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变”是一件令人想起就不寒而栗的怪事,而这样可怖的事,又和一个曲折的故事连在一起,那自然更引人入胜。在未曾叙述这故事之前,我必须说明几点。
第一,这是一个很有恐怖意味的故事,但绝不是故作恐怖,耸人听闻。
第二,尸变的传说,古今中外都有,也许有人认为尸变和科学,扯不上关系。但其实不然,在生物实验室中,切下了青蛙的大腿,找出它的神经,用电去刺激它,青蛙的大腿,便会作跳跃的反射,这是任何中学生都知道的常识。而古今中外一切有关尸变的传说,也和电有关,例如外国的传说,雷电之夜,尸体会起来行走;中国的传说是猫在死人身上走过(猫爪磨擦,产生静电),便会尸变等等,这个故事中发生的尸变,和传说中的略有不同,后文自有明叙。
第三,这只是一个“故事”,在故事中的一切,如果与某些事实有巧合之处,纯属偶然,再一次声明:那只是一个故事!
如果这是一个“鬼故事”的话,那么它的开始,和一般鬼故事却不同,它不开始在风雨凄迷的午夜,而开始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下午。
仲秋时分,我性好活动,自然不肯躲在家中,一早就驾艇外出,驾的是那种有帆的小艇,只有我一个人,那种小艇在出海之后,可以不受任何尘世间的声音所骚扰,可以使得自己的心灵,真正陶醉在大自然之中。
在中午时分,突然起了一大片乌云,那一大片乌云以极高的速度向著我盖来,我的航海经验虽然说不上如何丰富,但是一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可以知道天要变了。
最佳的应付办法,是立即回去。于是我扯起了帆,开始的十五分钟,还算顺利,帆孕足了风,高速行驶,但是接著就刮起了旋风。同时,海面波涛汹涌,变成了一片暗灰色。
小帆船绝不适合在风浪中行驶,又没有呼救的设备,旋风猛烈令得风帆被卷去了一半之后,船就开始在海中打起转来,无法控制。
我只好用力地扳舵,帆艇向西飘去,约莫在半小时之后,我才有了获救的希望。
我看到远远有一艘船的影子,那船还离我十分远,使我获得可以得救的信念是,我的帆艇,这时正向著那船飘去。
当我才一发现那一艘船的时候,我只看出那是一艘船,但那究竟是甚么样的船,我却看不清楚。
但在又过了二十分钟之后,那船的轮廓,便已渐渐明朗了,那是一艘古色古香的典型中国帆船!
现在有许多人,喜欢将豪华游艇的外型,装饰成中国式帆船,它的桅杆上帆是落下来的,但它仍在前进,速度十分快,我们已渐渐地接近,我开始大叫。
当我开始大叫时,暴雨已然洒下,我全身在半分钟之内,便已湿透,而乌云也已遮没整个天空,当然,波浪更加汹涌了!
我叫了没有多久,那船上的人便已注意到了我,他们先向我指指点点,接著,便有人冒雨走上甲板,来到船舷上望著我,我的小帆艇距离他们只有七八码了,我大声叫道:“我遇险了,请你们救我!”那船上有几个身形十分粗壮的人,看来像是水手,他们其实不必听到我的叫唤,也可以知道我遇险了,他们之中的两个,抬起了一盘缆绳,用力一抛,向我抛了过来,同时叫道:“接住它!”
他们抛出的绳子,绳头“拍”地一声,打在我的小帆艇上,我连忙伏下身,将绳子先在我的小帆艇上绕了几绕,绑住了我的帆艇,那船上那几个水手在合力拉著,我的小帆艇和那船迅速地接近,终于靠在一起。
我拉著绳子,向上爬去,船上的水手也在叱喝著,替我出力,不消多久,我的双手已然攀住那艘舶的船舷,只消一耸身,就可以上船了。
可是,也就在此际,只见一个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厉声喝道:“你们在做甚么?”
当我的双手一攀上船舷之际,已有五六只手伸过来拉我,那一下呼喝声传了出来,那几只伸出来的手,立时缩了回去。
我抬起头来,首先看到那四五个水手,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站著,雨水洒在他们黝黑的脸上,而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十分尴尬。
我也看到了那个发出极之严厉的呼喝声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他穿著一件黑胶雨衣,他的面色,十分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接近灰白色的。他有一个十分瘦削的脸,和一双比常人来得大而向外突出的双眼,是以给人以一种十分阴森之感。
我不知道他是甚么人,但是从他厉声一喝,那些水手便一点不敢动这一点来看,那人可能是一位十分严厉的船长。他那双眼也正瞪著我,然后,他又大喝了一声,道:“你们在干甚么?”
那四五个水手中的一个,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们发现了一艘小艇,艇上的人在求救,是以我们抛绳子给他,将他救上船来……”
那水手的话,可以说一点也没有讲错,可是那家伙却像这个水手做了甚么天大的错事一样,直冲到了他的面前,“呸”地一声:“放你的狗屁,你为甚么自作主张,你问过我么?”
看到那人的这样的态度在责备那水手,我的心中也不禁大是有气。虽然,那船或者是他的,而我也正要他收留,但是在海上航行的人都知道,搭救在海上遇难的人,实在可以说是一项义不容辞的任务,他实在不必作威作福,我也不必卑躬膝曲。
我双臂一发力,上半身便已越过了船舷,接著,我再一耸身,便已上了甲板,我大声道:“先生,水手并没有做错甚么,你不必那样责备他们!”
我的话才一出口,那人倏地转过身来。我从来也未曾看到一个人的神情如此之紧张,如此之充满了戒备的神态的,那人这时的体态神情,我实在想不到适当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我只好用较啰唆的字句来形容他,他那时的情形,就像是我登上船的目的,是来抢他的爱妻一样,或者,他的神情像是他是一块极好草地的保护人,而我是一头闯进草地来的野猪!
他的神态是如此之异特,是以令得我也呆住了!
他一转过身来之后,双手紧紧地握著拳,用极其尖锐的声音叫道:“你是甚么人?你为甚么登上我的船?将他赶下去,你们全站著干甚么,将他赶下去!”
他最后的几句话,是呼喝水手将我赶下去的,那几个水手显然不想执行他的命令,但是却又不敢明显地违反他,是以懒洋洋地向前走来。
这时候,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当你不幸在上遇到风暴,而你所搭乘的又是一艘毫无抵抗风暴能力的小帆艇,那已够糟糕的了;有幸你遇到了一艘船,可是船上人竟不讲理到这种程度,竟要命人将你赶下海去,你会有甚么感觉呢?老实说,我是啼笑皆非的,我尽量抑遏著自己心中的怒意,也尽量使我的声音听来心平气和,我沉声道:“先生,我遇到了风暴,而你的船正在海中央,我想你不是要看我掉在海中淹死吧!”
那人的横蛮和不讲理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他挥著手,发疯也似地跳著,叫著:“那是你的事,而这是我的船,你滚,滚下我的船!”
他的手指直指著大海,他竟要我在那样的情形下,滚下大海去!
我的一生之中,稀奇古怪的人,见过不知多少,可是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这时候,我心中的怒意反倒没有了,我只感到好笑!同时,我对那人,也生出了一股怜悯之意来,因为那人的言语和行动,分明证明他是一个心理和神经都有问题的人。
我侧过头去,去问那几个水手:“船上还有甚么人没有?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么?”
可是那几个水手还未及回答我的问题,那人已然向我疾撞了过来,他那一撞,来得突然之极,而且撞击的力道,也著实不轻!
我被他一撞,甲板上又滑,不由自主,退开了五六步,几乎就此跌下大海去,可是我立时一跃向前,一伸手便执住了他的衣领!
如果是早几年,我的脾气不好的时候,那家伙一定要饱尝我的老拳,但现在,我的脾气毕竟已好了许多了!
所以,我一抓住了那人的胸前衣服,我便想到,那是他的船,我登上他的船,首先是我的不是,他有权不欢喜我。我立时又放开了手:“我必须留在你的船上等暴风过去,我想,你总不致于坚持要我离开你的船的,是不?”
“不行,不行!”那人叫了起来:“绝对不行,你必须立时离开!”
我苦笑了一下,那人实在是不可理喻,而我实在又想不出如何才能使他答应让我留在他船上。而就在这时候,我只听得船舱之内,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发了一句话。那老妇人所发的,是中国福建北部山区,一种十分冷门的方言。
我对各地的方言,都素有研究,所以我听出那老妇人在叫道:“阿保,外面吵甚么?”
那人立时用同样的方言回答道:“阿母,有一个人上了我们的船,他还硬要留在我们的船上,我正在赶他下去,我一定要赶他下去!”
我笑了一笑,也用同样的方言叫道:“阿婆,你的儿子想要我在海中淹死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要害人命啦!”
我学那种方言,虽然不能学得十足像,但是也有八九成,那人突然一呆,显然他绝料不到我竟然会讲他们家乡的语言。
而舱内的那老妇人也呆了一呆,然后道:“阿保,是自己人啦,问他是哪一村的人啦!”我心中更觉得好笑,向前走去,我想到船舱中去和那老妇人说过明白,可是我才走出了两步,那人又拦住了我的去路,大喝道:“你想做甚么?阿母,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外乡人!”
船舱中那老妇人却讲道理,她道:“阿保,外乡人也好,自己人也好,这么大风雨,就让他在我们的船上避避风雨好啦!”
那人面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他连忙叫道:“那怎么行?阿母,你忘了我们的船上”
他讲到这里,陡地想起我是懂得他们的方言,是以立时向我望来,住口不言,面上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这时,我的心中,也疑惑之极!
那人坚持不许我上船,我早知道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却不知道那是甚么原因。
如今,从那人讲了一半的话中,我却有点端倪了。
我可以猜得到,那人坚决不让我留在他的船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船上,有著甚么不能让我看到的神秘东西!
我心中立即问自己:那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是甚么?是鸦片?是军械?还是其它的走私品?毫无疑问,那一定是非法的,见不得人的。要不然,何以那人一定要将我赶下海去呢?
我倏地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冷笑著:“这是一艘走私船,是不是?”
那人勃然大怒,骂道:“放你的狗屁,你当我是甚么人?我叫郑保云,你将我当作甚么人了?”
我陡地一呆,抓住他手腕的手,也不由自主松了开来。那被我当作是神经汉,一定要将我赶下海去,不许我在他船上的人,竟然是郑保云!
郑保云的本身,或者还不十分出名,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举世闻名,他父亲在亚洲各地,经营著好几项事业,全是这几项事业的顶峰人物,他的父亲是世界著名的富翁之一,那是绝无疑问的事情。当然,创业的老头子已经死了,现在的富翁,正是我眼前那面色苍白的人:郑保云!
我对于郑保云这个人,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却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传说,据说他从小就被送到美国去读书,他读书的成绩非常好,有好几个博士的头衔,在他父亲过世之后,他就接管了他父亲的一切事业。我所知道的,只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他是郑保云的话,那么在他的船上,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不是甚么私货,而是另有别情。
我松开了他的手,他还在喘著气发怒,我沉声道:“对不起,郑先生,我听过你的名字,我也绝不愿追究在你船上,见不得人的东西是甚么,我只不过想避过这一场风雨而已!”郑保云当我提到“见不得人的东西”之际,他面上的神色又变了一变。
郑保云道:“你不能在我的船上,你回你自己的小艇去,那小艇既然附在我的船上,那就绝不会翻转,这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这时候,风雨正剧,而我的小帆艇上,根本没有甚么可以遮掩的东西!比起要赶我下海,虽然好些,但是却也好不了多少。
我忙道:“那个──”
可是我才讲了两个字,郑保云已大声叫道:“你私自登上了我的船,我完全有权将你赶下海去,我的水手绝不会对外人泄露!”
我冷冷地道:“你说得对,以你的财势而论,的确可以胡作非为,谢谢你准许我的小艇,附在你的大船之旁,但是我可以知道你的船是向何处航行的么?”
郑保云一定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要不然,就是有甚么事在使得他特别敏感。是以他一听得我那样问他,又跳了起来:“那不关你的事,风平浪静之后,你立即离开我的船!”
我怒道:“如果那时候,船正在太平洋之中呢?”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
我忍住了一肚子气,我已下定了决心要报复,是以我当时并不说甚么,只是道:“你说得是,我明白了,没有你,我已经淹死了!”
他狠狠地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快下去!快下去!”他用双手赶著我,我反正已打定了主意,是以并不反抗,跨出了船舷,顺著绳子,又回到了我的小帆艇之上。
那时,风雨越来越大了,我一到了小艇上,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却还可以看到他在指手划脚;他一定是在吩咐著水手监视著我,不许我爬上来。
然后,他在甲板上消失了。
我在小帆艇上,浪头一个接一个盖上来,风雨又十分大,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过那样狼狈的处境。但是总算好,我的小艇不致于倾覆。而风浪虽然大,郑保云的船,却随著浪头的起伏,在海中平稳地航行著。他那艘船一定有著了不起的龙骨和超特的机器!
那船虽然不大,然而毫无疑问,它是适合在大海之中航行的。
我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用带子将自己固定在船桅上,我也已然决定,郑保云那样对付我,我一定要将他那见不得人的秘密揭穿,作为报复。
当然,我要弄明白他那绝不想给人知的是甚么秘密,就必须登上那艘船。不错,我正准备那样做,但我还须忍耐些时候。我相信现在,不但甲板上的水手在监视看我,郑保云也一定在监视著我。
我要等到天色黑的时候再行动,在这样的风雨之中,天色一黑,一定甚么也看不到,我要爬上船上去,郑保云也难以对付我了。
我心中设想了很多可能,去想像郑保云船上不想被人知的是甚么东西,但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风雨之际,天色黑得特别快,很快地,我便看不见甲板上的人了。我看不到甲板上的人,甲板上的人自然也看不到我了!我趁著巨风稍弱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攀著绳子,向大船上攀去。
不消多久,我双手已然抓住船舷了,我慢慢探出头去,向甲板上看。
只见两个水手,穿著黑色雨衣,在甲板之上,缩成了一团,我正在考虑如何对付他们两人之际,却听得他们讲起话来。
左边的那个叹著气:“小艇上的那人,不知怎样了?唉,算他不够运!”
另一个则道:“看来他像是很强健,希望他可以捱得住,我看风雨明天就要过去了!”
那一个又道:“风雨过去了也不是办法啊,那时我们在大海中,他一艘小艇,甚么时候,才能够飘到岸上,还不是一样死?”
另一个则道:“我看,郑先生或者会准他的小艇,拖在大船之后,一齐到马尼拉去的。”
那一个“哼”地一声,道:“不用想!”
另一个也不再出声,他们两人将身子缩得更紧,显然他们在甲板上受风雨袭击的滋味,也不会好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从这两个水手的对话之中,我至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这艘船,是到菲律宾去的,目的地是马尼拉。第二,在大船上,我的敌人只是郑保云一人,船上的水手,都同情我。
尤其是第二点,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那对改善我的环境,和我想追究郑保云的秘密,十分有帮助,至少,我可以不必用武力对付那两个水手了。
我又等了一会,双手用力一按,身子打横一滚,便已滚上了甲板。
我的身子才在甲板上滚了两下,那两个水手便已然一齐站了起来,我也连忙一跃而起。这时,风浪仍然十分大,是以我们三个人的身形,其实都是站立不稳,在不断摇晃著的。
我忙压低了声音:“两位,请你们别张声,我在下面实在忍不住了。巨浪不断向我撞来,如果我不爬上来的话,我一定会死了!”
那两个水手著急道:“可是,如果船主知道你在船上,我们也不得了啊!”
我完全相信他们两人所讲的是实情,我立时问道:“你们可知道,这船上有著甚么古怪,以致他坚决不肯让我上船?”
那水手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又问道:“船到甚么地方去过,去作甚么?”
一个水手道:“船到郑先生的家乡去过,接郑先生的老娘,和将郑先生阿爸的灵柩,运到菲律宾去安葬。”
我从他们的话中,立时想到了一点,那灵柩可能有蹊跷。灵柩之中,是不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这倒要好好查究一下。
我又问:“郑先生的父亲死了多久?”回答是“我们不知道。”
我想了一想:“我要进船舱去看看,你们别出声,我会十分小心,不让船主知道的,就算被他发觉了,我也决不会牵涉你们两人的!”
那两个水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站起身子来,向前走著,我并不从日间郑保云出来的那个门中进去,而是摸到了船尾,我走得十分小心,因为在风雨中,我随时可能掉下海去。
来到了近船尾的一扇门前,我握住了门柄,旋了一旋,门已可打开来了,我迅速一推,闪身而入,又立时将门关上。
虽然那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狂风依然从门中,卷了进来,我听得“砰”地一声,像是吹倒了甚么东西。
我背靠门站著,心中十分紧张。
但等了好久,我并没有听到甚么别的声响,水手多半都睡了,机器声均匀地响著,在驾驶舱中大概还有人,而我现在,是在甚么地方呢?
我闭上眼睛一会,使之习惯黑暗,从前面一扇门的门缝中射出来的光芒,已可以使我约略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了,那是相当大的一个舱。虽然这艘船的动力部分,是第一流科学技术的结晶,但是它的装饰部分,却是极度古老的。
这时,我看到了两张八仙桌,并放在一起。在靠舱壁之处,似乎还供著一个祖先的神位,在神位前,是几只香炉。围著八仙桌的,是几张椅子。
靠著另一边舱壁的,也是椅子和茶几、全是酸枝木镶云石的旧式家俬。
我看清楚了这个舱中没有人,胆子更大了不少。而我才从风雨中来,一进了这个舱中,像是已到了温暖、安全的另一个天地一样。
我吸了一口气,抹去了我脸上的水珠,小心地向前走著,但是我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发现我的鞋中因为积水太多,而在走动之际,发出“滋滋”声来,是以我又停了下来,除去了我的鞋子。
也就在这时,我听得“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人打开了门,重又关上似的。
我赶紧闪了一闪,紧贴著舱壁而立,然后,我却又听不到甚么了。
大约等了一分钟,我便听得有人讲话的声音,一个人道:“郑先生,我从来也未曾驾驶过那样好的船,你看,风速计上的速度是每小时三十浬,但是船却稳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行驶一样!”
接著,便是郑保云的声音:“很好,速度还可以提高一些么?”
“我来设法,郑先生,我一定设法。”
“对了,你必须设法,只要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即使是早到一分钟,你们就可以得到奖金,早到的时间越多,奖金就越高!”
“是的,我们一定尽力,郑先生,听说有人想上船来?是不是?”
郑保云的声音十分粗:“你们不必管别的事,只要使船如何驶得更快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接著,至少有两个人齐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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