娜走了过来。
萧飞雨道:“是你……”
柳淡烟道:“妹子怕他玷污了姐姐的手,只好以一段树枝隔空打了他的穴道,对付这种人,也只有……”
萧飞雨面色微变,截口道:“解开他的穴道来。”
柳淡烟一怔,道:“我……我错了么?”
神情娇弱,语声凄楚,萧飞雨又觉不忍,叹道:“无论怎样你也不该暗算别人的呀!”
柳淡烟道:“反正他也不是姐姐你的敌手,妹子这样做,只不过省了姐姐一些气力而已,怎能说是暗算?”
萧飞雨正色道:“两人交手,胜负姑且不论,但却要打得公正……”
话声未了,突听一缕悠扬的歌声自桃花深处传来,繁星满天,夜风中弥漫着香气,这歌声却又是那么温柔,萧飞雨语声一顿,竟不觉呆呆地听了半晌,幽幽叹道:“想不到你的婢子也能唱出如此动人的歌声。”
柳淡烟道:“这不像是婢子们唱的。”
萧飞雨微微一怔,只听那歌声自远而近,缓缓而来,仿佛是慈母安慰爱子,又仿佛少女在呼唤恋人。
萧飞雨竟听得痴了,眉宇间不觉泛起了女性的温柔,缓缓道:“不管是谁唱的,都该请此人进来。”
柳淡烟笑道:“妹子爱的就是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姐姐你不说,我也要请她进来的。”
只听歌声终于悠然而住,一个娇柔甜美的女子声音轻轻道:“好孩子,这只歌好听么?你看,星星这么亮,桃花这么美,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人生不就已很愉……快……了……么?”说到“很愉快了”四字,她竟哀哀痛哭起来。
萧飞雨道:“傻东西,人生既然愉快,还哭什么?”一面说话,自己眼角却也已有了晶莹的泪珠。
有些人在悲伤时不会落泪,在遇着最美的事时却不禁要流下泪来,她不愿眼泪被人看见,轻轻转头来,只见一个身材纤弱的女子在夜色中缓步而来,怀里却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明亮的眼睛有如星光一样,但她的哭声却有如夜半令人听来肠断的春雨。
萧飞雨眨了眨眼睛,大声道:“这位妹子,你过来,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咱家替你做主。”
那少女眼波一转,痴痴地走了过来,那孩子却伏在她肩上不住咳嗽,展梦白方才听到那歌声人语,心中已不禁一动,此刻眼角一扫,瞥见了她的倩影,更是心头大震,只听柳淡烟道:“好美的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如此深夜,为什么还要出来,不怕着了凉么?”
那少女伸手一抹眼帘,道:“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轻轻一拍怀里的孩子:“好孩子,妈妈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全无一丝光彩,脸色更是异常地苍白。
萧飞雨目光转处,惊道:“好孩子,你受了伤么?”
话声未了,却见这孩子惊呼一声,挣扎着扑下地来,踉跄奔到展梦白身前,噗地跪倒,颤声道:“叔叔,叔叔……你……怎么样了?”原来这孩子竟是宫伶伶,而那语声甜美,歌声温柔的少女却是杜鹃。
展梦白睁大眼睛,心里也不知是惊喜,是安慰,宫伶伶已看出他是被人点了穴道,立刻小手一拍,为他解开,但是她重伤未愈,骤一用力,便又气喘咳嗽起来,展梦白心痛如绞,一把将她抱起,道:“好孩子,你怎地不声不响就跑了呢?你知道叔叔多么想你。”
杜鹃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咯咯痴笑起来,伸手指着展梦白,痴笑道:“你!是你,原来是你……”
笑声未了,突地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又道:“你抢去了我的心,现在又要把我的孩子抢去么?”
萧飞雨本是满面惊诧,此刻却勃然怒道:“好呀!展梦白,我本当你是条男子汉,哪知你却是个负心的薄情人,把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害成这副样子。你说,你该怎么办,你说呀!”
俯下身去,又道:“妹子,不要怕,有姐姐替你做主,告诉姐姐,那孩子是不是他和你的?”
杜鹃也不答话,却哭个不住,萧飞雨更是大怒,戳指道:“姓展的,你还是人么?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不好好待她?”
展梦白又急又怒,当真是哭笑不得,大声道:“孩子这么大了,与我何干……”
萧飞雨厉声道:“还说无干,打死你!”一掌劈去,此刻她已动了真怒,这一掌满蓄真力。
柳淡烟冷笑道:“这种男人,打死最好。”
宫伶伶大惊之下,一把抱住展梦白脖子,竟以她重伤未愈的娇弱身躯,去代展梦白受这一招。
萧飞雨掌势不住,直拍过去,展梦白嘶声道:“你……你敢……”
哪知萧飞雨这一掌到了宫伶伶身上,已全无劲力,变成轻轻一拍,叹道:“好孩子,你爸爸没有良心,还要他做什么?”
宫伶伶悲泣道:“他……他是我叔叔。”
萧飞雨呆了一呆,突听身后风声尖锐,杜鹃已一掌切向她后背,道:“你打死他,我就打死你。”
双掌翻飞,急攻而至,缤纷的掌影,有如落花一般,强劲的掌风,震得桃花也瓣瓣飞落。
这一来却使得萧飞雨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愿回手,但杜鹃的武功却非同小可,竟将她逼得连退数步。
萧飞雨怒道:“我见你被他遗弃,才……”
杜鹃道:“谁被他遗弃,你才被他遗弃了呢?”
萧飞雨怒道:“放屁!”一掌回击过去。
展梦白虽然满腔怒火,满腹心事,此刻却也不禁暗暗好笑,当下大喝道:“萧姑娘住手。”
杜鹃道:“没关系,让她打死我好了,今生今世,你不会爱我,来生你难道还不爱我么?”
宫伶伶又挣扎着下地,道:“姑姑,我……来……帮你……”身予却已倒在地上。
萧飞雨出手两招,心里也渐渐分清这是怎么回事,道:“住手!”
杜鹃道:“谁住手,你打死好了。”
萧飞雨更是哭笑不得,道:“谁要打你。”
杜鹃道:“你打他就是打我。”
此刻方巨木等人俱已惊动而出,见了这等情况,人人俱是大为惊奇,展梦白顾着宫伶伶,已无暇去管别人,但宫伶伶一见方巨木,却又不禁大呼道:“就是他,就是他将我爷爷骗去那里的。”
方巨木见了宫伶伶,面色亦不禁一变,道:“宫姑娘,你……你爷爷呢?”脚下情不自禁,连退数步。
宫伶伶放声大哭道:“我爷爷被你们骗走了,你还要问我,还我爷爷来,还我爷爷来……”
喊声悲切凄惨,萧飞雨听了,更是莫名其妙,却又偏偏被杜鹃不要命地缠住,她不能真个出手,只能连声怒喝道:“你疯了么……你疯了么?”又道:“方巨木,这孩子的爷爷被谁骗了?”
方巨木愣在当地,作声不得,桃花林中,当真是乱成一团,桃花狼藉满地,柳淡烟心中暗叹倒霉,却也无可奈何。
只听宫伶伶哭声渐弱,原来她竟又伏在展梦白肩上晕了过去,展梦白惊怒交集,暴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喝,有如霹雳一般,杜鹃一怔,果然停住身子,却又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萧飞雨嗖地掠到方巨木身前,厉声道:“谁骗了这孩子的爷爷?”
方巨木道:“是……是……”
萧飞雨反手一掌,打了方巨木个耳刮子,道:“快说!”
方巨木道:“是……是花大爷。”
萧飞雨一怔,道:“花飞?这孩子的爷爷是谁?花飞为何要骗他?又将他骗到哪里去了?”
方巨木期期艾艾,展梦白大声道:“他爷爷便是‘千锋剑’宫锦弼,他老人家已被花飞害死了。”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要知“千锋剑”宫锦弼在武林中声名非同小可,萧飞雨顿足道:“这……这是真的么?”
突地桃花林外又响起一声暴喝,竟比展梦白方才的喝声还要强猛十倍,众人耳鼓一震,有如半空中打下个霹雳,直震得桃花又自缤纷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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