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搜查了位于布鲁克林的房屋现场,然后把所能找到的仅有一点证据送给莱姆。
她脱下特卫强防护服,穿上外套,然后在刺骨的寒风中匆忙地钻进了塞利托的车子。车后座上坐着帕米·威洛比,她一边紧抓着《哈里·波特》,一边喝着热巧克力。大块头探员找了一圈才买到这杯热巧克力。他这会还呆在罪犯的藏身之所,填写一些文件。萨克斯坐在女孩旁边。按照凯瑟琳·丹斯的建议,他们把小姑娘带来看看这个地方,希望她能想起一些事。但是钟表匠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无论如何,帕米所见的东西仍无法让她更多地了解钟表匠,或者知晓他的下落。
萨克斯微笑着打量着帕米,想起她那种奇怪而又充满希望的表情,那是她在第一犯罪现场、那辆租来的车后座上所见到的。女警探说:“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也是。”小女孩说。她低头看看手里的杯子。
“离开纽约后,你去了哪里?”
“我们回到密苏里州,躲在森林里。妈妈经常让我和其他人呆在一起。我倒也不太反感。其中有些人全是浑蛋。但有一些人很好。大多数时候,我都一个人呆着,看看书。我和别人都不太合得来。他们都太让人讨厌。如果你不同意他们的想法——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就会对你很不满。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在家接受教育的。但我想去公立学校,我觉得这很重要。巴迪不想让我去,但妈妈最后还是同意了。但是她说,如果我把她的事告诉别人,我也会被当作帮凶而送进监狱的……不是,应该是同伙。那里的男人会对我动手动脚,你知道我的意思。”
“哦,亲爱的。”萨克斯轻轻捏住她的手。艾米莉亚·萨克斯很想有个孩子,而且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将来都要有孩子。她觉得非常震惊,一个母亲居然会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些事情。
“还有,当一切都变得很糟糕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还假装你是我妈妈。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可能我当时听见了,但不记得了。所以我就给你起了个名字:阿耳忒弥斯。我在这本书里看到一些神话。她是狩猎女神。因为你杀了那只疯狗——那个袭击我的人。”她低下头。“好傻的名字。”
“不,不,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星期二,在那条小巷里,你当时就认出了我,是不是?那时你就在那辆车里?”
“是的。我想,你仿佛是命中注定要去那儿的——再次前来救我。你不觉得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不,萨克斯不觉得。但她说:“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一辆市政当局的车停了下来,萨克斯认识的一位社会工作者钻出车子,朝他们走过来。
“哇哦。”一个漂亮的黑人女子在暖气出风口前搓着双手。“还没正式入冬呢,太不公平了。”她已经为这个小女孩做好了一些安排,她解释道:“我们找到一对有利于孩子成长的夫妻。住在里维尔代尔,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你先在那儿住几天,同时我们会尝试着找到你其他的亲戚。”
帕米皱起眉头。“我能重新起个名字吗?”
“新的——”
“我不想再当‘我’了。我也不想再和我妈妈说话了。我不想让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找到我。”
萨克斯抢在那位社会工作者之前说:“我们保证,你不会再有危险了。我保证。”
帕米抱了她一下。
“那我能再来看你吗?”萨克斯问。
小女孩试图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说道:“我想能的,只要你愿意。”
“明天我们去购物怎么样?”
“好的,太好了。”
萨克斯想到一个主意:“嗨,你喜欢狗吗?”
“喜欢,我呆在密苏里的时候,有些人也养狗。比起那些人,我更喜欢狗。”
她打电话给莱姆家的汤姆:“我有个问题。”
“你说。”
“有人领养杰克逊吗?”
“没有,还在等人来领养呢。”
“别再让人来领养了,”萨克斯说。她挂上电话,看着帕米。“我想提前送你一件圣诞礼物。”
有时,即使是设计最精良的手表,也会停止的。
你仔细想想,手表的装置也很脆弱。五百个甚至一千个极微小的、不停运转的零件,几乎只有显微镜才能看清的螺钉、弹簧和宝石,所有这些都极其周密地装配在一起,几十种相互独立的运转装置精确而协调地运行……无数的环节上都会出问题:有时,钟表匠会犯计算错误;有时,一小块金属片会失灵;有时,表主人把发条拧得太紧;有时,他把表摔在了地上;有时,表面玻璃下会有潮气。
而且,有时,手表在一种环境下走得很准,在另一种环境下则失灵了。甚至著名的劳力士蚝式恒动手表——作为第一款奢侈的潜水表,当时具有革命性的意义,它也难以承受水下无限的压力。
此时,在中央公园旁边,查尔斯·韦斯帕西恩·黑尔坐在自己的车里。他是从圣迭哥开来的——如果你加油时付现金,而且避开收费公路的话,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在想,他的计划中到底哪儿出错了。
他想答案可能就是警察,特别是那个林肯·莱姆——黑尔已经想尽办法来预测警方的做法。但他们还是成功地先行一步。莱姆所做的一切正是黑尔曾经担心的——他察看过钟表里面的一些齿轮和杠杆,并由此推断出黑尔是如何构筑起整个计时器的。
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便今后可以避免犯类似的错误。他立刻就要离开,驾车回加州去。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他将头发恢复成原来的颜色,去掉了淡蓝色的隐形眼镜,但是那些胶原蛋白——用于垫高鼻子、撑起脸颊和制作双下巴的材料,还没有从皮肤中分离出来。为了这项任务,他足足变轻了四十磅,还得花几个月才能恢复到他原来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城里,他觉得自己面色苍白、精神不振,他需要重新回到他的荒野和山林。
是的,他失败了。但是,正如他对文森特·雷诺兹所说的那样,这在整个伟大的计划中并不重要。他并不因夏洛特·艾尔顿被捕而担忧,因为他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一直相信他的真名是邓肯),而且,他们最初几次接触都是通过一些行事极其谨慎的人安排的。黑尔都是通过这些人来寻找任务的。
另外,此次失败也有积极的一面——那就是,黑尔学到了很多,这足以改变他的生活。他编造钟表匠的身份,只是因为这号人物听起来很鬼魅,可以吸引众人和警方的注意,这种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罪犯会激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但当黑尔进入角色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物其实就是自己真实个性的再现。扮演这个角色对他来说是游刃有余。他确实变得对手表、时钟和时间痴迷不已。(他也开始对特尔斐计时器产生了永久的兴趣,极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偷盗它。)
钟表匠……
查尔斯·黑尔本身就是一块表。你可以将手表用来做令人愉悦的事情,例如计算分娩时的子宫收缩频率;或者用它来做十恶不赦的事情,例如用它来统一袭击的时间,以便屠杀妇女和儿童。
时间超越道德。
他低头看着自己座位旁边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宝玑金怀表。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这块表,慢慢地上好发条——发条上得松一点,这要比上得太紧更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用气泡包装材料包好,放进一只大号的白色信封。
黑尔封起这只自粘信封,发动了汽车。
没有明确的线索。
莱姆、塞利托、库柏和普拉斯基坐在位于中央公园西侧的莱姆实验室里,仔细察看从钟表匠位于布鲁克林区的藏身房屋里找到的几件证物。
艾米莉亚·萨克斯这会儿不在这里。她没说去哪儿了,其实她也没必要说。因为她跟汤姆提过,她就在附近,如果他们需要她帮忙的话:可以在第五十七大街和第六大道交会处找到她。莱姆悄悄地查了电话本,那是阿盖尔保安公司总部的地址。
莱姆只是没精力想这事儿。他集中精力想要抓住钟表匠,无论他可能会是谁。
莱姆回顾了发生过的一切,把事件的各个环节串联起来。10月25日宣布将举行表彰典礼,因此卡罗尔和巴迪在这个时间前后联络到钟表匠。他于11月1日左右来到纽约,同时租住了位于布鲁克林的房子作为藏身之地。11月中旬,艾米莉亚·萨克斯接手克里莱的案子,不久之后贝克尔和华莱士决定除掉她。
“接下来的几周里,他们和钟表匠接上了头。当我们仍相信他是邓肯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我们说的?关于他们的碰面?”
塞利托说:“是俱乐部里某个人介绍他们认识的——就是贝克尔和他朋友接头的那家俱乐部。”
“但他在说谎。根本没有什么俱乐部……”莱姆摇摇头。“有人介绍他们认识,有人认识钟表匠——可能就是这个地区的某个人。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或许可以获取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贝克尔说什么了吗?”
“没有,一句话也没说。他们谁都没说。”
新手摇摇头:“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我是说,在市区有多少有组织犯罪团伙?永远都抓不到真正的坏蛋。他们不可能主动来帮我们的。”
犯罪学家皱起眉头。“你说什么?有组织犯罪团伙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嗯,我只是假设某个跟有组织犯罪有关的人把他们搓合到了一起。”
“为什么?”
“贝克尔想找人杀警察,对不对?但他做这件事又不能引起别人对他的怀疑,所以他必须雇用别人。于是他就去找跟他有联络的歹徒,而那个人又不想杀警察,于是此人就让贝克尔跟能做这件事的人联系:钟表匠。”
此时大家都不说话了,普拉斯基涨红了脸,眼睛朝下看。“我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真他妈的猜得不错啊,孩子。”塞利托说。
“真的吗?”
莱姆点点头。“不错……打电话给下城区的有组织犯罪调查处,看看他们的线人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也给达勒瑞打个电话……现在,我们回到证据上来。”
他们在钟表匠位于布鲁克林的藏身之处获取了一些指纹,但全美自动指纹识别系统中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指纹,且与之前几处犯罪现场发现的指纹也不匹配。这个男人办理租房手续时用的是假名,给的先前住址也是假的。他用现金支付租金。在对该片社区的互联网活动进行彻底搜索之后发现,他偶尔通过附近的一些无线网络上过网。没有发现他发过邮件,只是浏览网页。他访问最多的网页都是书店,这些书店售卖某些医学专业的继续教育课程教材。
塞利托说:“妈的,说不定有别人在雇用他。”
你说对了,莱姆边想边点头。“他还会跟踪其他人。可能现在就在制定阴谋计划呢。想想,如果他假装成医生,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而我却让他跑了。
仔细检查萨克斯收集来的证据之后,除了剪毛夹克的羊毛纤维和一些浸满海水的绿色植物组织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而这些绿色植物与在罗伯特·华莱士位于长岛的游艇上发现的海藻和海水并不吻合。
布鲁克林分局的副高级警监打电话来说,在对该片社区进行了广泛的搜查之后,仍毫无结果。有六人记得看见过钟表匠,但没人知道他的情况。
对于夏洛特和她已故丈夫巴迪·艾尔顿的调查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对夫妻不像钟表匠那么谨慎。萨克斯发现很多关于他们藏匿其中的地下准军事组织证据,包括密苏里州的一个大型组织和纽约州北部声名狼藉的“爱国者大会”——莱姆和萨克斯以前就曾一起调查过这些组织。电话、指纹和电子邮件,这些都可以为联邦调查局和当地警方提供足够的线索进行追踪。
门铃响了,汤姆走出房间去开门。过了一会,他领着一位身穿军装的女子走了进来。这是露西·里克特,也就是钟表匠的第四个“受害者”。莱姆注意到,她看到房间的陈设要比看到他自己的残疾显得更为惊讶。接着,他想到,这个女人经历过一场以炸弹为首选武器的战争;她一定见过很多失去四肢以及半瘫、全瘫的人,莱姆的这种状态并不会让她吃惊。
她解释说,不久之前她打电话给凯瑟琳·丹斯,说想和调查人员谈谈;那个加州警探让她打电话,或干脆直接去找莱姆。
汤姆快步走进来,问她要喝茶还是咖啡。通常莱姆不太喜欢来访者,也不愿意让他们久留,但现在却相反,他看了一眼生活助理说:“她可能饿了,汤姆。或者可能需要一些更带劲的东西。比如说,威士忌。”
“实在是搞不懂你,”汤姆说,“真不知道,林肯·莱姆版的《波斯特礼仪手册》中有这么一条原则:对军人要格外款待。”
“谢谢,我什么都不要,”露西说。“我不能久留,凯瑟琳·丹斯在这儿吗?”
“不在。但她去机场的时候会从这里经过。”
“如果我见不到她的话,请告诉她我会给她打电话的。”女兵朝莱姆微微一笑,“首先,我想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两次。”
“事实上,”塞利托指出,“第一次,你一点危险都没有。他并不打算伤害你——也不想伤害其他受害者。第二次呢?嗯,好吧,我接受你的感谢——因为他想把整个会议厅都炸成碎片。”
“我的家人也在那里,”她说。“再怎么感谢都不为过的。”
莱姆像往常一样,对这种感激有些惴惴不安,但他还是点点头,认为这是一种比较合适的同意方式。
“另一个原因是,我发现一些或许能有所帮助的事情。我问过邻居,看他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这个邻居住在同一条街上,与我的公寓隔了三幢楼。他告诉我一些情况。他说,昨天他在公寓楼后面送邮件的时候,发现一根绳子,从屋顶垂了下来,一直垂到小巷里。我在想,那个人可能就是这么跑掉的。”
“有意思。”莱姆说。
“但还有些事情,是我丈夫发现的。鲍伯曾在海军海豹突击队服役过两年。”
“海军?而你却是陆军。”普拉斯基边笑边问。
她笑了:“我们有一些……不时会有一些有趣的交谈。特别是在橄榄球赛季期间。不管怎样,他看见了那根绳子,说凡是会打这种结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登山运动中使用的一种很罕见的打结方式——你知道,绳降打结法。这被称作死人结。在美国,很少见到有人打这样的结,但在欧洲比较多。他一定有过在国外进行攀岩或登山的经历。”
“嗯,这是很有用的信息——”莱姆阴郁地看着普拉斯基,“真是惭愧啊,竟然要受害者来找证据,你觉得呢?这应该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他转向露西问:“绳子还在吗?”
“在的。”
“太好了……你还要在城里呆一段时间吗?”莱姆问,“如果我们抓到他的话,我们可能会需要你在审判中作证。”
“我不久要出国了。但我确信,我可以回来参加审判。我可以申请特别休假。”
“你要在那边呆多久?”
“我延期服役两年。”
“你真这样做了?”塞利托问。
“我本来不想的。那边太难熬了。但我还是决定回去。”
“就是因为那次爆炸吗?”
“不是,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就决定了。我看着那边的家庭和其他士兵,觉得生活真是奇妙,偏偏把你放到你从来没想过要去的地方。但是你却去了,而且还做了一些善意而重要的事情。主要原因是,这让你感觉很好。所以我就决定了。”她穿上外套,“如果你们需要我的话,我可以请假回来。”
他们相互道别,然后汤姆送她出去。
当他回来后,莱姆对生活助理说:“把这条信息加进他的生平介绍。一位攀岩者或登山者,曾在欧洲接受训练。”莱姆对普拉斯基说:“让犯罪现场调查人员去找这根你曾经忽略的绳子——”
“事实上,不是我搜查那里的——”
“——然后再找一名登山专家。我想知道,他是在哪里接受训练的。再查查那根绳子。看看他是在哪里买的,以及什么时候买的。”
“是,长官。”
十五分钟后,门铃又响了。汤姆去开门,凯瑟琳·丹斯跟着走了进来。白色的iPod耳塞仍然挂在肩膀上,她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她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8.5×11英寸大小的信封。
“嗨。”普拉斯基说。
莱姆扬起眉毛表示问候。
“我要去机场了,”丹斯解释道,“只是想说声再见。哦,这信封是放在门口的。”
她把信封递给汤姆。
生活助理瞥了一眼说:“没有回寄的地址。”他皱起了眉头。
“安全起见,”莱姆说,“放进那个防爆篮。”
塞利托接过信封,走向一个大桶。这个桶由钢带编织而成——就像柳条编的洗衣篮一样。他把信封放进去,盖紧盖子。合理的做法是,任何来历不明的包裹都要放进防爆篮,它用于减弱小型或中型自制爆炸装置的威力。篮子里有一些传感器,可以提取硝酸盐或其他常见炸药的痕迹。
计算机探查了信封所散发出的气体蒸发物,报告显示,信封里没有炸药。
这是什么呢?莱姆思忖着。
库柏戴上橡胶手套,拿出信封,仔细检查。信封上有一行电脑打印的标签,写着林肯·莱姆。
“自粘标签,”技术专家用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补充说。犯罪学家喜欢这种让罪犯们用舌头来舔的老式信封;上面的胶黏就是DNA检测的最佳来源。他很熟悉这种信封的牌子;这种信封在全国各地的商店里都有卖,几乎不可能通过它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莱姆将轮椅摇近一些,丹斯就站在他旁边。他们看着技术专家从信封里拿出一块怀表和一张纸条——这也是电脑打印出来的。
这封信放在门口不超过十五分钟——就在露西离开和丹斯进来之间的时间。塞利托打电话给中区警察局,查询在第二十辖区周围经过的车辆。库柏将钟表匠的照片用电子邮件发了过去。
怀表嘀嗒嘀嗒地走得很准,这是一块金表,表面上还有几个小表盘。
“很重,”库柏说。他拿出一面放大镜,仔细检查起来。“看起来很旧,有用过的痕迹……没有个人刻字。”他拿出一只驼毛刷,在一张报纸上用刷子清理怀表,也清理了一下信封。但没有提取到任何痕迹。
“这里有一张纸条,林肯。”
亲爱的莱姆先生,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当然,到目前为止,我已得知,在会议厅里参加会议的人都没有受伤。我想,你已经预料到了我的计划。然后,我也预料到了你的计划,所以推迟去夏洛特所住的酒店,这让我有机会见到了你的警员们。我想你救了她的女儿。对此我很高兴。她应该摆脱那对夫妻,得到更好的家庭成长环。
所以我要祝贺你。我本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但很显然我错了。
这块怀表是宝玑牌的,在我见过的众多手表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制造于19世纪初,主要特色就是其中红宝石圆柱体擒纵机构、万年历和防震装置。鉴于我们最近的冒险经历,我希望你喜欢点綴着不同月相的表面。在全世界范围内,这款怀表已经快要绝迹了。出于对你的尊敬,我把这块表作为礼物送给你。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完成任务;你是最出色的。(我想说,你和我同样出色,但其实并非如此。毕竟,你还没有抓到我。)记得给宝玑表上发条(但要轻点);在我们再次见面之前,它会一直计算逝去的时间的。
一些建议: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让这期间每一秒钟都富有意义。
——钟表匠
塞利托做了个鬼脸。
“怎么了?”莱姆问道。
“林肯,你收到的威胁比我收到的要温柔多了。通常,我的罪犯只会对我说:‘我要杀了你’……但这是什么玩意呢?”他指指这张字条。“他在里面还用了分号?他在威胁你,可还文绉绉地用上了分号。真他妈的可恶。”
莱姆没有笑。他仍然因这个人的逃脱而愤恨不已——而且,他显然还不想退出,这也令他很恼火。“等你厌倦了这些糟糕的笑话后,隆恩,你可能会注意到,他写作中的语法和句法都很不错。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新线索。良好的教育。上过私立学校?学文科的?拿过奖学金?曾作为学生代表来发表毕业演说?汤姆,把这些加进证据表中。”
塞利托仍然不为所动:“这些该死的分号。”
“这里有线索了,”库柏边说边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视线,“在布鲁克林他的住处找到的那种绿色物质,我很确定,这是杉叶蕨藻,一种有毒海藻。”
“一种什么?”
“一种肆意滋生的海藻,会导致各种问题。美国政府禁止这类海藻的出现。”
“假设一下,如果这种海藻滋生起来,那么就会到处蔓延,”莱姆愁眉不展地说,“但作为证据,这没什么用。”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库柏解释道,“到目前为止,只有在北美的太平洋海岸发现过这种海藻。”
“从墨西哥一直到加拿大吗?”
“差不多吧。”
莱姆讽刺地说:“你以为这是一条街道的地址吗,要是这样,马上通知特警队。”
就在这时,凯瑟琳·丹斯皱起了眉头:“西海岸?……”她思考了一会,然后问:“审讯他的那盘录像呢?”
梅尔·库柏找出录像带。他按下播放键,这已经是他们第十几次重放杀手盯着摄像机、对他们所有人撒谎的景象了。丹斯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让莱姆想起自己仔细研究证据表的模样。
这盘审讯录像,莱姆已经看了很多次,对其中的对话都有些麻木了;他觉得录像里找不到任何有帮助的线索。但是丹斯突然笑了起来。“有了。”
“什么?”
“嗯,我没法告诉你地址,但我可以告诉你是哪个州。我猜他来自加州,或者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将录像带倒回一些,然后开始播放:他正在说,他驾车去长岛,转移那辆没收的运动休闲车。
丹斯按下暂停键,说:“我研究过不同地区的方言。加州人说到州际公路时,都会在前面加定冠词‘terstate’这样的字眼。通常,只有东海岸的人才会用这两个词。”
可能会有帮助,莱姆想。这是构建证据之墙的另一块砖。“写进证据表里。”他说。
“等我回去以后,我会在我的办公室开展一项正式的调查,”她说。“我会罗列出在全州内找到的所有信息,然后看看有什么进展。好啦,我该走了……噢,期待不久能在加州见到你们。”
生活助理瞥了一眼莱姆说:“他需要经常旅游。他假装不喜欢,但事实上,每次他去某个地方旅行,他就会特别开心。只要那里有威士忌,还要有令他感兴趣的犯罪行为。”
“我住在加利福尼亚北部,”丹斯说,“主要是葡萄酒之乡……不过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犯罪行为供你调查。”
“我们会见面的,”莱姆敷衍着说。接着他又加了一句:“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你能帮我吗?”
“当然。”
“把你的手机关了。否则,如果有什么事发生,在你去机场的路上,我会忍不住打电话找你的。”
她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们等我回去的话,我也许会接电话的。”
塞利托再次对她表示感谢,接着汤姆把她送出了门。
莱姆说:“罗恩,帮我个忙。”
新手看了看证据表:“我已经在查有关绳子的信息了,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莱姆低声说。“我是说‘帮个忙’。”他朝房间对面架子上的一瓶威士忌点了点头。
“哦,当然。”
“倒两杯,”塞利托喃喃地说。“别那么小气。”
普拉斯基倒好威士忌,拿来两杯——库柏不喝。莱姆皱起眉头,对新手说:“别忘了你自己。”
“哦,我可穿着警服呢。”
塞利托笑起来,呛了一口酒。
“好吧,只喝一点。”他倒了一些,然后抿了一口这种烈性酒——它的价格不菲。“我喜欢。”他说。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其实并不喜欢。“嗨,你有没有在里面兑过姜汁汽水或雪碧?”真是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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