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缁煦市文化局局长东方长青还躺在被窝里,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了。东方长青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妻子周娴就神经过敏地探起身来,越过东方长青的身子捞起了手机,熟练地摁下开锁键,查阅起来。和所有对自己的婚姻不自信的女人一样,周娴操作起丈夫的手机来,比操作自己的手机还要熟练。短信是文化局副局长胡嵩发过来的,只有短短几句话:“局座,周末难熬,可否有兴趣娱乐一下?”
没有搜集到有用的证据,周娴显得有些败兴,咕哝说:“又是邀牌的,你们文化局就没有一点正事办吗?”市文化局一个局长,三个副局长,正好一桌,经常凑在一起打麻将,缺了谁都不行。东方长青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说:“这怎么不是正经事?我们从事的就是文化工作嘛,什么才是中国最广泛的群众文化活动?麻将!一百单八张万饼索,暗合天罡地煞之数,其中包含了多少哲理,堪称国粹。”
周娴听了,撇了撇嘴,说:“歪理。”
东方长青不再说什么,穿戴整齐了,俯下身去在周娴嘴上敷衍了草地吻了一下。这是周娴给丈夫规定的必需程序,周娴是那种向往浪漫却毫无创意的女人,除了向肥皂剧学习,实则没有一点浪漫的才情。东方长青穿戴整齐,关了卧室门,在书房里回了短信,也是简洁的五个字:“我就来,等着我。”然后才去卫生间洗漱完毕,提着公文包出门,到负一楼取了车,开着单位的新奥迪缓缓地走上街头。
缁煦市的周末是散淡而慵懒的,这样一个还有些清冷的早春清晨,居民们大多还在赖在床上,街上的车辆不多,显得有些空旷。东方长青把空调温度调到适中,然后打开车载DV,肖邦的《小夜曲》舒缓地响了起来,在车里的空间迷漫。不知为什么,东方长青特别钟爱肖邦的《小夜曲》,无来由地觉得这舒缓的旋律里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每一次去和白雪幽会的途中,他都要放上这个钢琴曲子,让激情在身上如蓄水一样一点点地积蓄起来,等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了。
此时,东方长青的心里,欲望正如一潭春水,一点一点地汇集着,很快就意乱情迷了。那条短信是白雪的,这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密码。尽管周娴防范严密,东方长青只是略施小计就瞒天过海了,方法很简单,把白雪的电话用胡嵩的名字储存下来就行了。因此,白雪打过来的电话和发过来的短信,出现的是胡嵩的名字,周娴哪里能想得到呢?
奥迪沿着五一大道向北驰去,然后拐上玫瑰路,进入了玫瑰新村,小区保安举手敬礼后打开了电动门,奥迪缓缓地开了进去。这是一个高级小区,居住在这个小区的大多是一些城市蓝领,一群率先富裕起来而且行为时尚的人。汽车沿着卵石路缓缓进去,在一栋高楼下停下来,这栋高楼七楼的一个复式楼,是他和白雪的爱巢。
电梯的上升,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达七楼了。走出电梯门的瞬间,东方长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间激烈起来,呼吸都有些艰难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想到白雪,自己从身体到精神都会那么的激动,那种激动简直无法把持,仿佛一个第一次谈情说爱的青皮后生。与周娴长达十年的婚姻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激动,也许有吧,忘记了。十年,一切都模式化了,激情不再是出于内心,而完全是一种表演。因此,当他站在房间的门前的时候,他不得不用一只手去掏钥匙,而用另一只手去掩住胸口,防止那个心脏会蹦出胸口外面来。
转动钥匙,门锁轻微的一声吧嗒声,无声地开了。房间里一股慵懒的,带着一丝儿甜味、一丝儿酸味的气息迎面袭来,这是爱的气息。他悄悄地走进去,随手把公文包丢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卧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床单下,白雪蒙头睡着,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到来。他一进门就直接向床边走去,却没有想到突然背后贴上来一个温暖的胴体,然后是零乱的呼吸声传来。白雪给他制造了一个假像,她躲在门后,给了他一个惊喜。隔着衣服,他感觉到了她的乳房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坚挺而柔软,她的体温传过来,背上好像是搁着一盆火。
他转过身来,她一下子滑进了他的怀里。真丝睡衣无声地褪下来,被随手扔在高级拼木地板上。他摄住她,两张嘴紧紧地焊接在一起,那吻真长真深啊,他们以舌头互相探索着,似乎要把生命从对方的身体里吸出来,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这吻几乎要使得彼此间缺氧窒息。他拥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一切结束后,他们相拥着,含笑地看着对方。她娇美的脸上红晕未褪,眼里流光转动。他不禁怜爱万分,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吻着,喃喃连声:“雪,我爱你,我太爱你了,你知道吗?”
“我也爱你,东方,没有你的晚上,我心里充满了对你的欲望,我实在忍不住了,才给你发短信。”白雪说着,用嘴唇轻轻地啄着他的脸,回应着他。然后不舍地爬起身来,说:“睡吧,我的王子,你累了,我去给我的王子准备早餐了。”
东方长青一把抱住了她,说:“早餐就不要在家里吃了,我和智慧大师约好了,去寺里吃早餐。”
白雪笑笑,说:“又要去东江寺?”
东方长青点了点头。白雪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改不了在政协民宗委时的习惯,忘不了求仙拜佛的。”
东方长青笑了起来,说:“我哪是求什么仙拜什么佛啊,说实话,在政协当民宗委主任三年,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只得到智慧大师这么一个届外朋友,平时没事就去寺里和他手谈两局,也听他说一说佛经,洗涤一下自己这颗尘心,磨磨自己的性子。调到文化局这一年来,事情多了,去的也少了,所以昨晚就和大师约了一下。”
白雪调皮地一笑,说:“你才做了这事,又去佛教胜地,不怕亵渎了神灵?”
东方长青明白雪说的是什么,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说;“不羞,你还说呢。”又说:“我们本来就是衣食男女,也不想修什么正果,何况佛法无边,最讲究的是一个包容,因此佛教是世界上包容性最大的宗教,佛家人自修很严,对世人却是宽容对待的。佛教也崇尚一个爱字,岂会把我我们之间的爱视为亵渎?”
白雪轻轻地掐了他一下,说:“就你有理,好像自己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大师似的。这样吧,经常听你大师长大师短的,我也早有一瞻仙颜的想法,你带我一起去,我也问一问自己的前途,行吗?”
东方长青讥诮道:“这下不怕亵渎神灵了?”话没说完,挨了白雪的一记轻轻的粉拳。
礼佛山在酉市西南约四十公里处,山下有条大河带绕而过,酝育成一个冬暖夏凉的独特小气候。山上古木参天,多有古老名贵树种,掩映着一个大寺庙,这就是有名的东江寺。相传东江寺修于东晋初年,至今已有千年历史,期间多次毁于战争和火灾,又多次修复。佛教界有个说法,说是中国佛教有三个半法轮,其中半个就在这里。解放前这里香火非常旺盛,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造反派来礼佛山破四旧,亏得当地驻军的一名军长闻讯,派兵保护才没有被毁。改革开放之后,冷清多年的古寺又旺盛起来,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争相上山烧香拜佛,竟然门庭若市。
东方长青和东江寺的渊源可谓十分深了,他在任市政协民族宗教专门委员会主任的时候,东江寺住持智慧和尚就是市政协委员、常委,两个私交颇厚。如今他调任了市文化局局长,东江寺又是市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彼此的关系就更深了一层。当年东方长青政坛铩羽后,经常来寺里小住,无非是为了抚平心里的焦躁,为自己求得一点平和而已,原不是为了求仙拜佛而来的。
回想起那几年的生活,东方长青不由得有了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东方长青三十岁那年,当选长宁县县长,可谓年轻气盛,烈焰正炽,前途不可限量。在长宁县的经济发展思路上,市委书记孟庭方一心看着眼前一点蝇头小利益,只顾政绩而不顾及可持续发展的思路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按说,近些年来实行党政分家,县长负责经济工作,孟庭方作为市委书记,只要抓抓全盘就行了,但孟庭方偏偏就对经济工作特别感兴趣,两个人在经济发展思路上就不免要有一些磕绊,一来二去,县委政府两大头拧着的事也就逐渐公开化了,就连市里也知道长宁县党政不统一的事儿,调解了多次。按说,党政不合也是常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偏偏孟庭方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搞经济不行,搞起权术来倒是有一套,挤兑起人来可谓花样百出,不遗余力。东方长青的县长还差两年才满届,就莫名其妙地给挤兑出了局。市里可能是为了安慰他,把他调到市政协任民族宗教专门委员会主任,行政上还是正处实职。只是,这个正处实职和那个正处实职的区别就大了去了,简直就是天渊之别。虽说辈份不小,四大家之一,却不实惠,实际权力还不如政府组成局下面的一个管事的科室。一个三十来岁风头正劲的县长,一下子被搁在一个没事管,也不管事的闲职上,强烈的落差让东方长青难免有一种遗憾,感觉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似的。政协原本就没有什么实际责任,说起来事事皆管,其实事事都管不了,到专门委员会,简直就没事可干了,一年弄一两个调研,开展次把视察,协助办公室开好一个例会,余下的时间,确实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东方长青初到政协那两年,闲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上班时间不是看报就是上网下棋,偏偏网上的棋友个个满心浮躁,原来没几个高手,几盘棋下完,也就不想再下了。
官场上的习惯,一个人一旦进入了人大、政协机关,管的事少了,参加的会少了,出头露面的机会少了,也就慢慢地冷了一来,渐渐边缘化了。渐渐地,东方长青就把自己那颗积极用世的心慢慢淡了,灰了。他是民宗委主任,平常政协开会,民族宗教界别的委员总是分在一个小组,他是当然的组长。这样他和东江寺的智慧大师熟悉起来,大师七十来岁年纪,慈眉善目的,身披袈裟时,就活脱脱像电影《少林寺》里长着长寿眉的老方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智慧大师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师颇好相人,见了他,注目片刻,缓缓道:“东方主任,恕老僧无礼,我看了您的骨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如点漆,熠熠生光,乃是大贵之相,异日必定要飞黄腾达。”他听了,不以为然,说:“大师取笑了,您这话要是早几年说,我定会倍受鼓舞,如今我落拓至此,尸位素餐,连市里四大家机关的年轻人都不认识我是谁了。我自己早已经把那颗积极用世的心灰了,还说什么飞黄腾达?”
话说得不客气,智慧大师却不以为怪,而是徐徐言道:“老和尚的话说到这儿,能否应验,须待时日,到那时,您才知道我今日之言,原非虚语。”
两会期间,委员们原无多少工作要办,休息时候,作为民宗届组长的东方长青在大家讨论结束后,想要邀人手谈一局,不料遍邀之后,莫有应者。正在遗憾之时,智慧大师手拈白须,徐徐说:“和尚平时也爱这黑白之道,要是东方主任不弃,我来应付几招如何?”东方长青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展开棋盘,两个正襟危坐,对弈起来。一局罢了,东方长青竟然以一目半告负。不禁对和尚另眼相看起来。从此,东方长青和智慧大师成了好朋友。周末或者节假日,东方长青都喜欢乘车来到这礼佛山,和大师手谈两局,余下的时间两个坐山观景,谈佛论道,一僧一俗竟然十分契合。渐渐地,东方长青那颗已经灰了淡了的心,竟然变得开阔明朗起来,在恬静安宁之中,又有了精神的力量。这种心境的变化,东方长青自己都十分不解,有一次,他问大师:“大师,论说佛家以出世为念,为什么我认识您之后,以前那些沮丧心情不再有了,相反倒是在淡定之后又有了活力,似乎有了一种什么精神的力量注入内心似的。”大师微微一笑,徐徐回答说:“佛教之出世,其实是为了入世,只有出世,才能入世。出世说的是一种境界,入世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一味只为出世,则何以验证佛法的功效?不入世,如何普渡众生?东方主任,您能悟到这个程度,确实是一个有慧根的呢。”
东方长青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仕途进退,居然也和东江寺、和智慧大师密切相关。市政协主席向礼,来政协前是市委分管组织人事和意识形态的副书记,不知为什么,连续当了三届市委副书记的向礼始终难以在政途上再进一步,熬到五十岁上下,眼看着升迁无望了,才被上级给了一个安慰奖,调到政协当主席,解决了一个正厅的待遇。向礼当了政协主席后,心情不免也有些失意,对下属也就没有精力去关心,虽然开会时常说要在政治上,生活上关心同志之类的套话,其实对下属的前途问题采取的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一开始向礼在会上郑重其事地说起要在政治上关心干部之类的话时,东方长青也不免和政协机关里的几个年轻人一样怦然心动,胸中热乎起来,感觉自己遇上了一个关心下属的好领导,于是多次向向礼说起自己的抱负,透露出自己想出去再干一翻事业的想法。没想到,向礼嘴上答应好好好,却从来不去推荐一下,一来二去,东方长青也就明白了向礼的为人,不再寄以希望了。
向礼的老婆彭金香身体多病,近些年又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多方求治无效,痛苦不堪。有一天,东方长青到医院去看望彭金香,无意中提到智慧大师医道高深,说:“彭姨,东江寺的住持智慧大师是我的好朋友,道行十分高深,还精通中医,你何不请他来给你看一看,帕金森综合症这病,到现在还是世界医学上的难题,西医是莫奈其何的,不妨试一试中医治疗。”彭金香病急乱投医,就委托东方长青去请智慧和尚来治疗。东方长青说大师轻易不下山,最好是请彭金香上山去求医。在彭金香的软磨硬缠下,向礼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宜去寺庙拜佛,怕引起猜疑,于是请东方长青全程陪着夫人上山治病。也不知道是智慧和尚医道高明,还是彭金香的心理反应,治疗了几次,彭金香的症状就减轻了不少。两个月之后,居然沉疴大愈,行走如常了。
有了这几次的私人交住,东方长青和向礼主席之间的私交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彭金香,对东方长青更是感激不尽,多次对向礼说:“东方这孩子,知书识礼的,为了我这病,真是让他费尽了心。老向,你是他的领导,也该关心关心他,这孩子年轻,懂得感恩,是一块好料子,你看能不能操作一下,向组织建议提一提,也解决解决副厅待遇,算是我们也报答了他。”枕头风吹得多了,向礼就用了心。
命运仿佛是在一天之间就改变了的。又是一个周末,东方长青和往常一样去了礼佛山东江寺,正在与智慧对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手机一看,不觉有些诧异,而且激动起来。来电显示的号码竟然是向礼主席的。在政协上班三年多了,向礼主席主动给东方长青打电话还是第一次,就是在他带着彭金香治病时,向礼主席要找他,还都要经过办公室给他打电话。向礼问:“长青吗,你在哪里?”东方长青连忙回答道:“向主席您好,我在东江寺智慧大师这里呢。”向礼在那头笑道:“不错,你还真能够做到心中淡泊,既然你在那里,就代我向大师问好。”东方长青说:“好的,我一定落实您的指示。”向礼说:“这样吧,有些事我想和你谈一下,你那里车方不方便?不方便我让我的车去接你。”东方长青如实表示:“这里车不太方便,但也不用主席您派车,我搭个车就回来了,只不过是慢一些。”向礼说:“既然不方便,我就叫小向把车开来接你好了。”
放下电话,东方长青就有些发愣,向礼亲自打电话召他回去,要和他谈什么呢?想着,抬头看,智慧大师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才想起向礼的交待来,说:“大师,我们向主席在电话里要我代他问您好。”大师微笑颔首,说:“谢谢向主席。”东方长青道:“向主席说派车来接我回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智慧手捻白须笑了起来,说:“东方主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的话吗?现在,那句话就要应验了。”
半个小时后,向礼主席的司机小向就开着四号车来到了东江寺,东方长青告别了智慧和尚,随车回到了市里,向礼主席在自己家的书房里接待了他。向礼主席和他谈话的当儿,彭姨一直陪坐在旁边,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那神情似乎在告诉东方长青,他的事她是尽力了的,也显示出她待东方长青的不同寻常的亲近。向礼主席说:“东方主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来政协三年多了吧。”
“是,谢谢主席关心。”东方长青小心翼翼地回答。
向礼慈祥地一笑:“你多次向我提出想出去任职,我也一直记在心上,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这次把你请来,就是想就这个问题和你聊一聊,看你还想不想从政协机关出去。你彭姨的意思,推荐你当一届政协副主席,解决一个副厅的政治待遇,这点我觉得不是什么难事,你的工作能力、思想水平以及工作业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政协党组也有向市委推荐副主席候选人的权力。但是,我还是觉得,在政协,解决一个副厅容易,但要从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再出去干一番事业就相对要困难一些了。你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我的意思,你还是考虑去某个职能部门,即使是平调,也要比当一个虚的副厅好实在一些,有了平台,就有了展示自己能力和才华的机会,再从这个平台上起步,你的意见呢?”
东方长青的心咚咚地急跳起来,一时竟然思绪纷呈,不知如何回答好。彭姨削好一个苹果递给他,说:“我们家老向对下级是很关心的,给你考虑的也很全面。”
“是的,能在向主席手下工作,真是我的幸运。”东方长青由衷地说,心里却已经把事情权衡了一遍。向礼说得对,干一届政协副主席,副厅级别是解决了,但从政协副主席的任上再去当副市长、市长或市委副书记、书记,从历任情况来看,鲜有先例,几乎是不可能。再就是,从有职有权的方面来说,还不如去某个政府组成局当个局长,以自己的能力,如果机缘巧合,副厅级别也未必不能达到。这样想着,就说:“我非常感谢向主席对我个人的培养,至于我的去向问题,我听您的。”
“那就好。”向礼宽慰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这几天市委要召开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我虽然只是列席会议,但我市多年来的做法,人事安排会听取政协主席的意见,而且也会给人大和政协留一点机动名额。即将研究的人事安排方案的草案我也看了,市文化局局长卫昌贞在开发中受贿被批捕后,空出来的职位目前虽然有几个预备人员等着,却还没有定下来。我考虑提议由你去任市文化局局长一职,你看如何?”
向礼一说完,东方长青心里不由得像被泼了盆冰水,一下子冷了下来。文化局虽说也是政府组成局,却历来不怎么受到重视。清水衙门不说,以自己原来在县里任主管时候的经验,就是在分配人大代表名额这类小事上,宣传口的代表名额往往落不到拥有一百多名干部职工的文化局,而是落在只有几十人的广播局。各地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县、市长,多出于教育局或广播局,其位子之不重要可见一斑。文化局局长的未来,大多安排到政协或人大当一个科教文卫的主任,最后退休。自己好容易从政协出去,难道只是为了五十岁后再回到政协来养老吗?
仿佛看透了东方长青的内心想法,向礼微笑着说:“我知道,文化局近些年来有些边缘化,和别的政府组成局相比,位子是差了一些。但是,英雄不问出处,任何单位,任何部门都出领导,出人才。当然,应该承认,出不出领导固然也有单位是不是重要的客观因素,有的单位在领导心目中位置靠前一点,领导考虑的确实多一点,这种情况是有的。但我还是要说,仕途进退,关键在自己。而且,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群众文化工作越来越显得重要,越来越受到党和政府的重视。另外,我之所以推荐你去当这个文化局局长,也因为这个职位相对要边缘化一些,竞争不是很激烈,这样把握性也更大一点。”
看着向礼的笑容,东方长青虽然心里不太满意,却拂不下向礼的好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说:“谢谢您,向主席,无论在什么单位,只要能经常得到您的关心,我都愿意去干,决不给您丢脸。”
“那就这样定了吧,当然,这仅仅是我们私下的谈话,至于事情成与不成,还得等市委常委会以后才能确定,以组织谈话为准。”向礼慈祥地笑着,说。“至于我,当然会随时随地关心你,毕竟你是从政协出去的嘛。”
“我知道。”
就这样,三个月后,东方长青调出了市政协,去了市文化局。得知他的任命后,不少人暗中窃笑,说他是官迷心窍,病急成投医,一个无人问津的文化局长就把他给迷住了。一些朋友还当面揶揄他,说他是官瘾大,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东方长青只是笑笑,不解释也不分辨。倒是智慧大师真心诚意地向他表示了祝贺,说:“以佛教的理念来说,只要心中有佛,处处皆可成佛。倘若心中无佛,即使在如来宝座下修行,也未必能得正果。”
奥迪车轻轻一拐,离开了国道,向一条伸向山谷的公路驶去,礼佛山到了。东方长青关上了DV,《小夜曲》嘎然而止。本来还在和他调笑着的白雪也神情庄重起来,远远地,可以看见东江寺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从参天古木中掩映而出。隔着密封的车玻璃,东方长青仿佛听到了古刹悠长厚重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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