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保佑你照起镜子来,老是看到有一只蛾在你鼻子上。”
陈长青夸张地笑:“哈,构构构埂”
在维也纳,陈长青照着那个地址前去,那地址在一条十分幽静的街道,两边全是超过百年以上的、十分精致的建筑物,每幢都有不同的外型,面前都有小小的院子,草地即使小,但由于都整理得十分干净,所以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
陈长青性急,张望着门牌号码,找到了那个地址,推开了院子外的木栅门,木栅门带动一串铃,发出“叮叮”的声响来。
当他来到屋子前面的时候,屋子的门已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可是面色红润的老妇人,老妇人衣着十分干净得体,身子也十分健壮,看到了陈长青,略有讶色。
陈长青先道:“有一个朋友委托我,到这里来用这把钥匙取点东西。”
他说着,把那把钥匙,和“要命的瘦子”写有地址的那张纸,取了出来。
老妇人一看,就点了点头:“你是宗和先生的朋友?”
陈长青不知道“宗和先生”是什么人,想来必然是瘦子的一个化名,他答应着,跟着老妇人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中的家具陈设都十分旧,可是都保养得极好。而且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老妇人先请陈长青坐下来,陈长青道:“有一只象牙盒子——”
他心急要去打开那只盒子,可是老妇人却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头:“请先坐一坐。”
她自顾自转过身去,在一个柜子的抽屉中找了一会,取出了一只透明的胶夹子来,在那胶夹之中,夹着一张碎纸片。
陈长青一看到那张碎纸片,就明白那有什么用途。因为在他手中,那张写有地址的纸,中间有一个洞,那是把纸张先对折起来,再随意撕下来的,如今老妇人取出来的小纸片,自然是要来对照一下,看看来人是不是真的受托而来的。
果然,老妇人走向陈长青,吧小纸片取出来,放进了纸张的中间,天衣无缝,刚好吻合。老妇人点头:“你真是宗和先生派来的——”
这时,老妇人有点伤感:“宗和先生说过,如果有人拿着这张纸来了,他一定是出了点事,他……他出了什么事了,先生?”
陈长青道:“你是他的——”
老妇人抬起头来:“他是我的房客,他向我租了一间房间,可是又很少住,不过,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十分寂寞的好人。”
看起来,老妇人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寂寞的好人”是世界著名的一个杀手!这把钥匙,或许就可以揭破这个杀手一生的秘密。
遍搜全房不见盒子陈长青并没有说明瘦子的身份,老妇人仍在说着:“他竟然一下子付了我三十年房租,所以,就算他不在,我也一样把房间留给他的。”
陈长青心想,瘦子真是聪明,把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花一点钱,使得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妇人替他看守着,那真是再妥当也没有了,比放在银行的保险库中,还要保险得多。
老妇人再问:“宗和先生他──”
陈长青顺口撒了一个谎:“他很好,在澳洲的一个牧场中,逍遥得很。”
老妇人吁了一口气:“可是他曾告诉过我,有人来的话,他就会有事。”
陈长青没有理会,又道:“那只盒子──”
老妇人道:“我不知道什么盒子,我看是在他的房间里,我领你进他的房间去。”
陈长青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忙道:“好,好。”
老妇人带着他,上了楼梯,到了一扇门之前,推开了门,那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卧房,窗子上挂着窗帘,所以光线十分柔和,房中的陈设相当简单,一张床,一张古式的写字台──有可以拉下来的半圆形的罩子的那一种,一列衣柜、一张安乐椅而已。
老妇人道:“宗和先生说过,来的不论是什么样人,都可以随便使用这间房间,请便吧。”
她说着,就退了出去,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陈长青连一秒钟也不耽搁,他先托起了写字台的圆罩,又拉开抽屉,然后,又打开了柜子,衣柜中居然还挂着几套衣服,一股防蛀丸的气味。
十分钟之后,陈长青已经完成了寻找过程,实在没有什么可找的地方了,但是,却并没有那只瘦子遗嘱中所说的“镶有象牙的盒子”。
陈长青呆了一会,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有一只那样的盒子,至于那盒子有多大,是什么形状,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如果那只盒子的体积相当小,是不是已被老妇人取走了呢?
可是在直觉上,那老妇人又不像是擅取他人物件的人。于是,陈长青开始第二次搜寻,这次他找得更仔细,还小心地敲打着柜壁,移开了墙上所挂的两幅版画──那细绿条的玻璃蚀刻,画的是雷电交加下的荒野,看起来十分凄清可怖。
可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仍然没有发现。
陈长青不禁有点恼怒,咕哝着骂了几句,心想那可能是一个一生从事杀人职业者的最后幽默?在开他人的玩笑?就像金圣叹临被砍头之前,留下了“豆腐乾和花生同吃,大有火腿滋味”的“秘方”一样?
镜箱反映木盒藏处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又陡地一动,为之凛然。他想到,瘦子是一个杀手,自然知道自己也随时可以被人杀死,能在他身上发现遗嘱和钥匙的人,十之八九就是杀死他的人(现在情形,正是如此)。那么,他是不是利用了人类的好奇心,而作死后的报复呢?
一只盒子,如果里面有什么古怪,要使开启这盒子的人死亡,那实在太简单了,至少,可以有一千种以上的方法达到这个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把盒子藏在十分隐秘的所在,引得人在找到了它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它,这也是心理战术的方法。
陈长青想到这里,鼻尖有点冒汗,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在洗脸盆前,用冷水淋了淋脸,当他抬起头来,看到洗脸盆上,墙上所挂的那只镜箱时,他呆了一呆。
镜箱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镜子的左上角,刻着一个小圆圈,还用黑色涂在被刻出的小圆圈上,十分明显。而在那小圆圈中,反映出来的,是浴室的左首的一幅墙上的一小部分。
整个浴室,都铺着白色的方瓷砖,那一角也不例外,但为什么要在镜中特别指出来呢?
陈长青转过身,来到了那幅墙上,那部份是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用力在那部分敲了两拳,发觉声音有点空洞,但瓷砖没有脱落。
陈长青反手在裤袋中取出了一柄多用途的小刀来──他身边总带着一些古怪的工具,那柄多用途的小刀,是他特别订制的,用途极广,此际无法一一细表,等要用到它的时候,自会详细介绍。
他用那柄小刀,撬着那部份的瓷砖,不一会,就给他弄下了块二十公分见方的瓷砖来,果然,瓷砖后面是一个空洞,而且,他也立即看见,在那个空洞之中,有着一只木盒子,在可以看到的一面上,镶着东方式的象牙图案!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曾打断了他的话头:“等一等,你想到过盒子可能是杀手死后的复仇,那么,取出盒子的过程,也可能同样危险。”
陈长青“哈哈”笑了起来,道:“说一个老笑话给你听听,有一个人,妻子早产,七个月就生下了婴儿,他十分担心孩子养不大──”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多口,又惹了麻烦。这个老笑话,真是老掉了牙,可是这时想不让陈长青把它说完,真是比什么都难了,我只好大口喝了一口酒,听他得意洋洋地说下去:“后来有一个人告诉他:不要紧,我祖父就是七个月出世的,那人急忙问:你祖父养大了没有?”
我发出“哈哈”两下笑声,陈长青道:“有风度一点。我活生生地在,这就证明A:我小心从事;B根本没有机关。”
避免中计开盒妙法我闷哼一声:“请你少说废话。”
陈长青看到了那盒子,也想到了我提及的这一点,所以,他拆下了挂窗帘的杆子,小心地伸进那个洞去,把那盒子拨向外。
盒子并不大,大约和普通的雪茄盒差不多大小,等到盒子快要从那洞中跌下来之际,陈长青的身子向后退,退到了门口,一手飞快地将门关上,一面射出手中的杆子。
这样,如果那盒中放着什么烈性炸药,硝化甘油之类的东西,因为震荡而爆炸起来的话,隔着一道门,他受伤的可能,自然不大了。
关上门之后,他听到了杆子和盒子一起跌下来的声音,过了一两分钟,并没有什么动静,他才又推开门来,盒子落在地上,陈长青过去,把盒子拾了起来,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木盒,可能是一件古董,但也未见奇特。盒子的锁孔部份,显然经过改装,以适合那把磁性钥匙。
陈长青这时,心中更是疑惑,因为这样的一只木盒子,实在是没有必要配上什么精巧的锁的,就算不使用什么工具,一个略有空手道训练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将盒子劈了开来。
而在这样的一只盒子中,居然装上了一柄这样的锁,自然其中大有古怪了。
“要命的瘦子”的杀人方法,以使用各种小巧的武器和各种剧毒的毒药而著名,他所使用的武器,全是他自制的,这盒子虽然不大,但是凭“瘦子”精巧的手艺,要在其中弄些杀人的花样,实在太容易了。
陈长青讲到这里时,又向我望了过来,我冷冷地道:“我知道,你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敢自己打开它,先和我联络,听听我的主意再说。”
陈长青道:“你这个自大狂。”
我冷笑着:“你敢说你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
陈长青吞了一口口水,半晌没有言语,显然他给我说中了。过了一会,他才道:“自己作不了决定,听听朋友的意见,那也不算什么。”
我笑了起来:“本来不算什么,想要抵赖,就算是什么了。”
陈长青一挥手:“可是我毕竟想出了一个十分妥当的办法来,你猜得到吗?”
我道:“什么鬼妥善方法,我看,根本是盒子中没有什么机关。”陈长青“哈”地一声:“你只猜对了一半。”
他还等着我再猜,可是我翻着眼睛不睬他,等了半晌,他自觉无趣,才又继续说下去。
陈长青的“妥善办法”,也真只有他这种人,才想得出来,他在浴缸之中,放了满满一缸水,然后,再把盒子浸到了水中。
盒中放着杀人装置照他的说法是,如果一开盒子,喷出什么毒雾来,在水中,自然完全不起作用,如果射出什么毒针,自然在水中,力道也大为减慢,就算是爆炸,总也好得多。
他自然在这之前,也考虑过用最安全的方法去把盒子弄开来,例如找一个有密封的地方,利用机械手臂去打开盒子等等。但是他却又追求刺激,也想考验一下自己的勇气和判断,所以,就采用了他的“妥善方法”。
自然,他还是十分小心的,他用他那柄多用途的小刀,在浴室挂帘杆子上锯开一道口子,把那柄钥匙嵌进去,然后又设法把在水中浮起来的木盒子,用重物压在浴缸底部,持着杆子,把钥匙插进了锁孔之中,一插了进去,盒盖就往上弹了一弹。
由于盒上压着重物,所以盒盖并未打开来,陈长青又用杆子,把盒上的重物移开,盒盖才打了开来,那盒子里面,当真有着古怪,里面的空间,大约只有盒子大小的五分之一,是在盒子的中心,空间的四面,全是看来十分精巧的装置,隔着水看去,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有两个装置之中,隐藏着闪着蓝殷殷光彩的利针,有的,隐藏着一根小铁管,也不知其中是什么东西。
陈长青看得有点心中发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而就在这时,那盒子中心部分的空间之中,有一张折成方形的纸,浮了上来。
陈长青忙将之取了起来,打开,纸条上写着字,是“要命的瘦子”的笔迹。
字条上写的内容如下:“朋友,你有足够的智力找到这盒子,并有足够的勇气打开它,我很高兴,你会是适当的人选。这盒子,如果不是用钥匙,循正当的方法打开,盒中所有的杀人装置,都会发动,而用钥匙打开,则绝对安全。朋友,这里又有一柄钥匙,又有一个地址,你又必须凭你的智力和勇气,再作一次远行。你终于将会有什么收获,我无法告诉你,但十分希望你不要放弃。你要去的地方是──”
下面是一个地址,那是马来西亚西岸的一个十分著名的小岛:槟城。
陈长青看了之后,呆了半晌,伸手进水中,把另一柄钥匙取了起来,那是一柄看来和原来可以打开那盒子的一把大同小异。
陈长青合上了盒盖,将之从水中取出来,他又把瓷砖贴了上去,然后,他略为移动了一下镜箱的位置。这样,那个空洞就不会再被人发现。
那个盒子之中,有着许多可以置人于死的装置,陈长青带着它,找到了陈岛和梁若水,在他们的住所之中,一面闲谈,一面把盒子放进了壁炉之中,堆上柴火,烧了起来,烧得只剩下金属品。
槟城之行十分重要他就是在陈岛那里打电话给我的,在电话中,他表示要立刻到槟城去,而他在维也纳的经历,虽然相当简单,但要在长途电话里讲的确是讲不明白的。
陈长青和陈岛、梁若水的见面,是一次十分愉快的经历,陈长青在说起来的时候,兀自眉飞色舞,他道:“他们在从事人类脑部活动的研究,其实和我早些时日的奇遇,大有关连。”
他说到这里,又现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来。他曾经说过,要我求他,他才肯把他的那次奇遇告诉我,但我却不去求他,所以他虽然不断眨着眼,也拿不出别的办法来。
还是先来看创他离开了维也纳,到了槟城之后的情形。
槟城也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地方,它的机场,甚至比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机场,更具规模。不过陈长青无心欣赏风景,据他后来说,他一接住了那把钥匙,心中就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感到这把钥匙不但和一桩十分神秘的事情有关,而且和他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他更说,他这种飘忽而不可捉摸,但是的确又曾发生过的第六感,更可以推前到他听我讲述有关这把钥匙的时候。要不然,以他正在锻炼“不动心”功夫的人。绝不可能被我的话,打动了他的心云云。
陈长青这个人,有时讲话不免夸张,可以不必详加研究,但是他的确十分认真,十分心急,而且真的感到这把钥匙,会和有一定的关连,这是可以相信的。
至于何以来自一个世界上排在首三名的职业杀手的一把钥匙,竟然会和陈长青有关联,这一点,他也说不上来。
当他提及他的第六感时,我曾经提出这个问题相询,当时我们正在对饮,他双眼一瞪,“哼”地一声,晃动着酒杯,道:“世界上,甚至宇宙间,任何看起来全然没有关联的人、事、物,在某种情形下,都可以发生关连,有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在运行操作这种关联。”
我一面鼓掌,一面道:“试举例以说明之。”
陈长青呷了一口酒:“我才喝了一口酒,酿酒的葡萄,和我有关联吗?种葡萄的人,酿酒的人,和我有关联吗?做这酒杯的人,和我有关联吗?可是当我喝这口酒时,他们就和我有关联了,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我不禁对他大是另眼相看,因为他那一番话,的确是不容易反驳的,所以,我也只好姑且相信了他当时确然有这样的第六感。
陈长青在当时,也全然不明白自己何以有这样的感觉,他只是在一种飘忽的感觉之中,觉得这把钥匙,槟城之行,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杀手遗物置陋巷中所以,他一下机,立时就召了车,直赴“瘦子”留下来的那个地址。
计程车经过了一些什么地方,他也无心细究,只是有一些空地上搭了戏台,正在锣鼓喧天地演酬神戏,给他的印象很深。
不到半小时,计程车在一条巷子上停了下来,司机指着那条狭窄的巷子:“你要去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里,车子驶不进去,你只好在这里下车。”
陈长青向那条巷子看了一看,巷子确然很窄,而且十分阴暗,他心中感到很奇怪,“瘦子”的杀手生涯不俗,何以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样的地方?不过他随即想到,这或者正是他聪明之处,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巷子之中,谁能想到藏着一个大杀手的秘密呢?就像是维也纳的那街道一样。
他下了车,走进了这条巷子,巷子上有一块十分残旧的牌子,写着这巷子的名称,正是“瘦子”留下的地址。他一走进巷子,就觉得这巷子十分怪。
一般来说,狭窄的巷子两旁,自然都是不起眼的屋子,那一定不会是富有人家居住的所在,一定有着不论在什么地方的陋巷所有的特色。
可是这条巷子的两旁,却全是相当高的高墙。那还是很考究的一种高墙,墙头有着中国式的檐瓦,那种接近黑色的深灰,在檐瓦的瓦缝中,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草,墙身上的白垩,有很多处已经剥落,长着相当厚、绿油油的青苔。
陈长青很难想像高墙后面是什么性质的建筑物,看起来,像是寺庙,或者是祠堂、会馆这一类所在。
陈长青也没有加留意,因为他的目的地是那个地址,他很快就发现,在巷子的中间,有着一扇门。那是整条巷子中仅有的一扇门。
门相当窄,漆着暗绿色的、厚厚的油漆,看来并不起眼,当陈长青在门前站定,肯定了自己就是要利用那把钥匙把这扇门打开之际,他心中也不免有点紧张。
因为钥匙原来的主人,“要命的瘦子”是一个极富传奇性的职业杀手,进入这扇门之后,会发现什么,实在令人难以逆料。
而且,巷子两旁的高墙,看来古老而神秘,也像是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一样。
他先伸手在门上摸了一下,触手有清凉的感觉,那扇门是金属制造的,而且看起来也十分坚固结实。陈长青已取了钥匙在手。那把钥匙,并不普通,是通过磁性处理,绝难仿造的那一种,而且,一定要有同样经过磁性处理的锁,与之配合。这样现代科技尖端的产品,和这条看来又古老又阴暗的巷子,十分不配合,给人以一种怪异的感觉。而更使得陈长青讶异的是,当他在通常的位置寻找锁孔之际,他发现门上根本没有锁孔。
高墙之外别无建筑门上根本没有锁孔,那么,有了钥匙,又有什么用呢?金属制造的门,表面上十分平滑,也没有门柄,他用力推了几下,门一动也不动,他又大力敲打了一会,铁门发出一种相当闷实的“砰砰”声,显示这扇门相当厚,厚实得陈长青在敲打时,有如在敲打一座巨大的保险箱的感觉。
陈长青敲门的目的,自然是希望会有人来应门,但在十分钟之后,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的。这时,他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走出巷子去,绕着高墙,另外去找入口处,因为这扇在巷子中的门,看来只是一道侧门,应该另有正门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假定门上有锁孔,不过相当隐秘,他要设法把隐藏着的锁也找出来。
陈长青在事后,向我详细说起他的经历之时,在讲到这时,他停了一停,问我:“如果换了是你,卫斯理,你会怎样做?”
我想了一想:“我会先找锁孔。”
陈长青点头:“我也是。”
我又道:“可是,就算找不到锁孔,还可以去找正门,所以,寻找锁孔的行动,不会太仔细,多半不会成功,对不对?”
陈长青连连点头:“对,对,我找了大约十五分钟,没有发现,就放弃了。”
我笑了笑:“这是很正常的。”
陈长青花了十五分钟,没能在门上找到锁孔,就穿过了巷子。等他出了巷子之后,他才发现两旁的高墙是属于同一列建筑物的,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建造的时候,要留下这样的一条小巷。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中国旧式建筑物中的一个特色,实际上有着防火的作用,也可以使整个建筑物看起来不是那么呆板。)
他出了巷子,向右走,绕过了两个墙角,就到了相当宽阔的街面上,同时也看到了正门,正门很大,而且已根本没有门,只是一个入口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得很,和那条巷子的阴幽,全然不同,陈长青立即发现那是一个市集,有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买卖。
原来的建筑物,已不存在了,可能是一座庙,因为还有着石头台阶,这时,台阶上坐了很多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购自摊子上的各种食物。
一看到这种情形,陈长青不禁发怔,在触目可及的范围内,除了高墙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建筑,有的只是摊贩搭起来的简陋的棚架而已。
既然没有建筑物,那么,就算打开了小巷中的那扇门,也只不过是进入这个市贩云集的广场之中而已,“瘦子”是在开什么玩笑?
一语中的道破关键陈长青首先想到的是,“瘦子”安排那把钥匙,是很多年前的事,譬如说,二、三十年之前,而在这些日子中,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瘦子”并不知道。
但是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来,这种磁性处理的钥匙,是近三、五年来才出现的新科技,二来,作为一个成功的职业杀手来说,一定行事计划周详,心细如发,绝不可安排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之后,几十年不来察看一下的。
陈长青知道,其中一定还有自己想不通的关键在。他杂在人群中,向高墙走去,当他来到墙前时,发现靠墙处堆满了各摊贩所堆放的各种杂物,十分污秽不堪,有一道明沟贴着墙,沟中全是油汪汪的污水,气味也十分难闻。
而陈长青也立时看到了那扇门!
那扇门在小巷中看来,油漆还相当新,但是在另一面,看来锈迹斑驳,十分残旧。在那扇门的旁边,是一个凸出约有一公尺的柱子,正方形,和墙一般高。
同样的柱台,在高墙上,至少有十来个之多,柱子看得出是砖砌的,因为柱子有破碎的红砖显露。这里的建筑,当年一定曾十分辉煌,但那可能是几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陈长青又呆了半晌,心想自己料得不错,就算打开了那扇门,也不过来到这里而已,靠着门还堆着许多杂物,如果不知究竟,一打开门,只怕还要被那些杂物弄得一头一脸,“瘦子”的这个玩笑,真可以说是开到家了。
陈长青在说到这里时,又问我:“卫斯理,如果换了是你,你是不是放弃了?”
看着他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知道他后来必有所获,谁会回答“放弃”?陈长青有时笨起来,还笨得可以,我摇了摇头,懒得开口。
陈长青却还追问:“为什么?完全没有脑筋可动了。”
我道:“是你不动脑筋,而不是没有脑筋可动,你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瘦子’不会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一个职业杀手,生命每一天都在危险中,哪会和别人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一面说,一面瞪了他几眼,意思是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陈长青没有留意,一挥手:“不要推测,要凭当时的环境去推理。”
我闷哼一声,他是在考我了,我想了一想,道:“你曾说,在小巷中,你曾拍打了好几半晌门?”
陈长青没有回答,立时瞪大了眼,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我知道,我已经讲中了事情的关键,所以我不再说什么,只是作了一个请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陈长青先无缘无故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一墙之隔如两天地陈长青在当时想到的,是和我想到的一样的。
当他在小巷时,他曾用力拍打那扇门,觉得发出的声响十分沉实,门像是十分厚一样。
不管如何,门后是一个市集,有着许多人,他拍打了半天门,一定会有人听到,作出反应,可是事实上,他拍门,却绝无回响。
这说明小巷的那扇门有古怪。小巷的那扇门,和这时在他面前的那扇门,不是同一扇。
两样形状的门,如果相距极近,又隔着一道墙,除非有人可以同时看到墙的两面,不然,在感觉上,一定以为那是同一扇门。
这一切,自然全是“瘦子”的把戏,他使那扇门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即使经年累月关着,也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而且绝不会有人关心如何打开它,看来就像是废物一样不起眼。
而内中自然另有乾坤,当时,陈长青也想到,奥妙自然是在那凸出的石柱上。
一扇门可以通向之处,自然是空间,然而,空间可大可小,通向广厦,也可以通向一个十分小的空间,只能放下一个拳头之类。
一想到这一点,陈长青大是兴奋,他立时又回到了小巷中,来到了那扇门前,在他经过一个卖工具的小摊子时,他买了一柄小小的锄头。
他用那小锄头,在那扇门上,逐寸逐寸地敲着,这花了他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幸而小巷中十分僻静,一墙之隔,如同两个天地一样,根本没有人经过,不然,人家看到陈长青用锄头在敲门,一定会以为他发了什么神经了。
小锄头敲着,发出来的声音都是十分坚实的,一直敲到了左下角,近地面处,才有不同的声音发出来。陈长青是选择了右上角开始敲打的,所以一直到最后,才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这时,他不禁苦笑了起来,感叹造化弄人,要是他一开始就选择左下角的话,那么,大约一分钟之内,就可以有所发现了。
他又使用他那柄特制的小刀,把那一部份厚厚的漆,刮了下来,就发出了锁孔,看起来像是有一只小小的保险箱,嵌在那水泥柱子之中。
这条巷子虽然冷僻,总也有些人来往的,可是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在这样的地方,会有一个小保险箱在,那真可以说是隐蔽之极了。陈长青在这时,不禁想起中国长江以北的盐帮宝藏的故事来,盐帮有大量的黄金藏在场州,人人都知道,可是即使在清兵入关之后,在扬州制造了大屠杀──历史书著名的“扬州十日”,也没有找到一点黄金,后来,直到一座每天有千万人来往的一座小石桥,忽然一夜之间被人拆走,人们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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