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柯尔对自己说:“真不敢相信我所做的事。”她把最后的补给搬上槽车,运到了贝塔步梯的顶上。
拉玛里一片黑暗。在这广阔无比的空间里,灯光显得格外的微弱。
那梦是那么生动、真实。足有5分钟,尼柯尔完全惶然不知所措了。就是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一闭上眼,她仍然能清晰地看见祖爷爷的脸,听见他神秘的吟哦。
“我希望在我走之前,理查德不会醒来。”尼柯尔心想,“他没法理解这些。”
她返回槽车,最后一次穿过拉玛的外壳来到牛顿号上。足有30分钟,那些道别的话语一直在她的脑子里回旋萦绕,但此时此刻,在这最后的时刻,尼柯尔却心乱如麻。
“亲爱的迈克尔,我心爱的理查德,”她会这样开始,“昨晚上,我做了一个在我一生中最令人奇怪的梦,西罗弗的老酋长,我的祖爷爷告诉我,我的命运是与拉玛连在一起的。”
尼柯尔穿过了气密舱,进入了牛顿号的控制中心。她在摄像机旁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这真可笑。”她打开灯时,心里暗道,“我一定发神经了。”但祖爷爷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她眼前,赶走了她最后一丝动摇和怀疑,她平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她一口气录完了给她的朋友和爱人的道别辞。
“我无法用几句话在这里说明我的祖爷爷和我的非洲血液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迈克尔,在你们返回地球途中,理查德将给你讲述一些有关西弗罗部落里的故事。可以肯定地说,我从来没有被老巫师误导过。我知道,那声音并非真的出现过,而更可能是在我自己的潜意识里产生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遵从祖爷爷的指引。
“我打算用什么方法告诉拉玛,核导弹已经发射上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但在我装好帆船越过圆柱海的时候,我还有一些时间来筹划。我还记得,理查德,你曾说过,那键盘的命令可能与更高层连通……
“像这样说再见,对我来说是极为困难的,我非常想最后一次拥抱你们。但是如果你们醒来,决不会让我再返回拉玛……我爱你,理查德,对此你不要有丝毫的怀疑。我知道也许这不可能,但我还是盼望着,也许有一天,在什么地方我们再度相逢。我向你保证,如果有幸我能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不断地给她或他讲述聪明、机敏、多愁善感的父亲的故事。
“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回到了地球,而我却一直没能回去,请替我向我女儿解释我所遭遇的一切。告诉她这里发生的所有的故事,这梦,这小瓶,这幻觉,以及我还是孩子时在非洲所遇到的奇事。告诉她,我的整个心都爱着她。”
泪水在尼柯尔的脸上止不住地流。她站了起来重放了一遍,以便确定已经录好了;然后她走过了气密门,戴上了头盔,吁了口气,心里想道: “我的天,我终于这样做了。”
在黑暗中,尼柯尔乘坐着升降椅快速地下行。对自己返回拉玛的行动,她感到惴惴不安。她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她爬进了漫游车,朝着圆柱海驶去。
这时,她开始考虑怎样与拉玛的控制中心取得联系。“我可以用图画来示意,”她对自己说,“或者是精确的科学语言。我已从理查德那里学了不少。”
想到理查德,她心里不禁又充满了焦虑:“他一定会认为我抛弃了他,要不他会怎么想呢?”尼柯尔回忆起她怀着热娜维耶弗时那些忧郁沉闷和孤独的日子,那时,她无法对任何人倾诉自己的感情。她又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冲动,要转身离开拉玛。
突然出现的光亮打断了她的沉思。黎明再次来到了拉玛。像往常一样,尼柯尔被周围的景色陶醉了。“在宇宙中,没有任何地方像这里这么宏伟壮观。”她对自己说。
来到贝塔营地,她在集装箱底部找到了还包扎得好好的帆船。船的造型很漂亮。安装工作使她暂时撇开了刚才头脑里纷繁的思绪。她并不擅长安装机械装置,花了10分钟,也没能将一块大部件装配好,这时,她有些绝望了。她想起,有一年的圣诞之夜,她和爸爸花了差不多整整一夜,才把送给女儿的一个玩具拼装起来。“应该有项法律,商店只准出售装好的玩具。”她一边安装帆船,一边暗笑。
尼柯尔扛着船体走下了阶梯,把它放到水边。主要的部件她都已装好。她跪在地上,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听到两三米以外的脚步声。当她一转身,看见他已在身旁,吓了一大跳。
她和理查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奥图尔也来了。”他说,然后立即坐了下来,开始接着安装帆船。
“首先,我对他解释说,没有你我不会离开。如果没有你,我在地球上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他说我俩都疯了。但当我解释说我们也许能警告拉玛人时,他便说他宁愿与我们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而不愿冒险坐在那小艇里孤独而痛苦地死去。”
“但我想你不是说过一个人乘那小艇回去是安全的吗?”
“可不能完全肯定。那些软件给弄得糟透了,可以说是一场恶梦。你知道,它们是在慌乱中匆匆装入的,根本没有好好检查过。当然,奥图尔一个人走可能比我俩一块儿走成功的机率会大些……但别忘了,他回到地球以后会面临很严重的问题,军事法庭的审判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奥图尔才不会害怕什么军事法庭呢,他可能希望人们放过他的家人,但是……”
远处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奥图尔将军在一辆渐渐驶近的漫游车上挥着手。
“但我不懂,”尼柯尔说,“他怎么来得这么快?你总不会是步行来的吧?”
理查德笑了:“当然不是。我在升降椅下面留了一个信号源,我一到贝塔营地,看见你已经把帆船和零件拿走了,我就让漫游车自动回去接他了。”
“真有你的,”尼柯尔道,“要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装好了船下海了,难道你用双脚来追我吗?”
理查德看了看放在悬崖下面水边的船体,说道:“实际上你做的比我预料的要好,”他用揶揄的语气说,“你可能再有一个或两个小时就弄妥了。”
尼柯尔娇嗔地捶打他,被他捉住了双手。 奥图尔是三人中惟一有航海经验的人。不久,他们来到了海的中央。他要理查德拿一支桨作武器,以防那对尾随着他们的“鲨鱼”的袭击。
“这里不是玛布尔赫德或是大湾岬,”奥图尔放眼望去,帆船正朝“纽约”疾驰而去,“但显然也是很有趣的航行。”
航行时理查德试图让尼柯尔相信,那些“鲨鱼”不会打扰他们,说:“说到底,它们并没有袭击首次在这里航行的牛顿和他的队员们。如果对船的设计有什么看不顺眼的话,它们早把我们掀翻了。”
但尼柯尔并不信他的话,仍然很紧张:“你怎么能肯定呢?”尼柯尔问道,眼睛一直很不舒服地盯着他们船旁边的灰色的暗影,“如果它们不想袭击我们,为什么老跟着我们?”
“因为我们的出现是很新奇的事情,就那么回事。”理查德回答道。尽管如此,当一道灰影突然转向小船的时候,他立即神色紧张起来,抓紧了船桨。灰影从船下掠过,在另一边与另一只“鲨鱼”会合了。他松了口气,放下了船桨,说:“瞧,我给你说过吧,别担心,没事儿。”
来到“纽约”岸边离步梯不远处,他们泊住了小船。奥图尔从来没有来过“纽约”,所以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尼柯尔带他作一番短时的浏览观光;理查德则立即去了计算机那里,开始了工作。
当尼柯尔和将军来到白屋子时,理查德已经有了进展。看见他俩走进来,理查德说:“我的假设是对的,我现在相当有把握,他们一定有一种类似雷达一样的扫描探测设备。在我确定它们的位置前,你们能不能想出一种能够传达我们的警告的简单方法。别忘了,还有不到24小时,导弹就会到达这里。”
“24个小时?”尼柯尔想,“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看了一眼,理查德正在键盘上努力地工作,奥图尔将军在观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黑色物体。刹那间,一阵恐惧淹没了她因处于两位男人中间所一直怀有的温柔情感。
“明天我们都将死去吗?”她惶恐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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