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和玫瑰,同时作手势。要他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出来。
豪特急速喘了几口气,又呆了一会,站起又坐下好几次,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卓克的手腕还在流着血,但由于啤酒罐上的那小铝片不是很锋锐,割出来的伤口也不是很深,虽然还在流血,但情形并不严重,蒙特不理会卓克的挣扎,已经撕下了一大幅布,把他的手腕扎了起来。
卓克望着豪特。神情凄苦之极,全身都在发抖,面上的肌肉,更在不住簌簌抖动,目光闪烁不定,神情怪异莫名,可是看起来,他不像是喝得烂醉如泥,他只是喝了酒,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并不是醉,是酒使他的感觉变得更敏锐了!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求求你,豪特,杀我,把我杀了,你再自杀吧,要快,再……迟,就来不及了——”豪特看到了那么奇诡的现象,惊呆得全身冷汗直流,他叫了起来:“见鬼,发生了甚么事,世界末日了?”
卓克在尖叫:“是,世界末日到了,他们已经来了,地球被征服,照我看到的,死了,比做他们的奴隶好得多!”
卓克的声音尖厉得骇人,豪特甚至不由自主后退一、两步。
豪特又惊又怒:“你在胡说甚么?他们?他们是谁?谁做谁的奴隶?”
卓克闭上眼睛,神情可怖之极,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着豪特:“你不杀我,我杀你也行,我们是好朋友。我可以确确实实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死了绝对比活着好得多——”豪特想接口,可是卓克的话,那么怪异,他不知如何说才好。卓克又尖叫起来:“我看到过那些活着的人,我见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要活。你也不要活!”
卓克说着,神情完全处于一种狂乱的状态之中,陡然,他向豪特扑了过来,豪特给他扑得后退,退到了墙前,卓克陡然一伸手。伸向豪特的腰际。豪特的腰际,长期佩着一柄十分锋利的小刀,那是他工作上的所需,用来撬开贝壳等等的作用,卓克一伸手,就把那柄长约十八公分的锐利小刀,自皮套之中拔了出来。
由于卓克的情形那么狂乱,那么锋利的一柄刀,到了他的手中,自然是十分可怕的事。豪特一愣之下。正准备把刀夺回来之际,卓克一翻手腕,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齿,像是下定了决心想刺进去,可是却又没有勇气。人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总不是容易的事,可是看他的情形,如果不死,一定痛苦之极!
豪特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只从卓克的神情中看出一点,而且可以肯定,卓克这时。
真正想要求死亡的降临!
那令豪特不知所措,卓克陡然发出了令人毛发直竖的惨叫声,一面叫,一面在断续说着:“求求你,杀死我,停止我的痛苦,杀死我!”
他一面说,一面把刀向豪特递来,他接连递了几次,豪特才用发抖的手,把刀接了过来,就在豪特还茫然不知所措时,卓克一声尖叫,挺着胸,向前直扑了过来,握在豪特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卓克的心口。
刀刺进去大约十公分,肯定已伤到了心脏,可是卓克并没有立时死去。而在那一霎间,卓克神情反倒平静了许多,先是吁了一口气,接着道:“啊,真好,我终于可以死了。”
豪特不知如何应付才好,他想拔出刀来,也想到卓克可能还能得救。
或许是受了重伤之后的人。感觉特别敏锐。卓克竟然看出了豪特的意图,他的叫声尖厉得使人发颤:“再刺探一点,让我死!让我死!”
豪特的情绪,这时也开始陷入狂乱的境地之中,而且,他实在无法忍受卓克那种哀求、凄苦的眼光,他的手向前略略一递,小刀又刺深了四、五公分,卓克再松了一口气,声音平静之极:“谢谢你……我可以逃过那么可怕的命运……了,轮到你了,豪特,你也应该……设法……快点去……死!”
他说到“死”字的时候,扬起手来,想指向豪特,可是手才扬到一半,就已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手陡然垂下,身子向后倒。那柄小刀,仍然握在豪特的手中,卓克仰天跌倒,血自他胸口涌出,却并不多。
豪特那时只想到了一点:我杀了卓克,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他反手把小刀插入皮套之中,心中所想到的是杀了人,他一切行动,几乎全是下意识的,他只知道杀人是犯罪行为,绝不能给人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尸体毁去,不能被人发现!
豪特的动作十分快,他把卓克的尸体弄到了车上,放在车后,直驶海边,趁着月黑风高,又把尸体弄到了船上,驾船出海。
他对这一带的海域十分熟悉,知道在一处暗礁处,不但风浪险恶,海水之中有许多急骤的漩涡,而且,常有十分凶狠的鲨鱼出现。
他把船驶近这个海域,把卓克的尸体抛了下去,又缓缓驶着船,兜了一个圈,看到银白色的鲨鱼背鳍迅速割破漆黑的海水。他就知道,从现在起,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得到卓克了。
他驾船回来,没有遇到甚么人,他回到了自已的住所,不由自主喝了很多酒,但是仍然保持着清醒。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全在豪特地安排之下进行。卓克失踪,蒙特给了假的口供,寻找,没有结果。卓克的屁体也不会被发现,事情已经可以不了了之!
豪特说完了经过,望着海水,神情发愣。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你来说,你至多只是误杀,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你为甚么还要对他人说谎话。引起他人的怀疑?”
豪特伸了伸身子:“问得好,我是故意的。首先,我肯定,就算你们刚才对我所说的话,进行了录音,只要我再在法庭上坚决否认,也不能再定我的罪。在事情才发生之后。我想到的,只是我不要被定罪,但过了几天。我就想起了卓克的话,他在死亡之前,那么平静快乐,而且要我快点死,我就不能不想:我是不是……应该听他的话?”
原振侠听得豪特那样说,而且说得那么认真,他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还未及表示甚么意见,豪特已然道:“他在那样说的时候,十分恳切,完全是对一个好友的忠告,而且他自己已经快死了,何必再害人?会不会他真的确切地知道有甚么可能极可怕的事要发生,而在事先死亡,是唯一的逃避方法?”
原振侠不由自主喽啡起来:“还会有其么比死亡更可怕的?”玫瑰十分冷静地接了一句:“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比死亡痛苦。”
豪特苦笑:“我一直在想,卓克究竟知道了甚么,所以我的确留下过海。”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大石上有正圆形的凿痕,那……是事实!”
豪特点头:“我可以随时带你们去察看。”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你仍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为甚么要主动找机会,让人有可能知道你杀了卓克?”
豪特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来我不怕会有罪。二来我并没有内疚。三来我到海中搜索过,又在海面守候过,一点也没有发现甚么异象,我自己找不出卓克为甚么要求死的原因,我想,如果能在我的故事中听出破绽的人,一定有十分缜密的推理头脑。那我就可以把真相告诉他,听他的意见。我已经对上百个人说起过,只有你们,才听出了我叙述中的疑点。”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豪特笑了笑:“所以,你一向我质问,我立刻就承认——事实上,我等待他人对我的质问,等待很久了!”
玫瑰轻轻叹了一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正经过之后,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已减轻了不少,玫瑰的语气十分温柔:“你先说说你的设想。”
豪特叹了一声:“关键,自然是木架子下的重物,可是它已经不见了。能够给我们线索的,只是那块金属板,和海底有着圆痕的大石,可是我在这两件东西上,实在作不出甚么联想?”
玫瑰道:“卓克肯定在海底是见到了甚么可怖之极的异象?”
豪特迟疑着:“从他的话听来,他看到的异象,应该是有一些人……变了奴隶B处在极度的苦痛之中。他感到自已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玫瑰挥了一下手:“他感到不单是他自己,也包括了你在内,所以他劝你也快点去死!”
豪特神情骇然:“是,不但是我……好象那是全人类的恶运到了,所以他才用了‘世界末日’这样的语句,来表示事态的严重和可怕。”
他们两人分析到这里,都一起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在船甲板上来回走着:“你们的假设,可以成立。但做为一个医生,我不排除他精神有问题的可能性——潜水人最容易有狂乱的精神症状出现。”
豪特和玫瑰保持沉默,过了一会,豪特才道:“医生,请注意一项事实:有一样东西,不知是甚么,重量超过五吨,沉在海底,可是不知被甚么力量弄走了!这可不是精神狂乱症的迹象。”
豪特的话是无可辩驳的,玫瑰显然也同意豪特的意见。原振侠于是向玫瑰望去:“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潜水去察看一下。”
玫瑰的神情十分严肃:“不是有没有兴趣,是必须去察看!”
原振侠浓眉上扬。作了一个询问的神色,玫瑰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伸手在原振侠的手上用力按了一下。原振侠明白她不想在豪特面前说出原因来,所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决定了循当日豪特和卓克下水的路线去察看,在豪特的带领下,船驶进了养殖场。
海水相当清,可以看到在海水中一排一排的木架子,和附着在木架上生长的牡蛎。船上早准备了全套的潜水配备,豪特、原振侠、玫瑰三人,一起下水。并且配备了连同无线电话仪的头罩,和水中推进器,这样的海底艘索设备,可说是十分完备了。
在下水之前。玫瑰才悄悄的向原振侠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件事和我们在进行的事,大有关连!”
原振侠想了片刻,却不知道玫瑰何以会有这样的联想,他没有机会问,豪特已经走过来:“下水之后,我带领你们到那块大石去。”
原振侠和玫瑰并无异议,而那时玫瑰已经换上了潜水衣,原振侠这才知道何以她要在勒晏医院之中找这个身体的原因。那是无懈可击的女性胴体,在潜水衣的包里之下所显示出来的线条,有若无可抗拒的迷人力量。原振侠见过不少美女,原来的海棠,也是美女中的美女了,可是这时的玫瑰,却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完美!
豪特的眼睛更是像在玫瑰的身上生了根一样,玫瑰表现大方,豪特在船舷站了片刻。戴上了头罩,首先跳进了海中。
原振侠和玫瑰同时落水,一落水就向下沉,正如豪特所说,越向下,海水越是清澈。到了六十公尺的深度,已可以看到海底的细沙,豪特在前,原振侠和玫瑰在后。成‘品’字形,利用水中推进器前进。
豪特说着他和卓克上次来时的情形,原振侠和玫瑰已听过一遍。这时身历其境,自然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多久,豪特略停了一停:“我在这里见到卓克匆匆忙忙的回来。由这里向前去,就是那块大石。”
海水十分清,游鱼历历可数,水中推进器带起的水花。变成许多水泡,向上升去。
看来相当美丽。
海水看来平静,可是在这个海域中的海水中,肯定曾有过一些怪异的事发生过。这一点,又令他们三人十分紧张。
过了约莫十分钟。豪特指向前面的一堆岩石:“快到了!看到没有。就是那块平整的大岩石。”
向前看去。的确己可以看到那块大岩石了,大而平整,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可是,当豪特在最前面,接近那块大石时,却听见他发出了一下听来极其怪异的叫声!
原振侠和玫瑰赶过去,看到头罩之下的豪特神情怪异莫名。他拍着那块大石的表面,两人也已看到,大石表面十分平整,根本没有甚么正圆形的凿痕!
他们向豪特望去,同时听到了豪特急速的喘息声。他的声音也相当嘶哑:“我发誓,这大石上曾有过我所说的圆痕!”
原振侠离开了水中推进器,落到了大石上,伸手在大石上抚摸着,有很多短而小的海藻,坐在大石上,间中有些海胆躲在海藻中,情形十分正常。
豪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有人……把那圆痕弄走了,有人……不知是甚么力量……改变了一切!”
原振侠问:“你肯定是这块大石?”
豪特急忙回答:“当然,我肯定。绝对肯定!”
原侠苦笑一下:“那凿痕有多深?十公分?你可曾想过,要把它弄不见。得花费多大的工程?”
豪特的嘶叫声,证明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狂乱,他失声叫着:“我没有想过,也不必想,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怪异,绝不是常理想得通的,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也再也不要想起这件事!”
他大声叫着,在他的头罩上冒出了大量的气泡,可知他那时呼吸的急促。而且,他说得出作得到,他的水中推进器陡然以极高的速度往回驶去,速度极高,带起了一溜水花来。
原振侠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回答,显然,他不愿意再说话,所以连通讯仪都关掉了!
原振侠和玫瑰对望,玫瑰低声道:“他的话有点道理,这里的一切,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一个正圆的凿痕忽然消失,又不是填满的,那就必须把大石表面全部磨去一层,就算真有人这样做了,你看,大石表面的海藻,又岂是三、五个月可以长得上去的?豪特这个人,我看他神经不是很正常,至少他杀过人!”
玫瑰轻叹一声:“他没有必要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一定有一种不可测的力量,做到了这一点!”
原振侠在水中打了一个转:“有甚么目的?”
玫瑰的声音低沉:“自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一些他们想隐瞒的事!”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回去,玫瑰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利用水中推进器,用比来的时候较高的速度驶回去。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不论是甚么事,若是那么刻意去维持秘密,而且又有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总是令人担心的事。”
玫瑰低叹了一声:“也可以说,多半不是甚么好事——见不得人的事,不会好到哪里去。”
原振侠侧头望了玫瑰一下,在头罩之下,玫瑰的双眼明媚动人,他自然同意她的说法,同时,他心中也大有隐忧:“看来,那力量不但神秘,而且神通广大,如果和它处在敌对地位——”玫瑰的声音有点惊讶:“原医生也会害怕?”
原振侠笑:“我当然害怕,在很多情形之下,我都害怕。只不过害怕归害怕,通常情形下,我并不退缩!”
玫瑰也侧头向原振侠望来,而且,有点忘形地为原振侠刚才的话鼓起掌来。她双手本来是抓住了水中推进器的,一鼓掌,手松开,推进器向前迅速移动,原振侠和她一起想伸手去抓。却已差了一些距离,没能抓中,而没有了负载重量的水中推进器,前进的速度变得十分快,原振侠想要加快速度追上去,可是那具推进器早已带起一溜水花远去,追不上了。
玫瑰发出了一阵笑声,原振侠一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玫瑰伸手,和原振侠共用一具推进器,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更慢,而他们两人之问的距离也更近,和在陆地上两个紧靠着的人一样。
一时之间,他们谁也不开口,原振侠想的是和她认识的经过——从海棠开始。玫瑰在想甚么呢?原振侠想问,可是又不知怎么开口。他反倒希望在海水中。像比刻这样的情形,越久越好,过了一会,他才笑着:“像你这样的情形,很有点像传说中的‘再世为人’。”
玫瑰轻轻“喂”了一声:“就是。心理上很矛盾,竭力想把过去忘记,可是总有一些过去的事牵肠挂肚,是怎么也忘不掉的……越是不要去想它,越是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来。”
玫瑰那几句话,说得声音很低、很柔,尤其是原振侠可以肯定她所说的“牵肠挂肚”的事情是甚么。所以听来,就格外回肠汤气,他反覆回味着那几句话,痴痴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之上,过了一会,才道:“既然明知忘不了。何必刻意?”
玫瑰发出了一下低唤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甚么,原振侠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玫瑰忽然苦笑了一下,声音也十分苦涩:“照说,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形,再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
原振侠也曾想到过这一点,这时他没有说甚么,玫瑰又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父母给我的,我的思想,也没有受过父母的任何影响,他们对我来说。应该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当我想到,我在世上要找亲人,要找真正会爱我的、关怀我的人时,我就自然而然想起了他们,我心理上觉得,只有找到了他们,我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不然,我竟不知道自己……算是甚么!”
玫瑰的声音极动听,可是她说的那番话。却叫人听了感到十分沉重。
原振侠又握了一下她的手,玫瑰问:“我这样的心理。是不是不正常?”
原振侠立即道:“当然不是!正常得很。而且,你刚才所说的。你父母和你完全无关,也不很对。”
玫瑰发出了“嗯”的一声,凝视着原振侠。原振侠道:“对不起,先提一下你的过去。虽然你一出生就离开了父母,可是你父母的遗传因子,在你的体内发生作用。你的性格,是一出生就已经被遗传因子的密码所固定,不论在什么环境中成长,你思想的方法,都不能脱离你的性格。”
玫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海水中看来,她的双眼深邃无比。
原振侠又道:“而你的行为,也根据你的性格来决定,我相信你父母必定热爱自由,而且勇气十足,这才形成了你不顾一切要脱离组织的决定,你的思想既然和父母有关,现在你要去找他们。也正常之至,他们是你的根,你的整个生命由他们产生!”
原振侠平时甚少这样长篇大论,但这时,他和玫瑰讨论的事十分严肃,他就乘机把自己的论点畅快地说了出来。这其间,有他做为医生的科学论证,也有他做为一个情怀浪漫的人的想法。
玫瑰又沉默了片刻,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反过手来,也紧握着原振侠的手。
这时,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在海水中养殖的木架子了,原振侠心想,一面潜水,一面可以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在人生经历之中,又多了一项奇异的经历。
接近了木架子,他们缓缓地上升。到升出了水面,他们的船,就在三十公尺之外,很快就上了船,原振侠先问水手:“蒙特先生呢?”
水手十分奇怪:“你们不是一起在海中的?”
原振侠呆了一呆,他们在海中,一面说话,一面前进,而且只有一具水中推进器,速度十分慢。豪特比他们先走,又是全速前进,怎么反倒没有回来?
他和玫瑰互望了一眼,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但当时也不以为意,各自进舱,换了衣服,原振侠先来到甲板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潜水人,显然是才从海中上来,登上了一艘快艇。这种快艇。只可以容两个人,速度相当快,在牡蛎养殖场的海面,是种有用的交通工具,这时触目可及的,至少有七、八艘之多。
原振侠听到的喧嚷声,是那潜水人的呼喝,声音嘶哑而急促。十分凶暴,他一面呼叫着,一面把背上的压缩空气筒慢慢地解下来——那上面还滴着水——重重摔在小艇上,而被他咆哮呼喝的,是在小艇上的一个人。
本来。原振侠一看到才出水的潜水人,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豪特。可是那声音听来又不像,那又使他犹豫了一下。
就在那一霎问,小艇上那人不知回了一句甚么。那潜水人陡然发出一下狂叫声,用力向那人一推,小艇相当小,潜水人的动作幅度大了些,小艇剧烈地晃动着,那一推又十分大力。令被推的那个人身子一个摇晃,“扑通”地进了水中,在水里大叫大嚷。
这一来。自然吸引了附近各人的注意,而原振侠也已看清那潜水人,确然是豪特,刚才听见他的声音不像,显然是他在一种十分急乱的情绪之中,以致连声音都变了,这一点,从他的动作中,也可以得出证明。
原振伙刚想叫他,他已经跳进了小艇的驾驶位,在小艇的剧烈震汤中,一上来,就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出,简直是横冲直撞,像是疯了的野马一样!
那个被他推落水的人,本来十分气恼地在骂,可是看到这种情形,也呆住了,游近了原振侠的船,攀了上来,面色了白。身子不由自主发着抖:“豪特先生疯了,你们全看到的,他疯了!”
这时,玫块一面抹着湿头发,也来到了甲板上,那人说着,突然看到了玫瑰那样的美女,不禁张大了口,出气多、入气少,像是呆子一样,原振侠不理会他,指着正在驾艇远去的豪特,向玫瑰道:“豪特这时才回来,行为十分怪异!”
那人到这时才缓过一口气:“岂止怪异,简直想杀人,他一上船,就推我下水,又驾着艇向我冲过来!”
玫瑰皱着眉,小艇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已变成了一个小白点,看不见了。玫瑰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疑惑:“会是他在海水中看到了甚么?”
原振挟道:“如果他看到了甚么。我们也应该看得到!”
玫瑰摇头:“时间上有差别——他住在甚么地方?我觉得事情不对,他现在的情形,和卓克自海中上来之后,很有点相似!”
原振侠心中一凛,向那人望去,那人仍然愣愣地望着玫瑰,连一脸是水,都没有用手去抹一下,像是中了魔一样,原振侠大声呼叫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却又不知是为甚么遭到了呼喝。
原振侠问:“你知道豪特先生住在那里?”
那人道:“知道,很好找,上岸向西,他有一幢极美丽的白色房子,经常请养殖场的职工在那里开舞会。你们要人陪去?”
他说着,又向玫瑰目不转睛地看,玫瑰表现出习惯的泰然,原振侠则现出厌恶的神情:“如果你不想再落一次水,赶快离去!”
那人喃喃地道:“对不起,你的……太太真美!”
原振侠吩咐了水手,解下一只小艇,供那人离去,他们发动了船只,驶向岸。豪特先生在当地是相当出名的人物,上了岸之后,又问了两个人,都说屋子离码头不是很远,玫瑰租来的车子停在码头,上了车,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那栋白色的洋房。
那的确是十分美丽的一幢房子,他们也可以肯定豪特是回家了,因为在码头上,他们向一个码头工人问豪特的住址时,那工人就曾说:“豪特先生不知道有甚么急事,一上岸。就抢了一个小伙子的吉普车,往他家的那个方向驶,驶得好快!”
原振侠觉得事情更不对劲,反问了一句:“抢了一个小伙子的车?”
那工人向一旁指了一指:“就是他!”
原振侠和玫瑰循那工人所指着去,只见一个小伙子,正懒洋洋地在一堆绳索上斜倚着抽烟,玫瑰向另一边指了一下:“我去把车子驶过来。”
原振侠来到那小伙子身前:“听说你的吉普车——”那小伙于纵笑了起来:“我的破吉普车成了宝贝了?你出多少倍的价钱?豪特先生把我从车上拉下来时,说付我十倍的价钱!”
原振侠没好气:“你相信?”
小伙子耸肩:“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大人物,而且,他给的定金,已经是车价的三倍了!”
小伙子说着,自紧绷的裤袋中,取出一叠大额钞票来,有点耀武扬威地蘸着口水数起来。
原振侠没有再问甚么,他转过身,看到玫瑰已驾着车过来,玫瑰转头,向外打了一个招呼。原振侠只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下怪叫声,回头一看。那小伙子多半是正在数着钱的时候,忽然松了一下手,恰好一阵风过,把他手中的钞票吹得五花散飞,可是他都还愣愣地望定了玫瑰,不懂得去抢拾!
原振侠上了车,叹了一声:“玫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颠倒众生)!”
玫瑰的口角掠过一个淡然的笑容:“谁都可以颠倒众生,岂止一个?”
原振侠听出玫瑰的弦外之音,所以一点不敢搭腔。过了几分钟,他才把豪特上了岸之后的情形说了一遍:“看来,他十分着急地要赶回家去,照说,他自己的车子一定在码头附近,可是他连找车子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玫瑰抿着嘴,提高车速,不多久,就看到了豪恃的屋于,转了一个弯,看到围墙的铁门洞开,一进门,就看到那辆吉普车,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停在房子的门口——门口有三级石阶,车子是冲上了这三级石阶才停下来的,所以车身倾斜,由此可知,豪特是如何心急!
玫瑰闷哼了一声:“我倒也懂得一句成语的真正意义了:归心似箭!”
原振侠用力挥了一下手,玫瑰先按了一下喇叭,才和原振侠下车,精致的、镶嵌着花纹的桃木大门半掩着——从这扇门,就可以知道屋主人十分懂得生活艺术,这一类人。大都性格开朗、豪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他们和豪特相识虽然不久,可是也可以肯定,豪特正是这样的人,也正由于如此,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加不可思议和离奇!
上了石阶,原振侠注意到,吉普车的引擎还未熄灭,他顺手把车匙扭了一下。
熄了引擎,也注意到座位上很湿——豪特穿着潜水衣从海中冒上来,时问短,未能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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