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托马斯领着一个人走进来。他30岁出头,一头凌乱的褐色头发,穿着牛仔裤和搞怪艺人奥尔·扬科维奇式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棕色外衣。
如今要是不精通电脑,就没法从事司法鉴定。但是莱姆和库珀都认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了解到522的案子和计算机有牵连之后,塞利托就向纽约警局的计算机犯罪专案组寻求帮助。这是一支由32名侦探和助手组成的精英团队。
罗德尼·萨尔奈克大步走进房间,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显示器,说了声“嘿”,好像在对硬件打招呼。他朝莱姆望去时,对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倒是对连接到他的轮椅扶手上的无线环境控制组件颇感兴趣。
“你今天不上班?”塞利托盯着这个身材修长的小伙子的外套问道。从他的语气听得出他不赞成这样的打扮。莱姆知道塞利托警探是个守旧派,他觉得警察就应该衣着得体。
萨尔奈克没听出他话中带刺,答道:“不上班?没有啊。今天怎么会不上班?”
“只是问问。”
“嘿。那么,是什么事?”
“我们要设一个圈套。”
林肯·莱姆以为随便走进SSD公司,直截了当地问一问凶手就可以了,谁知并不像最初想象得那么简单。他在SSD公司的网站上看到它的PublicSure部门为警察局提供支持,他有种直觉,纽约警局是它的一个客户。假如是这样的话,凶手或许能访问警局的档案。他立刻打了电话,果然,警局是它的一个客户。PublicSure软件和SSD的顾问为纽约市提供数据管理服务,包括案件信息、报告和记录的合并。如果在街上巡逻的警察需要付款凭单,或者是新加入谋杀案调查的侦探需要案件的历史资料,PublicSure在几分钟内就能把信息送到他的办公桌上,发送到巡警车的电脑里,甚至他的PDA或手机上。
派萨克斯和普拉斯基去该公司,询问了谁可能有访问关于受害人和替罪羊数据文件的权利,522会得知他们在找他。他会通过PublicSure进入纽约警局的系统,查看报告。果真如此的话,他们也许能追查谁访问了那些文件。
莱姆对萨尔奈克解释了这个情况,他会意地点点头,好像他每天都在设这样的圈套。不过,当他得知凶手可能与之有牵连的公司名时,他吃了一惊,“SSD?世界上最大的数据挖掘公司。他们有全天下所有人的内部信息。”
“这是个问题吗?”
轻松愉快的电脑专家的形象收敛了,他轻声说:“希望不是。”
他开始着手设置圈套,边做边解释。他把这件案子中不想让522知道的所有详情从文件中摘出来,把这些极机密文件用手录入到一台不能上网的电脑上。然后他在纽约警局服务器上的“米拉·温伯格奸杀案”文件的前面放了一个设有警报器的可视跟踪路由程序,还添加了一些子文件来诱惑凶手,如“嫌疑人的行踪”、“法医鉴定”和“目击证人”,所有的这些子文件只有关于犯罪现场程序的笼统记录。如果有人访问它,不管是非法侵入还是通过经授权的渠道,关于此人的网络服务提供商和实际位置的通告将会立即发送给萨尔奈克。他们立刻就能判断查看文件的这个人是有合法调查权的警察,还是外人。若是外人,萨尔奈克会通知莱姆和塞利托,他们会召集紧急勤务小组立刻赶往此地。萨尔奈克还往里面放了大量的资料和背景情况,如SSD的公共信息,全都是加密的,以确保凶手在系统里花费大量的时间破译数据,使捕获他的机会更大些。
“要花多久?”
“15到20分钟。”
“很好。你把它弄完之后,我还想让你看看是否有人能从外部非法侵入系统。”
“破译SSD?”
“啊哈。”
“嘿。他们会有一层套一层的防火墙。”
“还是要查查。”
“如果其中的一个是凶手,你该不会想让我给该公司打电话,和他们协调吧?”
“对。”
萨尔奈克的脸上罩上了一抹愁云,“我想我只能侵入一下试试了。”
“你能合法侵入吗?”
“能,也不能。我只是试试防火墙。只要不是真的进入他们的系统,把它弄崩溃,制造令人难堪的重大新闻事件,让我们进监狱或者更糟的话,就不是犯罪行为。”
“好吧。不过我先要设陷阱。尽快。”莱姆看着时钟。萨克斯和普拉斯基已经在“灰岩”里散布风声了。
萨尔奈克从背包里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能不能……哦,谢谢。”
托马斯端上了咖啡壶和杯子。
“我正是想要这个。多放点糖,不加牛奶。就是警察也不能从电脑迷身上夺走他对电脑的迷恋。我从来没养成睡觉的习惯。”他倒进砂糖,搅拌了一下,喝了半杯。托马斯还站着没走,他又把咖啡杯添满,“谢谢。哎,这是什么?”他查看着库珀所在的工作区,“哎哟。”
“哎哟?”
“你还在用0.5MBP的线缆调制解调器?你知道现在生产的电脑屏幕是彩色的,有了互联网这个东西。”
“搞笑。”莱姆嘟哝着。
“结案后找我。我们要重新布线,调整局域网。给你安装快速以太网。”
怪人奥尔、快速以太网、局域网……
萨尔奈克戴上彩色眼镜,把他的电脑插入莱姆的电脑的端口,开始重重地敲击键盘。莱姆注意到有些字母磨损了,触摸板汗渍斑斑。
键盘好像粘了一层面包屑。
塞利托抛给莱姆的眼神表明: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第一个走进安德鲁·斯特林办公室的是一个不露神色的中年人,瘦高个,像一个退休警察。另外一个年轻些,举止谨慎,十足的公司行政管理员模样,长得像情景喜剧《欢乐一家亲》里白肤金发的哥哥。
第一个人名叫汤姆·奥戴。萨克斯猜得八九不离十。他没有当过警察,不过他曾经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现在是SSD安全保卫科的负责人。另一个叫马克·惠特科姆,是该公司合规管理部的总助理。
斯特林解释说:“汤姆·奥戴和他手下的保安确保人不犯我;马克的部门确保我不犯人。我们在雷区穿行。我确信你对SSD的调查表明我们受制于数以百计保护隐私权的州和联邦法,如关于滥用个人信息和寻找托词的《金融服务现代化法》、《公平信用报告法》、《健康保险流通与责任法案》、《驾驶员隐私保护法》,还有很多州法律。合规管理部确保我们知道这些规定,不超出法律规定的范围。”
很好,她想。这两个人是散布522案件调查的消息,怂恿凶手在纽约警局的服务器上找到为他设置的圈套的绝佳人选。
马克·惠特科姆在一本黄色拍纸簿上随意地涂写着,“我们要确保下次迈克尔·摩尔制作关于信息供应商的电影时,不会把我们搬上银幕。”
“别开玩笑。”斯特林笑着说,不过脸上还是明显带着由衷的关切。他对萨克斯说:“我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们吗?”
“当然,你说吧。”
斯特林简洁明了地讲了一遍。他把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住了,甚至连线索中鞋子的具体品牌都记得一清二楚。
惠特科姆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奥戴全部记在心上,神情严肃,沉默无语。萨克斯相信联邦调查局人员的缄默冷淡是与生俱来的。
斯特林坚定地说:“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如果SSD卷入此案,我要调查清楚,也需要解决方案。我们认为这个隐患可能和四种人员有关。黑客、入侵者、员工和客户,你们觉得呢?”
前联邦探员奥戴对萨克斯说:“嗯,我们先说说黑客吧。在这一行,我们公司的防火墙是最可靠的,比微软和太阳微系统公司的还好。我们用波士顿的信息控制系统确保网络安全。我们是娱乐城赌博机里的野鸭,世界上所有的黑客都想打。但是自从我们五年前迁到纽约后,还没有人得手。曾经有过几个人进入了我们的管理服务器,停留了10到15分钟,但是还从没人打破innerCircle,而你们的未明对象要找到犯罪所需的信息,就得进去。而且只侵入一次也不行,他至少得攻击三四个不同的服务器。”
斯特林补充道:“至于外人入侵,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和国家安全局用的实体防护保护措施是一样的。我们有15个全职的保安和20个兼职的。另外,任何访客都无法接近innerCircle的服务器。我们对所有人都有记录,不准任何人随意地四处走动,连客户都不行。”
萨克斯和普拉斯基由一名保安陪同着去空中大厅。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虽然知道他们是警察,但他的警惕丝毫没有消退。
奥戴补充说:“大约三年前,我们这里出了一件事。但是之后就没发生过什么。”他看了一眼斯特林,“那个记者。”
首席执行官点点头,“是某家都市报很有才华的一个记者。当时他正在写一篇关于身份窃取的报道,觉得我们是魔鬼化身。阿克西莫和选择点两家数据公司很明智,没让他进入他们的总部。我赞成言论和出版自由,于是就和他谈了话……他去了卫生间,然后宣称他迷了路,回来时,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头。我们的保安就搜查了他的公文包,发现了一台照相机。上面有受商业秘密保护的企业计划,甚至还有密码的照片。”
奥戴说:“那个记者不仅丢掉了工作,还因触犯非法入侵法令被检控,在州监狱服了六个月的刑。而且,据我所知,此后他就再也没找到一份稳定的记者工作。”
斯特林微微垂下头,对萨克斯说:“我们对待安全措施是非常严肃认真的。”
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乍一看她还以为是助理马丁,随后才意识到那只是因为两人身材很像,都穿着黑色西服。“安德鲁,很抱歉打扰你。”
“哦,杰里米。”
这就是另外一名经理助理了。他看了看普拉斯基的制服,然后又看了看萨克斯。和马丁一样,他一看经理没有介绍他,就对办公室里除上司以外的其他人不予理睬。
“我今天想见见卡朋特。”斯特林说。
“是,安德鲁。”
他走后,萨克斯问:“员工?有没有哪个员工违反过纪律?”
斯特林说:“我们对员工都做了大量的背景调查。我不允许雇用任何被定过罪的人,除了交通违章之外。而背景情况调查是我们的专长之一。不过,即使某个员工想进入innerCircle,他也无法窃取数据。马克,给她说说数据坞。”
“好的,安德鲁。”他对萨克斯说,“我们有混凝土浇筑的防火墙。”
“我不是做技术的。”萨克斯说。
惠特科姆笑了,“不,不,这个技术含量很低。是真正的混凝土。我们收到数据后,就把它们分门别类,储存在独立的物理空间。你听我讲了SSD的运作方式后,会理解得更透彻些。我们开公司的前提是数据是我们的主要资产。如果有人复制了innerCircle,我们不出一个星期就破产了。所以头号任务是‘保护我们的资产’,就如我们在这儿说的。嗯,所有这些数据是从哪儿来的呢?有数以千计的来源:信用卡公司、银行、政府档案处、零售店、线上公司、法庭书记员、机动车辆部门、医院、保险公司等。我们把每一个创建数据的事件视为一次报价交易。这个交易可能是拨打免费电话号码、车辆注册、健康保险索赔、提起诉讼、分娩、结婚、购物、退货、投诉,等等。在你们那一行,交易可能是强奸、盗窃、谋杀或是任何犯罪行为。此外,还有案件档案的开辩词、选择陪审员、审判、定罪。”
惠特科姆继续说:“任何时候与交易相关的数据进入SSD,先要进入‘纳入中心’接受评估。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有数据掩蔽策略,把人名分离开,用代码代替。”
“社保号码?”
斯特林的脸上掠过一丝激动的神色,“啊,不。这些代码是几年前只是为政府固定资产报废的账目清算而创建的,得到认同完全是侥幸成功。这些代码不精确,容易被窃取或购买,很危险,就像是在家里放了一支上膛的枪却没锁起来一样。我们的代码是一个16位的数字。98%的美国成人有SSD代码。现在,在北美的任何地方,凡是有出生登记的孩子都会自动得到一个代码。”
“为什么是16位?”普拉斯基问。
“给了我们扩展的空间。”斯特林说,“我们从来不必担心数字不够用。我们能设置百万的三次方那么多的代码。就算地球上没有了居住空间,SSD也不会没有数字可用。代码让我们的系统更加安全,而且处理数据时比用姓名或社保卡号要快得多。另外,使用代码消除了人的要素,从方程式中除去了偏见。从心理上讲,我们甚至见都没见过阿道夫、布兰妮、沙奎拉、迪耶戈,只是因为他们的名字,就对他们有了看法。数字消除了这种偏见,而且提高了效率。请接着讲,马克。”
“好的,安德鲁。一旦姓名和代码交换后,‘纳入中心’就评估交易,确定它应该归到哪一类,然后发送到三个独立地方之一或者更多,也就是我们的数据坞。数据坞A储存个人生活方式的数据;数据坞B是金融方面的,包括收入史、银行业务、信用报告和保险。数据坞C是公共和政府的编档和记录。”
“然后是净化数据。”斯特林又接过话头说,“清除杂质,使之保持一致。例如,在有些表格上你的性别是‘F’,其他表格上是‘女’。有时是1或者0。必须前后一致。
“我们还清除噪音,就是不纯的数据。可能是错误的,可能是细枝末节太多,也可能是详情太少。噪音就是污染,污染必须被清除。”他坚定地说——又一阵情绪的波动,“净化后的数据就呆在我们的某个数据坞里,直到客户需要一位算命者。”
“这话怎么讲?”普拉斯基问。
斯特林解释道:“在20世纪70年代,计算机数据软件能对公司以往的业绩做出分析。在90年代,数据能显示出任何时段的业绩,用处更大了。如今我们能预测消费者将要做什么,引导我们的客户加以利用。”
萨克斯说:“那么你就不仅仅是在预测未来,而是在试着改变未来了。”
“正是。不过,除此之外,去找算命的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的眼神平静,似乎觉得很好笑。但是萨克斯回想起昨天在布鲁克林和联邦探员发生的冲突,却感到不安。522所做的似乎就是他所描述的:预测了他们之间的交火。
斯特林对惠特科姆做了个手势,对方接着说:“好的,于是不含姓名、只有代码的数据进入了在不同的安全区、不同的楼层上的三个独立的数据坞。在公共记录数据坞里的员工无法访问生活方式数据坞里的数据。而且在任何数据坞里的任何人都无法访问‘纳入中心’的信息,也无法把姓名和地址16位代码联系起来。”
斯特林说:“这就是汤姆刚才说的,黑客必须把所有的数据坞一个个破坏掉才行。”
奥戴补充说:“而且,我们每天24小时每周7天进行监控。如果有人试图闯入数据坞,我们立刻就会知晓。这些人当场就会被解雇,也可能被捕。另外,数据坞的电脑没有端口,无法下载任何信息。而且,就算你成功地侵入了服务器,连接了一个设备,你也拿不出来。人人都要被搜查,包括每个员工、高层管理人员、保安、消防管理员和楼层管理员在内。甚至包括安德鲁。我们在数据坞和‘纳入中心’的每个入口和出口处都设有金属和密致材料探测器,连应急门都不例外。”
惠特科姆接口道:“还要通过一个磁场发生器,它能清除你所带的任何媒介,如iPod、电话或硬盘驱动器上的所有数字数据。不,从数据坞出来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携带1Kb的信息。”
萨克斯说:“那么无论是外界的黑客还是内部的员工,想从这些数据坞窃取数据,几乎都是不可能了。”
斯特林点点头:“数据是我们唯一的资产,我们对它们严加保护。”
“其他可能的情况呢?受雇于某个客户的人?”
“正如汤姆所言,按照这个人的犯罪手段,他必须能访问innerCircle档案中受害者和获罪被捕者的每一份档案。”
“对。”
斯特林像教授一样抬起手说:“但是客户不能访问这些档案,再说他们也不需要。innerCircle里面是原始数据,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需要的是我们对数据的分析。客户登录atcation或FORt。这些程序自己搜索innerCircle,找到相关数据,使之变得可以使用。只要你想一想挖掘这个类比,就明白atchtower筛选了成吨的泥土和岩石,才找到天然的金块。”
她回应道:“可是如果客户买了很多邮件发送清单,那么,这些清单就能提供关于受害人之一的足够信息去犯罪,对吗?”她对着之前给斯特林看过的证据列表点点头,“比如,罪犯能得到买过那种牌子的剃须膏、避孕套、布基胶带和跑鞋等等的所有人的名单。”
斯特林扬扬眉,“唔。那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不过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好吧。我去拿一份曾经购买过有受害人姓名的数据的客户名单。嗯,三个月?不,可能是六个月。”
“这应该可以。”她从公文包里翻出受害人和替罪羊的名单,递给他。她的包里远没有斯特林的办公桌那么井井有条。
“我们的客户协议让我们有权分享关于他们的信息。法律上没什么问题,但是整理一下要花几个小时。”
“谢谢。好的,关于员工的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他们不准在数据坞下载,他们能在自己的办公室下载档案吗?”
他点点头,似乎对她的问题很满意,尽管它暗示着某个SSD员工可能是凶手。“大多数员工都不能。还是刚才的老话,我们必须保护数据。但是少数几个人拥有所谓的无限制访问权限。”
惠特科姆微微一笑,“呃,不过,注意说话的对象,安德鲁。”
“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就要探讨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
惠特科姆对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说:“问题是,有无限制访问权限的员工都是这里的高层人员。他们在公司里工作了很多年。我们就像一家人。我们一起开派对,我们有灵感静修营。”
斯特林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然后说:“我们必须进行追踪,马克。我想把它根除掉,不计任何代价。我需要答案。”
“谁有无限制访问权限?”萨克斯问。
斯特林耸耸肩,“我是授权的。我们的销售主管和技术操作主管。人力资源主管能整理一份档案,我想,但是我确信他从来没弄过。还有马克的上司——合规管理部的主管。”他把名单给了她。
萨克斯看了一眼惠特科姆,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访问。”
奥戴也不能。
“你的两名助手呢?”萨克斯问斯特林。她是指杰里米和马丁。
“不能……好,至于故障维修员——那些技术人员——布线员不能汇编档案,但是我们有两个服务经理可以。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他把这两个人的名字也给了她。
萨克斯看了一遍名单,“要知道他们是不是无辜的,有个很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们知道凶手星期天下午在哪里。如果他们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他们就脱离了干系。让我和他们面谈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立刻就谈。”
“好的。”斯特林说。他表示赞成她的建议:解决他的“难题”的简单“方法”。这时,她意识到:今天早上每次他看着她的时候,都是直视她的眼睛。不像萨克斯遇到的很多男人,如果不是大多数男人,斯特林一次也没有上下打量她的身体,也没有一点调情的意味。她不禁对他的房事感到疑惑。她问:“我能亲自去看看数据坞里的安全设施吗?”
“当然可以。只是把你的寻呼机、手机和PDA放到外面,还有U盘。否则所有的数据都会被清除,而且你离开时会被搜查。”
“好的。”
斯特林对奥戴点了点头,对方走进大厅,回来时带了一名神情严肃的保安。就是把他们从楼下宏伟的大厅带到这里来的那个保安。
斯特林打印了一份通行证,签了名,然后递给了保安,他带着她出来进了大厅。
萨克斯很高兴斯特林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她的隐秘动机是想亲自看看那些数据坞。这样不仅能让更多人知道这次调查(希望他们能上钩),而且还能就安全措施询问一下保安,以证实奥戴、斯特林和惠特科姆所说的话。
但是对方几乎一言不发,像是被父母告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孩子。
穿过门道,走上走廊,下了楼梯,又下了楼梯。很快她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的肌肉发颤。这些地方越来越局促、狭窄和阴暗。她的幽闭恐惧症又开始犯了。尽管“灰岩”里所有的窗户都很小,可是快走进数据坞时,就没有窗户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用。
她看了一眼他的名牌,“我说,约翰?”
“什么事,女士?”
“这些窗户是怎么回事?要么很小,要么干脆就没有。”
“安德鲁担心有人会试图从外面拍照,比如密码和企业计划之类。”
“真的吗?有人会那么干吗?”
“我不知道。有时会吩咐我们检查,扫描附近的观测台和公司对面建筑物上的窗户。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可疑的情况。但是安德鲁不让我们间断。”
数据坞很诡异,全都有颜色代码。个人生活方式的是蓝色,金融的是红色,政府的是绿色。空间非常大,但是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幽闭恐惧症。天花板很低,室内光线昏暗,一排排的电脑之间留有狭窄的过。空气中有持续不断的搅拌声,像低沉的狺狺声。空调疯狂地运转着,但是电脑的数量那么多,耗费的电量那么大,空气依然沉闷,令人窒息。
至于电脑,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它们有着巨大的白色外壳,奇怪的是,电脑不是用数字或字母编号的,而是用贴花纸绘出像蜘蛛侠、蝙蝠侠、班尼、哔哔鸟和米奇这样的卡通形象。
“海绵宝宝?”她对着其中一台点点头。
约翰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是安德鲁想到的另一层安全措施。我们公司有人时刻在网上寻找谈论SSD和innerCircle的人。如果有人提到了公司名和一个卡通名字,比如大笨狼怀尔或超人,那就表明这个人有点过于关注电脑本身了。名字出现的频率远比只是给电脑编号高。”
“聪明。”她说。心想斯特林喜欢把人编号,给电脑起名字,真是个讽刺。
他们走进了“纳入中心”。这里刷了一层令人压抑的灰色,比数据坞小些,更加剧了她的幽闭恐惧感。和数据坞一样,这里唯一的装饰就是瞭望塔和发光的窗户的标志,还有一张安德鲁·斯特林的大幅照片,脸上挂着刻意的微笑。下面是一行字:“你是最棒的!”
也许是指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也许是所获得的某项荣誉,也可能是宣扬员工重要性的标语。可是,萨克斯觉得它似乎是不祥的,好像你占据榜首,可是心里却不情愿。
当幽闭感逐渐加剧,她开始呼吸急促。
“让你心烦了,对吗?”保安问。
她微微一笑,“有点。”
“我们要在数据坞里巡视,但是没有人呆的时间能超过规定的。”
现在她打破了冷场,约翰回答时不再以片言只语应对。她询问了关于安全措施的问题,以证实斯特林和其他人说的是实话。
好像是真的。约翰重复了首席执行官说过的话:这里没有一台电脑或智能终端有能下载数据的插槽或端口,只有键盘和显示器。保安还说,这些房间是被屏蔽的,任何无线信号都发不出去。他还解释了斯特林和惠特科姆刚才对她说的话:没有来自其他地方和“纳入中心”的数据,每个数据坞都是没用的。显示器上设置的安全措施不多,但是要进入数据坞的话,需要身份证、密码和生物统计扫描,或者就让一名保安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约翰所做的就是这个,而且不是让你觉察不到)。
正如高层管理人员所言,数据坞外的安全设施也很严密。每离开一个数据坞,她和保安都要接受仔细的搜查,而且还要通过一个金属探测器和一扇名叫清除数据装置的厚重的安检门。该机械装置警告:“经过该系统后,电脑、驱动、手机和其他设备上的所有数字数据将被永久清除。”
在返回斯特林办公室的途中,约翰对她说,据他所知,从来没有任何人非法侵入SSD。不过,奥戴还是让他们反复操练,以防止安全侵扰。和大多数保安一样,约翰没有带枪。但是斯特林有一个规定:一天24小时至少要有两名持枪的保安值班。
回到首席执行官的办公室后,她看到普拉斯基坐在马丁的办公桌旁的一张大皮沙发上。虽说他个子不矮,此时却显得很矮小,像一个被召到校长办公室的学生。她不在的这会儿,他主动调查了惠特科姆的上司——合规管理部的主管塞缪尔·布拉克顿,他有无限制访问权限,目前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宾馆住宿登记显示昨天案发时,他正在餐厅里吃早午餐。她加了注,然后又浏览了一遍有无限制访问权限的人员名单。
安德鲁·斯特林 总裁,首席执行官
肖恩·卡塞尔 销售及营销部主管
韦恩·吉莱斯皮 技术操作主管
塞缪尔·布拉克顿 合规管理部主管
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宾馆住宿登记证实在华盛顿
彼得·阿隆佐-肯珀 人力资源部主管
史蒂文·施雷德 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白班
法鲁克·马梅达 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夜班
她对斯特林说:“我想尽快和他们面谈。”
首席执行官给助手打电话后得知,除了布拉克顿,其他人都在市里。虽说施雷德正在“纳入中心”处理硬件危机,马梅达到下午3点才能赶来。他吩咐马丁让他们上楼接受讯问。他会找一间空闲的会议室。
斯特林命令对讲机切断电话,然后说:“好啦,警探。现在一切取决于你,要么洗清我们的罪名,要么找到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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