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开到酋长汽车旅馆旁边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另一边是“蒂托古巴咖啡馆”。
我没怎么费功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德博拉,事实上我不太可能错过她。德博拉最近似乎特别注意自己的身材:她上身穿着霓虹粉色的胸围,下身是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氨纶短裤,脚上穿着黑色的网眼长筒袜和一双细高跟鞋,这些就像是刚从专门为好莱坞激情电影里的妓女提供服饰的服装店买回来的。
德博拉的确很显眼:她把警徽别在胸围上,正在疏散拥挤的人群、车辆。一公里长的黄色隔离带都已经拉直,至少三辆巡逻车也斜着驶了进来,车灯不停地闪烁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德博拉那么引人注目,她粉红色的胸围比那些东西要醒目得多。
站在停车场门口的警察认识我,他挥手让我进去。
“德博拉,好漂亮的外衣呀,把你的身体曲线都勾勒出来了。”我悠闲地向她打招呼。
“去你的,”她脸一红,这模样在老练的警察身上还真不多见。“又发现了一具妓女的尸体,至少他们认为是妓女。但就剩下的这点尸体来看,是不是妓女还很难说。”
“这已经是过去五个月里的第三具了,”我说。
“是第五具,”她告诉我,“布劳华德县那边还有两具,但那些饭桶硬说这几起案子之间没有联系。就是傻帽儿也知道这几起杀人案之间有联系。”说到这儿,她身体微微一颤。
我惊讶地瞪着她。她是警察,她老爸也当过警察。干这一行,她什么世面都见过,她不应该害怕。刚刚穿上警服那会儿,一些老警察捉弄她——把死尸碎片给她看——想让她中午吃不下饭,可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是这个案子却让她直打寒颤。
有意思。
“这个案子很特别,对吗?”我问她。
“这个案子发生在我主管的区域内,受害者又都是妓女。我要试一试,出出风头,然后调到凶案处去。这可能就是我的门票,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了——”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出了令我目瞪口呆的想法。“求你啦,德克斯特,帮帮我吧,我真的讨厌这个工作。”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个奇怪的“求”字晃晃悠悠地悬在空中,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我告诉她:“我当然会帮你的,德博拉。这你是知道的。”
“可我并不知道啊,德克斯特。我有时候觉得我并不了解你。”
我耸耸肩,假装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然后朝垃圾箱那边走去,加入到实验室那帮混蛋的行列中。
卡米拉·费格趴在垃圾堆里寻找指纹。她今年三十五,身材粗壮,留着一头短发,我经常施展自己的魅力轻松愉快地逗她玩,可她从不理睬我。不过这会儿看见我她却站起身来,满脸通红,默默地看着我打她身边经过。她总是这样,先瞪我一眼,然后就脸红。
文斯·马索卡正在垃圾箱旁边拨弄着垃圾。这个家伙有一半日本血统,老开玩笑说他身材矮小就是那一半日本血统遗传下来的。文斯脸上亚裔人特有的灿烂微笑中有一种异样的东西,仿佛他的微笑是从图画书里学来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那老一套的手势,显得有点做作。大概就因为这个我很喜欢他。毕竟还有一个家伙像我一样假装自己是个人。
“德克斯特,”文斯头也不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瞧瞧真正的内行在完全专业化的环境里是如何操作的,”我说,“有什么发现吗?”
“哈哈,”他放声大笑,但这种笑比他的微笑还要虚伪。“你以为是在波士顿吧。说真格的,你来干吗?你是搞血迹图案的,可这儿没血迹呀,德克斯特。”
我茫然不解。
“德克斯特,里面、外面、附近都没有血迹。压根儿就没血。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他说。
没有血迹。这几个字眼在我脑海里反复念叨,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没有粘乎乎、热腾腾、乱糟糟、令人害怕的血迹。没有血迹。没有印痕。根本就没有血。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因为少了一块而残缺不全。
与德克斯特和血迹有关的是什么呢?我不知道。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烦得要命——毕竟我把分析血迹当成了自己事业、研究和工作的一部分。很显然这个案子十分诡秘,难以捉摸,而我却提不起兴趣来。
“你没事吧,德克斯特?”文斯问道。
“我很好,”我说,“凶手是怎么做的呢?”
“那得看情况。得看他是什么人,还有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杀人犯是怎样消除血迹的呢?”
“眼下还很难说,”文斯说,“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而且尸体支离破碎,所以要找到很多血迹是不可能的。”
这听起来太没劲了。我喜欢把死尸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响动,没有痕迹,没有血滴。如果杀手是一条啃骨头的狗,那也不关我的事。
我觉得呼吸顺畅多了。“死尸在哪儿?”我问文斯。
他把脑袋朝六米开外的那个地方一歪。“就在拉戈塔那儿。”
“哦,我的天,这个案子是拉戈塔主管吗?”
“杀手的运气不赖呀!”他假笑着,“看见了没?就在那儿。在那堆垃圾袋里头。每个袋子装着尸体的一部分。杀手把死尸切碎,然后包装起来,就像是圣诞礼物。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我当然见过喽。
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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