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色作腥红的巨大明亮光线又长又直,将两具星箭巨像连接起来,仿佛同时也连接了两人的命运。
只见神将蓝巨驾驭的“神魔仕”像是充饱了无尽能量一般,从黯淡的青绿逐渐发光,呈现炽亮的橙红色泽,而倪负羁的“神魔仕”的外型和它相似,只是色作土黄,泛出的色彩,却将它的土黄逐渐充淡,随着光线的日益明亮,居然现出透明一般的色泽。
两具“神魔仕”发出的强光,让周遭的所有景物都为之黯然失色,仿佛在两人中间出现了一个光线炽亮的隧道,也像是装在一个透明盒子中的两具形影,除了这个明亮的透明盒子之外,所有的东西因为光线不足,已经变得像是几乎不存在。
然后,一片缤纷的光芒闪烁散开,整个空间陡然开朗,从光芒中映出一片广大辽阔的平野景象。
而两具“神魔仕”冲天而起,交错而过,发出剧烈碰撞的连串火光。
千年以来,星箭之族的第一战于焉开始!
只是这一战的战场,却不只是发生在星箭之族的棋盘空间之上,这史赫可星人所造的星箭方格,果然是天底下最神秘奥妙之物,一旦两方的对战局势成形,整个战场居然不只局限在虚空的世界,战场的背景,居然可以延伸到遥远的江河大地!
位于春秋时期的山东地界,最大的封国,当属齐国。
位于齐国的边境之处,有一个小小的国家,国名为莒。
后世有名的“毋忘在莒”的故事,便是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国度,只是那却是战国时代后期发生的史事,其时莒国早已被齐国并吞。
但是在春秋时代,莒国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国境虽然无法和齐国的幅员相比,只是莒人的天性坚毅善战,是以国家虽小,却仍然常常在边境上和齐国军队发生冲突。
这一日阳光普照,放眼望去万里无云,只是在齐国莒国的边境上却是杀气冲天,战云密布。
只因前几日边境的一场酒宴之中,有几名莒国的军士前去赴宴,却在席上被齐国的士兵折辱,莒国人的个性极为强悍不屈,遇上了这样的羞辱,在酒席上一时间忍隐不发,但是等到酒醉饭饱之后,那几名齐国兵士乘着酒意大声谈笑,走入夜色之后,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
后来齐国的大将派人前往几名兵士失踪的地界大肆搜寻,最后才在一处树林处找到几个士兵的头颅。
而且在其中一名士兵的脑门正中,还深深地插着一柄莒国军人的铜刀。
齐国军士得知这几人为莒人所杀之后,大是愤怒,于是便要向莒国讨回公道,两方人马在齐莒之间的边境相遇,一言不合之下又是大打出手,死伤多人,一时之间,在这齐国边境之上,顿时笼罩一股战云密布的气息,眼看时时都有爆发战事的可能。
只是春秋之时的战事并不只是单纯的砍杀互殴那么简单,两国之间的军队对战之间讲求战阵和礼法,是以没有国君的命令,即使两军之间有多大的冤仇,还是不能正式开战。
只是齐军和莒军之间结下的仇怨极深,虽然不能正式对战,却仍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稍解军士们的敌对及不满。
因此,虽然不能以齐莒间作战的名义发动战事,但是齐国边境守军却和莒国军队相约,要在这一日的平野之上对决,以平息双方将士们的愤怒对立情绪。
这一日的清晨,齐国边境的平野之上满布衣甲鲜明的齐军,蓄势待发地等待莒国军队的前来,准备在这场非正式的作战中拼个你死我活。
近午时分,莒国军队也浩浩荡荡出现在战场之上,双方主帅开始派鼓手擂鼓邀战,眼见一场血战就要开始……
这场战事之中,齐国派出精兵六百,莒国的军队也有五百余人。
在那一日之后,这一千多名精锐将士几乎全数没有生还回来。
一千多人死在战阵之上,足见这场战事的惨烈……
只是,这场战争在历史上却不曾有过记载。
因为它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应该说连发生了什么事,也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只有在许多年之后,有个齐国临淄城上的老乞丐,疯疯癫癫地自称年轻时当过齐国边境的守军,并且信誓旦旦地说,曾经在年轻时候目睹一场妖魔巨人的可怕争战,战事之惨,甚至连在场的一千多名士兵也被烈火、强光,还有斗殴惨烈的两名巨怪踩踏而死,几乎完全没有人生还。
“哼哼哼……当时那天空啊!”据说,如只要你请他喝酒,那老丐便会语然伦次地将当日的情景叙说一次,只不过也没有太多人当他一回事就是了。“天空突然开了大口子,有火,有风,还有好强好强的光。
那两个巨大妖怪,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有点不同,两个妖怪的头像是蛟龙一般,又大又可怕。
两个打起架来,那可真是惊天动地,踩起土地来像是地牛翻身,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又是火焰又是打雷,可真是吓坏人哪!
什么?你说为什么那一千多人见了这样的妖怪不逃?告诉你吧!不是不逃,而是逃不了,整个天,整个地都像是被包裹起来一样,明明看得见旁边的景物,可是就像是有一堵墙似的,谁也逃不了。
妖怪喷的火烫,吹出来的风强,一大半人就是给人这样弄死的。
两个大妖怪打起来又是惊天动地,一下子这个摔了一跤,一下子那个又滚倒地上,像是街上的小流氓打架,总要把对方打死似的。
这样一来,剩下的一半又踩死,震死得差不多……
什么?你问我既然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又逃得了?
嘿嘿嘿!也是我的命大,一开始就被哭爹叫妈的兵士们踩倒踩晕了,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被压在死人堆里。
死人可好用了,帮我挡了火又帮我挡了风,我命大又没被妖怪踩个正着,所以才能活着回来。
只是那两个大妖怪可没有我的好福气,淡颜色的那个后来被深颜色的那个打倒,还把整个头扭了下来,喷了一地的血。
后来,妖云又重新密布起来,好像又刮风大火什么的,那妖怪才提着另一个妖怪死透了的身子消失不见了哪……”
说到此处,那老丐会神经兮兮地大声哭笑,也让人对他的惊人叙述更增信心,认为只不过是个老疯子编出来骗酒喝的呓语。
实际上,这便是春秋时期星箭棋盘第一战的战果,基本上,当神将蓝巨提着残破的“神魔仕”再次回到棋盘上时,东关旅等人便已经知道倪负羁的战败。
而且,这场战事残烈至极,不仅藏身在星箭巨像中的倪负羁被蓝巨驾驭的“神魔仕”拖出,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而蓝巨回到星箭棋盘上之时,也因为伤势过重,不一会儿便已经瘫倒而死。
东关旅等人看见这样的惨烈的战斗场景,除了惊骇之外,更觉得不安,一时之间,再也不想参与这样可怖的对战场面。只是从星箭巨像的记忆中,东关旅和虎儿得知这星箭棋盘一旦启动便无法回头,除非聚合两具“四面皇”的意志,才有可能勉力脱困。
但是从熊侣处传来的讯息却是熊侣不住的冷笑,在冷笑声中他坚定地“说”道。
“休想中途停下,谁都不准走!你们就陪我到死!”
于是,在空间中无止息的熊侣“冷笑声”中,星箭棋盘的光芒再度亮起。
这一次亮起光芒的,却是双方的“凌空雷”。
熊侣一方的“凌空雷”中,驾驭者是韩石门,而东关旅这一方,便是养擎玄和养由基父子二人。
只见养擎玄的凌空雷缓缓在巨大方格中移动,随着他的动作,韩石门也缓缓向他接近,两人脚下的格线发出炽亮的红光,两人的距离极近,相距只有两个方格。
然后,便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状况之下,两方同时火速一弯身,顺势拔出背上的长筒巨炮,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瞄向对方,虽然有两筒巨炮发射火光,却只有重叠的“轰”一声巨响。
两方的能力相当,火力相当,瞄准的准度也相当,于是两记火炮在空中互击,发出了炽烈的火光,耀眼夺目,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而火光缓缓消失之后,养擎玄和韩石门也同时消失了踪影,只在星箭棋盘的上空隐然出现了一处古怪的空旷平野,平野上好几堆熊熊大火,却不是自然生成的林木之火,而是数处大到难以置信的巨大炉灶。
在这处古怪场景中,除了熊熊火堆之外,还可以见到交错而过的炮火,显然养擎玄和韩石门已经交上了火。
只是,这二人本是舅甥之亲,难道打起来会像前一场那样惨烈吗?
东关旅和虎儿身处在“四面皇”之中,同时想了这个问题,但是转念一想,便颓然不语。
方才交战的倪负羁和“蝎神”蓝巨,本来也是情同父子的师徒,原来的情谊想来也是不错,只是一旦陷入了这样的交锋,两人的战况之残忍惨烈,又怎能让人联想起他们本有的师徒之亲?
“难道……我们待会就要和熊侣这样你死我活吗……”静静的空中偶尔闪过几条灼亮的炮火线条,在虚空之中,东关旅却“听”见虎儿有着这样的感叹。“难道真的要这样吗?”
遥远的彼端,熊侣一定也感应到了虎儿的这些话,只是他再也不肯回答,只隐隐从感应中感受到他冷然不屑的笑意。
此番养擎玄和韩石门的决战之处,是地处蛮夷之处的越国,春秋之世,这个后来将会强大无比的蛮夷之国仍是中原各国心目中的野蛮民族,是众强国相当看不地的荆蛮国度。
但是越国国度中却有着春秋之世最出色的炼剑场,此时养擎玄和韩石门驾着两具“凌空雷”,交战之处,便是越国最大的一处炼剑场“文命之野”。
两具长程火力最猛的星箭巨像以炼剑场的巨大炉灶为掩护,不时地向对方互击,有时射得偏了,更会将整个炉灶炸毁,不仅火煤满天,而且还会将数量极多的刀剑叮叮当当震得四下飞舞。
这“凌空雷”的射击之艺最需要的是驾驭者的心神合一,和真正的射艺至理暗暗相合。养擎玄是当世射艺最高的神射手之一,对于这类长射之术自然得心应手,当日在郢都城对东关旅等人讲述的“心稳”、“手稳”之术,用在这巨炮之击更是贴切。
他与韩石门本是舅甥,虽然从小对他较为严厉,但是因为血缘至亲的关系,因此在传他射艺之际却也是绝无藏私,将自己最出色的射艺毫无吝惜地传授给韩石门。
只是这韩石门的心机却是极为深沉,他生怕养擎玄不肯将射艺全数传他,便时时假装资质鲁钝,让养擎玄得花更多时间在他身上。
一开始的时候,养擎玄还以为韩石门的射艺有限,因此在出手时还有些容情,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这个外甥。
但是交锋了几次之后,养擎玄这才开始察觉不对,发现韩石门的实力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自己。
而且不晓得有什么样的仇恨,养擎玄自己手下处处容情,但是韩石门却像是将他当成了累世冤仇一般,每一发攻击都瞄准舅父养擎玄的致命之处。
“喂!石门你这小子搞什么鬼?”最后,养擎玄终于忍不住这样大叫。“你难道真的要把我杀了吗?干什么这样出手狠辣?”
“轰”的一声巨响,韩石门又是一记重炮击了过来,又将一处炼剑炉打得粉碎,算是给他的回答。
养擎玄大怒,声音更是愤慨激昂。
“你这小子,我是你舅父,你居然用这样的炮火攻我!你若是伤了我,看你有什么脸去见你娘!”
只听见韩石门朗声大笑,笑声中有着狰狞的神情。
“舅父?什么舅父?你平常对我不好,时时折辱于我,当着别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你又是什么样的舅父?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在乎过我高不高兴、悲不悲伤吗?
而且你不是也说过,说射艺的领域之中,是没有亲人朋友的,要成为当世第一的射手,靠的只是自己,不是靠亲人朋友,这话不也是你说的吗?”
听见他这样说话,养擎玄一怔,便大声地说道:“我这样说,是要你摒弃杂念,将心神全力贯注在射艺之上啊!你要成为当世第一的射手,我只会为你高兴,可是我却没有教你要杀害自己的亲人朋友啊!”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韩石门怒声说道:“而且只要有你在,我就绝不可能成为当世第一,所以我一定要让你消失在这个世上。
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舅父,我只要变成当世第一!”
他一边大叫,一边驾驭着凌空雷在平野上快速游走,一边朝着养擎玄的方位不住地绵密射击。
养擎玄又是气愤,又是不忍地看着这个外甥因为虚名和贪婪对自己发动这样的攻击,虽然对韩石门仍然有着甥舅之情,但是此刻韩石门下手如此之重,当然也不能束手待毙。
于是他昂然地起身,远远地看着韩石门的身形和方位,对韩石门发射过来的攻击不避不闪。
然后,他便举起“凌空雷”的巨炮,“轰”的一声巨响,便对远方的韩石门射了一记攻击。
当那轰然巨响出手的一刹那间,养擎玄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真正的射艺高手,只要箭一出手便知道是否能够命中。
而这一记巨炮,便是养擎玄毕生最高射艺下的出手。
那轰然巨响一出,他便知道韩石门绝然无法避过这一记长射。
而且命中之处,一定是在他的喉头上方七分的所在。
果然,只见那道强光带着火焰笔直飞去,韩石门的“凌空雷”砰的一声中弹,像是断线风筝一般向后一仰,重重仰天跌落地上。
看见韩石门这样中弹倒地,养擎玄不仅没有任何欣喜之情,心中更是无比酸楚,一个纵身便催动了凌空雷向韩石门倒地的方向奔去。
但就是他这样的一念之仁,却导致了严重的不幸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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