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她发现周冲不在床上,就喊了句:“周冲!”
没人回应。
她下了床,看了看书房和阳台,没有。又去卫生间看了看,也没有。她冲着楼上喊:“周冲!”还是没有。
他去哪儿了?
绿绿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通了:“周冲!你跑哪儿去了?”
周冲说:“我去找个哥们。”
“哪个哥们?”
“说了你也不认识。”
“干什么?”
“破解这张纸上的图案啊。你多睡会儿,女孩缺觉的话,皮肤就不好了。”
“那你早点回来,我害怕。”
“嗯,天黑之前肯定到家。”
放下电话,绿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今夜,她和周冲在家,楼下的邻居还会不会听到楼上敲地板呢?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走进书房,把电脑打开了。这台电脑买回来之后,她一直没怎么用过。
她很多天没玩《魔兽世界》了,梦牵魂绕的。
那里有卡利姆多,有东部王国,有外域,有诺森德。那是个奇特的世界,比如外域,地形是倾斜的,就像惊险的人生。一些地区悬浮在宇宙中,你可以飞。有的地方飘逸着仙风道气,绿绿总觉得那应该是爱的归宿;有的地方飘荡着妖风鬼气,阴森无比,不要怕,只要你全力作战,就可以战胜任何邪祟。最重要的是,在那个世界中,你死了可以到神仙姐姐那里复活,生命无穷尽……
桌面出来之后,她敏感地看了看回收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文件!她进入回收站,看到一张JPEG格式的照片,没点开之前,它是一个小图标,显示着红彤彤的夕阳,还有不知道哪个世界的山、水以及船帆。这时候,现实中的夕阳正从窗外照进来。绿绿盯着这个小图标,连删除的力气都没有了。毫无疑问,它还是那张冥婚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悄然无声地爬进了她的生活中。
绿绿开始恐惧桌面上的这个回收站了。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收站能不能删除呢?
她用鼠标右键点在回收站上,没有删除的选择,也就是说,电脑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删除,而这个删除任何东西的回收站不能删除。这样,它就成了冥婚照片的永久接收站。
绿绿没心情玩游戏了。
她知道,自从她说出电脑里有一双眼睛之后,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它像噩梦一样,永远不可以摆脱,除非你醒了。怎么才能从现实中醒来呢?
没有人提供答案。
躲避不是办法,只有跟电脑里的那双眼睛对话,才会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才会知道失踪者的去向。
天渐渐黑下来,周冲还没有回家。
房子里十分安静。绿绿不知道楼上楼下左邻右舍有没有人,墙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不可穿越,它们把世界切割成最小的单元,只有亲情和爱情能装在一起。
面对这台电脑,绿绿又说话了,语速很慢,显得有点神叨叨:“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
电脑无声。
“我想听你说话。”
电脑无声。
“你不是说我戴上耳机就能听见你说话吗?现在,我戴上它。”
电脑无声。
绿绿真的把耳机戴上了,又把插头插进了电脑里。等了好一会儿,只有耳朵和耳机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电脑无声。
停了停,绿绿又说:“你是不是冥婚照片中闭着眼睛的那个人?”
这句话似乎犯了忌讳,耳机突然“吱吱啦啦”响起来,极其刺耳,绿绿猛地把它拽下来,扔到了一旁,接着她就听到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她盯着电脑,一步步退出书房,在客厅的茶几上抓起了手机。是周冲打来的。绿绿忽然很担心,这么晚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把电话接起来:“周冲?”
周冲:“我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了!”
绿绿一愣:“什么人告诉你的?”
周冲:“一个当老师的哥们。它根本不是什么密码,那个姓姜的完全是胡说八道!它只是普通的盲文!”
绿绿恍然大悟——这张纸是个盲人送给她的,她却没想到那是盲文!有时候,思路钻了牛角尖,拽都拽不回来。
绿绿问:“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周冲:“我去盲文学校了,请一个老师帮忙翻译,他说是三个字……你猜是什么?”
绿绿全身的神经顿时就绷紧了:“快说!”
周冲:“夺命针。”
绿绿:“夺命针?什么意思?”
周冲:“我也不知道,回家再说吧。”
绿绿在沙发上坐下来,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个女子,穿着鲜艳的嫁衣,直挺挺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闭着双眼,脸像扑了面粉一样白。旁边的蜡烛在闪闪跳跳。
一个干干净净的老年妇女,穿着素色的大褂子,黑色的绣花鞋,正在为这个女子化妆——眉毛黑了,眼青了,睫毛长了,嘴唇红了……
接着,老年妇女把一根长长的簪子插进了这个女子的头发中,那头发真长啊,真黑啊。从正面看,精美的簪头从她脑袋的右侧露出来,尖利的簪尾从她脑袋的左侧露出来……
只有走到近前才会发现,那不是簪子,而是一根锋利的长针,它也不是插在了这个女子的头发上,那是视觉的误差,它是从这个女子的一只耳朵插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穿出来……
想到这儿,绿绿心里一麻,赶紧不想了。
说到“夺命针”,总让人想起武侠小说,什么逆天夺命针,什么天罡夺命针,什么子午夺命针……它跟曲添竹和狐小君有什么关系呢?
绿绿马上上网,查到了几则关于“夺命针”的新闻——游医使用不洁注射器,致使患者感染死亡;黑诊所不试敏就为患者注射青霉素,导致患者过敏性休克引起死亡;还有一个小商贩兜售扎脑袋的“血肿碎吸针”,结果闹出三条人命……
周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他进门之后,亲了绿绿的额头一下,说:“想通了吗?”
绿绿摇了摇脑袋:“想不通。你找的那个人靠谱吗?”
周冲说:“人家是教盲文的!”
绿绿忽然盯住了周冲的袖口:“你怎么了?”
周冲:“什么怎么了?”
绿绿:“你袖口有血!”
周冲抬起手腕看了看,笑了:“你猜。”
在绿绿的追问下,周冲终于说了实话,原来,刚才他去找那个姜先生算账了,他一进门就说:
“那是盲文,你骗我。”
姜先生愣了一下,说:“我从密码学的角度看,那就不是简单的盲文了。”然后,他指了指他的办公桌:“你们的钱在那儿放着,你可以拿走。”
周冲没看那些钱,冲上去就是一拳:“我打你个满脸信息安全!”
骗子大叫:“你打人!”
周冲又是一拳:“我打你个满脸特约顾问!”
骗子去抓电话,周冲一下就把电话线拽断了,接着又是两拳:“我打你个满脸东北方向!我打你个满脸地下五层!”
骗子靠在墙上,抱住了脑袋。
周冲住了手,走到骗子的办公桌前,拿起那一千块钱,从中数出九百块,摔在了骗子面前:“给你看病的。”
说完,他又拿起最后那一百块,也摔在了骗子面前,接着又是一拳:“这是最后一百块钱的!”
然后拍打拍打双手,扬长而去。
绿绿:“你只图一时痛快!打人干什么?你应该把那钱拿回来!”
周冲:“他害得我们像傻逼一样在剧场里呆了一宿!”
绿绿:“得了,赶紧想想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周冲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是文人,你琢磨琢磨。”
绿绿说:“如果没有注解,这三个字跟密码没什么区别。”
周冲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盲文老师说了,盲文不分四声,只能根据发音,再结合上下文判断。他认为这三个字只能是夺命针,因为读不出其他意思来。”
这句话引起了绿绿的警觉。
盲文没有四声!
刚才,她的思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现在突然开阔了——三个字,四种声调,那就有了很多很多发音;每个发音都有很多同音字,那就有了很多很多字;把这些字分别组合起来,那就有了很多很多含义……
她的两片嘴唇快速动起来,好像在背小九九。
周冲看了看她:“你干什么呢?”
绿绿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她,然后继续嘟囔。周冲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她。
几分钟之后,绿绿突然说:“最后那个字不是针,是镇!”
周冲一下瞪大了眼睛:“什么镇?夺命镇?”
绿绿马上起身走向了书房:“来,到网上查查!”
她在电脑前坐下来,留下一个“镇”字,搜索所有duo和ming组合的地名。这是一个大工程,她花了将近一个钟头,全国竟然没有一个!
绿绿迷茫了。
这一刻,她的表情跟曲添竹在筒晃下车之后的表情太像了……
请仔细琢磨一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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