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游救国一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恍惚,不能肯定是怎么一回事,更不会想到是有鬼在跟着他。他只是感到好象总是有人在监视着他,不论是在光亮的地方还是黑暗的所在,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虽然捉摸不到,可是也挥之不去,令得游救国坐立不安,不舒服至于极点。
游救国由于是冒充的身份,虽然这种冒充的身份随着时间的过去,已经没有可能被揭穿了,可是他自己始终心中发虚,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和人交往,已经到了出名孤僻的程度。他和小郭夫妇的交情,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例外。小郭夫妇可以说是他仅有的朋友和亲人。
可是尽管他和小郭夫妇关系如此密切,当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也无法向小郭夫妇倾诉,因为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几次他感到在自己的背后有眼睛在盯着他,甚至于盯得他毛骨悚然,可是当他回过头去,身后却甚么也没有。
更有几次,他不但感到身后有眼睛盯着,而且甚至于还可以感到有一丝一丝的气,在他的颈子后面盘旋,不是很凉,也不是很热,那种温温乎乎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离他身后极近,向他的后头在缓缓呵气一样。
这种情形更是要命,游救国会不由自主惊呼,反手向后面乱挥,然后疾转过身去,可是每次都一样──甚么也没有。
游救国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精神濒临崩溃,有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他也会无缘无故大叫。
由于他一直冒充他人的身份,常言道:做贼心虚,他感到自己一定是报应到了。
他一想到了“报应”,反而心情比较平静。因为他虽然一直为冒充他人身份而心虚,可是冒充身份之后的几十年,生活却是快乐无比──以他原来陈名富的身份,这样的日子即使在梦境中也不会出现!
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他感到就算报应来到,他也很值得,几十年快乐的日子,也应该结束了,如果真有阴世,可以和妻子相会,只有更加美妙。
在这样情形下,当他再一次感到就在他身后距离极近,又有甚么东西使他产生连日来那种感觉的时候,他并不立刻转过身去,只是大声道:“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东西,也不知道你想做甚么,现在我告诉你,我活够了,不论你想做甚么,只管放马过来!”
他说完之后,感到身后有东西的感觉更是强烈,和以前那种虚无飘渺又有所不同。
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紧贴着他的背后,有东西在!
他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全身又冷又僵,不过他还是鼓足勇气,疾转过身去。
他一转过身,就看到在眼前是一张可怕之极的鬼脸──由于距离太近,他和那鬼脸,几乎鼻子碰到了鼻子……不,不,是他的鼻子几乎碰到了那张鬼脸,而鬼脸上根本没有鼻子。
游救张嘴想大叫,可是他不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声音发出来,因为在鬼脸的那一双幽光闪闪的眼睛注视下,他才一张开口,就昏了过去。
在他刚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好象很潇洒、很大胆、甚么也不怕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他还存着希望,希望连日来的那种感觉,只不过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实际上根本没有甚么东西在他的身后。
他没有料到转过身之后,真的会看到了那样可怕,五官不齐的一张鬼脸!
要知道,感觉到有鬼和真正看到了鬼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真正看到了鬼的震惊和恐惧的程度,比只是感到有鬼要厉害千百倍!超过了游救国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昏了过去。
那时候是晚上,游救国一个人在书房,他昏过去,也没人知道,等到他自己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昏迷不醒,竟然有将近七小时之久。
他醒过来之后,有至少一分钟的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阳世还是在阴间。
等他定下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活着,没有被吓死。他回想被吓昏过去前发生的事,仍然遍体生寒。然而地毕竟是已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了──除了少数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活下去的老白痴之外,绝大多数老年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一定的智能可以看穿生死,知道死亡是必然会来临的事情,所以对于死亡不会十分害怕。
游救国会被那鬼脸吓得昏过去,是因为他实在毫无心理准备,再加上那鬼脸实在太恐怖的缘故。
他在仔细想了一会之后,觉得那种情形除了是见鬼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种肯定反而使他的恐惧程度降低──正如刚才所分析,人到了自己都快要变儿的年龄,对鬼的恐惧程度自然相应减弱。
游救国想到的是,他可能阳寿快尽了──民间传说人在接近死亡之际容易见到鬼,他想自己就可能处于这种情形下。
他并不畏惧死亡的来到,他根本没有任何牵挂,自从几十年前冒充他人的身份之后,他原来的亲人,早就完全失去了联络,生死不明。
他并没有子女,在妻子逝世之后,他早已立下遗嘱,把财产以游道圣、游救国、卢振中、卢喜鹊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失学青年。
目前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小郭夫妇,所以当天他就把小郭夫妇找来,告诉他们这种情形,并且说出自己的想法,要小郭夫妇负责那基金的运作,以及办理他的后事──最主要的是他要和卢喜鹊合葬。
小郭听游救国所说的经过,虽然他并不是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可是他却感到事情并非百分之百的“见鬼”。
反而是游救国笑着对他说:“不是鬼是甚么?我想通了,并不害怕──我年逾古稀,可以说行将就木,还有甚么可怕的?如果这位鬼先生再来,我要问问他为甚么要来找我,是不是每个快死的人都会有鬼来缠身?还是他知道我也快变鬼了,所以先来打打交情?还是他在阳世有甚么牵挂末了,要托我做些甚么?”
游救国这一番话说的洒脱之极,简直已经勘破生死,我在听小郭转述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对他佩服不已。
而当时小郭却只好苦笑──游救国一口咬定说那是鬼,小郭虽然感到可疑,但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游救国又道:“你不是有一个好朋友叫卫斯理的吗?我看过他的一些记述,他好象对人鬼交流很有兴趣,如果那位鬼先生再来,我一定尝试和他交流,如果没有被他抓走,我会把经过告诉你,你可以转告他,或许可以作为他那些记述的一部份。”
小郭自然而然摇头:“卫斯理对甚么事情都要寻根究底,你把现在见鬼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会先去查你外婆的乳名叫甚么!”
这小郭真是可恶,竟然在背后用这样的语言形容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太过分了!”
红绫却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温宝裕总算知道转过身去,白素则微笑。
小郭道:“现在我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你,证明我不是背后这样说你,当面也是这样说。”
我冷笑几声:“真是好朋友交情!”
小郭摊了摊手,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是甚么意思,多半是表示他心中对我的认知确然如此,无法作虚伪的掩饰,真是岂有此理!
却说当时游救国道:“那也无所谓,我冒充别人,过了几十年,真真假假,已经完全没有分别。人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人的身份在死亡之后都是一个死人。开始的时候,总是怕被人看穿自己是冒充的,现在还有甚么关系?”
小郭无话可说,想了一想,才道:“要不要我们来陪你?”
游救国摇头:“不用,在我去了之后,你们也不必伤心,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小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在见鬼之后,十分认真地认为自己即将死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老人,如果认定自己即将死亡,就会在心理上产生巨大的压力,使生存的意志消失,结果会形成死亡真的很快来到。”
我吸了一口气,温宝裕已经叫出来:“你的意思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想游救国早死——谋杀!”
小郭道:“我确然这样想。”
我哼了一声:“先别说你想些甚么,游救国究竟有没有再见到那位鬼先生?”
小郭点了点头。
游救国在当天晚上就再次见鬼。那天,在白天他向小郭夫妇说了他见鬼的经过之后,心里更是平静,到了晚上,他在书房,故意不开灯,等候鬼先生大驾光临。
到了接近午夜时分,背后有东西的那种感觉强烈袭来,他吸了一口气,虽然说不害怕,可是感觉总很不自然,他居然用了句老笑话中的句子来做开场白:“你来了吗?请坐!请坐!”
在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声响,游救国吸了一口气,心情更平静,胆子也更大,他本来甚至于还想引用《聊斋》中的故事,说上次见过他之后,实在觉得太恐布,所以不想再见,也就不转身了。不过他立即想到说人的容貌丑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和鬼交流,当然可以以此类推,所以他就忍住了没有说。
他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吧?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跟你走,只是不知道是怎样一个走法?”
说了之后,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可是游救国觉得还是有东西在。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这一生,没有做过甚么亏心事……”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下隐隐约约的冷笑声。本来他已经甚么都豁出去了,根本没有任何恐惧心理,可是那一下冷笑声却听来几乎就在他的颈后面发出来,这种情形诡异之极,也不禁令他剎那之间遍体生寒。
他定了定神,感到那是身后的鬼对他刚才那句话不以为然的反应,他苦笑了一下:“那件事,虽然讲出来绝不名誉,而且当时确然是为了看到喜鹊,就魂不守舍,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做了出来,可是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喜鹊和我一起生活,非常满意,她从来没有怪过我,反而很庆幸上天的安排,阴错阳差使她一生都幸福快乐。而卢振中老先生含笑而逝,虽然他不知道我这个游救国是冒充,可是我相信他在九泉之下明白了真相之后,必然哈哈一笑,觉得事情实在是老天爷的安排!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如今这样情形下,我实在不必再为自己撇清!”
他一口气说下来,说得很流利。在他说的时候,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等他说完,才再隐约听到了又一下冷笑,根据他刚才的判断,那只鬼可能对他的“临终检查”还是不满意。
他想了一想,又道:“还有两位,我一直感到多少有些对不起他们,这两位是游救国和游道圣。我冒充了游救国的身份,可是最初我的目的是要向卢振中报告游救国的死讯,根本没有想到过冒充这回事!那两百大洋,除了花去的几块之外,其余的我保存到现在。战争一结束,我就千方百计去找游道圣,可是这位游先生神秘之极,像是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也无法可施……”
游救国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身后一直没有动静,游救国把这种情形理解为那只鬼对他所说的话很有听的兴趣,所以他索性把几十年前的事情从头说起。
这一说,至少说了两个小时,等到他讲到他的财产全以四个人的名义成立基金,这才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下轻轻地叹息声。
游救国在这时候才转过头来,他立即看到了那张鬼脸──那鬼脸本来离他很近,可是当他转过头来的那一剎间,在迅速后退,极快的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他等了一会,没有甚么异状,他就立刻通知了小郭夫妇,小郭夫妇随即赶到,听他说了经过。
游救国问了小郭一个问题:“现在这种情形,表示甚么?”
小郭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就很自然地道:“我不知道,我想卫斯理可能会有答案。”
这就是小郭来到我这里的原因。
他说完了一切,过了一会,才补充了一句:“游救国说,为了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一定尽量配合。”
我冷笑:“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甚么叫作尽量配合,滑头得很!而且他说话也不清不楚,老是说看到的是‘一张鬼脸’,不知道是甚么意思,难道那只鬼只有一张脸不成?”
小郭现出十分古怪的神情,吞了一口口水,竟然点了点头!
我盯着他,等他做进一步的解释。
小郭道:“他告诉我,除了那张可怕之极的脸之外,他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我也想过,觉得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那鬼根本只有一张脸,另一个可能是鬼脸带给他极大的震撼,使他完全无法注意鬼脸以外的一切。”
我早已说过,小郭所说游救国“见鬼”,并不是灵魂学上的研究,而只是“鬼故事”中的情形,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小郭望着我:“你有甚么假设?”
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我考虑到小郭和游救国之间的感情,刚才我不以游救国的行为为然,已经闹了一场不愉快,所以要小心说话。我心中想说的是:人做了亏心事,就容易“见鬼”,尤其到了晚年,所做的亏心事,连想找一个人纤悔都做不到,心中的内疚无处发泄,在心理上就会形成阴影。
在这样情形下,就会宁愿见到一只鬼,至少可以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游救国所谓见鬼,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先把要说的想了一遍才说出来,以为大家都会同意,却不料反应奇差,红线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野人,甚至于大声喝起倒采来。
其它人等虽然不同意我的分析,可是反应总还算含蓄。所以我就指着红绫:“我的分析有甚么不对?”
红绫拍手拍脚,动作粗野:“游救国心中内疚,并非无处发泄,他不但早已向妻子坦白,而且也早已告诉了小郭夫妇!而且如果是他心中有鬼才见鬼的话,他应该见到的鬼是当年被他冒充身份的真正游救国,而不应该是甚么可怕的鬼脸!”
红绫说了,白素微笑,温宝裕和小郭鼓掌。
我笑了一下:“人死了变鬼,可以是任何样子,那张鬼脸,也有可能是当年真正游救国所变。”
红绫笑道:“自相矛盾了!你刚才的分析是疑心生暗鬼,现在又承认真的有鬼了!”
我不禁无话可说,只好转向小郭,问他:“你把这一切告诉我们,目的何在?”
小郭应声回答:“请你们和我一起去捉鬼!”
我有点啼笑皆非,红绫和温宝裕却兴高采烈。白素道:“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鬼?”
小郭道:“不管是甚么东西,总之要把它抓出来,我怕我一个人不成功,所以来请求帮助。”
红绫首先跳了起来:“我去,去和你一起抓鬼!”
我感到事情很滑稽,迹近儿戏。可是白素却很认真,问道:“你以为那鬼还会出现?”
小郭也回答得很正经:“我想是。”
我感到好笑:“有甚么根据?”
小郭道:“那只鬼出现,必然有目的,如今它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所以它还会来。”
我知道小郭的想法和游救国一样,以为那儿是来把游救国带到阴间去的,现在游救国还没有死,所以鬼还会来。
说实在的,整件事很是诡异,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可是我毕竟不是青春年少了,像捉鬼这种热闹事情,还是让给兴高采烈的红绫去做吧!
我伸了一个懒腰,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用行动语言表示了我的心意。
小部向我笑了一下,拉住了红绫和温宝裕,大声道:“我们去!要是能抓到鬼,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实实在在有一只鬼被人捉住,是历史性的创举!”
我知道小郭故意夸大其词,是想我改变主意。然而我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有不少人都说我近来不怎么好动,可是随着岁月飞逝,人总会改变习惯的。想想白老大,当年四海飞翔,天下纵横,不但哪里有事去到哪里,无风尚且要起三尺浪!可是现在可以经年累月只在乡下地方晒太阳!
像这种做了亏心事的人见鬼那样狗反倒灶的事情,想要我打起精神采取行动,已经没有可能。
在小郭带着情绪高涨的温宝裕和红绫离去之后,我就是这样向白素说的,白素望了我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道:“游救国见鬼事件,还不如蓄水湖中被人溶进了大量不知名物体来得重要──一天没有把事情搞清楚,蓄水湖一天不能供水,问题严重之极。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分别事情的轻重,起哄去捉鬼,真是莫名其妙!”
白素吸了一口气:“是啊,我刚才答应了张泰丰,要查出事情真相来,应该开始行动了。”
我扬了扬眉,白素知道我的意思是问她准备如何开始──事情对我来说,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白素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才好,她眉心打结,想了一会,才道:“我先到大蓄水湖去看看──不知道会有甚么发现,总是要去看一下。”
我点了点头:“我联络最好的化验所,听说云氏兄弟在欧洲的化验所全世界最先进。有那么多东西溶进了水中,总应该可以化验出来的。”
白素没有异议,于是她离去,我进了书房。
现代实用科学,在通讯方面的成就,相当出色,相隔数万里,随时可以通话。
早两天戈壁沙漠来,要在我的计算机系统上添加传像装置,说是如果对方也有同样装置的话,在通话时就可以互相看到对方。
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拒绝的理由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到如果出现这种情形,在感觉上会很古怪,还是只听声音的好。
找到了云四风,他一听我说起情形,就道:“我们已经化验过了。送化验样品来的人十分夸张,竟然运来了一千公升的水!我们经过超过五十道程序,做了彻底地化验──相信是地球上可以做到的第二好化验了,结果没有发现水中有任何不应该有的物质。”
我对他的话感到兴趣的是,他说他们可以做到“第二好”,那么能够做到“第一好”的是甚么人?
我立刻把问题提了出来,云四风笑道:“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是勒曼医院!”
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我竟然没有想到勒曼医院,真是太胡涂了!勒曼医院有超越地球科学水准许多倍的设备和人才,当然只有他们才是第一,才能解决问题。
自从上次我知道勒曼医院中的非地球人,受困扰于地球人的身体之后,我和勒曼医院的关系又深了一层,要和他们联络,并非难事。尤其是那位亮声先生,更曾经向我保证,任何时间任何情形下,我都可以和他联络,以避免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误会。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发出了一声欢呼,因为我想只要把蓄水湖中的水交给勒曼医院去化验,很快事情就可以有结果。先解决了溶在水中的是甚么东西,再慢慢去查是谁做的事。
从这个方向开始,当然是最快解问题的方法。奇怪白素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感谢云四风提醒了我,然后立刻和勒曼医院的亮声联络。
在等待亮声回音的时候,电话响起,是张泰丰打来的,他说找到了曾经在蓄水湖旁见鬼的那一男一女,请白素到它的办公室去。我告诉他白素到大蓄水湖去了,张泰丰听来像是很焦急:“这怎么办?那位男士……很不耐烦。”
我没好气:“他有义务要协助警方,告诉他见过鬼的人,要走十年霉运,只有我们可以帮他解除,他要是不肯等,那就算了!”
说完之后我就挂上电话,不多久亮声的回音来到,我和他先寒暄一番,然后我把发生在大蓄水湖的事情告诉他,表示要请勒曼医院化验湖水。
亮声一口答应:“简单,你派人送化验样本到哥本哈根来,我们会有人和来人联络,样本不必太多,有半公升就足够了。”
因为我向他说起了曾经运了一千公升的湖水到欧洲去,所以他才特别有这样的吩咐。
我笑着答应,趁机问他:“事情很古怪,照你看来,做这事情的人目的是甚么?”
亮声笑道:“真对不起,虽然我在地球上很久了,可是对于地球人的行为还是无法了解──地球人很喜欢做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所以我无法猜度。”
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就追问了一句:“你感到这一定是地球人的行为?”
亮声放肆地哈哈大笑:“照你所说,那些结晶体有十吨、八吨之多,难道是外星人用宇宙飞船运来的?”
我嗔道:“就不许外星人在地球上制造?”
亮声继续笑着:“请相信我,只要智能稍在地球人之上,不论想达到甚么目的,都不必动用如此之多的材料!”
虽然亮声对地球人的行为和智能极尽挪揄,可是我也无话可说,还要多谢他肯帮忙。
和亮声通了话,我正想把勒曼医院肯帮助化验的消息告诉张泰丰,要他去安排进行,门铃响起,我从书房门口向下望,看到老蔡开了门,张泰丰和另外一男一女站在门外。
我叫了他一声,下楼去,准备先告诉他有关勒曼医院的事情。却不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子,一伸手推开了张泰丰,跨前一步,来到我的面前,不但动作粗鲁,而且神情举止无礼之极,瞪视着我,大声道:“见过鬼会走霉运,是你说的?”
看他那一副声势汹汹的样子,像是最好能把我一脚踩在他的脚底下才过瘾。
我冷冷地打量他,只见此人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身形魁梧,满脸横肉,面目可憎。若是在以前,我早就不由分说,就向他兜胸一拳了,不过现在火气没有那么大,所以只是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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