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后来说她对日本人也没什么好感,除了“少年队”的那三个帅哥外。
『那你们怎么会从那时候就成为朋友?』我很好奇地问她。
「嗯——她很亲切吧!」虞姬想了半天,挤出了这个理由。
『亲切?是不是“亲”自体验才会有“切”身之痛?』我仍然半信半疑。
「你别瞎扯。可能是因为板仓雨子的眼神很诚恳。」
『诚恳?诚恳可以用来形容眼神吗?那我的耳朵看起来会不会很实在?』
「唉呀!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啦!」
在信杰的生日聚会中,虞姬也带了板仓雨子叁加。
于是信杰介绍了她:「智弘,这位是我在历史系新认识的学妹——」
他指着一个从进门开始,就没停止过微笑的女孩。
她一直跪坐在坐垫上,仔细聆听每个人的谈话,却从不插嘴。
明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还有那两颗几乎可以比美吸血鬼的虎牙,使她看来实在不像是中土人物。
「AKURA AmeKo Des,e,Do-Zo,Yo-Ro-Si-Ku。」
她霍地站起,对我行了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礼,并用流利的日文阻断了信杰的话头。
哇!讲啥米碗糕?原来她真是番邦姑娘!
我求助似地望了望信杰,他却只是微微地扬起嘴角,一看就知道他在忍住笑意。
我搔了搔头,不知如何应对,一脸愕然地愣在当地——
「对不起,我是板仓雨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她赶紧改口,用带点特殊腔调的中文重新讲一遍,并又鞠了一个90度躬。
彷佛受到她的影响,我也手忙脚乱地向她行了一个接近90度的鞠躬礼。
『我叫蔡智弘,也是初次见面,也请多指教。』
信杰看到我们的糗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AmeKo,智弘是工学院的学生,人还不错,你以后可以请他多帮忙。」
信杰指着面红耳赤的我,向同样也是面红耳赤的她这么介绍着。
「hai!蔡桑,以后请多多照顾,A-Ri-Ga-Do。」
她红着脸回答,但仍然没有忘记90度的鞠躬礼。
而我这次,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智弘,这块拿给AmeKo。」
信杰切了一块蛋糕,努了努嘴角,往AmeKo的方向指去。并把音量放小。
我猜不透为什么信杰一付神秘的样子,该不会想整我吧!?
我纳闷地拿起这块蛋糕,端给了她。
『板仓小姐,请用。』
「A-Ri-Ga-Do。蔡桑,你叫我AmeKo就可以了。」
『A——A——Ame——』
“阿妹”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念。
「A-me-Ko。Ame是“雨”的意思;Ko是“子”,所以我叫AmeKo。」
她微笑地解释着。
『AmeKo,在台湾还习惯吗?』
用这句话当开场白,虽然不甚够力,也算合情合理了。
不然要问啥?难道问她为什么跑来台湾学中文?
这种问题她一定被问烦了,而且搞不好只是她吃饱饭没事干而已。
「一切都还好。台湾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很喜欢。」
『跟人沟通没问题吧!?』
「嗯。只是有时听不懂台语。」
『在台南,听不懂台语的确有点麻烦。』
我附和地说着。然后就不知道要扯什么了。
而AmeKo跟我讲话时,总是微笑地看着我的眼睛,并专注地聆听。
因为怕她听不懂,所以我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并去掉较为艰涩的字句。
这样的对话,不累才怪!
「智弘,过来一下。」
信杰的声音适时地化解我的危机。
『有事吗?』我走到他身旁问道。
「AmeKo长得不错吧!?」信杰不怀好意似地笑着。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罗!我是要给你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机会?是不是你意外保险的受益人要写我?』
「你少无聊!是这样的,AmeKo想找人教她中文,而她也可以教日文。」
『所以呢?』
「所以就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
『拜托!为什么偏要找我?我又不学日文。』
「为什么不学日文?」
『第一,我不喜欢日本;第二,学日文对我没用。』
「没听过“不以人废言”吗?你不能因为讨厌日本人,就不喜欢学日文啊!」
『我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日本人而已,这有程度上的差异。』
为什么不喜欢?我也说不上来。应该只是偏见吧!?
也许除了有历史上的仇恨外,还有对于近代日本经济上的强盛,我有着因嫉妒而产生的不满。
「智弘,我知道你对日本还有一些民族的仇恨。但所谓“罪不及妻孥”,即使男人做错了事,他的老婆和孩子仍然是无辜的,不是吗?」
信杰的话其实有道理,奈何我的偏见也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可以没有罪,但不代表我不能讨厌。总之,我不想学倭寇的语言。』
「我问你,你的野狼机车是不是日本制的?SONY收音机和电视机呢?
还有CASIO计算机?科学实验用的仪器?这些哪一样不是日本货?
你有种就不要用这些日本货,再来跟我强调你高尚的民族情操。」
信杰终于看不惯我对日本人的偏见,开始教训我。
『这不一样啦!正因为日常生活中已经用了这么多的日本货,所以不希望灵魂也被日本污染。』
「我听你在瞎掰!你还不是照样学英文,难道你喜欢被美国污染?」
『英文是国际通用的语言嘛!怎能与日文相提并论。而且我的英文不好,所以灵魂还是很干净的。』
我说不过信杰,只好开始强词夺理。
「你别推三阻四的,要不要一句话!」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很排斥日文,只是觉得没必要学而已。』
「你实在是不知好歹,很多学弟抢着跟我预约,你竟然敢不要!?」
『既然那么多人抢着要,你就公开比文招亲嘛!何况我是工学院的学生,中文造诣哪有你们文学院的学生好。』
「这你就不懂了。假设要教小学生加法,叫大学生去教就是“杀鸡用牛刀”。
如果AmeKo的中文程度像只鸡的话,那我们这些文学院的学生就是牛刀了。
所以你这只菜刀刚好合用。」信杰拍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着。
果然是文学院的学生,连损人时也是那么地不露痕迹。
『我这只菜刀够利吗?』
「当然够利罗!而且你又姓蔡,注定就是生来当菜刀的。」
『可是——』
「别那么多可是了。更何况你的台语也可以通啊!AmeKo也想学台语。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我不会讲台语,哪轮得到你捡这个现成便宜。」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自己无法胜任才想到我。』
「当然罗!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这么照顾你。感动了吧!?」
『好啦!我答应了总行吧!』
信杰走到AmeKo面前,指着我说:「AmeKo,智弘的中文程度比我高,你可以向他多学习。」
这家伙!刚说我是菜刀,他是牛刀,现在又说菜刀比牛刀锋利。
我实在分不清是赞美还是讽刺。
「蔡桑,以后就拜托你了。」
AmeKo露出虎牙兴奋地说着,当然她的招牌动作又出现了。
『彼此彼此,请别客气。』
从此,每个礼拜二、四的晚上七点到九点,AmeKo会到我住的地方。
前一小时,我教她中文;后一小时,她教我日文。
我的日文程度,可以说是十窍通九窍。换言之,即一窍不通。
所以她只好从开始教我。
而AmeKo的中文底子却不差,所以我根本不算是教她中文,顶多教她如何欣赏唐诗宋词而已。
偶尔再夹杂着一些台语。
因此我跟AmeKo的沟通,主要是靠中文。
如果中文仍然是鸡同鸭讲,就只好用英文。
虽然我的英文并不好,但已经足以嘲笑日本人了。
我也深刻地体会到微笑是人类共同语言的道理。
因为当我们彼此不懂对方语言中的意义时,总是会相视一笑。
记得第一次上课时,我问她:『AmeKo,为何你叫“雨”子呢?』
她说因为她是在雨天出生的,所以她爸将她取名为雨子。
原来如此。
所以在晴天出生的叫晴子?下雪时出生的叫雪子?
那么在台风天出生的,难道叫风子?
看来日本人取名字时也是很混。
她说她因此而非常喜欢雨天。
当初会选择来台湾而非大陆,有部份的理由是因为台湾多雨。
她说她也跟雨天非常有缘。
甚至在日本考高校及大学时,都碰到雨天。
「所以,我的考试成绩很好的。」
她轻轻地笑着,不忘了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
后来,我很想告诉AmeKo,台南的冬天是少雨的。
如果期待下雨,应该到台北。
这么说好了,如果台北在冬天下雨,是像家常便饭般普通,那么台南的冬雨,就会像鱼翅鲍鱼般珍贵。
可是我始终没有告诉AmeKo,与其说怕她失望,倒不如说我怕她真的转到台北去念书而让我失望。
AmeKo住的地方,跟我只隔两条街,还算很近。
她有两个室友,和田直美与井上丽奈,都是日本留学生。
和田满胖的,肤色黝黑,听说是来台湾后常跑海边所晒的。
因为和田的家乡在日本关东地区,一年中真正的夏季最多也只有两个月。
这也难怪她非常喜欢南台湾炎热的气候。
井上的眼角上扬,颧骨较高耸,有点韩国人的味道。
和田的男友是香港的侨生,至于井上,听说她的男友在日本。
其实我对日本人的印象是很刻板的。
说是“印象”好像也不合理,因为认识AmeKo之前,我从未接触过日本人。
所有关于日本或日本人的资讯,全都来自于电视书本漫画或是别人的意见。
日本人勤奋、守法、团结、有秩序、好色而奸诈、欺善却怕恶、自卑又自大。
我所获得的片断或者可说不太正确的资讯是这么告诉我的。
而日本女人则是柔顺的最佳代言人。
上帝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还要凑左脸让他打。
可是听说日本女人更夸张,她除了让你打左脸外,还会问你的手疼不疼。
也许夸张的不是日本女人,而是我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然后让它成为我的刻板印象。
幸好日本人对中国人也有刻板印象,所以我也不用太自责。
日本人觉得中国人脏、乱、自私、爱钱、蓄八字胡、留辫子、既奸诈又邪恶。
这是我看过的日本漫画中,中国人的普遍特点。
看来,“奸诈”似乎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共通点。
所以,认识AmeKo之初,更加深了我对日本女孩的刻板印象。
因为她总是柔柔顺顺,讲话时也总是带点腼腆微笑。
不过后来又认识了和田直美与井上丽奈,让我的刻板印象来个大逆转。
那次是个耶诞夜聚会,虞姬邀了和田、井上与AmeKo来庆祝。
三杯玫瑰红下肚后,和田和井上便开始肆无忌惮地高声歌唱。
幸好是冬天,不然我真的觉得她们会有跳脱衣舞的冲动。
“幸好”是我用的形容词,陈盈彰用的形容词却是“可惜”。
为了当AmeKo的中文老师,也为了当AmeKo的日文学生,我特地买了张方桌。
一公尺见方,高度大约只有四十公分,就像电视 常见的和式桌子。
上课时AmeKo在我左手边,我在她右边。
我右她左的方位,刚好符合双方国家的交通规则。
每次采跪坐姿势上课时,下半身血液循环不佳,总让我双腿发麻。
AmeKo教了我好几次跪坐要领,我却始终学不会。
我曾问过AmeKo,跪坐是否是导致日本人长不高的元凶?
「蔡桑,大丈夫比的是志气和心胸,与身高无关哦!像丰臣秀吉就很矮。」
AmeKo的回答令我佩服与诧异。
『太棒了!你果然是我的老师。』我拍着手叫好。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AmeKo有点不好意思。
『不,你讲的很对。中国人总喜欢嘲笑日本人的身高,却忘了在西方人眼,中国人一样会被嘲笑身高。』
『也有人说日本人像钟摆,摆荡于优越感与自卑感之间。难道中国人不是?』
我不断地高谈阔论,忘了AmeKo的国籍,也忽视了AmeKo的神色。
「蔡桑,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日本人?」AmeKo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其实有点心虚。
「因为我发觉班上有些同学好像对我并不是很友善。」
『真的吗?』
「嗯。」AmeKo很委屈地低下了头。
「原先我觉得很困惑,后来我去修了中国现代史,我才知道原因。」
AmeKo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日本的历史书真的跟台湾差好多。」
『你们的书上怎说?』
「日本的书上通常会强调日本太小又太挤,若不出兵则无法生存。或是说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其实是为了联合亚洲弱小民族抵御西方人入侵。再不然则会无奈地说发动战争是少数军阀的野心,与天皇及日本民众无关。」
「我也一直相信日本是二次大战的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为我们只强调东京被美军飞机轰炸的惨况,以及两颗原子弹所造成的人间炼狱。」
AmeKo彷佛很无辜,喃喃自语地说:「后来面对那些对我并不是很友善的同学时,我都会觉得有些罪恶感。」虽然我对日本书上的逃避现实很不满,但我却对AmeKo的神情更不忍。我甚至有些愧疚,因为我曾经将日本跟AmeKo划上等号。然后将侵略与残暴无耻再跟日本划上等号。
『你别胡思乱想,即使日本真的侵略中国,也不见得跟台湾有关。』
「为什么?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
『是这样吗?』我有点苦笑:『台湾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晓得。当我说我是中国人时,就会被人说不重视自己成长的这块土地;而当我说我是台湾人时,却会被人说数典忘祖,不知饮水思源。一个简单的称呼,却必须背负沉重的包袱。』
「那你怎么办?」
『很简单。我就说我是华裔的台湾人,这样总该不会被骂吧!哈哈哈——』
「华裔的台湾人?很好玩的称呼。」
AmeKo笑了起来,似乎听不出我笑声中的干涩。
『我有时很羡慕香港人。因为即使香港的土地上飘扬着英国国旗,即使他们很讨厌中共政权,也歧视中国大陆的人,但他们自称是中国人时却是理直气壮,自称是香港人时也很理所当然。』
『好像扯远了。现在是日文课还是中文课呢?』
「已经是日文课了。」AmeKo看了看表,微笑地说。
『那么今天ItAKURA 桑要上什么呢?』
「蔡桑,要不要先取个日本名字?」AmeKo突然这么建议着。
我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
『对不起。我不取日本名字,我坚持。』
我想她大概不太懂“坚持”的意义,所以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该怎么跟她解释呢?难道告诉她,我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算了,这种遥远且似有若无的仇恨,是很难解释的。
虽然我已经知道把对日本人的偏见转嫁给AmeKo有失公平,但我却还死守着古老而顽固的民族的最后一丝尊严。
『AmeKo,我帮你取个中文名字吧!』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也为了怕AmeKo误会,轮到我这么建议着。
「hai!蔡桑,请多多麻烦你了。Do-Zo!」
AmeKo讲的中文,有时还是有点绕口。
『既然你喜欢雨,那就叫小雨好了,听起来有下雨的感觉。可以吗?』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学她爸爸用混的。
而且雨子的“子”既然无啥了不起的意义,那么小雨的“小”也不该太特别。
「小雨——嗯——小雨——」
AmeKo歪着头,很仔细地思考着。
「e,Do-Zo,Yo-Ro-Si-Ku。」
她突然很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对我行了一个90度鞠躬礼,微笑地说着。
我们似乎都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窘状,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AmeKo,那我的名字在日文该怎么念呢?』
「蔡念Sai,智念Chi,弘念Kou。所以是Sai-Chi-Kou。」
蔡念Sai?很像是台语“屎”的发音。
没想到“蔡”在台语念起来不好听,在国语念起来难听,在日语念起来更是恐怖。
『e,Do-Zo,Yo-Ro-Si-Ku。』来而无往非礼也,所以这次轮到我向她行90度鞠躬礼。
AmeKo又开心地笑了。
而我突然发觉,我很喜欢看她微笑时所露出的那两颗虎牙。
渐渐地,我喜欢上AmeKo。
少说了两个字,我是说我喜欢上AmeKo的课。
她当学生时很认真,当老师时更认真。
有时我很想告诉她,我只要懂平假名还有普通的会话就可以了。
但AmeKo讲课时的专注和细心,让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付日文课。
『a-Da-Si-a Sei-Ko-u-Dai-Ka-Ku No Ka-Ku-Sei。』
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学的学生”念一遍。
「蔡桑,“学”要念Ga-Ku,Ga是浊音,不能念成Ka-Ku。」
AmeKo用嘴型夸张地念出Ga的音,刚好露出虎牙。
『我知道我为什么Ga会念不好的原因了,因为我没虎牙。』
「呵呵,上课要专心,别开玩笑。」
「你知道吗?我教的是大坂腔的日语,与东京腔不太一样。」
『是吗?我懂了。那我教你的算是台湾腔的台语。』
「我跟你说真的Ne。所以你要记得你学的是大坂腔的日语哦!」
AmeKo很认真地交待着,好像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
甚至告诉我大坂人说谢谢是O-Ki-Ni,而非A-Ri-Ga-Do。
其实只要有日本人听得懂我讲的日语,我就偷笑了,谁还管腔调!
当AmeKo的老师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为她常会问许多很难沟通的问题。
「蔡桑,荔枝是什么?」AmeKo知道杨贵妃最喜欢吃荔枝,于是问我。
『一种水果啊!』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长怎样呢?英文叫什么?」
『现在不是荔枝产期,没办法请你吃。至于英文嘛,也许叫milk chi。』
「milk chi?」
『你鸡啊!』
我觉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脸茫然,自得其乐地大笑着。
「那么“去势”呢?」
『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
「不不,我是说这个“去势”——」AmeKo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个喔!嗯——有点难以启齿。』
「是吗?是不是“大势已去”的意思?」
『哈哈哈——对对对。去了势以后,的确是大势已去。』
与板仓老师相比,我这个蔡老师实在应该汗颜。
虽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并未因此而多雨。
台南冬天的干燥温暖是我喜欢台南的主要原因,不过我现在却期待着下雨。
正如AmeKo一样。
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个星期二清晨,天空才开始飘了一些雨。
那天AmeKo来上课时,还背了一个红色背包,我很纳闷。
我记得那时我正在教她李商隐的《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的窗户虽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时窗外却正淅哩哔啦地下起雨来。
像是听到声响的猎犬,AmeKo跃身而起,直奔窗边。
「Man-Zai!Man-Zai!(万岁)」
AmeKo高举双手,情绪有点亢奋,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Mo-Mo-ta-Ro 桑,Mo-Mo-ta-Ro 桑——」
AmeKo唱起歌来,边唱边拍手。
『咳咳——AmeKo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吗?」AmeKo将她的手表凑到我面前:「现在是8点1分,轮到我是老师了。Man-Zai!Man-Zai!」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我只好拿出日语读本。
「今天我们不上课,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刚刚我唱的“桃太郎”好了。」
『但我今天对日文的动词应用,有强烈的学习欲望,期待听到老师的教诲。』
我可不想学日文歌,只好装作一付很想上课的样子。
「蔡桑,你真爱开玩笑,你哪有那么用功。呵呵呵——」
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牵拖,又格格地笑着:「唱日文歌对学日文有很大的帮助,这叫“寓教于乐”。」
『你那叫假公济私吧。』
「呵呵——」AmeKo坐回桌边:「我唱一句,你跟着唱。这首歌很简单,很容易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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