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的学校活动只有开学典礼。住宿制的学园中,暑假时回乡的学生都回来了,在长途旅程后相当疲倦的他们,脸色总是不大好。九点半开始的开学典礼不够一小时就宣告结束,准备开班会的老师也总是到宿舍动员学生,这几乎是惯例了。
但也有例外。
宽阔的空间加上纯白的墙壁、软色彩的窗帘组成明朗耀眼的房间。众多架子上井然地摆放着各式医疗用品,房间主人的认真性格由此可见一斑。不锈钢制的推车上毫无尘垢,那样子与其说摩擦得太多,不如说去的地方太多以致磨得太光滑。
“不如公布消息吧?以后这样的麻烦会不断增加。”
坐在灰色圆凳上的美丽少年边啜饮玉露茶边对眼前的男人说。那张洋溢着天真笑容,却又冷然地告诉别人他多么讨厌参加打斗的脸俯下,拍掉蝴蝶结上的泥巴。
“那不行。要知道桦鬼在鬼族中的风评异常恶劣,那样做反而会让神无更加危险。”
“这个消息泄露只是迟早的问题。如果族人知道庇护翼是我们,应该会有所顾忌吧?”
“话也可以这么说。”
光晴边这样说,脸容变得僵硬。以大手包裹着茶杯的他叹息着,像隐居老人一般蜷缩身体啜饮茶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着奶油色的帘子。帘子把房间间隔成两部分,后头正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虽然制服是准备了很多,但身体只有一个。”
帘子后传来沉稳的声音。虽然声音很中性,但绝对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生。
“还是不要太虐待自己了?”
中性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声音主人不由得叹息。
“我拉开帘子了。”
不一会儿,奶油色的帘子滑动。打开帘子的是把长发束在身后美貌得让人吃惊的美男子——通称保健室的“丽人”。舒缓有礼的口吻,忧伤纤细的手指动了动——为了见他,每逢体育课时间保健室都会变成修罗场,所有角落都堆满受伤的人。虽然对校方来说是个大麻烦,但高槻的医书比其他保健医生好,而且作为同族觉得“放手很可惜”,因此就经常在保健室值勤了。
“先自我介绍。”
坐在圆凳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即使听到光晴的声音也还是茫然地眺望眼前的椅子。光晴看着屏息的丽二和水羽,静静地开口。
“这是美丽得不得了的保健医生,高槻丽二。”
“初次见面,神无。”
男人挺直腰背,看来已经恢复心情了。那微笑的样子就像巨型玫瑰盛开般美丽。神无对着超越性别的男人轻轻点头。
“这位美少年就是跟神无同班的早咲水羽。”
“多关照。”
少年微笑地点点头。
“我们三个是神无的庇护翼。统称为三翼,不过称呼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光晴说完,室内陷入奇妙的沉默中。本应是受责问的——但神无还是以黯然的眼瞳盯着椅子。
舒了口气,水羽站起来。然后走向房间一角的不锈钢制垃圾桶,双手轻靠在墙上,毫不客气地踢打垃圾桶。
“真是的!我们是庇护翼吧!算什么?!这就是初次跟新娘见面的情景?别开玩笑了!不是太过分了嘛!!”
尽管他的力道看上去很轻巧,但垃圾箱还是撞到墙壁然后倒在地上,可怜地滚动着。
“桦鬼那家伙!太可恶了!”
刻画出旋律般的刺耳声音不断持续。水羽不满地咒骂着,继续踢打垃圾桶,气愤过头还整个人跳上去践踏垃圾桶。
“水羽?这是保健室的公物哦?”
移动到料理台前泡茶的丽二苦笑着说,但声音完全进不了水羽的耳朵,他困扰地叹息,把泡好的茶递给神无。
“来,喝口茶安定下。”
神无的表情瞬间动了。怯弱地缩了缩身体,然后惶恐地伸出双手。
“谢谢你。”
神无双手握住茶杯,凝视着杯中的茶水。
“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不是因为我们是庇护翼才那么说,而是我不容许别人弄脏我的圣域。”
丽二微笑。察觉到他声音变化的神无抬起头,眼前的他的笑容有点微妙。
“丽,你的本性显露出来了。”
“我本来就没有隐瞒什么。”
回头打断光晴说话的脸上是皮笑肉不笑,无论怎么看都像舞台上的魔鬼。只是稍微改变就很有凛然的迫力。
“喂,比起这个!”
终于,欺负垃圾箱的水羽再次坐回椅子上。
“神无你没有疑问吗?”
被呼唤名字的少女视线稍微转开。
“疑问……?”
“对!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
看着握住拳头探身出去的美少年,神无歪着脑袋。然后反问“问什么”。看到她的样子,水羽再次站起来,这次是往放着药物的架子冲去。
“水羽!别在破坏任何东西了!”
如果再继续这种毫不搭边的对话,保健室的物品肯定全没了。架子可是放有药物的。脸色苍白的丽二制止水羽,朝光晴看去。
“就是这样。我们必须守护的新娘却遭遇到危险,他会生气也是当然的。”
光晴痛心地说,对丽二摇摇头。丽二放开喘息的水羽,走向神无。
“虽然狼狈……但你很努力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过去没有新娘能在缺乏庇护翼保护的情况下平安长大,要么是发狂堕落,要么是死。”
迷惑男性的香味因刻下烙印的鬼的能力不同而不同。给神无烙印的男人木藤——鬼的头目,是有着“鬼头”之名的鬼。神无没有庇护翼的保护会死也是必然的。
她所遇到的外界危险要比普通女孩来得多。
如果是是外表,她的确是很普通。但因为有烙印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迷惑男人的妖花。而香味对女人完全无效,可想而知少女经历的痛苦比历代的新娘凄惨多少倍。
因为少女太过“普通”。
因为她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女生。
过于平凡的女生却能让男人沉醉,绝对会招来女性群体的反感。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能迷惑男人——每天承受着身边女性赤裸裸的敌意,还有被男人们袭击的恐怖,在压迫着她的精神。
让少女必须关闭内心的过去,包含了多少的苦难。
“死——”
神无动了动嘴唇。
“我相死。一直一直都希望。”
她低声呢喃。对于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来说,那是如此悲惨的想法。
“我希望世界就此终结。”
忘记哭泣和微笑的少女,睁着一双如玻璃珠般无感情的眼睛说。
“不用了,你无需再作此希望。我们是庇护翼,为了守护新娘才在这里。”
水羽走向神无,眼神真挚地在丽二旁边跪下。
“我们是为了让你幸福才在这里,所以,请你呼喊我们的名字。”
光晴接着跪下——他也对神无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神无歪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
看着茫然的她,三人笑了。
“鬼是深情的动物。而且新娘是宝贵的。”
“鬼族生不出女性,普通人类女性也生不了鬼孩子。我们像人,却不是人。”
“其实我们其中一个作用就是‘说服新娘’。神无,有什么想问吗?想知道什么吗?神无有发问的权利,我们有回答的义务。除了想了解的事情,还有什么希望?”
“我……希望?”
神无反刍出那个词,三人同时点头。也许是发现那视线中蕴含深刻的温柔,神无狼狈地缩起身体。
“你说出来看看。想知道的、所希望的事情,我们都会完成的。”
丽二的话让神无顿住了,彷徨的眼神诉说着她不知道该问什么。的确,她连该问什么的最低限度常识都没有。新娘也好、鬼也好、对她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单词,她甚至连被带来这里的原因也很有可能不清楚。
“问什么都可以哦?普通的新娘可是会问很多呢。神无你太成熟了。想问的话就尽管问。”
“问……?”
问什么——
少女不知道该如何问,只是沉默。
“什么都可以哦,你想知道什么?”
光晴的话让神无的表情转变了。她轻轻地开口:“一切。”
听到她这句话,男人们都松一口气地笑了。
他们搬来椅子,包围住一直都坐在圆凳子上不动的神无。夹杂着山间气息的风从全开的窗口吹进来,拂动了窗帘。
“什么是鬼就是你最大的疑问吧?”
“最大疑惑的是光晴奇怪的关西腔吧?”
“那不是关西腔!”
水羽尖锐的指责换来光晴激烈的反驳。
“光晴生性放荡,近七成的时间都像无根野草一般到处飘荡。不说方言流浪就没价值了。”
丽二淡淡地说,光晴狠狠盯着他。
“别说没价值!”
“集合各种地方方言的语气非常奇怪,然后成为独立的流派。也就是说没节操了。”
“什么节操!”
水羽的话让光晴迅速大吼。丽二瞥了他一眼,转向神无。
“而关于鬼……”
“别无视我!!”
“光晴你别妨碍丽二,不然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那是我的发言权!”
“虽然你也没说谎。”
“我的确没说谎,只是心情不好。”
“哎呀,到现在你还在意那个啊?”
“丽,你是事不关己才会乱说话吧?”
神无无言地盯着他们三人快乐的对话,失去生气的脸浮现了点点羞红。眼珠转了转,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三人,有点高兴地倾听他们的话。
终于——
从他们口中冒出来的声音,让无法掌握状况的神无疑惑不已。
“我倒响起很多事情,说话方式、哭泣方式——”
“还有笑的方式。没关系,你还有时间。”
“对对。慢慢想起来就好。对吧,神无?”
用“充满慈爱”这个词形容最贴切的视线洒落在她身上。神无觉得心底隐约有种牵绊,轻轻点头。
她——应该是在笑吧。怯懦、没用地笑了。
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也没有哭泣。她觉得那样没所谓。
没所谓的——她不断强迫自己接受这观点。
她面前的世界总是凝固着欲望和憎恶。看到这一切,始终让她无法笑出来。
所以她只有认为——无所谓。
“一个个解释吧?首先是鬼。”
光晴慢慢地说着,简直就像哄小孩似的。
“显然外表跟人很相似,但寿命却更长。”
“我三十三岁了。”
“你——想不到我有几岁吧?我已经超过四百岁了,快五百岁了吧,还是五百多呢?”
水羽笑着说完,丽二也疑惑地说。
“就是说,鬼之中最会装年轻的就是丽了。”
“你说的太多了吧?”
无视笑得不自然的保健医生,执行部会长看向后方,饶有兴趣地看着神无的脸。
“啊?你想说什么吧?我们的平均寿命是六百年。也可以说是遗传因子上的缺陷,染色体端位上的着丝点比较长呢。如果不是那样无法得出结论。遗传因子的第二个缺陷就是鬼族生育不出女性。这是致命的弱点。”
“很久以前开始鬼族把孕妇监禁起来,把自己的血混合到孕妇身上,让孕妇诞下‘能生下鬼子的女儿’。”
“血液混合会让遗传因子混乱。以前都会袭击怀有女儿的孕妇。”
“现在不能那样做了。”
“压力太大了。”
“也是啊。把正处于幸福中的孕妇监禁,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听说流产的女人也很多呢。”
光晴皱眉低喃。他的声调会变得低落也许是为过去的恶习感到生气吧。
神无一一眺望他们的脸,从众多疑问符号中选出了一个。
“为什么?”
“啊?”
“怎么知道婴儿是……?”
对于混血做法显得毫不吃惊的神无,搞不懂鬼族选择孕妇的标准。既然是新娘就只限于女性了,但胎儿为女性的概率的一半吧。如果跑到孕妇面前询问胎儿性别,肯定会被当成变态被警察捉住,而到医院去问,医院也不会轻易泄露病人信息。而且有时候医生也会误诊。
在医疗技术发达之前,别说误诊了,甚至连胎儿性别都诊断不出来吧。想到这里神无不由得迷惑了,光晴轻轻点头说:“男跟女的气味不同。鬼的嗅觉很灵敏的。因此发现女性胎儿,而孕妇又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就会动手混血,然后等到胎儿十六岁生日时再把她变成自己的新娘。”
到底是怎样的嗅觉,那完全超越神无的常识范畴。跟动物一样吗,还是比动物更厉害呢,如果他们的话是真的话,判断胎儿性别也许是他们为了传承而进化得来的能力。
想到变成金黄色的眼瞳,她再次确认他们的体质有异常人。
但是——
神无皱眉,没能说出头脑中的话。实在太奇怪了,按照常识来看,那 是强制交易。的确现在比以前改善了很多,但也太过霸道。
然而有这种感觉的似乎只有神无,三个男人若无其事地说:“鬼族中有很多美型,因为鬼看到美女孕妇就会忍不住出手。”
“对对,这学园不是鬼之里高中吗?其实就是鬼族高中了。所有教职员都是真正的鬼,跟学校有关系的人三分之一都是鬼。而三分之一的女学生都是鬼的新娘。说起来,整个学校都是跟鬼有关联的。”
丽二苦笑,他背后的水羽像是不在意地继续说:“鬼分为五种。不是按照家世去划分,而是本人与生俱来的气质、如果返祖现象强烈就是伟人了。现在桦鬼是鬼头——继承鬼族头目含义的‘木藤’姓氏。如果我的返祖现象比桦鬼厉害,也许继承那姓氏的人就是我了。”
“你们想要木藤的姓氏吗?”
“没错。”
看到三人一致点头,神无知道那姓氏对于他们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但继承“木藤”姓氏的男人,外表上跟他们没多大区别,这一点让神无无法理解。敏锐地察觉她想法的光晴轻轻笑了。
“虽然说返祖,但其实也不一定有什么特别表征。”
“是啊。所谓的强就是存在感比较强烈。”
“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感,所以才会成为鬼头。桦鬼老是任性妄为,经常被老师和其他鬼们责备。”
“无法反驳还真是辛苦啊。”
丽二同情且忧伤地叹息道。
“虽然我也想要对他动手!”
光晴紧握拳头,高声宣布。其实之前他就在校门口爽快地揍了桦鬼一拳,从而证明他的怒火是真实的。
“我是不能沉默。对对,也不能老师笑吧,呼呼。”
“别笑!丽你也别笑!你的笑容只是皮肉的,没有到达眼底!”
“我一定会教训他,成倍地。”
“两倍哪儿够!”
“我又没说两倍。”
“对方是鬼头!你们都冷静点!”
“长期的屈辱……总觉得……血脉沸腾呢!”
“丽你也一起来!”
“报复屈辱的感觉……太让人期待了,丽二!”
“水羽,给我闭嘴!”
担任仲裁角色的光晴喊道,接着低下头悄悄看了神无一眼,并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以安定她的心,下一个瞬间却布满阴霾。
“庇护翼是守护新娘的人。因为新娘不同一般女生,因此庇护翼要以伺候主人的名字跟随在新娘身边。但桦鬼没有发出命令,不,别说没发出命令了——”
顿了顿,光晴继续说:“桦鬼没有把新娘的事告诉任何人。连庇护翼的我们都没有听说。”
“我们也是昨天才听闻‘新娘’的存在。怎么会……”
水羽咬咬牙,声音有点压抑地说:“从没收过如此大的屈辱。那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呢?我们不是为了守护新娘——神无才在这里的吗?”
“那么……重要吗?”
神无不明白水羽为何一脸悲壮。对她来说,只是那个应该发出命令的男人却没有发出命令的事情,不知的他们如此生气吧,他们脸上甚至还有受伤的神色呢,搞不懂。
“很重要。我也说过了吧,新娘是宝物。能给鬼生孩子的只有拥有烙印的新娘。从见面起的十六年间,鬼一直期待新娘的到来。那也算是悠长的单相思吧?”
被光晴猛盯着,神无很难不为所动。
“我们应该得到守护新娘的任务。神无,被鬼爱着的新娘会变得幸福。因为鬼是深情的动物。”
丽二淡然地说着,眼瞳中充满真挚。那陌生的眼神让神无有点慌张。
“不过鬼选择的新娘多是美少女,因此情况经常会变得很糟糕。”
丽二像要缓和场面似的轻声说。
“嗯,没错。”
光晴深深点头。
“被烙印的新娘没有选择权。有时候尽管鬼努力争取新娘的欢心,新娘最后却和其他鬼好上了。”
“的确很糟糕。太过重视新娘反而会让其他男人有机可乘。如果求爱的鬼是好男人,新娘就会跟着他了。不过我倒没有这种空闲呢。”
长着可爱脸庞的水羽自信满满的断言让光晴笑了出来。
“真是可靠。”
“还好。”
水羽骄傲地哼了一声,挺起胸膛。那神态跟旁边哀怨的丽二形成奇妙对比,除了不可思议,神无确实感受到两人有着相当大的年龄差距。换句话来说就是小孩子跟老人家的差距。
“年轻真好。”
尽管那忧郁的脸容怎么看都没有老态,但语调却非常老成。神无疑惑地转向丽二,丽二也看着她。
“怎么了。”
神无慌忙摇头,低下头。丽二接着说出充满老头气息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我再年轻点就好了。”
“鬼之里的原则是自由恋爱,但我年轻时可没有被其他鬼抢走过新娘哦。”
“自由恋爱……?”
“嗯,婚姻是婚姻,跟恋爱是两码事。”
丽二困扰地对搞不懂什么意思的神无笑了笑。
“你会渐渐明白鬼之里的事情还有新娘的立场。”
“……新娘。”
神无重复着自己最在意的词语,丽二听到这句话猛地看着她。
“神无是桦鬼的新年。”
“对,就是那混账。”
水羽眼神锐利地笑着说,然后表情变得柔和。
“今晚会有庆祝活动,但你别在意。那只是仪式,一种形式而已。”
“鬼始终对新娘没防御力。太强烈否定会招来新娘的讨厌。”
“这一点跟人类不同。”
不管当事人的心情,三人理所当然地宣告。当她想开口说出自己想法时,突然耳边闪过过去别人责骂的声音,脑海也浮现那种侮辱的眼神,神无选择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思维变得迟钝。她明白要表达自己的医院是多么困难和毫无意义。出口的话全被判定为借口,如何诚恳地拜托与抗辩都无法得到对方的认同,结果还被狠狠地教训一顿。这样的事不断重复,她算是学习到了。
什么都当做不知道吧。
事实上她的话在过去没有试过被接纳。那印证现在仍刻印在身体上,变成了不可去掉的痣。
“血止住了吗?”
听到问话,神无慢慢抬起头。
“丽的药物很有效。小伤口的话很快就治好。”
“有些鬼看到血或者闻到血的气味就会发狂。你要小心。”
“一直以来你都用那种方法来驱赶男人嘛?”
身体上的伤痕——是她奋力反抗的证据。
“血……大家都不喜欢……”
没有男人会袭击满身是血的少女。他们会害怕,然后害怕自己被卷入奇怪的事件中,宁愿留下满身伤的少女快速离开现场。
幸好她没有遭遇见血兴奋的男人,所以她的伤痕不断增加,让皮肤变得丑陋不堪。
“别再自残了。鬼族中也有饥不择食的家伙,既然有被烙印魅惑的鬼也就有为血疯狂的鬼。当然还有我们这样的鬼了。”
“但是……”
“新娘由庇护翼守护。我们说过了吧?”
“对,有事就呼叫我们,我们会比任何人都快地去救你。”
“没有人能再碰你一根指头。”
超乎意料的话让神无困惑了。尽管心底戒备着他们是否要骗自己,但那真挚的眼神却让她不由得动摇。
如果是——她淡淡地想着。
“呼唤我们的名字。我们一定会过去,我是光晴,知道了吗?”
“我是水羽。”
“你就叫我丽二大人吧!”
“为什么就你加上大人二字?”
光晴一拳往自大的丽二击去。他那生动的眼珠子和有趣的表情让紧绷的气氛得到缓解。
“嗯,算了。”光晴敏锐地发现神无的些微改变,他温柔地眯起眼睛说,“庇护翼就是守护那笑容才存在的。我们还是认为新娘应该得到幸福。”
嘶嗵,这句话重重的落在她心头。感觉到对方的诚意,神无动摇地盯着自己紧握的拳头。过去没有任何善意者接近她。原本以为没所谓,原来是害怕身心的疼痛而拒绝承认自己的期待。
那是不折不扣的心痛。
“什么!!”
光晴突然吃惊地叫。神无抬起头,发现光晴愕然地站起来,快步移动到窗边。他的视线落在敞开的正门——东门那头。在让人联想到私人宅邸的奢华黑色门扉前有两个身影。追逐光晴视线看过去的神无不由得屏息。
那修长的身影是还陌生的鬼之里高校学生。正想着那人是谁的神无眼中,映射出另外一个人影。几乎算是藏在男人背后的娇小而纤细的女人。透露疲倦气息的凌乱头发,苍白的脸,让人可怜的瘦小身体——简直就像另外一个自己,神无想。
“妈妈。”
神无呆呆地靠近窗边低喃。然后迎着强风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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