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关位于四川与陕西边境,如今,汉中张鲁的人马与代蜀镇守边关的刘玄德大军便在此凭险对峙。
攻亦难,守亦难。两军恶战苦斗,互不相让,很快便过去了数月。
“有消息说曹操的曹兵已经南下了,与东吴兵马在濡须隔堤相峙,正战得不可开交呢……庞统,我们该怎么办啊?”刘玄德闻讯问庞统。
因孔明留守荆州,庞统现在是刘玄德唯一可以随时问计的军中参谋。
“远在江南的大战与此地的战局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啊。”
“主公为何这样说?”
“你想,倘若曹操胜了,一定会掉转枪头吞并荆州的吧?反之,倘使东吴孙权取胜,必定也会乘势占领荆襄——这不是明若观火,再清楚不过的么?所以无论谁胜谁负,对我荆州来说,都是事关存亡的大危机啊!”
“有孔明在,主公不必担忧。若是孔明闻听主公远在征地却如此心忧荆州留守之事,势必喟叹不已:难道自己就如此无能,丝毫不能为主公分忧解难么?”
“那倒不是……”
“在下以为,莫若就利用此消息,驰书去刘璋处,就说曹操挥师南下,吴侯孙权求救于荆州。东吴与荆州本就是唇齿之邦,加之又有姻亲之理义,故不容不急回驰援——只是对付曹魏大军,区区数万兵马实在难以抵挡,且粮草不足,恳请益州太守刘璋看在同宗之谊上,速发精兵三四万外加粮草十万石相助。主公可如此这般试一试……”
“这岂不是狮子大开口啊?”
“主公与刘璋既有同宗之谊,加之此番出兵代其镇守边关之恩,无论如何也须这等要求,才能试出刘璋的真心呵。只消借得军马粮草来,后面的事情庞统自有妙计。”
“嗯,好吧!”于是派了使者往成都去。
来至涪水关,关门上监视山麓下道路的哨兵以手搭起凉棚一瞧,“有手持小旗的使者来到关前,像是刘玄德的荆州部下,许他过还是不许他过?”哨兵向蜀将杨怀、高沛二人如此报告道。
二将整日驻守在山中无聊,此刻正在下棋解闷儿,一听说是刘玄德的部下,立即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倒将哨兵训斥了一通:“且慢!千万不可擅自放他过!”随即二人将头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使者不得已将刘玄德的书信呈给把守关门的蜀将审看,不如此对方便死也不放过关。高沛与杨怀二人看了书信,命令哨兵:“放使者通过!”
说罢,将书信还给使者,杨怀却率领一队人马一同随行:“本将愿护送使者至成都。”
如今西川,上上下下反刘玄德之风颇为盛行,杨怀也是其中的一人。待一到成都,杨怀即来到刘璋面前进言道:“刘玄德要求借给数目庞大的军马与粮草,主公万万不可答应!刘玄德本就来意不善,倘若再借与他,无疑是在他的野心之火上添一把干柴!”
刘璋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清、犹豫不定,口中仍是不住地反复唠叨着拒敌的恩义与同宗之亲,等等。见此情景,一名侍将忍不住语气严厉地嚷起来:“主公!不要拘于私情而致令国破家亡啊!倘使给了他粮草,借了他兵马,就等于任由他来蹂躏我蜀中!”此人姓刘名巴字子初,是零陵人。
一旁的黄权更是舌燥唇焦地劝谏道:“杨怀、刘巴之言才是真正忧国忧君的尽忠之言哪!主公,万望贤察啊!”
由于群臣一致反对,刘璋也不得不听从。不过,又不好直坦坦地拒绝,于是挑选了四千名根本无法作战的老朽之兵并一千石谷子,外加一些几如废物的马具武器等,装上车辆,随使者一同至刘玄德处。
刘玄德勃然大怒。刘玄德发怒是难得一见的。
他当着使者的面,将刘璋的返信撕得粉碎,丢在地上。
“我荆州之军不远千里来蜀,为了西川而战,劳心费力,消耗了众多的人命与财物,如今只这么一点点要求他居然都不肯答应,积财吝赏,尽是这些拿不出手、有名无实的东西,究竟是何道理?倘若兵士看在眼里,叫我如何去激励他们效命死战?——你即刻回去,将我的话转告刘璋!”
负责押运的粮草官狼狈不堪地逃回成都。
庞统说道:“素闻刘皇叔仁心慈颜,从来没有发怒过,今日毁书发怒可是件稀罕事情啊。不知将做如何打算?”
“偶尔发怒一回也不坏嘛。——对了,后面怎么打算我可是脑子里空空如也,先生有什么良策?”
“在下有三条计策,任由主公自择而行。第一,事既已至此,我军不妨日夜兼行直奔成都,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刘璋来个突袭。此事定然一举而成,故为上策。”
“嗯,嗯。”
“第二,我军诈称返回荆州,将远征兵士全部集中起来,而这正是杨怀、高沛等人向来所希望的,故一定会强掩心中欢喜,嘴上却依依不舍前来送行,届时将此蜀中二名将当场斩杀,随后起兵往蜀中去,一举占领涪水关——此乃中策。”
“嗯,还有一计呢?”
“暂且先退兵返回白帝城,加强荆州之守备,然后静观事态,再思量下一步计策另图进取——此乃下策。”
“下策不足取。……不过,上策又过于骤急,万一有个闪失就一败涂地了。”
“那就用中策。”
“中庸,也颇合我平素为人之信条。”
隔了几日,一封书信送至成都刘璋手上,是刘玄德派人送来的。信中称吴境的战况愈演愈烈,且有扩大之势,荆州眼看处于危急之中,若再不驰援则必失陷无疑,故请刘璋另择蜀中良将驻守葭萌关,自己将率兵即刻返回荆州。
“你们看看,刘玄德要返回荆州了!”刘璋不由得心里发酸。
然而反刘玄德的势力却在心里暗暗地高唱凯歌。
唯独一人感到郁闷,他便是生生将刘玄德大军巧妙地引入西川的张松。他的处境显然不妙。
“对,只有这样!”
张松回到家中,铺陈好纸笔,决意给刘玄德写一封书信。信中大致意思是:
今大事已在掌握之中,何故突然要返回荆州?好不容易进行到这一步,如今弃此而回,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功尽弃了?松实感遗憾。望皇叔疾速进兵直取蜀中,执鞭作牧,成都的有识之士皆翘首以盼,以为内应,万勿自误!
……
不及书写完毕,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有客来也!”
张松慌忙将书信揣入衣袂,步至客厅一瞧,原来是嗜酒如命的哥哥张肃,已经独个儿把着酒瓶自酌自饮起来。
“哦,是你呀。”
“你好像脸色不太好嘛!”
“唉,公务繁忙,颇觉惫倦啊。”
“惫倦的话喝酒嘛!来,陪大哥一块儿喝几杯!”
张松不禁端起了酒杯。张肃屁股沉,久坐不去,张松喝着喝着不觉已有醉意,其间上了三趟茅厕。忽然张肃起身告辞。去后隔不多久,一簇兵士就拥了进来,不容分说便将张松按住,连同家人、仆役等一个不落,统统捉了去。
第二天,成都闹市上演了一场当街处斩罪犯的惨剧,犯人便是张松及其一家。罪状书中称张松乃卖国之贼。市井中则到处流传着密告者即张松哥哥张肃的小道消息,说是张松喝醉了不小心从衣袂中滑落一纸亲笔书信,那便是问斩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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