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如他先是完全没有听出我在讽刺他,神情得意洋洋,像是受到了夸奖的小孩子,摇头晃脑的道:“我这一剂药,叫做──”
可是他说到这里,立刻停了下来,回头向门口望了一眼,神情紧张,不再往下说,却去问温宝裕:“你妈有没有来?”
温宝裕摇了摇头,温伯如再问:“她会不会来?”
温宝裕再摇头,温伯如很烦躁:“你别只是摇头,开口说话啊!”
温宝裕样子很无可奈何,只好道:“妈她不会来。”
温伯如还是不满意,一面摇头,一面道:“我在这里做的事情,等一会我要和卫先生说的话,万万不能让你母亲知道……小宝,你到大门口去守着,要是你母亲万一出现,你立刻大声叫嚷。”
这位温伯如先生防范自己的妻子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匪夷所思至于极点。
温宝裕当然不愿意去当守门大将军,他道:“不用了吧,妈无缘无故怎么会来这里。”
温伯如大是恼怒:“叫你做些事情,你就推三阻四!”
我忍不住笑道:“请放心,我肯定尊夫人莲驾不会光临。”
温伯如瞪了我一眼,我道:“尊夫人最怕我,见我如见鬼,有我在的地方,她绝不会出现。”
我这样说,实在白痴也可以知道我是在“胡调”,目的只不过想替温宝裕解围而已。可是温伯如却立刻望向我,神情羡慕佩服之极,像是能够使温夫人感到害怕,是世界上最伟大最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他望了我一会,才道:“她不会来就好!”
一连说了两遍,问我:“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去了?”
这次不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温宝裕也笑了不停。这位温伯如先生怕老婆的程度,远在历史上著名怕老婆的陈季常先生之上。有诗嘲笑季常怕老婆,诗云:“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地心惘然。”
现在温伯如根本没有听到温妈妈的任何声音,只是想到了她可能出现,就惘然到了连我们刚才的话题都忘记了!
虽然我承认温妈妈确然相当可怕,可是却也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真是太过分了。
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不和温伯如诗论这个问题,只是道:“刚才我们说到了这汤药能使人入眠。”
一提到汤药,和提到他妻子的时候,温伯如判若两人,立刻生动活泼,说话加上手势:“当然,所以我把它命名为‘黑甜汤’,这剂汤药用四十九味药材,取大衍之数,再用百年老桑树所结的黑桑椹以及处头蜂所采的老槐花蜜为引,取其阴阳调和之意,引人入眠,效果如神。”
需要补充的是,温伯如在说了四十九味药材之后,一口气将四十九种药材的名字,全部背了出来,其纯熟流利的程度,使人目瞪口呆。
我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已经不敢再有半分轻视之意,我问道:“我们只不过被……药气攻心,就睡了一个下午──”
温伯如大笑:“要不是我用‘醒神散’把你们弄醒,只要黑甜汤一直在沸滚,有药气上升,你们就会一直在黑甜之乡,不会回来。就算取走了黑甜汤,你们也至少睡上三个对时!”
我虽然毫无轻视之意,可是在听了之后还是不由自主摇了摇头,不能相信。
温伯如说话的时候用词很古怪,睡觉他不说睡觉,而说“在黑甜之乡”,这是古代的说法,而更古怪的醒来他不叫醒来,而叫“回来”,听来相当诡异。我笑了一下,道:“苏东坡有诗: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看来尊驾这汤药不必三杯,就可以使人长住黑甜乡了。”
我学着他的说话方式,果然大大对了他的胃口,他笑得很开心,道:“三杯还得了,只要一滴,开水一升,再加一滴,就能令人熟睡一个对时。”
所谓“一个对时”,就是二十四小时,我向温宝裕望了一眼,做了一个鬼脸,意思是他父亲说话的夸张程度,远远在他之上。
温伯如一点不笨,看出我不相信他的话,补充道:“古人常有一睡经年的,我就是由研究古人长睡的纪录着手,发明了这黑甜汤的。”
我无意和他再讨论下去,一来我对中医毫无认识,二来万一他要我试上一试,更不好玩。所以我想就此结束,就顺口说了一句:“这汤药效验如此可观,若能装瓶出售,必能风行全球。”
这句话并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可是温伯如一听,却如见鬼魅,直跳了起来!
他神情紧张之极,叫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对于他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温宝裕在一旁,也看不过眼,道:“人人都可以想到这一点,何必有甚么人告诉他。”
温伯如望了望温宝裕,又望了望我,仍然满脸疑惑,问温宝裕:“你没有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你母亲吧?”
温宝裕叹了一口气:“你千叮万嘱叫我万万不能对母亲说,我怎敢提起半个字!”
温伯如听了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尴尴尬尬地向我道:“我就是怕让她知道了之后,一定会逼我将方子交出来去做生意,所以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这话更听得人莫名其妙──他家是祖传开药店的,有了这样的好药,为甚么不能拿出去卖?
我本来只感到温伯如的为人很怪,这时候我可以肯定,这人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我已经打算在离开这里之后,把我的结论告诉温宝裕,叫温宝裕替他父亲去找医生。
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温宝裕也皱着眉,可是温伯如的表现,接下来却又很正常,他显然想逃避我进一步发问,所以采用了“乱以他语”的方法,忽然岔开了话题,道:“你们是谁开车子来的?”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做法简直幼稚之极,我心中虽然很奇怪为甚么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但我也没有追问,因为我并不想在这里多逼留,而且温伯如然不是可以长谈的对象。和他除了中医中药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我也想速战速决,弄清楚他有甚么话要对我说之后就离去。
我和温宝裕都没有回答他这个幼稚的问题,我道:“尊驾想见我,有何指教?”
温伯如忙道:“不敢当,阁下最近有一个叫做的故事,我拜读了,想告诉你一些事。”
他这几句话,听得我和温宝裕目瞪口呆,因为随便我们两人怎么想,都绝对想不到温伯如要见我,是为了要和我讨论我记述的故事。
甚至于这时候明明听到温伯如这样说了,我还是不能相信。我觉得如果要我列举三件世界上最风马牛不相于的事情,我记述的故事和温伯如,必然在其中。
而他竟然就是为了要讨论这个故事,而特地要温宝裕把我找来说话。
这事情虽然一点惊险程度都没有,可是却不可思议至于极点。
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温伯如神经不正常,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于是我的反应是向温宝裕望了过去。温宝裕也显然想不到他父亲要见我的目的是为了这个,所以向我摇了摇头,同时他解释他父亲居然会知道我的故事的原因,他道:“上次我来的时候带了几本书来,走的时候忘了带走,其中有你的故事,爸一定是这次看到的?”
他最后一句话是问他父亲的,温伯如点了点头:“正是,其中有三本是卫先生的故事,我闲来无事,随便取了一本来翻,正好是。如果是另外两本,我看了那种胡说八道,就不会看别的,也就看不到了。”
这一番话,令得温宝裕双手抱住了头,怕我生气之后不会去打他父亲而去对付他。而我也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正合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形容,更感到温伯如此人真是有问题,所以没有必要和他计较,反倒很欣赏他的率直──他虽然说我别的故事都是胡说八道,但至少还有可以使他和我讨论。
所以我定了定神,这样回答:“能够使温先生在药书之外看其他的书,已经很不容易了。请问对这个故事,有甚么高见?”
温伯如的样子,看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道:“你在这个故事中所说的情形,真是有的。”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难以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温宝裕比我先有反应,主要是由于他对这个故事十分有兴趣,他曾经说过这个故事中的情形“连想想都过瘾”,所以一听得他父亲这样说,大感兴趣,忙道:“爸怎么可以肯定真的有这种情形?”
温伯如立刻回答:“我见过。”
由于他回答的语气是如此肯定,我不禁耸然动容!因为在中记述的故事十分奇特。
接触过这个故事的朋友,明白故事的内容,相信在听了温伯如的话之后会和我有同样的反应。
在这个故事之中,最主要的是记述了一种“思想逆转”的现象。这种现象由某一种外星人的力量形成,主要是针对地球人的罪恶思想。也就是说当地球人产生罪恶思想,由罪恶思想指导要发生罪恶行为,主要是侵犯、伤害他人的时候,思想会逆转。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举一个例子就很容易明白:当一个强盗用刀刺向被害人的时候,强盗的行为由他的思想指导,当他的思想逆转之后,就和原来的意图恰好相反,原来强盗要去杀伤他人的意图,变成了他要杀伤自己,所以结果就是他用刀砍向自己。
这是一个小例子,而思想逆转的情形,也可以有大例子:当残暴的统治者要镇压人民,悍然下令用坦克车机开枪去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时,发生了思想逆转,结果机关枪的子弹,反而射向统治者,坦克车的履带,反而将统治者压扁!
这就是温宝裕所说“想想都过瘾”的情形。
确然是想想都过瘾──在有力量可以令罪恶思想逆转的情形下,所有侵犯伤害他人的行为,都立刻成为罪犯伤害了自己。
这种立刻就降临的报应,比起等匪徒做了坏事之后,再等上天不知道在甚么时候给他报应要好得多。
在这种令罪恶思想逆转的情形下,就不会再有任何侵犯伤害他人的罪恶行为,也只有在这种情形下,地球上才会有真正的和平,地球人才能够晋身于高级生物的行列。
虽然白素曾经对我的这个结论略有异议,她说:如果地球人靠外来力量控制思想,才能避免罪恶行为,那还是不能算是高级生物。
而我的意思是,思想逆转能够使罪犯毫无例外的自食其果,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都杀死了自己,伤害他人的也都伤害了自己,久而久之,地球人自然会知道不能做任何侵犯伤害他人的事情,虽然开始是受外来力量控制,可是在经过了一个进化过程之后,地球人还是可以有希望成为高级生物。
白素对此倒没有意见,只是感叹:“那种外来力量,曾经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对地球人感到失望,所以又离开了。”
我道:“没有完全离开,我们还可以努力去寻找,把这种力量找回来。”
我这样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在中,发生在巴拿马,就有三个强盗在抢银行的过程中企图滥杀无辜,结果打死了自己。
又有一帮强盗,想拦路抢劫一个探险队,结果在乱枪扫射中,也变得他们自相残杀,全部遭到了报应。
经过追究,发现强盗的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就是有外来力量使他们思想逆转的结果,又发现这种力量来自一艘神秘的天空飞行物体,我们的推测是:现在还偶然在发生这种力量的飞船,已经失去了控制,可能是被原来的主人放弃了,可是发生力量的能力还在,在某种天象(雷电交加)的配合之下,会忽然起作用,使犯罪者思想逆转,自食其果。
我感到在我所有离奇古怪的经历之中,最有意义的就是这一件了。别说人类可以由此进化成为高等生物,能够和宇宙间其他的高级生物相往来,就单是凭此就使人和人之间,再也没有侵犯伤害他人的罪行,就可以想像人类的生活会变得多么美好。
真是想想都过瘾!
所以在之后,我一直没有放弃继续追究,希望能够有进一步的发展,也因此做了不少事情,可惜一点成绩都没有。
而这时候听得温伯如这样说,虽然我并不感到温伯如能够提供甚么真正的帮助,可是我还是十分有兴趣听他怎么说。因为这件事情如果能够成功,对人类生活的影响实在太大,有万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应该放过。
所以当我和温宝裕,在被温伯如突如其来的话震撼,恢复了镇定之后,就急不及待地问:“你见过?”
在我们这样问的时候,还以为事情和在巴拿马发生的相类似,他曾经看到过有坏人在作恶的时候当场自食其果。
可是接下来温伯如所说的一切,简直令我们如同腾云驾雾一样,不知道身在何处。
温伯如先又肯定了他的说法,道:“是的,我见过。”
接着他又道:“那地方本来充满了罪恶……”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地球上实在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罪恶!”
说了之后,他总算没有继续发挥,就接着说下去:“我到那地方的时候,情形刚开始转变──”
请各位注意,以下是温伯如大段大段的叙述,我在经过了一定程度的精简之后,记述下来。
在他的说话过程之中,我和温宝裕都问了很多问题,我也选择主要的记述在下面。
这些问题和温伯如的反应,我都加上括号,以免紊乱。
而温伯如当时在说的时候,他说的情形又怪异,他说得没有甚么系统,经过我整理精简之后,也还可能相当乱。不过好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脱离“思想逆转”这种现象的范围,所以应该不难明白。
温伯如在说了“情形刚开始改变”之后,顿了一顿,忽然又道:“我先说说那地方原来的情形。”
我想请他长话短说,可是温宝裕显然明白他父亲说话的习惯,所以推了我一下,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打扰。
我就没有再出声,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温宝裕着亮了灯,又泡了茶,温伯如双手捧住了温宝裕递给他的茶杯,神情很满足,开始他的叙述。
他道:“那地方本来充满了罪恶,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都有,社会治安差到极点,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形式的谋杀、暴力抢劫、伤害等等,更是家常便饭。弱小者和普通的女性,安全更没有保障,从六岁到八十岁的女性,都会受到变态者和兽性勃发的强奸犯的侵犯,有的被杀害,有的下落不明,成为失踪人口。警察的数字不断增加,监狱里关满了各类罪犯,法律虽然完善,而且也很严厉,可是并不能压制恶人的犯罪行为。而更可怕的是由于罪犯在犯罪之前毫无迹象可循,所以无法防范,普育人就只好成为罪犯恶行下的牺牲品。所谓经过了几千年进化而来的‘文明社会’,其实和原始森林没有分别,一样是弱肉强食。当好端端在路上走,忽然遇上了抢劫,要是反抗就会送命!”
温伯如越说越是激动,他的话听起来确然相当可怕,不过我并不感到甚么特别。因为他说的情形,就是目前地球上人类社会的普遍情况──地球上上万个由人类社会组成的城市,每个都是如此,并无例外,地球人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之中,所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而且如果从“弱肉强食”这一点来看,强盗抢劫、强奸妇女、各种谋杀……等等罪行,只不过是小蔫哉的小罪。还有更大规模的弱肉强食行为,在公然进行。例如组成大商业集团的奸商,对弱小者的侵犯掠夺伤害,就远在一般强盗之上。而到了登峰造极地步的,当然就是打起各种旗号可是原则不变都是用军队警察来维持的强权统治。在强权统治之下,种种恶行甚至于都以法律的名义来实行,黑白颠倒,至于极点。
比较起来,温伯如所说的那个地方的情形,还不是人类社会中最可怕的情况。
所以他虽然说得很激动,我却听得有些不耐烦,故意大声喝茶,又站了起来。
温伯如瞪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去到那地方的时候,所有人、所有的传媒都在讨论一件怪事,怪事发生在三天之前的午夜,真可惜我没有亲历其境,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说,也可以相信这本来是无法使人相信的怪事,确然曾经在三天之前发生过。”
(听到这里,我忍无可忍,大声问道:“究竟是甚么怪事,请你这就说出来。”)
温伯如向我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打岔。
他道:“那怪事是,三天前的午夜,那地方每一个人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所说的一番话。”
(才听他说了这两句,我就忍不住摇头。这两句话听来很简单,绝不高深。可是就在这两句简单的话中,却处陶都违背情理不合逻辑,根本不能成立。听了之后,使人怀疑自己是在精神病医院之中。)
(只要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每个人都听到”这种说法,就已经大有问题,因为既然在“午夜”,就必然有很多人已经睡觉,不可能听到有人说话。而且说是听到了有人说话,却又“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更是不知所云至于极点!)
(我向温宝裕望了一眼,温宝裕恰好也向我望来,而且低声问道:“你知道他在说些甚么吗?”)
(我回答:“我能把他说的话倒背出来,可是我不知道他在说些甚么。”)
(温宝裕苦笑。)
温伯如在继续,而且越说越不像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听到的话是谁说的,只知道那声音又权威、又庄严,所以虽然他们完全不相信他们听到的话,却还是相信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忍无可忍,温宝裕显然是怕我发作起来他父亲会更难堪,所以抢着道:“爸,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啊!”
温伯如本来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地在说着不像话的话,一下子给温宝裕打断了他的话头,怔了一怔,像是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温宝裕神情很难过,显然他也看出他父亲的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他走向他父亲,道:“爸,我看……别再说甚么了,卫先生很忙,不要耽搁他的时间──”
温宝裕已经说得很委婉,我也趁机老实不客气大点其头,很明显地表示同意温宝裕的话,以为温伯如会明白,就此放过我们──实在不知道他再说下去,会说出甚么样的话来。
连“不相信听到的话,却还是相信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要我们继续听下去,实在太过分了!
却不料他根本不看我,瞪着了温宝裕,大有怒意,斥道:“你少胡说八道!卫先生正在追究而没有结果的事情,我可以用我亲身的经历提供他宝贵的资料,我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重要之极,他忙的是甚么,还不是对不明白的事情去寻根究底,怎么会没有时间听我的话!”
我在一旁,感到啼笑皆非、尴尬之极。他们儿子说老子胡说八道,老子又说儿子胡说八道,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本来都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却偏偏要听下去,真是无辜受难。
温宝裕回头向我苦笑,我也只好向他苦笑。
温伯如连喝了几口茶,才算消了气,向我道歉:“小孩子胡说八道,卫先生别见怪。”
我只好道:“小宝也不是小孩子了。”
温伯如向儿子瞪了一眼,虽然神情还颇有“小孩子真不懂事”的意思,可是眼色之中,却充满了关切之意,这种父子之情,倒也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
我感到无可奈何,向温宝裕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既来之、则安之,且让他继续说下去。
温宝裕神情极度感激,几乎没有当场向我叩头。
温伯如喝完茶,继续开口,才听他说了两句,我和温宝裕就大惊失色又彷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温伯如继续说的,其实也绝对不是甚么惊天动地,他说的是:“早一个晚上,我在赶夜路,忽然路上有三个人,拦在路中心,我只好停车──”
他竟然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说起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来,我和温宝裕都想阻止他,可是有刚才的经验,只怕越阻止事情越糟糕,所以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继续苦笑。
温伯如却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有甚么不对,在说了有三个人拦在路中心之后,又说了一大堆他心中害怕、不知道如何才好的心情,然后才道:“等到车子驶近,我看到这三个人不像是坏人,就停了车,让他们上车。”
照温伯如所说,正在深夜,路上并无其他车辆人等,而他让三个陌生人上车,这种行为的危险程度,高到了甚么程度,实在难以评估。
温宝裕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吞了一口中水。
温伯如续道:“这三个人上了车,一个坐在我身边,两个坐在我后面,他们上车的时候,我和他们打了照面,就立刻放心,因为虽然坏人不会在脸上刻字,可是人是好是坏,总多少可以在长相上看出来。”
(我心中暗想,温伯如用外表来判断人心的这种方法,真是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典型,像他这种糊涂的人,居然还可以活着,也算是奇迹。)
(这时候我也豁出去了,不管温伯如再说些甚么,我听着就算,根本不打算深究。)
(却不料温伯如再说下去,“三个人上车”的事情,却又居然和半夜在那地方人人听到有人说话的怪事,接上了榫,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世事真是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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