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极了,”韦德继续说道。“那是一幅牛津大学戏剧协会的画作,您所看到的我,扮演的是名角李尔王。您并不惊讶吧?请好好端详我干燥的脸庞,您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有人告诉我说,我看起来是日渐年轻啊……您为何对它这么有兴趣呢?您该不会是要追捕每一个有络腮胡的人吧?”
“我正有此意。这么办吧,咱们来开诚布公。我把我们目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而你们则尽可能地协助我。”
我环顾众人。一提及黑色络腮胡,哈莉特·克尔顿的表情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茫然。甚至连何姆斯那斯文而轻蔑的态度都荡然无存了,而且跟着干瞪眼起来。我接着说道:
“案情是如此离奇古怪、毫无头绪可言,所以一定有人知道某个合理的线索,即使那个线索听起来是愚蠢不堪。
“今晚11点钟刚过没多久,怀因街分局的一位巡佐正好路过韦德博物馆。当时有个穿着礼服大衣、戴着大框架眼镜、脸颊上用胶水粘着白色络腮胡的高个儿男子,坐在墙上咆哮。他对巡佐大声叫道:‘你这个手段高明的骗子,你杀了他,你会为此被吊死的。我看见你在马车里头。’然后他就发疯似地冲向巡佐,试图勒死我们这位巡佐。巡佐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不得已只好出手把他打昏。接着,当巡佐去求援时,这个不省人事的男子——从外观上来看———却从空旷的街道中央消失无踪。”
这时候,众人是听得紧张兮兮而心神不安。哈莉特·克尔顿开始无法抑制地发笑,然后她一边以湛蓝的眼眸望着我,一边用手掩嘴。
“我从没听说过那一带的圣詹姆斯街有精灵出没,”小韦德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也许是我错了。请再说下去。”
“几分钟之后,一个非常自大的年轻人来了,他在无人的博物馆大门上用力捶敲,并且因大呼小叫而被带至警局。他自报姓名是葛莱格里·曼勒宁,并且表示他和蜜丽安·韦德小姐订婚了。”(此时贝克特的脸色很难看,但何姆斯只是点点头,而韦德仍是一脸严肃。)“他还说,他被邀请参加今晚馆内的一场私人展示会,主办人是杰佛瑞·韦德先生,受邀者之中有一位爱丁堡的伊林渥斯博士……”
“难怪曼勒宁没来这儿,”何姆斯说道。“他现在人在警察局?”他注视着天花板,面露如神游梦中的满足感。“嗯,巡官,为什么博物馆那里没人,这个问题就很容易解释了。我们在曼勒宁的住处留了口信。你知道——”
“是的,”我说道,“这件事还有别的原因。我知道韦德先生突然必须离开。”
贝克特霍然起身。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厉声问道。“是曼勒宁说的吗?”
“且慢。这事是真的吗,何姆斯先生?”
“的确如此,但并非事出突然。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韦德先生最近才刚从伊拉克回来。他在巴格达外的底格里斯河西边做了两年里昂羊肚蕈(MorelofLyons)的研究工作。你知道的,那里是回教国王的旧城所在;现代的巴格达是在东边。很不幸地,有一些废墟被清除掉了,而且那地方的绝大部分都埋在地下,所以要跟官方当局交涉挖凿工作,这过程中是有一些麻烦。在这两年期间,他挖出相当多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已经用船运回这里了。另外有一件东西是跟着韦德先生船运回来,本来是这个礼拜初就会抵达。那是一件庞然大物,一件非常像是巴别塔的堡垒所遗留下来的回教徒砖砌碎片,上面还有一排碑文——不过,你不必分神来听这些。”
“你没有让我分神。继续说吧。”
何姆斯好奇地看着我。当他谈及砖块的时候——假设那些是波斯砖块——他温和的眼睛流露出某种像是狂热的神采。他迟疑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嗯,就是这么回事。如我所说,船期预计在星期二抵达英格兰。然后我们接到消息,说是轮船被耽搁了,而且要到星期六才会抵达。但今天我们又听说船会在今天下午入港。所以韦德先生立刻南下南安普敦,亲自去察看大板条箱搬上岸的情况——它有一部分是砖瓦,你知道的,而且容易损坏——然后再亲自把它带回伦敦来。他说今晚的聚会,延后至星期六或星期日就行了。”
“我明白了。再同几个涉及私事的细节问题。韦德先生是何时回到英格兰的?”
“大概三个礼拜前。我想,那天是5月20号。”
“而蜜丽安·韦德小姐早了一周回来,那是在11号左右吧?”
贝克特又站了起来。他猛然伸手拿起苏格兰酒,在鸡尾酒杯里倒足了量,接着用酒杯指着我。
“这玩的是什么把戏?”他问道。“你要是问我意见的话,我会说你们警方的查案程序真是可笑到了极点。蜜丽安跟这命案有何关系?她整个晚上都待在家里。那个身上插着匕首、戴着假络腮胡,而且我们都没听过他大名的人,会和蜜丽安有什么关连?”
众人皆直盯着我看,但这时候我把话题岔开。
“和曼勒宁先生比起来,”我说道,“韦德小姐与本案的关系没那么密切。”这话说得步步为营,因为我还不想把她扯进来。“大致上是这样的。曼勒宁先生和她订了婚;但据我所知,他没见过她父亲,也不曾和她哥哥打过照面。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韦德那明亮机灵的小眼睛,从口琴后方直盯着我不放。他以逮住我漏洞的口气说道:
“啊哈!演绎法。我懂了。你心里想的是,严厉的父亲和狰狞的兄长,正试图拆散这桩在后院围墙外秘密滋长、令人嫌恶的姻缘。‘去你的,先生,你那卑微的血统,想和老韦德的血脉结合,门儿都没有!’巡官,我倒认为情况刚好相反,”他皱起眉头。“事实上,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惟一可称之为出身名门正派的人就是曼勒宁。某个清楚他家族背景的人告诉我老头。我从自己的管道听到,曼勒宁是这世上谎言说得最天花乱坠的骗子,但他的祖先是真的参加过十字军圣战。这件事我欣然相信,因为我知道什么骑马冲入战场、挥剑一斩就杀死300多个回教徒的漫天大谎,就是他们这些人编出来的。曼勒宁家族的格调隐约可见……不,我认为我老头对这桩婚事倒是乐见其成,而上帝明白我根本就无所谓。”
贝克特喉咙咯咯作响。
“别紧张,山姆,”杰瑞·韦德温和地说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老弟,但女孩儿家得自己做决定。回到咱们的话题,巡官,我家老头没跟他碰过面,这纯粹是意外。你知道——”
“哦,闭嘴,你——你这个发育过度的侏儒!”哈莉特·克尔顿突然叫道。
韦德略微脸红;就我看来,这话严重地伤害了他。接着是一阵寂静,其间韦德坐了下来,而脸也跟着涨红的女孩则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我很抱歉,老头,”她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并非——我只想指出,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她转身向我。“蜜丽安在回国的船上认识了曼勒宁,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对于他这个人,我完全摸不透,真的。后来,我们一到英格兰,蜜丽安就被送去诺福克的姑妈家作客两周——”
“你刚说‘送去’?”我连忙提示问道。
“喔,她有时候会去探望她姑妈,”杰瑞·韦德以理所当然的口吻插嘴(他老像是个小圆盾,伺机来插嘴干涉)。他咧嘴一笑。“我知道在侦探小说中,这个动机会叫人难以置信,不过实情的确是如此。”
“等一下,先生。克尔顿小姐,你刚说的‘送去’,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这只是个平常的措词而已,不是吗?老天啊,我话里头会有什么意思吗?她父亲认为在他回来之前,她应该待在她姑妈身旁——她母亲已经过世,你知道的——于是她姑妈在码头等候,所以她根本溜不掉。结果我也跟着去了。”她那傲慢纯真的脸上,露出伯恩·琼斯偏爱绘制的表情。“你现在问的是有关小葛·曼勒宁的问题,不是吗?嗯,他打电话去那里要求见她。然后呢,两周后她一回到这里,小葛就打算摆出他最佳的姿态来拜见老爹——地点是约在蜜丽安位于海德公园的住处——不料他那天中午来得太早。于是他又开始卖弄炫耀,捧着一个装满旧瓷器的大皮箱耍戏法,结果一个不小心让箱子松脱滑落,掉到地上摔个稀里哗啦。”她脸上似乎转为一种恶作剧的神情;她睁大眼睛,然后眉开眼笑。“噢,那般情景,真是乱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们想,最好赶紧把他弄出屋子,直到老爹气消后才让他进屋来。之后,她打电话给他——”
女孩突然住嘴,擦拭前额,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她再度动容,但这次变成惧意。
“蜜丽安人在哪里?”她倏然尖声问道。我不作回复,于是她伸手指着我。“蜜丽安在哪里?你们这些家伙听着,你们记得——刚才没多久之前——罗纳德说有个女人打电话来这里找我——声音还是经过伪装——然后又突然挂掉了?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蜜丽安出了什么事?为何你提的问题都绕着她打转?”
我看着他们,然后微微一笑。
“我只要一提到曼勒宁,”我对他们说道,“你们就似乎老想把话题带回到韦德小姐身上。听我说!看来我再否认也没用了,我们手上是有证据,可以证实他可能和今晚的命案有关。”
这番话让他们呆若木鸡。接下来是一阵沉寂,但我仍可感受到沉寂之中(这真是糟糕),夹杂着理智的混乱及全然的不可置信。罗纳德·何姆斯从我身后的门边慢慢走入房内,这样的举动似乎是想取得主控权。他一屁股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手中把玩着杯子,目光盯着自己摇摆不定的足尖。
“证据,”与其说他提出问题,不如说他是在指定问题。“什么证据?”
“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趁着你还没转移话题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个人的看法’。你们正打算要打开哈伦·拉希德之妻的灵柩,这事是真的吗?”
“喔,天啊!”贝克特出声抱怨,而何姆斯制止了他。后者似乎是感到惊讶,但口气仍然沉稳。
“不,不是真的。请问,你究竟是从哪儿得到这样的想法?是曼勒宁告诉你的吗?”
“有一部分是。首先,他提到你们正打算去‘盗墓’。”
“别急,老头!”何姆斯望着天花板。“这是干什么?他干嘛跟你说这样的话?不,我可不是精神错乱了吧;这个深奥的难题可引起我的兴趣了。哈伦·拉希德之妻的灵柩!”
“先别管这个深奥的难题。你说这事不是真的。何姆斯先生,你再仔细想想。”
他转身向我,面带狐疑的苍白笑容,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做鬼脸。
“我们俩都该仔细想想,”他提议道。“告诉我,你对巴格达有什么样的认识吗?”
“一无所知。”
“哈伦·拉希德宠妾的墓碑,苏贝蒂——我猜你指的是这一个——正被埋在旧城的地底下,距离马鲁夫教主的墓碑不远。它是巴格达最重要的纪念碑之一;它是1000多年前建造的,而且好几任回教统治者都非常小心地加以整修。其实啊,根本没人见过苏贝蒂的灵柩。回教徒很少让人直接一睹它的模样;到麦地那去看穆罕默德墓碑的观光客,都得隔着栅栏观看,而且也只能见到这位先知的墓碑外部。苏贝蒂先被放入一具铅制棺材,再一起置入一具金制的棺材内,除了这一点之外,世人便一无所知了。至于有人可以——不,不,不可能!”
他更为激烈地摇着头。
“想像某人从圣保罗纪念碑偷走纳尔逊的灵柩,或是从某个公共纪念碑偷出某位名人的棺材。这事听起来已经怪可怕了,但和亵渎神圣相较之下,还算是小儿科呢——天啊!那是回教徒的圣地!这和古埃及完全无关,你知道的;这是一种生活上的狂热嗜好。再说,要去盗那样的墓,那叫做痴心妄想,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他双手一摊,耸耸肩。尽管他在眼镜后方的目光炯炯发亮,但我觉得他的态度超乎必要地夸大,尤其是这时候他扫视其他人并补充说道:“想当然耳,这太荒谬了。我觉得奇怪的是,曼勒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倒希望这事是真的,”贝克特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灌下刚才那一大杯酒后,让他的表情开朗许多。他双手插着口袋坐了回去,视线直盯着酒瓶看。“你要是问我的话,我会说这让事情变得非常有趣。我记得那座墓碑;那是个用砖砌成的地方,有个圆锥体的屋顶。我从开罗飞到那里的时候,老爹就亲自带我去瞧它。相形之下,去看墓碑还比较有意义得多。”
“和什么比较?”我质问道。“如果不是灵柩的话,你们是想要检视什么呢?”
何姆斯表情古怪地望着其他人。
“巡官,你听过安东尼·加兰德这个人吗?”
“没听过。”
“但他的成就世人都已经耳闻了。1704~1712年间,他将阿拉伯文的转译成法文,而现在这个法文译本已落入我们手中。韦德先生对《天方夜谭》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也同意它们是直接取材于波斯故事集《赫扎尔·艾福萨纳》——或称为《一千个故事》——虽然整本书从头到尾谈到的都是阿拉伯人。因此,当他有机会买到加兰德的前200页原始翻译手稿,以及注释和增补素材时——”
“等一下,”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把大家找来聚在一起的目的,只是要看看那些手写稿?”
真是抱歉,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审慎理性的人,但在那个节骨眼上,我居然体会到自己对今晚的怪事真的乐在其中,同时也发觉何姆斯的解释颇让人失望。何姆斯瞥了我一眼,惊讶之情似乎写在他脸上。
“是的,没错。伊林渥斯博士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有了注释和增补素材,你知道……”
“就这样?”
杰瑞·韦德倾身向前,他的神情始终愉快从容、面带关注之意,目光则是遥望远方。
“握个手吧,巡官,”他极力主张。“我也是心有戚戚焉啊。可以这么说吧,在你的心灵深处,沮丧把你阅读《金银岛》的童稚之心给摧毁了。你对灵柩的幻想遭到破灭,这一点我也是感同身受的,骗你我会遭到天谴。假如这个家伙有意识到——”
“无论如何,我意识到我们的作为并无失当之处,”何姆斯说道。他冷淡的语气让我赫然清醒,回过神至现实状况中。“别忘了,这儿终究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一件货真价实的凶杀案。”他面带愁容转身向我。“就这样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咦,老兄,难道你不明白……那可是加兰德的手写稿呢!”他摆出一个语焉不详的手势,仿佛我问的是“何谓文明世界?”之类议题太大而难以回答的问题。“浩瀚的历史观点将会指出——”
“历史观点是个屁,”杰瑞·韦德说道。“我才不吃这一套。‘凶杀案已经发生了。’好吧。但对用凶恶眼睛看着我们的卡鲁瑟巡官来说,这事可不太寻常,因为我们大伙儿既不烦恼,也不为这素昧平生之人的死感到悲伤。我直截了当从人性观点来看,这个事件还真耐人寻味;《天方夜谭》的故事在人世间上演了。你的麻烦在于你对故事丝毫没有兴趣。你只对苏丹如何谋杀六名妻子这般哗然耸动的内幕有兴趣,因为它指出了巴士拉的哈桑银匠在1401年所处时代下的婚姻习俗。我已经从你和老爹那里取得一些零星琐碎的资料,因此我可以谈论它,也可以协助林克·巴特勒写一部侦探小说。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些亚洲人,我只知道他们实在很精明,穿着可笑的服装,谈论着安拉,然后为了偷取神的遗物,跟人家混熟后就把他杀掉。这真是够了。至于印度来的波斯回教徒,这我是不懂啦。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当心的话,小妖精就会逮住我,所谓人生中刺激有趣之秘密,尽在于此。”
“别激动,韦德先生,”当他兴奋地单足跳在椅子上,并用手指着何姆斯时,我赶紧插话。“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博物馆毫无瓜葛?”
何姆斯笑了。
没错。老头惟一的工作就是看书;一本接一本看那些无用的故事传说。他的心态便是由此而生——心理学者称之为防卫机制。他想像出一个世界,在那里,一切平凡琐事皆会有些失控走样:有人看见牧师在教堂的落水管上攀爬,还有王室队伍想要路过圣殿纪念碑时,伦敦市长竟然出人意料地说‘不行’。真是会胡思乱想!我不知跟他说了多少次,事情没有必要弄得更有趣,因为如此一来,世界会变得颠倒混乱、真假不分。而事实就清楚摆在眼前,老头,真实的世界可不是那样啊。”
“不是吗?”我说道。“我倾向于同意韦德先生的看法。”
一阵沉默之后,哈莉特·克尔顿以焦虑迷惑的激昂口气对我说道:
“喔,你不告诉我们找我们干嘛吗?”她大声叫道。“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说呢?而且——而且——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这——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小姐,很有可能你们其中一位正在说谎。说到怪异的行为,和博物馆管理员一边绕着货箱跳舞、一边唱着哈伦·拉希德之妻的歌比较起来,牧师爬在落水管上的举动根本就不足为奇。要不然,尸体的手上拿着一本食谱,这件事听起来怎么样?你们到现在还是没话跟我说吗?”
“没有!”
我简略地道出实情,引起了贝克特低声嘟囔和猛然捶桌。然而,他们情绪的失控,大部分似乎是因为我提到了食谱。何姆斯仍力持镇定,但面容已是苍白震怒。他朝杰瑞·韦德转身过去。
“如果有我不晓得的——”他话到嘴边,却又忍了下来。“听起来,这像是你的荒唐杰作。一本食谱!我开始相信,你和这件事一定有关连。”
“别急,小罗,”贝克特的口气突然变得威信十足。他伸长了颈子。“听着,老头。我是说——你和这事无关吧,对吗?——到底——”
“信不信由你,这件事我根本一无所知,”杰瑞·韦德简单明了地答道(但他似乎非常不安)。“以我的风格来说,食谱这玩意儿还不够独树一格。哦,老天爷帮帮我们吧!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别理我,可以吗?我得好好想想。那家伙该不会是外国厨师之类的吧?”
“嗯,就算他是,”贝克特咕哝着说,“他也不会拿走某某夫人家里的烹饪食谱吧?我的意思是说,关于如何准备卡曼纽拉蛋白牛奶酥,或是别的高档食品,他不可能从这一类的许多指示中,就让自己变成好像无所不知的高手吧。除非那是一种密码或暗号。譬如我说‘牛排和洋葱’,意思就是指‘快逃,事情已经全然曝光了’。说不定这倒是他妈的一个好方法。”
何姆斯站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都喝醉了,”他铁青着脸冷静说道,“还是你们天生碰到这种事就会像小孩一样,不然你们的脑子怎么没感到事态严重呢?”
“真实的情况是,”杰瑞·韦德沉着地回答,“其实我们都吓坏了。巡官,你的葫芦里还有别的药吗?关于这个牧师爬行在落水管上的案子,如果我们不搞定它——”
他突然闭嘴噤声,目光投向门口,而其他人也跟着他转移视线。我正好站在门的内侧,所以新来的人看不到我。此刻,一具警察头盔探入了房间。
来者是个高大的警员,身上挂着值勤的白色臂带。他瞪视着房里的人。
“谁有3英镑又6便士?”他问道。“我要用来付计程车车资。身上有小红花的,你叫什么名字?今晚可好了!有大麻烦发生了,别在那边睁眼发呆,快拿3英镑又6便士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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