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拉什迪的《子夜的孩子们》(ENFANtSDEMINUIt)在当时(1980年)唤起一致的欣赏后,盎格鲁—撒克逊文学界无人反对他是当今最有天分的小说家之一。
《撒旦诗篇》1988年9月用英文发表,受到欢迎和赢得人们对伟大作家的关注。该书接受这些致意,并未料想几个月后爆发的风暴:霍梅尼,伊朗的主宰以亵渎神明为由判拉什迪死刑,并派遣他的杀手追逐捕杀,其结果无法想见。
这些事发生在小说尚未被翻译之前。在各地,盎格鲁—撒克逊世界之外,丑闻走在了作品之前。在法国,新闻界立即拿出了尚未出版的小说的章节,目的是让人了解判决的因由。这种作法再正常不过,但对于一部小说却将其致于死地。仅仅通过被告罪的段落去介绍它,人们便从一开始就把一件艺术作品变成简单的罪体。
我从来不讲文学批评的坏话。因为对于一个作家,没有比面临批评的不存在而更糟糕。我所指的文学批评是把它作为思索和分析:这种批评善于把它所要批评的书阅读数遍(如同一部伟大的音乐,人们可以无穷无尽地反复地听,伟大的小说也一样,是供人反复阅读的);这种文学批评对现实的无情时钟充耳不闻,对于一年前,30年前,300年前诞生的作品都准备讨论;这种文学批评试图捉住一部作品中的新鲜之处,并把它载入历史的记忆之中。如果思索不跟随小说的历史,我们今天对于陀斯妥耶夫斯基、乔伊斯和普鲁斯特便会一无所知。没有它,任何作品都会付诸随意的判断和迅速的忘却。然而,拉什迪的情况却表明(如果还需要一个证明的话)这样的思索已经不再。文艺批评,无形之中,无辜地,随着事物的力量,随着社会的新闻界的演进,自己变成了一种简单的(通常是聪明的,永远是匆忙的)关于文学时事的信息。
就《撒旦诗篇》来讲,文学时事是对一位作者判处死刑。在这一或生或死的情况下去谈艺术几乎成了无谓之谈。的的确确,当着重大原则受到威胁时,艺术代表什么呢?因此在世界各地,所有的评论都集中在原则问题的争执之上:言论自由;捍卫它的必要性(事实上人们捍卫了它,人们曾抗议,并曾签名上书);宗教,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与此同时,也有这样的问题:一位作家是否有道德上的权利去亵渎或伤害信教者?甚至有这个怀疑:拉什迪攻击伊斯兰教是否仅仅为了给自己作广告和出售他那本无法让人读懂的书?
带着一种令人不解的一致性(在世界各地我都发现有同样的反应),文人、知识分子、出入沙龙的人们对小说摆出一副貌似高雅的姿态。这一回他们决定反抗任何商业的压力,拒绝阅读在他们看来成为爆冷门的简单对象。他们签署了所有支持拉什迪的请愿书,同时认为带着一种风度时髦的微笑说这样的话更为风雅:“他的书么?噢没有没有,我没有读过。”政治人物乘机抓住这一有趣的、他们不喜欢的小说家的“失宠”。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当时表现的正直的公正:“我们谴责霍梅尼的判决,言论自由对于我们是神圣的。但我们并不因此而减少谴责这一对信仰的攻击。这是可鄙的、拙劣的、侵犯人民灵魂的攻击。”
是的,没有人怀疑拉什迪对伊斯兰教进行了攻击,因为只有控告是真实的;书中的文字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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