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来年仍在犹豫:“贡书记……”
只听贡开宸大吼了一声:“快去”客厅里再没声音传出。静默了一会儿工夫,焦秘书便低着头,急急跑出客厅,匆匆向志和等人点了点头,都顾不上说话,便冲进大雨里去了。几分钟后,车来接贡开宸,临离开枫林路十一号时,已经穿上了高统雨靴和军绿色的胶皮雨衣的贡开宸对三个还在等着他“谈话”的孩子,只说了一句话:“……听着,别搅和那些不你们搅和的事。瞎猫逮不住死耗子。中国有人在管着。K省也有人在管着。管好你们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别让我再为你们操心了”然后,他在焦来年的陪同下,快要走出小楼时,客厅里的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贡志和和焦来年不约而同地要去接这个电话。焦来年马上站住了,对贡志和做了个“你请”的手势。但贡志和想到这儿毕竟是爸爸的家,既然爸爸的秘书在场,当然应该由他的秘书去接电话,便默默一笑,也对焦来年做了个“你请”的手势。因为时间紧迫,焦来年就没再跟贡志和客气,照直进客厅去接电话了。
不一会儿,焦来年走出客厅,向贡开宸报告道:“公安厅唐厅长找您,说半个小时前有个不明身份的歹徒窜到小眉家,想暗害她。”
贡志英大惊,忙问:“她没事吧”
焦来年说:“据唐厅长说,我们的同志抢在凶手之前,先开枪击毙了这个歹徒。”
这一下,贡志英听不懂了,疑惑地问:“嫂子家怎么会有带着枪的‘我们的同志’是事先埋伏的,还是得到嫂子报警以后再赶到的”
贡志雄忙分析道:“等嫂子发现有人要害她,再报警,凶手早跑了,不可能抢在他们开枪前,先击毙他们的人……”
贡志和迟疑地说道:“那么说……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和监视嫂子”
贡开宸冷冷地反问:“你说呢”
贡志和心里一动:“……有关部门……有关部门也一直在关注这档子事”
贡开宸再反问:“你说呢”
贡志和愣住了,不作声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贡开宸吩咐志和等人:“一会儿,去看看小眉;除了安慰一下,别的,暂时先不说。不要再耍你们那点小聪明。本来今天应该让你们一起去看看小疤河水库的。当年你们的父母,就是在这个水库旁的一个矿山里出的事故……改天吧……”说罢,转身走了。
房间里全是人。不停地走动。从这儿走到那儿。从那儿又走到这儿。寻找着。捉摸着。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另一部分刑警忙着对被击毙的凶手进行拍照勘验。修小眉则呆呆地坐在另一个房间里,机械地回答着刑侦支队领导的问话。等贡志英等人赶到,问话基本结束了。
“嫂子,你没事吧”贡志英不顾刑警的拦阻,扑过去拉着修小眉的手,急切地问。修小眉似乎还处在那种没法自拔的惊骇之中,浑身一阵阵颤抖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贡志英的关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脑子里依然还闪起凶手破窗而入那一刻时的震惊和骇异。那一刻,脑子完全空白,全身的血仿佛霎那间都被抽空了,人完全僵硬,完全冰冷,完全木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她想叫来着,可完全叫不出声。她想搞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可,紧跟着就响起了一声枪声……还有血……真的血……从那个被刑警们称作“凶手”的男子头部溅起。那是一股带着热气的血。她仿佛看到了那雾似的热气。然后又是一声枪响,几乎震破了她的耳鼓膜。她不知道这第二枪又是谁打的。但她看到“凶手”的头发直立了一下,血立即糊住了他的一只右眼,并顺着右耳根右脸颊往嘴角淌去。他立即仰天倒去,带倒了她最心爱的一盆君子兰,又砸在那盆一人多高的凤尾竹上。
“嫂子……嫂子……”贡志雄在轻轻呼唤。好大一会儿,修小眉仍没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怔怔地问刚才讯问过她的那位支队长:“我能走了吗我今天不想再住这儿了……我得离开……离开……”贡志英忙说:“我们就是来接你的。”修小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自己要找什么。贡志雄忙去找到她的手包,递给她。但是,一个刑警走过来很礼貌地说道:“在没有勘验完现场前,这儿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能带走。”修小眉愣怔了一下,问:“这是我的东西,也不能带走”“对不起。暂时不能。”“那好……那好……谢谢……谢谢……”说着,丢下手包,就转过身去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一下呆呆地站住了,呆了几秒钟,缓缓转过身,睁大了眼,迷茫地踌躇地看看贡志英,又看看贡志和,问:“枫……枫林路十一号……枫林路十一号还会接纳我吗爸爸还会认我这个儿媳吗你……你们还会要……要……要我吗”
贡志英心里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修小眉。贡志和和贡志雄也难过地低下了头。
这时,张大康也获知修小眉家出事了,急忙赶来,看到楼前围着那么些人和警车,他没敢下车,只是驾驶着他那辆高档轿车慢慢地围着修小眉家所在的小区转了多半圈儿,远远地透过车窗和小区的林木空隙,观察了一会儿此间的动静,又悄悄地驶走了。
接到省防洪指挥部的紧急警报后,开发区机关立即总动员,满载着草袋或人员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向要害地段驰去。有人在吹着哨子,集合队伍。有人拿着手提式电喇叭在向自己的队伍宣布注意事项。
拒绝洪水,对大山子还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让洪水淹了103变电站,整个大山子就会瘫痪。大水进入巷道,也将威胁正在井下作业的几万工人。还有一点,也是致命的:这个消息通过互联网,立即传到国外,就会严重影响正在德国进行中的那个坑口电厂谈判,影响德国投资方对大山子的信心。所以,今天晚上的战斗,对我们每一个大山子人来说可以说是一场生死决战。贡书记刚才打电话来了,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确保103变电站,把洪水挡在大山子城门以外。刚才党委的几个同志紧急碰了一下头,决定:领导带头,死守大堤。从我开始,全体党委委员,全体机关部门领导,一个不拉,全部上堤,每人负责一段。凡是上堤的领导干部,都要立下生死状,要对今晚的决战负责……”马扬在召开的科以上干部紧急动员会上这样说道。
打印室很快就把印罢的一百多份“生死状”送来了。在分发“生死状”的时候,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大高个儿中层干部就干坐着,不往上签自己的名。“……我再说明一下,党员领导干部必须签这份生死状。非党领导干部,以自愿为原则……”马扬第一个在“生死状”上签了名后,又大声对在场的干部们宣布。很快,签了名的,便把“生死状”都交了上来。负责点收的杨部长,数了数,缺一份。大伙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那个四十来岁的大高个儿身上,他畏缩在一个角落里,只是闷头抽烟,既不作声,也没任何举动。身前茶几上放着的那张生死状,还整个儿是一张白板儿。在场有不少人是亲身经历过当初马扬处理言可言那事的,知道马扬轻易不说过头话,说了,就不会是闹着玩的,纷纷预感今晚又得出事,有“好戏”看,便一个个早早地闭上嘴,往一边等着去了。大高个儿当然觉察到大伙这异样的目光和异样的情绪,勉强笑了笑后,竟然大声张罗起来:“走啊。该上大堤了……”马扬走过去,瞧瞧他跟前那张白板儿“生死状”,微笑着问:“没笔”大高个儿干笑两声:“……嗨,咱们上大堤好好干就是了,搞那形式主义干吗”马扬笑笑:“别‘咱们’啊,就你自己没签名了。”“嗨,马主任,这一伙人都不是学水利的,也没搞过水利。在这生死状上签了名,万一真出了什么纰漏,那是要兑现责任的……”大高个儿显得特别为难,又显得挺有理由。马扬继续劝告:“当然要兑现责任。不兑现,闹着玩呢快签吧。”大高个儿还在耍牛皮糖:“嗨,我上大堤认真干就是了……”马扬有点忍耐不住了,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他的口气便变得有点急暴了:“别‘嗨’了。快签”大高个儿呢喃着,又“嗨”了一声道:“嗨,别开玩笑……马主任,咱们……谁跟谁呀……”一边说,一边抄起放在自己身边的雨衣和铁锹,居然置那份白板儿“生死状”于不顾,踽踽地向外走了,真把大伙闹个不敢相信,立即又把视线转向了马扬———看你怎么处理这第二个“言可言”。
一时间,马扬也不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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