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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非常道:1840-1999的中国话语史景第一

史景第一

        1900年6月21日,农历五月廿五,清帝国发布《宣战诏书》,向八国联军开战。慈禧在《诏书》中说:“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李鸿章时任两广总督,他给盛宣怀的电报里说:“廿五矫诏,粤断不奉,所谓乱命也。”并要盛转告张之洞和刘坤一。于是,在盛宣怀、张謇、余联沅等人串联下,张之洞、刘坤一、李鸿章等封疆大员不听朝廷而实行“东南互保”。

        武昌首义成功,革命党和袁世凯达成妥协后,孙中山、黄兴等人出于制约即将出任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的目的,坚持袁氏在革命党势力范围内的南京宣誓就职,而袁世凯深悉“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的奥妙,不愿离开北京这个北洋军阀的大本营。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曾就此问题进行表决,“经过激烈辩论,竟以多数票通过临时政府设于北京的决议。孙中山、黄兴闻讯震怒……黄兴尤怒不可遏,两手插入军服口袋中,踱来踱去……黄兴遽曰:‘政府决不为此委屈之手续,议院自动翻案,尽于今日;否则吾将派宪兵入院,缚所有同盟会员去!’”

        “二次革命”后,孙中山重组中华革命党,规定入党都要按指印、立誓约,绝对服从孙中山。廖仲恺与孙长期交往,友谊甚深,履行了这一手续,其《誓约书》为:立誓约人廖仲恺,为救中国危亡,拯生民困苦,愿牺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权利,附从孙先生再举革命。务达民权、民生两主义,并创制五权宪法,使政治修明,民生乐利。措国基于巩固,维世界之和平。特诚谨矢誓死如左:一、实行宗旨;二、服从命令;三、尽忠职务;四、严守秘密;五、誓共生死。从此永守此约,至死不渝,如有二心,甘受极刑。中华民国广东惠阳县廖仲恺,民国三年五月二日立。

        民国初年,陈宝琛做了大清小皇帝的师傅。一天,陈看见再无别人,就从怀里拿出一纸条,神秘地对溥仪说:“这是臣昨天卜得的易卦,皇上看看。”溥仪见卦词为“我仇有疾,不我能疾,吉!”陈解释说,这是说皇上的仇人袁世凯前途凶恶,不能危害于他,是个吉卦。陈师傅还烧了龟背,弄过蓍草,结果一切都是吉利的,宽慰皇帝可以大大放心,并摇头摆脑地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元凶大憨的袁世凯作孽如此,必不得善终;不我能疾,不我能疾,优待条件载在盟府,为各国所公认,袁世凯焉能为疾于我乎?”

        1915年5月9日,陆徵祥、曹汝霖、施履本三人将“二十一条”亲自送往日本公使馆。曹回忆这次经过,“余心感凄凉,若有亲递降表之感。”陆徵祥跟他说起以前“随节俄馆”时,俄财长维德为租借旅大问题跟杨儒谈判,磋商不洽,竟将条约摆在公案上令杨签字。杨答以未奉我皇命令,不能签字。维德拍案咆哮,出言不逊,骄横无礼。杨气愤填胸,年事又高,出门时在石阶上滑跌,遂至不起。曹由是感叹:“弱国外交,言之可叹。”

        1917年1月9日,北京大学举行开学典礼,蔡元培发表就职演说,这就是著名的《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蔡与北大学生约法三章:一是抱定宗旨,“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二是砥砺德行,“诸君为大学学生,地位甚高,肩此重任,责无旁贷,故诸君不惟思所以感已,更必有心励人”;三是敬爱师友,“自应以诚相待,敬礼有加,至于同学共处一堂,尤应互相亲爱,庶可收切磋之效。”

        1918年5月,广州非常国会在西南军阀的收买操纵之下,改组护法军政府,取消大元帅制,改为七总裁制。孙中山的实际权力被剥夺,他在广州无法主事,便向非常国会提出辞去大元帅职,并发通电说:“……顾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

        民初,北京的教授们经常领不到薪水,一次,几百位教员去要求政府发放欠薪,遭到武装宪警的镇压。法政大学校长王家驹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北大政治学教授李大钊挺身与士兵理论,责备他们毫无同情心,不该欺负饿肚皮的穷教员。北大国文系教授马叙伦额头被打肿一大块,鼻孔流血,对着宪兵大喊:“你们只会打自己中国人,你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

        1923年,“少年共产党”在巴黎召开大会,选出新的执行委员。周恩来为此次大会写给国内青年团中央的报告说:“选举新执行委员会五人:捉掀、伍豪、石人、裸体、觉奴。”“裸体”即汪泽楷,“伍豪”是周恩来。

        陈独秀在上海指挥过多次罢工运动,每有重大决议,如应否罢工,什么条件,如何谈判,可否签字,等等问题,都是工运干部和他一起开会决定的。经常是夜里到某同志家里开会。向警予回忆说,有一天晚上夜很深的时候才开完会出来,在弄堂里,陈独秀一面走,一面说:“他那个三番没有和成,真可惜,已经听张了,七条一定有,但总不出来……”直到看弄堂的开了铁门放大家出去之后,陈才不再谈牌经以为掩护。

        孙中山辞世,北京中央公园社稷坛公祭时,豫军总司令樊钟秀特致送巨型素花横额(阔丈余,高四、五尺),当中大书“国父”两字。他的唁电挽幛,均称“国父”,这是中山先生在公开场合被尊称为“国父”之始。当时台湾同胞感念中山先生不已,纷纷举行追悼会,台湾民报亦尊称中山先生为“国民之父”。民国二十九年四月一日,国民政府表彰其“倡导国民革命,手创中华民国,更新政体,永奠邦基,谋世界之大同,求国际之平等,光被四表,功高万世”之伟大事迹,通令全国,尊称孙中山先生为中华民国国父。

        “三·一八惨案”后,鲁迅、周作人、朱自清等都作文纪念。3月23日,北京各界人士、各社会团体、各学校齐聚北京大学大操场,为“三·一八惨案”的亡灵们举行万人公祭大会。北大代校长蒋梦麟在会上沉痛地说:“我任校长,使人家子弟,社会国家之人材,同学之朋友,如此牺牲,而又无法避免与挽救,此心诚不知如何悲痛。”他说到这里潸然涕下,引得“全场学生相向而泣,门外皆闻哭声”。

        1927年12月1日,蒋宋联姻。结婚典礼分别按基督教和中国传统方式举行,前者在宋宅进行,证婚人是中华基督青年全国协会总干事余日章,随后又在上海大华饭店举行传统婚礼,证婚人是南京政府大学院院长蔡元培。美、英、法、日本、挪威等十几个国家的领事出席婚礼,宋家的新成员,自此正式得到国际列强的承认,为蒋以后的统治找到了靠山。蒋介石当日在报上发表《我们的今日》:“我今天和最敬爱的宋女士结婚,是有生以来最光荣、最愉快的事。我们结婚以后,革命事业必定更有进步,从今可以安心担当革命的大任。我们结婚,可以给中国旧社会以影响,同时又给新社会以贡献。”

        1928年5月17日,日本公使芳泽访张作霖,威逼利诱张与日本加深合作,遭张拒绝,张说:“我这个臭皮囊不要了,也不能做这件叫我子子孙孙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汪精卫到南京做了行政院长,见到从前一同反蒋的人,总是表示他好比是消防队队员,被主人叫来“打短工”的。覃振劝汪,没必要那样替蒋介石“背黑锅”,汪说:“我既已跳下毛坑,就臭到底吧。”

        1932年,中原西北灾荒。记者报道说:“鹿邑本境经股匪扰五月之久,庐舍为墟,粮米尽罄,鬻妻子以延生。二区朱恺店,三区老鸦店,五区宁平镇,六区泽民镇,八区桑园集,均立人市,年幼妇女每人不值10文,十一二岁幼童仅易千文,孩提婴儿抛弃遍地……某妇买一馒头,留小姑为质,卖馒头者索钱不得,小姑谓我宁不值一馒头,一卖烧饼者代偿馒头账而换得此幼女。”

        1933年3月10日,蒋介石跟张学良见面,蒋说:“当前的局势好比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舟内只能坐下一人,我俩中间谁离开小船好呢?”张学良出于他的“领袖情结”,为了维护领袖的地位,慨然离去,交出军权,出国考察,代蒋受过。张曾说过:“我张学良没有统一中国的能力,但我有决心服从统一中国的人。”

        李大钊灵柩停放六年,无法安葬。1933年4月初,已病得奄奄一息的赵纫兰带着女儿来到北平,请北大代办安葬。蒋梦麟校长答应了。当其时,国民党正在江西“剿共”,北平城里也到处捕共产党人。蒋梦麟、胡适、沈尹默、周作人、傅斯年、刘半农、钱玄同、马裕葆、马衡、沈兼士、何基鸿、王烈、樊际昌等13名北大教授自愿发起公葬,每人捐20元。北大教授李四光等人捐10元,马寅初等人捐20元,梁漱溟等人捐50元,外地有鲁迅捐50元。公葬之际有两幅挽联广为流传,其一:为革命而奋斗,为革命而牺牲,死固无恨;在压迫下生活,在压迫下呻吟,生者何堪。其二:南陈已囚,空教前贤笑后死;北李如在,哪用吾辈哭先生。

        王树声是知识分子出身,在红军队伍里打了很多游击,经验仍感不足。符定一教过他很多这方面的知识。符一度决定抢夺一些财物,好到汉口去购买枪枝子弹。有一次,队长派王树声和另一个队员去打浮财,两个知识分子想了半天,觉得无处下手。最后王想起他自己的家乡,有一个地主家庭,主人是他的远房叔父,他小时常去,一切路径都很熟悉。两人等到天黑,蒙面从后面溜进去,掏出手枪,不料这家的老太婆认出王树声来,竟叫出他的小名,这使他羞惭得无地自容。老太太跟儿子商量,拿出50元袁大头和一包金银首饰,要侄孙子拿走。王不忍,只拿了现洋,说一声:“谢谢您家!”就赶紧跑了。

        许世友早年一直在四方面军,张国焘来鄂豫皖之后,曾中生、许继慎等人(曾是曾希圣的哥哥,两人后来都被张国焘杀了)对张国焘的许多做法都很不满。他们曾经召集过包括许世友在内的一些人开会,议论张国焘,许世友不发言,后来一定让他说,他就说:“张是中央的代表,反对他不是反对中央吗?中央不比我们高明?”

        瞿秋白得知临死的消息时,正在伏案书写绝笔诗,他一边手不停挥,一边镇静地说:“人生有小休息,有大休息,今后我要大休息了。”他上身着黑色中式对襟衫,下身穿白布抵膝短裤,黑线袜,黑布鞋,到中山公园凉亭前拍照。一位临场记者当日报道说,瞿来到公园,“全园为之寂静,鸟雀停息呻吟。信步至亭前,已见菲菜四碟,美酒一罋,彼独坐其上,自斟自饮,谈笑自若,神色无异。”餐毕,出中山公园,步行二华里多,至刑场,系长汀西门外罗汉岭下蛇王宫养济院右侧的一片草坪。瞿一路手持香烟,顾盼自如,缓缓而行。沿途唱歌,《国际歌》是用俄语唱的。到达刑场后,瞿盘膝坐在草坪上,对刽子手微笑点头说,“此地甚好!”饮弹洒血,从容就义,年仅36岁。

        1935年,蒋介石就曾在国民党蓝衣社的一次集会上宣称:“法西斯主义是衰退社会中的一服兴奋剂”,“法西斯主义能救中国吗?我们回答:能。法西斯主义就是现在中国最需要的东西。”

        1936年鲁迅去世的时候,从10月20日至21日,有一万余人自发的前往万国殡仪馆瞻仰鲁迅的遗容。葬礼上,在哀乐声中,一面由上海民众献上的白底黑字的长方形旗——“民族魂”,由宋庆龄、沈钧儒等轻轻的覆盖在楠木灵枢上。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在多次劝谏蒋介石无效后,联合杨虎城发动兵谏,囚禁蒋介石,这就是震惊全国的西安事变。事变后,张学良致电阎锡山,希望他能来西安共商救国大计。接电后,阎锡山立即召开军政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阎锡山在会上说:“小六子(张学良)太蛮干了,已元气大伤。”经过反复研究,他们决定拥护南京政府,营救蒋介石,谴责张、杨。

        在张、杨数次电报的催促下,阎锡山到西安事变的第三日,终于发出了致张杨的函电:“两兄震机电及汉兄元未电诵悉,环读再三,惊痛无似!弟有四个问题,质诸兄等:第一,兄等将何以善其后?第二,兄等此举,增加抗战力量乎,减少抗战力量乎?第三,移内战为对外战争乎,抑移对外战争为内战乎?第四,兄等能保不演成国内之极端残杀乎?……请兄等谅察,善自图之。”

        西安事变中,宋美龄不顾凶险,去西安营救丈夫。她走进蒋被软禁的房间,蒋见其如见幽灵,惊讶得张开嘴,露出满口雪白的假牙,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来?”宋美龄说:“我来看你”。蒋把早上读到的《圣经》中的一段翻给宋看:“耶和华将会有新作为,将令女子护卫男子。”

        1936年12月25日,即西安事变达成协议的第二天,张学良见逼蒋抗日目的已经达到,决定放蒋介石回南京。张学良执意要亲自送蒋回南京,许多人规劝他不要送,以免蒋报复。但张学良坚信蒋的人格,当他陪蒋到机场时,蒋介石对张学良说:“我们兄弟两人,大仁大义,从不抱怨,将来历史上记一笔流芳百世。”张学良很激动,更表示要亲自送蒋回南京。蒋说:“我们兄弟两人谅解,你到南京就不好办,他们打你的主意,我就遗臭万年了。”蒋劝张不要送,张动了感情,坚持己见,于是一起登上了飞机。

        冯友兰晚年口授《中国哲学史新编》,当写到“中国近代美学:奠基人——王国维”(第六册,全书第六十九章)时,涉及“意境”问题,联想到“七七”事变前后自己的真心实感,特意写下一个附记说:日军进北京城后,他和留守的清华校务会议的人觉得清华完全不同了。有一晚,吴有训和他一起巡察清华园,皓月当空,十分寂静,吴说:“静得怕人,我们在这里守着没有意义了。”冯顿然觉出幻灭之感,以为他们守清华为的是替中国守一个学术上教育上完整的园地,北京已沦陷,他们还在守着,岂不是为日本服务?过了几天,他就和吴有训同往长沙去找清华。他读清人黄仲则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以为所写正是一种幻灭感,反复吟咏,倍觉沉痛。到长沙后,冯住朋友家中一小楼上,经常凭栏远眺,见栏下一腊梅花,顿觉李后主“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之亡国痛油然而生,深刻极了,沉痛极了。

        1937年7月,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会上发表演讲:“我们已快要临到这人世悲惨之境地,在这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无法忍受的。我们不能不应战,至于战争既开之后,则因为我们是弱国,再没有妥协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蒋说:“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1939年11月,日军出动飞机轰炸浙江奉化县偏僻的小镇溪口,蒋经国的生母毛福梅被炸死。蒋闻母遇难,星夜兼程赶回溪口。一见母尸,立即昏迷过去,醒后嚎啕大哭,几天寝食不安。在其母遇难处竖碑一座,蒋经国亲笔题写“以血洗血”四字,刻石留念。以后,蒋经国还写过“永远不要挂起日旗来”的文章,以示复仇之志。

        为了抓住杨靖宇,围追杨的日军晚上点起了篝火,以守代围,白天再继续一步一步地缩小包围圈,还反复查看雪地里的脚印,终于找到了杨靖宇的踪影。面对满山遍野的敌人,杨终于打完了所有的子弹。围追的鬼子越来越近了,就连“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突然有个穿黄大衣的鬼子大声对将军说话:杨靖宇你还是降了吧。熟悉的中国话突然从鬼子中间传来,杨靖宇将军吃惊不小,他马上发现原来又是个汉奸!气得浑身直抖,狠狠地说了句:“这些天遇上的怎么都是这号中国人?!”

        汪精卫貌美,徐志摩跟胡适曾一起去见汪,胡当时曾有“我见犹怜”的话。汪伪政权出台后,浙江报纸刊出一幅有关汪的漫画,题为“可怜你多愁多病身,可恨你倾国倾城貌”,立刻引起读者的指责,有的说汪有糖尿病,活该!为什么要可怜?有的说所谓“可恨”,实际上是赞美,是吹捧汉奸,破坏抗战。

        1942年10月19日,延安召开有二千多人参加的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大会,萧军在会上宣读了他对王实味问题意见的《备忘录》,引起与会作家的不满。周扬、丁玲、刘白羽等当场与萧军在主席台上展开论辩,萧军舌战群儒,越辩越激烈,会场上鸦雀无声,大家都要看个结果,无人退席。辩论从傍晚至深夜,大会主席吴玉章见双方僵持不下,站起来说:“萧军同志是我们共产党的好朋友,我们一定有什么方式方法不对头的地方,使得萧军同志发这么大的火!大家都应以团结为重,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当检讨检讨!”萧军说:“吴老的话使我心平气和,这样吧,我先检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错,行不行?那百分之一呢,你们想一想是不是都对呢?”丁玲紧接表态说:“这百分之一很重要!我们一点也没错,百分之百全是你的错,共产党的朋友遍天下,你这个朋友等于‘九牛一毛’,有没有都没有关系!”萧军火了:“既然如此,你尽管朋友遍天下,我这‘一毛’也不愿附在‘牛’身上,从今后咱们就拉、蛋、倒!”萧军说完,拂袖而去。

        抗战期间,宋美龄在美国参、众两院演说,引用中国谚语“看人挑担不吃力”,她说:“我们不要忘记在全面侵略最初的四年半中,中国孤立无援,抵抗日本军阀的淫虐狂暴……中国国民渴望并准备与你们及其他民族合作,不仅为我们本身,且为全人类建设一合理进步之世界社会,这就必须对日本之武力予以彻底摧毁,使其不能再作战,解除日本对于文明的威胁。”

        1945年10月25日,陈仪代表中国战区最高统帅在台北中山堂受降,签字后陈仪向全世界广播:“从今天起,台湾澎湖列岛正式重入中国版图,所有一切土地、人民、政事,皆已置于中国政府主权之下。此极为有意义之事实,本人特向中国同胞及全世界报告周知。”此日便成为“台湾光复日”。

        近代以来调停或干预中国内政的外国人中,马歇尔是地位和声望最显赫的一位。马寅初曾说:“举国人民的目光都注视到他,寄以无穷的希望,好像中国之命运已经握在他的手中。最高领袖的地位,好像已转移给他。”《大公报》在一篇社论中说:“劳动马歇尔将军来华,促成中国之民主团结,其事本身,实足令知耻的中国国民汗颜无地。”徐永昌则说:“此次马歇尔来华,我人之上书控诉政府失败者三千余件,此辈皆属各党各派人物。既可上书政府,亦可申之舆论,极其所至,亦可起而革命,乃厚颜以为假此可取媚于外人。一国之民多无人格,其国亦必无国格。”

        1946年10月10日,梁漱溟由南京到上海去见周恩来,促其回南京继续和谈。11日夜车,梁由上海回南京,次日清晨到南京,下车一见报,看到国军已攻下张家口的消息,不禁惊叹地对记者说:“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

        陈独秀寂寞地死去,王森然说,跟他一起致力于新文化运动的人,或居党国显要,或受社会崇拜,“以先生之学历,若求高名厚利,与世人争一日长短,将何往而不自得耶?”“先生不因个人荣利,而一变为世之所谓新官僚,就此而言,实值吾人矜惜也。”“呜呼先生!满腔热血,洒向空林,一生有毅力,无用武之地,吾不反为先生惜,吾惊为民族哭矣。”

        1948年7月,陈铭德、邓季惺夫妇创办的《新民报》被勒今永久停刊:“查南京《新民报》屡次刊载为匪宣传、诋毁政府、散布谣言、煽惑人心、动摇士气暨挑拨离间军民地方团队情感之新闻、通讯及言论……”身为立法委员的邓季惺当场抗议说:“这个命令所援引的所谓《出版法》,是立法院所没有承认的北洋政府时代遗留下来的单行法,是无效的。”她的抗议自然无效。

        1949年,李宗仁代总统宣布释放政治犯,特别下令立即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两人。当重庆《中央日报》刊出消息后,负责看押杨虎城的龚因彦因事前未得通知,拒绝执行。李宗仁见命令不能兑现,便打电报给重庆市长杨森,要他释放杨虎城。杨推说毛人凤不在重庆,不知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当时重庆报纸便刊出大字标题新闻“毛人凤在哪里?”最终杨虎城全家与其秘书宋绮云全家被特务杀害。其小女儿各仅八九岁,在凶手们用刀杀宋氏夫妇时,她们哭了起来。“不准哭!”特务们杀死宋氏夫妇,就走向孩子,两个小女孩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合着小手,连连向凶手作揖,而终不免惨死。

        国共和谈时,张治中举例说:我们中国这个大家庭原来是哥哥当家,可是没有当好,把家管得很糟;弟弟能干,能把家管好,当然哥哥就该把钥匙交给弟弟;但不管怎样,兄弟总是一家人嘛!不能把哥哥当成罪犯……周恩来责问张治中:你们难道像兄弟一样对待我们了么?!你们国民党从1927年算起,杀了成千上万的共产党人,这笔账人民是要清算的!你们一小撮反动派挑起了全面内战,这些难道仅仅是没有管好家吗?!

        金岳霖说: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在阶级立场上跟罗素完全一样。解放后,他们曾质问艾思奇:“毛主席到莫斯科,斯大林为什么不去迎接?”艾说他不知道,他可以打听打听。第二天上课时,艾回答说:“斯大林去了,可是没有接上。”

        1953年12月1日上午,在陈寅恪的家里,汪钱和自己的老师陈寅恪作了一次长谈。汪钱按照老师的要求,记录下陈寅恪的一篇口述长文。在这一“对科学院的答复”中,陈说:“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中……我决不反对现政权,在宣统三年时就在瑞士读过《资本论》原文。但我认为不能先存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我要请的人,要带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不是这样,即不是我的学生。所以周一良也好,王永兴也好,从我之说即是我的学生,否则就不是。”

        1958年春,“除四害”如火如荼地展开,取得惊人的成效。一位英国记者写道:中国没有苍蝇。一位加拿大人记述他在中国的一条铁路线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场面: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正在铁路边上忽东忽西地发疯般地狂奔,显然在用一块布摔打着地面。“原来她正在追赶着一只苍蝇呢,以便打死它。”他说,“我在中国近一个月期间,没有看见一只麻雀;我坚持数苍蝇,看见一两只苍蝇只有15次。想想看,那只不幸的苍蝇正被飞奔着的一个中国人追赶着。”

        庐山会议,毛泽东对彭德怀说:“我同你的关系,合作,不合作,三七开。融洽三成,搞不来七成。31年,是否如此?”彭回答说:“政治与感情,你结成一体,我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你提得那么高,我还没有了解。”

        1961年,田家英在浙江进行农村调查后,到杭州向毛泽东汇报工作,与毛崇横等人同住刘庄。田善谈,往往饭前讲故事以广见闻。此次却看着饭菜,神情严肃,无心摆龙门阵,他说:“农民兄弟太困难了,有一户农民因搞公社化搬了七次家,办食堂占了他的房屋,搬到庙里,庙被征用办工业,住到亲邻家,整个村子又叫搬迁,只剩下一条扁担可以担走的全部家当,下一步迁到哪里还不知道,真叫人看不下去。”田感叹:“一饭膏梁颇不薄,惭愧万家百姓心。”

        1962年,杨伟名写就《当前形势感怀》,他把稿子念给村支委的几个人听。一向支持杨伟名的支部书记贾生财,还没等杨念完,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老杨,这篇东西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简直好极了,要不要我签名?”大队长赵振高,是个不到30岁的小伙子,立即表了态:“好,我也签上名。”副书记樊益山说:“说得不错,可你看中央这架势,恐怕永远也办不到,行不通,我不签这个名!”这个陕西户县城关镇七一大队的农民,在超经济强制及极权思维深入人心的时代,要求尊重价值规律。杨最终死于“文革”,为后人称为“平民思想家”。

        张元勋回忆说:林昭走进接见室时,其脸色苍白而瘦削,长发披在肩膀上,散落在背部,覆盖着可抵腰间,一半已是白发!披着一件旧夹上衣(一件小翻领的外套)已破旧不堪了,围着一条“长裙”,据说本是一条白色的床单!脚上,一双极旧的有绊带的黑布鞋。最令人注目而又不忍一睹的是她头上顶着的一方白布,上面用鲜血涂抹成的一个手掌大的“冤”字!她站在门内一步向我嫣然一笑!整个室内三十双眼睛都一齐注视着她。林昭举手取下头上的“冤”字顶巾,用手指把长发分理给我看:在那半是白发的根部,她所指之处,乃见大者如枣,小者如蚕豆般的头发揪掉后的光秃头皮。她又说:“因为知道你要来接见,怕打伤了我无法出来见人,故这几天斗争会没有开,我也被调到一个‘单号’里单独关押,其实就是让我养伤,以掩盖狱内无法无天的暴行!但,头发揪掉了,伤痕犹在!衣服也是他们撕的,你看!”她披着的衣服里面是一件极旧的衬衣,已经没有扣子,仔细看去,才发现是针线缝死了的无法脱下。

        1968年4月30日下午2时左右,在上海的茂名南路159弄11号二楼上,林昭的妹妹彭令范听到楼下有人叫妈妈“许宪民”的名字,她急忙开门。面对她的惊惧神态,来人一共说了三句话:“我是上海市公安局的。林昭已在4月29日枪决。家属要交五分钱子弹费。”

        70年代,中国进入联合国的时候,派出了以邓小平、乔冠华带队的赴美代表团。当时什么都安排好了,突然发现去联合国不能用人民币,得用美元。于是中央紧急下令全中国的所有银行将美元收集起来,共找出38000元,成了当时赴联合国唯一的现金经费,以至于代表团住进了美国的豪华酒店,工作人员给不起小费。

        1973年8月28日,中共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式后,毛泽东主席因身体衰弱一时无法站立。周恩来急中生智,向大会宣布,请代表们先走,主席目送大家退场。30年后,有人为该照片文字配上标题:“周恩来的机智”。

        1978年12月,在小岗村严立华家,严宏昌、严付昌、严家其、严国品等20个农民以按手印等方式写下包产到户的保证书,保证书说:“我分田到户、每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交和公粮,不在(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作(坐)牢杀头也干(甘)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建国后,周作人生计无着,只能为人做翻译。1952年,他受出版社之托,为萧萧校订高仓辉的《箱根风云录》。后来萧萧笑嘻嘻地告诉别人,周作人曾感慨系之地说:“没想到我今天竟落魄到为萧萧之流校订稿子了。”

        1976年,毛泽东去世,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张国焘,张长叹:“我们都年华消逝!我像毛泽东一样,是个总归要死的人,而死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张国焘晚年特别爱听中文广播,他说:“在中国舞台上,我以往是个演员,现在仅是个观众,总希望能少看到些悲剧才好。”

        《一份血写的报告》带回北京后,陈禹山先交给部主任卢云审,而后由副总编殷参和总编杨西光审,但考虑到所披露的是发生在新中国的极其残忍的法西斯罪行,又有“好像是揭露无产阶级专政、揭露党的领导、太血淋淋、影响不好”等反对意见,稿子最终送交胡耀邦审阅。据杨西光传达,胡耀邦一字未改,准予发表,但是说了一句话:把行刑前割喉管的那句话去掉。正是这一指示,《一份血写的报告》见报时,抹去了直接表述割喉管的文字。但是文章发表后,许多读者打电话追问“把她按倒在地,惨无人道地剥夺了她用语言表达真理的权利”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禹山和编辑部干事吴力田无法搪塞,只好如实告诉读者,是指割断了喉管。一位读者听后,在电话里哽咽说:“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一文在谈到被害的刘和珍君的一位战友时写道: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伤痕。当年有棍棒的伤痕而被枪杀的叫虐杀,而今我们割断气管再去处决,这叫什么杀?假如鲁迅活着,他会含蓄掉吗?他会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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