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些”木兰花将手按在他的肩上,令得他又蹲了下来。“是烈性炸药,他们不敢向我们开枪,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为什么,他们怕我们尸首不全么?”
“当然不是,”木兰花笑了笑,“他们是怕这里所有的炸药,如果一旦爆发,那么他作苦心经营的一个巢穴,便要毁去了。”
“他们是投鼠忌器?”
“我们是鼠么?”木兰花笑看问。
“懊,”高翔叫着:“小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希望你不要再讲究修辞学了!”
木兰花停了停口,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地问道:“照我看来,五分钟已过去了吧。”
“是的,他们果然没有进攻。”
“我们要进攻了。”
“就凭这两颗子弹?”
“当然不,用这些炸药!”木兰花站起身子来,抱起了一个木桶,向外滚了出去,她人也立即闪到了门口,伸手向高翔招了一招。
两人一起在门口,看那只木桶,滚到了走廊的尽头,在木桶滚过去的时候,走廊两旁的房间中,有人发出了怪叫声,木桶滚在走廊的尽头,停住了不动。
木兰花刚才在滚出木桶的时候,她等于是将生命在从事一伤赌博。
因为她不知道木桶中究竟是怎样性质的炸药,也不知道在经过滚动,撞击之后,是不是会爆炸。
如果那桶炸药在滚动之中,爆炸了起来,那么,一定会影响储物室中其它几桶炸药,她和高翔两人,便绝不会有生存的机会了。但如今,邢桶炸药并没有爆炸。
在这伤以生命作赌注的赌博之中,她赢了,至少,她已经占上风了。
她从高翔的手中。接过那柄取自里宾度手中的手枪来。
木兰花将手枪在手中抛了一抛,又立即将之接在手中,大声说道:“金星,你看到目前的情形了么?”
她渐渐地举起枪,瞄准了那桶炸药。
“里宾度留下了两颗子弹给我们。这两颗子弹,足够使这桶炸药爆炸了。”木兰花的声音十分冷峻。“你大概不想有这种情形出现吧?”
“金量”的声音,通过扩音机传了过来,他显然有点惊惶:“如果你开枪的话,那你也性命难保了。”
“这是赌博,金星先生!”木兰花的声音十分冷:“我相信你的办公室一定有一条逃走的捷径,我劝你快逃出去。但是我却没有法子代你设想,你怎样才能逃避党内对你的惩罚!”
“住口!”“金星”陡地怪叫,显然“党内的惩罚”这件事,是他们黑龙党人所最害怕的事情。
“我门现在退却。如果你手下的人,一有异动。那我就一定开枪,和你们同归于尽。”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站了起来。高翔也远忙跟着站起。
两人面对着那桶炸药。向走廊的另一端退了出去。那条走廊约有三十呎长。他们退到了尽头,那桶炸药仍在手枪射程之内。
走廊两旁的房间,房门都关着,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
在走廊的尽头处。有着一扇铁门,看来像是通向外面的,木兰花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高翔俯身下去,铁门是锁着的,然而开锁是高翔的看家本领之一,不到半分钟,铁门已被打开了。
果然,铁门外是一条小巷。小巷只不过五六呎宽狭,一边是一堵十二呎左右高下的围墙。
“高先生,你先跳过围墙去!”木兰花沉着声说。
高翔踏出了铁门,抬头向上望去。
从屋子的每一个窗户中,都有枪管伸出。向小巷瞄准着,高翔连忙缩了回来。
“有人监视着我们,是不是?”木兰花问。
高翔点了点头。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的手枪指着那桶炸药,他们便不敢为难你,你可以安然的离开这里。”
“我知道我可以安然离开此地,”高翔大声地叫着:“但是你呢,穆小姐?”
木兰花的面色十分苍白。显见得她也是在强作镇定。她说道:“我自然有办法的。如今我们不能两个人一齐退却,那就只好一个一个的来。”
“好。将枪给我,你先退出去。”高翔说。
“高先生。”木兰花的声音变得冷而硬,“你如果不肯先退出的话,整个大局都会被你破坏。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胡说。”高翔涨红了脸,“为什么你要我做儒夫。”
“谁说你是儒夫?”木兰花的声音软了些:“我要你先攀过墙去。伏下,但将你攀墙用的皮带留在墙头。我自有主意。”
木兰花的这几句话,讲得十分低。
高翔犹豫了一下,道:“穆小姐,你准备怎样退却。我必需知道你是安全的,我才肯走。”
“傻瓜,你难道想我讲出来,让‘金星’听到么?”木兰花低声责斥。
高翔叹了一口气。又跨出了铁门外。
在各个窗口上。传来了一连串“卡勒”,“卡勒”的枪弹上膛的声音。
但是却并没有人发射。
高翔退到了墙边。约略数了一数,对准了他的枪口。竟有十枝以上,他向木兰花望去。只见木兰花连望也不向他望一眼。
高翔“刷”地抽出了那条有勾子的皮带。向上挥去,勾住了墙头。迅速地向上爬去。翻过了墙。将皮带留在墙上。
一翻过了墙。乃是一片堆满了废铜烂铁的空地。空地在海边,在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孩子在玩,他们看到高翔翻墙而出。以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高翔伏在墙脚下。等候木兰花出来。
他只等了一分钟左右,但是那一分钟,对高翔来说,却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一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一下爆炸声,将伏在地上的高翔。震得直跳起来。他才一跃起,那堵围墙便倒了下来。
高翔举起手臂,遮住了头,向内冲了进去。
他冲进了一步。抬头向前看去。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尘、沙、钾、雾,将他的视线完全遮去。
他想开口叫。浓钾向他迎面袭了过来,弄得他剧烈地呛咳起来。
那时候,高翔的心中,焦急到了极点。
但是他还可以知道一点,那便是,不论是什么地方的炸药爆炸,储物室中那么多桶的炸药,一定会受剽影响而爆炸的。那也就是说,他如果再留在附近,那将是危险之极的事情。可是,木兰花呢,木兰花在什么地方呢?
他连忙向后退了开去。
他才出了三四步,“砰”,“砰”两下枪声,传了过来,两颗子弹,在他身旁呼啸着掠了过去,他甚至可以感到其中一颗的灼热。
他连忙在地上打着滚,滚到了一堆废铜烂铁之后。接看,便是三下更响的爆炸声,整幢建筑物,都被罩在火光中了。
高翔从废物堆后站了起来,向后退出了三五十码。
火车口警车的声音,已经自远而近,传了过来。依高翔的职责而论,他应该立即前去,和率队前来的警方人员联络的。
但是他却只是呆呆地站看,他的心目中,难过得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抽他,扭的心一样。
他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十分润湿。
这个如今已彻底被毁的地方,无异是黑龙党在远东的一个重要据点,如今这个据点已毁了,不少黑龙党徒将葬身其中,可能包括第七号人物土星里宾度在内。
但是,木兰花呢?
高翔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叫,但是他的喉咙中,却像是有一大团东西哽着一样,令得他鼻子发酸,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代价太大了,这代价太大了!
高翔紧紧地握看双手,直到指节骨发白,他恨自己为什么先离开了木兰花,而让木兰花一个人留在虎穴之中!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的后悔都已迟了。
在高翔伤心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问的人。
他听得有人在说,说这个爆炸起火的地方,是海达仓库的副仓,是早已丢废,准备重建的了,不知为什么会爆炸起来的。
高翔心不在焉地听看,他的心中也在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起爆炸的?
爆炸是在他翻过墙后,不到一分钟之内所发生的,难道是木兰花自知难以逃得出,所以便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放枪射击那桶炸药。
可是木兰花并不是蠢人,更不是行事不考虑的人,她应该知道,和她同归于尽的,至多只是“土星”里宾度,和一些小人物而已。一直未曾露面的“金星”难道会逃不出生天么?那么,她的“同归于尽”。究竟又有什么价值呢?
高翔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他呆呆地等看,希望奇迹会突然出现。木兰花会从浓烟中笑嘻嘻地奔了过来。
然而却没有人从浓烟中走出来的——除了消防员。
高翔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空担架抬进去。上面放了人。又被抬出来。
他脚步沉重,向前走去,警察拦住了他,他取出特别证件来,一直来至了指挥车的旁边。
指挥这次意外事件的是高翔的下属。警方特别工作室的三个副主任之一陆尚。
陆尚是一个资格十分老的警务人员,他一见高翔,连忙行礼,问:“高主任,可有什么特别指示?”
高翔痛苦地摇了摇头。
“据消防局方面说,一小时之内,火势可以扑灭,军火专家说,那是整桶的黑火药爆炸的结果。这里本是废仓,却有那么多人,我猜一定是黑社会在利用这地方作聚会之用。”陆尚向高翔报告着。
高翔仍是痛苦地点着头:“到如今为止,已发现了多少人?”
“十七具。”
“全死了?”
“是的,相信是没有救了。”
“其中有没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女子?”高翔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转过了头去。他不愿被他的属下看到他在流泪,而他这时。却已在流泪了。
“主任。”陆尚为难地说:“在已发现的尸体中,没有一具是可以辨认什么了,爆炸的力量太大,当时建筑物中一定全是烈火”
“住口!”高翔突然大叫。
陆尚惊愕地住口不言,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说错话了。
“没有什么。陆尚,你继续工作吧。”高翔拍了拍陆尚的肩头。转身走了开去。
在高翔转身走开之际。陆尚更加惊愕了,因为他已清楚地看到高翔满面皆是泪痕!
高翔是一个什么样的硬汉,还在高翔和警方站在对立地位的时候,陆尚便已经知道的了。他绝末想到高翔竟然会哭的!
他站着发呆,一时之间,竟忘了指挥工作。
高翔慢慢地向前走着,在人丛中穿了出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到他的办公室的。
等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值夜秘书立即道:“高主任,局长正在找你。”高翔转身,向局长室走去。
他推开了局长室的门,方局长正在来回镀步。一见到高翔,张开了双臂。叫道:“你回来,真了不起!我接到了陆尚的报告,便”
他停了一停,望看高翔。奇道:“咦,你怎么啦。这样沮丧作什么?”
“被炸毁的是黑龙党在远东的据点,”高翔有气无力地报告:“我是木兰花救出来的。而木兰花她……她自己……”
“她怎样了?”方局长面上失色。
高翔摇了摇头,讲不下去。
“你怎可肯定?”方局长立即追问。
高翔定了定神,开始将经过的情形。向方局长作详细的报告。
方局长静静地听着。等到高翔讲完,他面上的神情和高翔一样沮丧!他拿起了电话筒,拨了木兰花家中的电话号码。
对面的电话足足响了三分钟,才有人接听。
“喂,半夜三更。什么事?”那是穆秀珍的声音。
“穆小姐。”方局长沉重地道:“请你不要出去。我们来拜访你。”
“我的堂姐不在,她出去了没有回来。”
“我们是来拜访你!”
“好。我等你们。”穆秀珍放下电话,披上了一件晨褛,理了理头发。
她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却没有发现,在窗外,有一条黑影。正循着水管。迅速地向上爬来。已爬到了窗旁。探头向内望来。
穆秀珍以一条丝带束住了头发。轻松地哼着流行曲,向门外走去。
当她走出房间,将门掩上的时候,那条窗外的人影已经弄破了一块玻璃,打开了窗子,跳了进来。那人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紧身衣,头上套着一只蓝布套子。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他是一个瘦长子,行动敏捷而无声。他跃下房中,便向房门走去。当他拉开房门的时候,穆秀珍刚来到楼梯口。
穆秀珍离开房间的时候忘记了关灯,这是她一向的习惯,那人一开房门,房间的灯光便射了出来。已准备下楼的穆秀珍陡地一呆。转过身来。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时,却已经迟了。
在她的前面,那个蓝衣人的手中,已持了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正对准着她。
“回来,”那蓝衣人发出命令。穆秀珍在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回来,回房间来!”那人再次命令。
“立刻有人来找我了。我不能在卧室中见客的,你是谁?”
“我也是你的客人,只不过是不请自来的,我要在这儿,等另一位穆小姐回来。将来访你的人是什么人,你照实告诉我。”
“那不关你的事”穆秀珍看到那蓝衣人扣在枪机上的手指,略紧了紧,便连忙放口:“是警方的方局长和高主任。”
那蓝衣人绝没有丝毫震动,只是冷冷地说道:“久仰得很了。好。你可以到下面客厅去,我在你的后面,你如果有异动,我就开枪。你知道,在他们两人错愕间,我要结果他们,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你……你是谁?”穆秀珍想先弄清对方的身份。
那人发出了一阵怪笑。代替了他的回答。
“下去!”他又再次命令。
穆秀珍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那蓝衣人以枪指着穆秀珍,倒退着走过将门栓拉开,又回到了穆秀珍的身后口在沙发背后躲了起来。
“有人来了,你就叫他们自己撇斗进来。”
穆秀珍无可奈何地点着头。她心中在想。如果是兰花姐,遇到了这样的情形。将会怎样呢?
她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也是坐着不动听候那人的指挥。
她心中十分焦急,时间也像是过得十分慢。终于。有汽车声传了过来。在她们的屋子面前停下,接着,便是电铃声传了进来。
“请进来,铁门没有锁。屋子门也没有锁。”穆秀珍大声地叫着。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推门走了进来。
穆秀珍仍是坐着不动。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但是她却拼命向方局长和高翔两人,做着各种各样,怪状百出的鬼脸!
可是,方局长和高翔两人的心情。全都十分沉重,他们两人一进屋,便坐了下来,竟未曾注意穆秀珍在向他们做鬼脸。
穆秀珍眨眼眨得眼都痛了起来,她在歪嘴的时侯,几乎真的错开了下颚,但是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仍是低着头。
“好吧。”穆秀珍赌气说:“你们来找我什么事?”
方局长望看高翔,高翔望着方局长。
“喂,究竟是什么事啊!”穆秀珍又大声问。
“秀珍小姐,”方局长清了清喉咙,首先开口:“我们来向你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
“哼,我已经够不幸了。”穆秀珍道。她立即觉出背后的枪管顶了一顶,忙道:“没有什么,刚才我说的话,算我没有说,你们要讲什么?”
“木兰花小姐已经死了。”方局长沉痛地宣布。
“让她去好了”穆秀珍心不在焉地顺口答,可是她立即霍地站了起来,道:“什么,兰花姐……已经死了,你们……你们…”
她话还未曾讲完,那蓝衣人也从沙发背后站了起来。
他手中长长的枪管,摆了一个弧形,道:“好了。各位举起手来。”高翔向前踏出了一步,但方局长将他拉回来。
两人都无可奈何地举起手来。
穆秀珍乍闻噩耗,哀痛欲绝,哪里还顾得举手,她只是呆呆地站着。
那蓝衣人冷冷地笑着,说道:“我到这里来,是来证实木兰花究竟是不是已经死了的。如今,连你们两位都认为她死了,那很好,那是她干涉我们事情的结果,我相信你们两位一定比她聪明了?”
“哼哼,”高翔发出了愤怒的冷笑:“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们黑龙党毁了一个据点,又死了多少党徒?如果我的死,可以换得你们这么多党徒性命的话,我也愿意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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