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汉中的一年里,除了整军训练之外,孔明对所用兵器也进行了改善。
为了提高骑兵的突击能力与进攻速度,他重新调整了侍卫骑兵与攻击骑兵,将马术高超的将校配属各部;各支人马中的弓弩手向来不受重视,现在孔明也将他们集中组成一支部队,配上他独创的高杀伤力新式兵器“连弩”。
这种孔明独创的高杀伤力“连弩”,用的是长约八寸的铁锋短箭,击发一次,能够同时射出十支箭矢。
新式武器中还有一种大连弩,又称飞枪弦,发射时须五人合力,才可拉开弩弦,射出之飞枪可以穿透盔甲。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发射石弹的石弩。士兵护身用的头盔铠甲,也都进行了改良。
孔明独创的兵器,有无数传至后世,然而最受后人尊崇的,还是他的用兵之法。除了知名的八阵法之外,他对孙武、吴起的兵法及《六韬》等传世的兵法,也赋予了许多新意,对后世战争产生了划时代的影响。在辎重运输上,开始使用被称为木牛流马的特殊车辆。
言归正传,且说郝昭凭着区区三千余兵,扼守在陈仓小城里,被装备精良的蜀国大军围住,每日都在苦战。
陈仓城之所以迟迟未被蜀军攻破,皆因主将郝昭赤胆忠心,矢志不渝。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三千守城将士在他身先士卒的表率之下,一直在殊死抵抗。
“如果等到魏国援军到来,攻城将更为艰难。”孔明指挥全军,发起了总攻。
蜀军首次动用了云梯、冲车这两种新兵器。
“云梯”意为“攀云之梯”,即极长的梯子。梯子周围用木板遮住,士兵立于云梯上,可窥见城中动静,并可发射连弩、石弩,待打掉敌军士气之后,再从上面伸出无数短梯,如同在空中架起了桥,士兵可从短梯上攀爬而过,放下软索,攻入城内。
“冲车”,是一种可自由灵活推动的车辆,车上带有起重机般的吊钩。由三名士兵转动装在车上的齿轮,可用绳索将地面的各种武器输送到云梯上。
眼见数百云梯、冲车从四面八方围向城墙,郝昭立即命士兵准备火箭,随着一阵鼓声,陈仓城上火箭齐发,守城魏兵同时掷出许多油壶。
云梯与冲车霎时间燃起熊熊烈火,梯上蜀军士兵多被烧死,惨不忍睹。
孔明见云梯冲车被破,随即下令:“运土填平城壕!”
士兵不分昼夜掘土填壕,城内魏军趁此也筑高了城墙。
“如此看来,只能从地下进攻了。”
孔明又令士兵挖掘地道,欲从地底进入城中。郝昭发觉蜀军的企图之后,也令手下在城内沿城挖了一条壕坑,然后将水引入壕中。
蜀军的地道进攻又告失败,孔明虽然身经百战,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劲敌。
“快二十天了!”他望着久攻不下的陈仓小城,正在兀自嗟叹,前方又有快马送来急报:“魏军先锋王双,正向陈仓城逼近。”
孔明闻报,扼腕顿足,“敌人援军来得好快!谢雄!谢雄!你速去阻击魏国援军!”
随即又点龚起为其副将,各拨三千兵马,令二人去迎击魏将王双。同时将大军后撤二十里,以防郝昭乘势出城来攻。
孔明在二十里外重新扎营,自稳阵脚,但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战报,无不显示战场局势越来越糟。
最为严重的是,不久前刚派出去阻击魏国援军的人马,此刻已见败兵逃回,他们惶恐地诉说着战场上的遭遇:“我军大将谢雄刚一上阵,不过三个回合,便被敌将王双斩于马下。副将龚起前来增援,刚一交手,也被一刀斩成两段。魏将王双武艺超群,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孔明一听大惊,命令廖化、王平、张嶷三人再领人马前去阻截。
“事不宜迟,若待王双援军与城中人马汇为一处,我军再难取胜。”
魏国援军正在赶来救助陈仓城,先锋王双不顾酷寒与险阻,率领前阵日夜兼程赶来。
派去阻击的蜀军兵马,第一阵谢雄、龚起已被其斩杀;第二阵的廖化、王平所部,面对蜂拥而来的魏国援军,也被冲得落花流水。
乱军之中,张嶷被王双紧紧追赶,他眼见那重六十余斤的大刀朝头上砍来,慌忙闪躲开去,却立即又被流星锤重重地砸中了背。
那流星锤好似一个大秤砣,是颗系着链条的铁球,王双上阵藏在身上,屡屡用它出其不意地击杀对手。
张嶷待到被王平、廖化拼死救下阵来时,已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蜀军失去了锐气,节节败退,魏军乘胜追击,且士气越来越旺。
前进!前进!先锋王双率领两万人马所向披靡,直指陈仓。来到城外不远,他便令士兵燃起烟火,告知城中:援军已至!随后将城外蜀兵一举扫荡干净,就地布下阵势。
从二十里外远远望去,只见魏国援军车队连绵不断,士兵从车上卸下大批木材,筑房构栅,深挖壕堑,守备严密,坚固无比。
孔明看在眼里,焦急万分,苦思数日,也未想出任何破敌良策。
姜维知其心中所思,出言安慰道:“丞相,且请宽心,过于顾忌这座小城,恐怕并无益处。”
“姜维,想来你此语或有深意?”
“末将以为,事到如今,或许着眼于‘离’字,才是眼前要务。我军拥有数十万人马,若被陈仓这座小城拖住,岂不正是敌人求之不得的事?”
“是啊,言之有理!‘离’,‘离’才是最重要的!”
姜维的一个“离”字使孔明茅塞顿开,他立即改变整个战略,留魏延在陈仓道口构筑坚固阵地,与敌军对峙;令王平、李恢引两支兵马去扼守街亭方向的要隘;自己则与马岱、关兴、张苞一起带着大军,星夜悄悄从陈仓脱身,绕道斜谷山路,向祁山进发。
却说长安大本营收到王双的捷报,上下一片欢腾,大都督曹真更是大喜过望,“孔明出师不利,王双首战就扫掉了他昔日的威,此次胜负大局已定。”
恰在此时,前部中护军大将费耀派人送来一名俘虏,此人是在祁山的山谷中捕获的。曹真一心认定他是细作,令人带进帐来,亲自审问。
谁知那蜀兵答起话来吞吞吐吐:“小人绝不是细作,而是……”
说着将周围众人环视一番,伏地说道:“小人实有大事禀报,但现在恐不便细说,还望大都督见谅。”
曹真听他如此说,立即屏退左右人等,蜀兵这才自报身份:“小人乃是姜维的侍从。”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曹真接过信来急忙拆阅,的确是姜维亲笔所写。只见信中字字句句含泪缀成:“罪将姜维误遭孔明之计,虽世食魏禄,而今却陷于蜀营之中。然叨窃大魏厚恩,无门补报。思念旧国天水郡之老母,何日忘之……”
信里最后写道:“今幸蜀兵西出,罪臣终于逮到将功折罪良机。若大都督怜罪臣微心,信姜维衷情,请依信中所写内应之计,亲率大兵来讨蜀军。罪臣届时必翻身倒戈,生擒孔明,献于贵阵。姜维非敢言立功报国,实欲自赎前罪,以期再仕大魏。倘蒙照察,速赐来命。”姜维在另一张纸上详细写明了内应之计。
曹真不禁为之所动,心想即便未擒获孔明,也可击破蜀国大军,收回良将姜维,一石二鸟。
他重赏来者,令其速回蜀营报与姜维,自己会依指定时日行事。
曹真随后将费耀找进帐来,示其姜维所写内应之计。
“姜维之策略,乃是约我发兵进击,如遇敌人,便诈败而逃,待其在蜀阵中举火为号,我军再转身杀回马枪,与其一同前后夹击。如此妙计,真是神鬼亦难料!”
“臣不知如何说才好。”
“你为何面露不悦之色?”
“孔明足智多谋,姜维亦非等闲之辈,这信中难免有诈。”
“你如此多疑,岂可成大事?”
“大都督无论如何不可轻去,只宜守定本寨,可由臣带领人马前去一试。若姜维所言不假,军功尽归大都督,倘是其奸计,罪责臣自行承当。”
曹真大喜,遂令费耀引五万精兵,向斜谷而进。
进到峡谷之中,遭遇蜀军哨兵。哨兵见到大队魏军,转身便逃,费耀领兵追赶,又遇到成队蜀军。两军你来我往,一进一退,几天里不过小有交手,并未展开大战。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之间,蜀军兵力渐渐增多。反观魏军,因恐遭敌奇袭,昼夜戒备,不敢松懈,全军上下均疲惫不堪。
这一天魏军来到四峡谷,忽然间鼓响号鸣,四周山上旌旗翻滚。鼓噪呐喊声中,只见一群金铠铁甲的骑兵,护着一辆四轮车来到眼前。
“啊!那是孔明!”魏军一阵骚动,未战已先乱了一半。
费耀远远望着孔明,对左右部将喝道:“孔明有何可惧!我等来此,为的便是与其相见。且按大都督所授之计,先去猛烈冲杀一阵,然后伺机诈败而退。待看到敌军后阵燃起火把,即鸣金击鼓,全军一起回身强攻过去。敌军阵中有人接应,此战定要生擒孔明!”
他号令全军布阵应战,自己策马上前,对着孔明的四轮车骂道:“‘败军之将不言兵。’你何以恬不知耻,竟敢又来!”
孔明坐在车上,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他朝费耀不屑地瞟了一眼,说道:“你是何人?快叫曹真出来答话!”
费耀大怒,破口骂道:“曹大都督乃是皇亲贵胄,岂肯与你这不知耻的反贼相见!”
孔明不再回话,只是将手中羽扇一招,霎时间,马岱、张嶷两支人马从四周冲上来,势如猛虎。
费耀见蜀军来势汹汹,指挥魏军不予抵抗,按照预定计策,迅速撤兵后退。
魏军退了一段路,回身再战,战不多久,又继续奔逃,如此反反复复,边战边走,边留意蜀军后阵有无火光。
费耀骑在马上,一心期盼蜀军身后火起,不知不觉在峡山谷道中退了三十里,此时总算远远望见蜀军背后冒起滚滚黑烟,他一拍鞍座,高兴地叫道:“好极了!这是姜维放火为号,他已经从蜀军内部动手了!”
说着调转马头,大声号令:“反攻!调转方向,夹击蜀军!”
魏兵见费耀先前说得果然不错,顿时勇气百倍,立刻转过身来,鼓噪呐喊着向正追上来的蜀军发起反攻。
蜀军突然遭到猛烈的反击,形势即刻急转直下,他们一边哀号,一边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去。
“孔明的车子为何不见踪影?”
费耀手提利剑,穷追不舍,以为凭借自己的快马,定可追上孔明,取其首级当不是难事。
“赶快追赶!不要去管那些散兵。”
五万魏兵犹如狂风怒浪一般,在山谷里汹涌奔腾。只见姜维点燃的大火越来越近,满山枯树在火中噼啪作响,熊熊烈焰烧融了四周山上的积雪,化为浊水向山谷里倾泻而下。
奇怪的是蜀军忽然失去了踪影,而峡谷出口已经堆满了巨树、岩石,魏军反被堵在谷中无法行动。
“奇怪,姜维的内应人马究竟在何处?”
费耀犹豫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看来自己中计了!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然而为时已晚。大树、巨石、油柴、硝药从左右山上轰隆而下,顿时人号马嘶,响成一片。狭窄的山谷中无处可藏,未过几时,士兵、马匹死伤不计其数。
“糟了!又中计了!”
费耀惊得手足无措,只得挤在争先逃命的魏兵之中,向山间小路奔去。
忽然听到金鼓声响起,一彪兵马从山谷深处缓缓来到面前。费耀抬头望去,原来竟是自己等待前来接应的姜维。他不禁怒火中烧,破口骂道:“不忠不孝的贼子!你倒是骗得高明!你等着吧!”
姜维满脸微笑,策马跑上前来。
“怎么是你费耀来了?我本想生擒曹真,未曾想捕鹤却捕了只乌鸦。我也懒得对你动手,你且脱下头盔,自己投降吧!”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费耀嘴上虽然强硬,心中却很明白,自己绝非姜维的对手,他趁姜维不备,掉转马头狼狈逃窜。
可惜各条小路皆被蜀兵严密封锁,整车的油柴与松明仍在不停抛进谷中,山谷中早成一片火海。费耀进退不得,遂长叹一声:“天亡我矣。”说罢举剑刎颈而死。
“不愿死的抓住绳子!”蜀军从绝壁上垂下许多绳索,魏兵为了活命,争相抓住向上攀爬,但仍有约半数魏军未逃出,最终被活活烧死在谷底。
姜维战后回到营中,心有不甘地向孔明谢罪:“末将此计虎头蛇尾,未能灭掉曹真。”
孔明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如此精心策划,仍未能如愿以偿,实在可惜。人皆想设大计,然大计虽好,却不可多用,唯待能取大胜时方可用之,此智谋计略之奥妙所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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