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上,许是因为小鼎不在山上,所以虽然此刻还是白昼,但大竹峰顶上缺少了嗓门最大最能喊叫的这个小鬼,还是显得有些冷清,一个人影走进了厨房,看模样是杜必书,只是在门口向厨房里张望了一下,却是空无一人。他想了想,便绕过厨房,走到厨房后头去了。
原本地处偏僻位置的厨房后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坡地,多少年来都无人关注,任野竹青草随意生长。不过在张小凡回山之后,这里已经被新辟成了一个沿着小坡数仗见方、共有三层的小菜园子,第一层种着集中青菜,还有些瓜果葫芦之类的东西;第二层也差不多,但是又多了些辣椒、地瓜等作物;最下面的第三层,则多是各种果树,看上去郁郁葱葱,各种蔬菜瓜果都长势喜人。
此刻一个熟悉的人影果然站在第二层的地面上,如一个平凡的农夫一般,在地里走动着,大黄趴在最上边的一块空地上,吐出长舌懒洋洋地看着底下,而张小凡则爬到了下方一棵桃树上,摘下了一个桃子在津津有味地啃着。
杜必书对着下面喊了一句,:“老七,我回来了。”
站在菜园子里的张小凡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微笑道:“六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里情况如何?”
杜必书略带了几分得意,笑道:“我早就叫你一起去通天峰上看看嘛,谁叫你就不去。你别说,这次萧逸才搞出的异境还真是动静不小,九宫玉囘柱的阵势,那股灵力可是绝非等闲。”
张小凡听了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杜必书想了想,脸色倒是郑重了些,道:“不过老七,这次异境之行的规矩,确实颇为严厉,我在那边亲眼看着,才没过半日工夫,就有人接二连三受了重伤,被抛出异境,糟了!小鼎也去了异境,又没带大黄和小灰,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张小凡笑了笑,道:“被抛出来的人里面有小鼎吗?”
杜必书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张小凡微微一笑,道:“那就是没事了,小鼎很聪明的,想来多半没什么大碍。”
杜必书哼了声,看起来神情还是有些担心,但总拗不过这个小鼎的亲爹去,只得悻悻然道:“哼哼,你倒是宽心,真要出了什么事情,看你还不得急死哩……”说着目光有些无聊地向下方这菜园子打量了一下,忽然间看到张小凡脚边某处,怔了一下,道,“咦,老七,你旁边那一片‘大赤椒’怎么少了这么多,我前几天来看的时候明明还红彤彤一大片的,这一下怎么都没了,我记得这两天咱们没怎么吃辣椒炒的菜啊?”
张小凡一窒,随即哈哈笑了两声,目视杜必书,微笑道:“六师兄,你总是这样分心这些微末小事,若是师父师娘还在的话,只怕又要骂你了。”
“去,说什么呢?”杜必书登时便被他把话给带歪了,在这里又絮叨抱怨了一会,杜必书便起身要走,同时口中道:“我这不是好心回来跟你说的嘛,也就只有我才记得你,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他们几个,个个都赖在通天峰看热闹,到现在还不肯回来呢。”
张小凡站在菜园里笑了笑,没有答话,杜必书也不理他,转身走了,谁知才走到菜园边上,却看到有两个身影一起走来,人比花娇,清丽出尘,正是文敏与陆雪琪二人,杜必书哈哈一笑,对文敏叫了声“师嫂”,又跟陆雪琪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去了。
文敏与陆雪琪此刻自然也看到张小凡在那菜园里面,便一起走了过来,只是还不待她们有所动作,一直懒洋洋趴在菜园入口空地上的大黄却是忽然抬起了头,向她们二人看了一眼,嘴里发出两声低沉叫唤,看起来却并非很欢迎她们似的,文敏顿住脚,微微皱眉看着大黄,大黄却是没再理会她,哼哼两声,自顾自跳下菜园,一路小跑到小灰所在的桃树下面,又懒洋洋地躺着舒服去了。
文敏冲着大黄啐了一口,对陆雪琪嗔道:“这只死狗,自从我来大竹峰以后就没怎么给我好脸色看,时不时还冲我吼两声,真是气死人了。”
陆雪琪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向下方那个温和平凡的男子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温柔,张小凡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见是她们,也是对着她们挥了挥手,露出几分笑意,随后又蹲了下去,细心地去替那些青菜松土了。
文敏向张小凡看了眼,扁了扁嘴,对陆雪琪低声道:“你说他整天怎么就喜欢弄这些青菜果子,咱们这可是仙家地界,就算找不到些稀世灵物,总能种些奇花异草吧?你看凤回峰曾书书那儿,搞了个”百草圃“,里面可是一溜儿珍罕灵药,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呢。”
陆雪琪微微一笑,却是不为所动,看向张小凡的目光盈盈中更见轻柔,道:“这都是他自己心里喜欢的,有什么不好?只要他自己喜欢,我自也是欢喜高兴的。”
文敏白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带了几分恨恨之意,道:“真是拿你没法子,算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也看出来了,你但凡在他面前,总像是脑子昏了似的,不过小鼎此番去了异境,多少也有几分危险吧,你们两个平日也是最疼爱他的,怎么现在看起来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陆雪琪摇头道:“小凡说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文敏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嗯”了一声,缓缓点头,看神色间虽然与陆雪琪说话时她对张小凡不算客气,但从对张小凡的话语论断,却倒是十分相信的。
陆雪琪眼波转动,似温暖柔和的春光斥过这温和的人间,轻声道:“小凡素来最疼爱的就是小鼎,虽然小事上未必会纵容溺爱,但若是果然小鼎有性命之忧,这天底之下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了。”说到此处,她面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疼惜之色,顿了片刻,又道:“他幼年时遭逢大变,父母双亡,早早便一人独自长大,无依无靠,所以当初小鼎还在襁褓中时,他便对我说明囘心意,这一生总要好好爱惜这个儿子,总不能让小鼎再尝到他儿时的苦处了。”
文敏默然许久,当年那些往事,她其实又何尝不知,只是那些往事如风烟一般掠过心头,却让她心情一阵黯然,想起了当年许多人与事,片刻之后,刀子轻轻甩头,摆囘弄了那些带了伤痛的过往,微微一笑,道:“这么说起来,小鼎这娃,可真是有福气得很呢。”
陆雪琪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仍是落在了下方那男子身上,而菜园之中,张小凡松完手边最后一块土,站起身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眺望而去。只见此际日头西沉,却是已近黄昏的时候,夕阳光芒万丈,映红了天边晚霞,那一座雄伟的通天巨峰,仍然如一个巨人般桀骜不驯地傲立于天地之间,在那片天际之下,拉出长长阴影。
却不知,如今的通天峰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差不多同样的一个问题,这一刻也在王细雨的脑海中浮起,只不过她此刻已经不在通天峰的云海上了,而是现身于青云山下的青云别院中。虽然不大可能会有外人在此刻侵入青云别院,不过名门大派自有名门大派的规矩,该做的守卫事,还是要做的。
青云别院颇大,平日明里暗里驻守的人手就不少,今日情况特殊,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抽调到通天峰上,加上所有青云试弟子也都离开了,别院之中便显得很是清冷寂寞。一起来例行巡视的还有其他几句青云弟子,王细雨与他们在别院大门品处碰面之后,便约定巡视路径,各自巡视了。
只是走在这清静别院平坦的大道上,夕阳的余晖落下美丽的影子,山风吹动古树枝叶摇曳,点点风景都清雅美丽,却还是拦不住王细雨心中对弟弟的那一丝关切,特别是想到从那条黑色缝隙里被抛出来的重伤者,她便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一时间便有些走神了。
这一条道,本是青云别院最靠边缘的庚道,王细雨心神不定地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路上,默默地看着前方,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庭院门口,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安宁。
整座青云别院似乎就像一个已经陷入睡眠的动物,除了风声树囘声还有不知名处细细的虫鸣声,便再无其他声息。
“宗景他……应该会没事的吧?”
王细雨这般想着,心情既紧张又有几分茫然,保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望见旁边某处庭院里似有某个黑影一闪而过,转眼又消失不见。王细雨悚然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向那一处庭院喝道:“是谁?谁在那儿?”
一片静默,没有任何的回答,随着黄昏一脚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笼罩下的青云别院,此刻似乎突然又显得更加幽静了许多,一座座庭院无声地伫立着,围绕在她的身边。
王细雨皱了皱眉,向那座庭院走了过去,同时手臂渐渐绷紧,一柄仙剑已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手腕之侧。
石阶清冷,院门敞开,王细雨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夕阳的余晖似乎又黯淡了些,将她苗条的身影在地上拉出来更长的影子,淡淡的残阳光辉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在那一刻,有一种奇异而略带透明的光彩,像是她的肌肤都亮了一些,看上去也很美丽。
庭院幽幽,回廊深深,院子里除了柳枝轻晃,什么也没有。
王细雨目光扫过这片院子,慢慢落到那五扇关闭的房门上,门扉紧闭,想是他们的主人此刻都在云海之上,进入异境,正在为自己的前途而拼搏吧。王细雨的脸色柔和了些,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冷,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缓步走到最靠近左手边的土字房外,伸手一推,房门顿时应声而开。
站在门外,王细雨向屋外仔细看了看,只见屋内桌椅和床上被褥都叠放整齐,除此之外并无异样,她扫了两眼,便伸手把房门再度关上,然后又向下一间屋子走去。
晚风吹过,柳叶飘舞,院子里悄然无声,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廊里轻轻响动。
夕阳已经落下了一般,天色,看着也越来越黑了。
她又看过了木字房、水字房和金字房,都是没什么异状,心下也渐渐松弛了许多,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刚才神思不宁,一时看走眼了呢?心中这般想着,她走到了最后那间火字房外,再度伸手推了推,房门发出“吱呀”一声低沉的声响,缓缓打开。
屋内的光线,似乎比刚才几间房又黑了些,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模糊了,王细雨皱了皱眉,站在门口仔细向里面看去,但见得这屋子摆设和一些摆在柜台桌面的小玩意,像是个女子居处,只是这时屋子的主人不在,空荡荡的屋子在昏暗的光线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清冷。
“果然是错觉吗?”
王细雨默然在心头这么念了一句,皱着眉头退后一步,慢慢关上了房门,并没有发现在屋子门扉的后侧,她目光视线的某个死角处,一道极细的黑影静静地贴伏在墙壁上,与周转的昏暗阴影几乎混成一体,等到房门完全关上时,那黑暗中的阴影似乎缓缓松了口气,两团幽冷的目光,慢慢地在这间屋子里闪亮起来。
王细雨收起仙剑,走出了这座庭院,虽然心头仍是多少有些怪异的阴影,但眼见为实,并没有找到什么异样处的她还是离开了这座院子。只是在走出院门时,刀子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院门之上挂着此处的门牌,写着“庚道,十七”的字样。
※※※
异境之中。
王宗景面无表情地倚着一颗大树树干,站在小鼎的身后,看着小家伙皱起眉头,流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对着前头正流露出满面贪婪之色,盯着小鼎身上的青光并大步走来的男子。
“我跟你说,你别过来哦”
“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会给你好看的哦!”
“噗”
诡异低沉类似放屁的声音,又一次在山脉密林中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号,然后就是那男子瞬间扭曲的面孔,双手捂脸在地上拼命蹬腿翻滚的模样。
王宗景很是同情地看了那人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小鼎一路小跑地跟了上来,走在王景宗的身边,一脸无辜地道:“王大哥,你看我每次都说了这么多话,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啊?”
王宗景龇了龇牙,干笑一声,道:“他们都是财迷心窍了吧,你不必在意。”
小鼎摸囘摸自己的脑门,似懂非懂,“哦”地答应了一声。
王宗景目光向小鼎手中那只诡异的“放屁漏斗”看了一眼,心想这一路上自从和小鼎相遇后,短短一个时辰内便遇上了四次抢夺青木令的,除了第一次他出手相助外,其余几次都是袖手旁观,看着这件古怪的东西帮助小鼎战无不胜,轻而易举就干掉了这些看起来都比小鼎要高大强壮得多的对手。
这中间他自然是着意观察过这模样诡异但名字被小鼎取得更加惊悚的奇物,不过就他看来,此物倒的确不像传说中的法宝,而且小鼎的道行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是知道的,还不到能够御使法宝的程度。所以“放屁漏斗”,还只怕真的就是一件毫无灵力的小玩意。
只是这东西也不知小鼎那位神通广大的老爹用了什么巧妙的法子,一旦激发“辣椒水”的时候,喷射囘出来的速度奇快无比,任凭那些青云试弟子平日里身手再好,也是遮挡不住,纷纷一个照面直接倒下,郁闷无比地就此退出异境。而那红艳艳的辣椒水看起来也是有些古怪,王宗景看了几次,这辣椒水喷到人脸上都没有伤人的迹象,但偏偏这辣度奇高,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就那么几下便昏厥过去,委实是暗算人的大杀器。
他脑海中掠过那个平凡温和大叔的身影,想起他平日时常流露出的温和笑容,随即又想到他私下里教给自己的那种种匪夷所思、凶险毒辣的邪门歪道,忍不住心想幸好这位大叔对我不错,这要是与他为敌的话……
小鼎在旁边看到王宗景忽然脸色一白,奇道:“王大哥,你怎么了?”
王宗景摇了摇头,笑道:”没事“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透过头顶茂密的树叶,仍然可以看到树林外头的天空还是十分明亮。他皱了皱眉毛,带了几分疑惑,低声自语道:“奇怪,算起来现在早该到晚上了,怎么天色一点也没黑的样子,莫非这异境里没有晚上的么?”小鼎走了两步,道:“王大哥,你知道异境出口在哪儿吗?”王宗景摇了摇头,道:“不晓得,怎么,你是想要拿一块青木令就出去吗?”小鼎点头道:“是啊,我听着进来时说的规矩只要找到一面青木令的,应该可以出去了吧?”王宗景想了想,道:“这倒是没错,不过掌教萧真人在我们进来前不是说过了吧,若是我们中有办法抢得更多的青木令,就能得到更多的奖赏,直接拜入青云门且不说,要是更进一步,还能拜入五大长老座下,甚至成为萧真人的长门亲传弟子,这些你都不想吧?”小鼎挠了挠自己的圆脑袋,像是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即还是耸耸肩,摇头道:“不想啊,我还是觉得我爹比较厉害。”王宗景:“……算了,我们还是继续找出口吧。”不管这异境之中有没有黑夜,王宗景与小鼎二人毕竟都算是初窥修行之途的人,精力也算充沛,便是一个晚上不睡也不算什么。所以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两人并没有流露出疲惫之色,仍然是继续向前搜寻着。一路上小鼎倒是跟王宗景商量过要不要两人一起再去找一块青木令给王宗景,然后两人再一起出去,但王宗景却推辞了,反正他心底对这一块并不算是太过认真,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以去争一争,但小鼎眼下有了,他觉得还是让小鼎先出去为好。
毕竟这异境里争斗激烈,而且青去试弟子中颇有身手道行不凡的人物,就像之前那个唐阴虎,王宗景自问便没有必胜把握,万一要是遇到这种人物,只怕小鼎的青木令未必能保得住。
只是异境出口只有一个,但异境如此之大,却是实在难找,两人在这山脉上又搜寻了几个时辰,一点出口痕迹都没发现,倒是又遇上了几拨人,无一例外的,小鼎身上青木令发出的青光再度引起了来人的争夺,不过在王宗景的帮忙下,这些敌人还是无一例外地败退了。
眼下正走在密林中,整个地势都是很明显地向上隆囘起的山势,王宗景算了算距离,自己和小鼎两此刻怕是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上。同时随着山脉山峰范围的缩小,他也明显感觉到周围危险的气息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他看了一眼正有些不耐烦的小鼎,心中想着是否要带小鼎先退远一些,看看情况再说的时候,忽然前头密林深处传来几声低沉闷响,却像是有人正在交手,而且似有亮光一闪而过,王宗景登时心中一凛,那一缕光亮,看起来分明就像是五行术法施展时的模样。在那前头争斗的,必定和之前遇到的人不同,搞不好便是青云试弟子中的高手。
小鼎显然也发现了那里的动静,正想偷偷上前去看一下,却被王宗景拉住,他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去,却只见王宗景沉吟片刻,倒也没有转身就走,而是拉着小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大树顶上。
小鼎顿时会意,连连点头,王宗景对他笑了笑,干脆把这小家伙背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沿着一颗大树爬了上去,藏身于密叶树枝间,借着风声树枝摆动的掩护,悄然无声地向前行进了一段路,很快便居高临下地看见那一幕争斗的情景。
前头地势又比之前高了些,但山壁之上却是出现一个两丈余高的山洞,洞外还有一大块较为平坦的空地,让人一眼看去倒无阻碍,此刻在山洞之前的空地上已经站着不少人,看服饰都是青云试弟子,除了有四人在空地中间争斗外,周围的人围了一圈,王宗景粗略数了数,居然有二十余人,倒是让他心下吃了一惊。
要知道之前路上所遇的青云试弟子几乎都是单打独斗的居多,而眼前这一幕,那些站在山洞前空地上的青云试弟子却明显泾渭分明,分成了三四派的模样,除此之外,王宗景又仔细看了一会后,却从中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苏文清与他哥哥苏文康都在其中,不久前在密林交过手的那个神秘高手唐阴虎也在附近,但看上去他倒是孤家寡人一个,其他人也并没有和他亲近的模样。
除此之外,这一群人看着最大的一派,有十人左右站在一起,最前头一个男子风姿潇洒,俊逸不凡,正是进入异境时大胆向萧逸才问话的管皋,并且在他身后,王宗景发现了苏小怜赫然也在人群之中。
远远看起,苏小怜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地看着场中那四个人的混战,但平素有些孤僻的她此刻站在人群里,却丝毫没有不适的模样,而周围那些站在管皋背后明显以管皋为道的青云试弟子,对苏小怜也没有丝毫异色,像是已经完全接纳了她,王宗景远远看着,心中颇有几分奇怪,但不知怎么却有一种微妙的失落感隐隐掠过心头,仿佛像是很久以来苏小怜一直都表现得颇为依赖他一个人,此时却突然发现这少女竟然另外融入了其他一个看似强大的团体。
不过这种奇怪而莫名的感觉很快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苏小怜若真多交一些朋友,岂非是更好之事?他甩甩头,便将脑子里这古怪的念头抛掉,然后目光很快落在场中争斗的那四人身上,没过片刻,他目光便忽然一凝,发现了那争斗的四人中,赫然是三人围攻一人,而占上风的,反而竟然是那单独一人的样子。
那样子相比管皋来说,显得平凡许多,身上的衣物配饰也不显得如何囘华贵,只是平凡的外表下,却有股淡然自若的气势,哪怕面对三人围攻也是面不改色,相反,对方的那三个青云试弟子,此刻已气喘吁吁,一个个面色难看得紧,王宗景心中略是一沉,正想看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的时候,便见那淡然男子忽地手掌一翻,瞄到一个空隙五指成爪状向下方虚抓一把。
对手三人顿时都脸色大变,忙不迭就要跳开,似乎对这一招颇为忌惮,然而其中一人正是被那淡然男子抓囘住空当之人,正值出手力尽之时,动作略慢,只听脚下猛然传来一阵隆隆之声,片刻间脚边石块翻滚,如利剑突出,一根尖锐的石刺竟然凭空刺了出来,顿时刺进了那人的大囘腿,转眼间血花四溅,已是身负重伤。
那青云试弟子大声哀号一声,摔倒在地,旁边两人更是面色苍白,三囘去其一,那淡然男子对付起其他两人更是轻松,没过多久又是故技重施,用这“地刺术”再度伤了一人,仅剩下的一人更是惶恐,也不待他再出手,便向后一跃,面露愤恨之色,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烁着淡淡青光的木质令牌,往地下一扔,大声喊道:“我认输,我认输……”原本已经五指再度虚握成爪的淡然男子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摇头,却也不为已甚,拾起那块令牌收起后,便向后退去,这时旁边一阵掌声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却是站在人群前头的管皋微笑着鼓掌,道:“风恒兄,道行又有大进,可喜可贺。”被他称为风恒的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略略点了点头,信步走到管皋的身边略靠后半步,站住了。
躲在树上的王宗景瞳孔微凝,盯着那风恒看了两眼,随即目光再度落到隐隐为众人之首的管皋身上,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番。正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躲在王宗景身边的小鼎碰了碰他的身子,王宗景回头低声道:“怎么了?”
小鼎冲下方努了努嘴,轻声道:“这些人拿了不少青木令呢。”
王宗景一怔,随即转头看去,果然只见地下这一圈人中,居然有不不人身泛青光,显然正是身怀青木令的征兆。他之前一上来便被风恒与其他三人争斗吸引,一时竟没有注意到这些。此刻得小鼎提醒,王宗景仔细看了一圈,只见身泛青光者约有十人,但细看之下,却发现不少人身上青光浓薄不均,其中光芒最浓郁的当属管皋,青青如翠,远胜他人。接下来的便是站在他身旁的恒风与人群另一侧的苏文清,以及一直面露冷笑站在一旁的唐阴虎,身上青光较管皋淡了不少,但比起其他人还是浓了许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身泛青光,包括管皋身后的四五个青云试弟子以及苏文清身后的两人,其中就包括她哥哥苏文康,居然也是身泛青光,不过看光芒清淡,与此刻小鼎身上的光彩差不多,应该也只是拿到了一块青木令。
王宗景目光掠过,心中一动,转眼向管皋身后的苏小怜看去,只见她默然站在人群中,身上并无光芒,看来是还没有拿到青木令了。
此刻山洞之外的众多青云试弟子中,隐隐分成了四派,其中声势最大的,自然是管皋、风恒为首的那一群,人数约莫占了一半,同时从青光光辉来看,他们得到的青木令也是最多的。除此之外,苏文清那一边也有六七人,青芒闪烁,也算是不错的。剩下的两派,其一是独来独往的唐阴虎,光棍一个,但身上青芒闪烁,却是让人不敢轻视;还剩下最后一派,人数倒是不少,便是之前与风恒交手的那三人以及旁边观战的数人,但此文唯一的青木令已经被风恒夺走,人人面色惨淡,显然已经是完全落在了下风。为首之人冷哼一声,面色极其难看,但形势比人强,只得恨恨说了一声:“走!”
此刻站在这里的,几乎便是此番青云试中最强大的几个弟子,目送那些失败者快步走远,管皋脸上笑意更浓,但双目之中光芒闪烁,却隐隐有几分锐利之色,看向苏文清与站在一旁的唐阴虎,踏上一步,刚想说话,忽然只听前方苏文清微微一笑,忽然开口道:“唐师兄,文清对益州唐家的家传道术素来敬慕,只恨之前无缘相识。今日既然巧遇,也算缘分,若师兄有意,出此异境之后,可否屈尊至文清处,文清必定奉茶以待。”
唐阴虎阴冷的双目中冷芒一闪,先是看了苏文清一眼,随即望向管皋以及他身后众人。前头,管皋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在苏文清身上,异芒闪过,不过片刻之间,便听唐阴虎忽然一改冷峻之色,哈哈一笑,却是向苏文清走了过来,道:“苏师妹太客气了,如此盛情相邀,我宣要叨扰一番了。”说着有意无意地走到苏文清身边停下,然后徐徐转过身来,却是与苏文清并肩而立,面对着管皋、风恒等人。
管皋身后众人面色登时沉了下来,而苏文清那一派中,苏文康等人则是纷纷面露喜色。
管皋深深看了苏文清一眼,略一沉吟,便露出一丝笑容,踏上一步道:“苏师妹,平日我等也算相识,虽说此番为了青木令稍作争斗,但日后多半也是同门,以我之见,不如大家以各为贵,彼此留些面子吧。”
苏文清微笑颔首,容貌娇美,一时间真如春花绽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徐徐道:“管师兄气度不凡,小妹甘拜下风,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
管皋眉头一挑,随即神色如常,道:“即如此,反正出口就在这山洞深处,不如我们一直进去吧。”
当下也不等苏文清等人回应,一转身便率领众人走进了山洞里,跟在他身后的风恒露出淡淡的微笑,远远地对着苏文清与唐阴虎一拱手,随即也跟了上去,王宗景躲藏在树木高处,看着苏小怜也跟在人群中走进了山洞,随后又见山洞之外,苏文清与唐阴虎低声交谈了几句,唐阴虎虽然仍是面有倨傲之色,但也不知苏文清说了什么,最后还是让他有些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后这一拨人也都进进了山洞,消失在那片阴影中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山洞外头,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王宗景与小鼎都松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小鼎抓了抓脑袋,望向那个山洞,带了几分喜色,道:“王大哥,他们说出口就在那山洞里呢?”
王宗景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怕这些人会埋伏在洞里出口附近,然后守株待兔,一时有身怀青木令的人过去,他们便出手囘抢夺。反正出口就这么一个,他们根本就不怕人不来!”
小鼎呆了一下,顿时有些恼怒起来,怒道:“可恨,果然如此,看我用放屁漏斗喷他们!”
王宗景翻了个白眼,一把抓囘住怒气冲冲就要下树的小鼎,道:“别急,他们人多,你就算再能喷,一次能喷几个?”
小鼎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办,要是他们不走的话,咱们岂不是都出不去了?”
王宗景沉吟片刻,道:“再等等吧,说不定有人会寻来,让别人先进去看看。”
小鼎点了点头,道:“好吧。”说着,往树干上一靠,双眼一闭,看着像是闭目养神了,没过多久,王宗景居然听到低低的呼噜声传了过来,一时哑然,心想这小家伙也真是心无挂碍,想睡就睡。
他摇了摇头,目光在小鼎此刻显得安宁而可爱的小圆脸上停留片刻,忍不住手去摸了摸囘他圆圆的小脑袋,短短的头发在手心有些向刺扎的感觉。他微微一笑,收回了手,在心里盘算了片刻,觉得此刻确实是早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然后当他目光望向树林外的天空时,那片蔚蓝的天色依旧明亮而清朗。他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这天到底什么时候能黑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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