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抹了抹手上的汗,和穆秀珍调换了一个座位。
车子继续在向前驶着,高翔也闭上了眼睛,云四风也重新又睡着了,他们都知道,一切全只不过是开始,再向前去会遇到些什么,全然难以想像!
也有可能,他们除了这时有睡觉的机会之外,再也没有休息的机会,是以他们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来保持他们的体力。
但是,安妮和王可丽两人,却实在无法入睡。
他们两人,手握着手,她们年纪小,在那样刺激、新奇、可怖的环境中,实在是没有法子,可以睡得着的。
她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窗外黑沉沉地,放眼望去,全是怪异的树木,见所未见的植物,像是在一个魔鬼的境域之中。
不时,可以看到大群的猴子或是飞禽,吃惊地掠过。
有好几次,她们还看到两团发光的物事,迅速地掠过树木之间,消失在黑暗之中,那自然是森林中最可怕的动物之一:豹!
车子在不断向前驶着,穆秀珍本来是最爱讲话的,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行车,她也不得不全神贯注,没有闲暇讲话了。
车中一片静寂,只有车子引擎发出的胡胡声。
疲倦终于自然而然来袭,连安妮和王可丽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合上眼睛的,当她们合上眼晴时,她们便已入睡了!
穆秀珍在她们睡着之后,回过头去,望了她们一眼,又专心去驾驶,她的心中在想,他们这一群,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在做着最怪的怪事的一群人了!
这里是从来也没有外人到过的地方,但是他们却驾了一辆那样怪异的车子,闯了进来,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全然不知道——
车子继续行驶着,当安妮和王可丽的两人,因为车身重大的震荡,而醒过来时,天已亮了,她们立时坐起了身子来。
车子已经穿出了密林,停在一个很大的河滩之前。
太阳才升起,天际一片朝霞,河面十分阔,河水被朝阳映得泛起了一片夺目的金光,自然景色的雄丽,实在是难以形容。
可是,河滩上的情形,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河滩约有两百码阔,过了河滩,对面又是密林,这时,车中每一个人都醒了,由云四风驾着车,安妮和王可丽还是最后醒转的。
他们看到,在整个河滩上,有着上千条鳄鱼!
那些鳄鱼,巨大得令人难以相信,最小的也有十呎长,大的竟在二十呎以上,牠们躺在河滩上不动,只是转动着牠们凸出的眼珠。
木兰花皱着眉,道:“看看可能绕道过去!”
云四风摇着头,河滩的一边,是滔滔的河水,另一边,也是密林,要转到那边的密林去,还要经过一湾河水,显然是办不到的了。
穆秀珍道:“我们的车子,可以辗过去的!”
木兰花道:“那要辗死许多鳄鱼,但也只好那样了!”
云四风点了点头,猛地踩下了油门,车身震动着,向前压了过去,他们难以看到车子履带下的情形,但是却看到,车子才前进了几码,河滩上躺着的鳄鱼,都动了起来。
动物一定有一个奇妙的方法,可以互通消息,上千条鳄鱼,几乎是同时行动的,牠们争先恐后,摇着粗大的尾巴,向河中窜去。
河水之中,溅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浪花,前后不到三分钟,河滩上除了留下了许多鳄鱼蛋之外,一条鳄鱼也没有了!
车子加快速度,驶过了那河滩,在快要驶进河滩对面的密林时,木兰花道:“从现在起,我们要加倍小心了,据我的估计,猎头族人,随时可以出现的了!”
各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绝不是儿戏的事!
他们闯进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没有外人闯进过的猎头族人的禁地,他们也必然受到大规模的包围和攻击!
云四风在驾驶位上,欠了欠身,就在这时,自对面的密林之中,突然冲出了一个身躯庞大的物事来,那东西的来势非常快,各人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头犀牛时,只听得“砰”地一声晌,犀牛已然撞中了车头。
车身陡地一震,整辆车子,都向后退出了几呎远!
那犀牛也向后退了几码,然后,低着头,又撞了过来!
云四风也就在那一刹间,拉下了那蓝色的杠杆,电锯的锯片,在那头犀牛再度向前撞来之际,旋转着,向前伸了出去!
那犀牛仍是不顾一切地向前撞了过来,牠正撞在锯片之上,有着锋利锯齿的锯片,立时陷进了牠的头部,自犀牛头部溅出来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喷射出来!
云四风忙控制着车子后退。
那头犀牛,倒在地上,四条粗壮的腿,还在踢动着,但是过不了片刻,便已经死了,云四风吁了一口气,道:“这家伙!”
木兰花和高翔同时道:“看!犀牛的尾部!”
他们一起向犀牛的尾部看去,只见有一柄短矛,刺在犀牛的身上,那枝短矛,陷得相当深,而且分明还是才陷进去不久。
因为在被刺着短矛的附近,还有血在流出来!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道:“那犀牛是受了伤之后,狂性大发,所以才向我们撞来的。”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我们对猎头族人智力的估计太低了,他们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车子是什么怪物,但是他们一定早已发现了我们,倒是他们却聪明得很,在未曾模清敌人的底细之前,并不露面,而只是驱使一头犀牛,来向我们进攻!”
高翔道:“我们真对他们的智力估计太低了,他们竟懂得探敌的虚实——”
高翔才讲到这里,他们都感到了河滩上的一阵震动!
木兰花立时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小心,又有什么要来进攻我们了!”
木兰花的话才一讲完,只见距离他们,不到十码的密林之中,突然有七八株大树,轰然倒了下来,随着大树的倒下,十几头巨象,疾冲了过来!
木兰花最早提起了麻醉枪来,云四风按着掣钮,令所有的车窗,全都自动落了下来,大象在平时是最驯顺的,然而却再也没有比大象发疯更可怕的事!
那十几头大象,一定是被人用什么方法刺激得变成疯狂了的,牠们低着头,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了过来,天震地动!
木兰花、穆秀珍、安妮、高翔、王可丽五个人早已握定了阿尚博堡警方赠给他们的麻醉枪,窗一落下,枪口便从铁丝网中,穿了出去。
接着,云四风也拿起了麻醉枪,每一个人,都扳动了枪机,一支接着一支麻醉针,向前射了出去,由于目标实在太大,几乎没有一支麻醉针是落空的。
大象在中了针之后,仍然挟着惊天动地的势子,在向前奔了过来,然而,在奔驰之中,已纷纷倒在地上,那自然是强烈麻醉剂已发生作用了!
其中支持得最久的一头巨象,是直到冲到了车前五六码处,巨大的象牙,几乎已可以触及车子的时候,才倒了下来的。
连木兰花的手心,也不禁在沁着汗!
因为他们的车子,虽然沉重,但是从那巨象庞大的身体看来,只怕牠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将车子掀得翻转身来。
而车子如果被掀翻,那他们就糟糕了!
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木兰花望着躺在地上的十几头巨象,道:“我们继续持枪戒备,但是窗子要尽可能关上。”
各人都将枪口移向上,从窗子最上的铁丝网格子中,伸出枪口去,窗子玻璃又向上升起,只留下一道半寸来宽的隙缝。
木兰花又沉声道:“驶进林子去!”
云四风踏下油门,车子又发出隆隆的声晌,向前驶去,不多久,便已经来到了密林之前,高翔将一箱手榴弹拉到了身边。
他们全然不知道,隐蔽在林中的猎头族人,会用什么方法来攻击他们的车子,刚才的情形如此危险,不能不使他们加倍小心!
车子慢慢地驶进了林子,几乎是才越过了第一株树木,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急骤的,惊心动魄的“蓬蓬”皮鼓声!那种鼓声,似乎是从密林子的四面八方晌起来的,由此也可知,密林中不知隐伏了多少猎头族人!但是,木兰花等人,却一个也看不到他们。
云四风将车子的速度放慢,皮鼓声仍然在不断地晌着,突然之间,皮鼓声静了下来,在那一刹间所发生的事,实是令人目定口呆!
在鼓声突然停止之后,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每一株树后,每一株树上,都有人现身出来,至少有一千人之多!
那是全身黑得像焦炭一样的土人,他们并不高大,但是每一个人都强壮得像一头黑豹,他们的身上,几乎是全裸的,只是用树皮掩着下体。
他们之间,有男有女,女的有着丰硕的双乳,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有着一枝短矛,而当他们才一现身之后,短矛便如同飞蝗一样,向车子袭击了过来。
短矛射在车上,发出“拍拍”的声音,反弹了开去,木兰花他们,完全不必害怕这种短矛会对他们的车子造成任何伤害。
因为短矛的一端,虽然尖利,但是整根短矛,全是用木头削成的,看来那是一种坚硬的树木,然而再硬的木,也难以损及钢铁的车身。
上千个土人呼叫着,跳跃着,短矛仍不断像雨一样地飞来,穆秀珍叫道:“兰花姐,我们应该还手了!”
木兰花忙道:“不,我们要表示友好!”
穆秀珍不禁苦笑着,道:“对他们怎么表示友好?”
木兰花也不禁苦笑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很有信心地道:“至少他们有足够的智力,懂得驱使野兽来做先锋,而且,他们也不敢接近我们!”
那些土人真的不敢接近车子,他们手上的短矛,完全抛尽了之后,就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嚷声来。
车子中,气氛也极其紧张,土人的那种尖叫声,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在刮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使得他们要屏住气息。
过了足有十分钟之久,自林子深处,又有一阵鼓声,传了过来,那阵鼓声才一传到,所有的土人,一起都静了下来。
木兰花道:“他们的首领来了!”
穆秀珍道:“兰花姐,你怎么知道?”
木兰花道:“参考书上说的,人类探险的精神,是无穷无尽的,不论多么危险的地方,都有人去,别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进入禁地,历年来,有很多人都来过,只是未能生还而已,有关这个禁地的最详细记载,还是十九世纪的一个探险家写的。”
“他活着离开了这里?”
“没有,他的无头尸首顺河而下,漂到了下游,被人发现,而一切有关禁地记载的文稿,却在他的身边,是由他的家人整理出书的。这本书上说,毕卡族的人,在首领面前,如果大声喧哗,是犯罪的,会被放逐,所以我猜想是他们的首领来了!”
穆秀珍吸着气,道:“看来,我们也得将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那么,离不开禁地,总还可以留下一点东西,让后人来缅怀。”
高翔笑着,道:“怎么,你忽然讲话文雅起来了?”
穆秀珍苦笑着,高翔显然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但是却并没有成功。自林中传来的鼓声,越来越急,不一会,两头大象,上面各骑着一个人,已自林中,走了出来。骑在象上的那两个人,一个身上,披着一整张黑豹的豹皮,豹头就顶在头上。
而另一个,身上则披着一条用一种红色的羽毛编成的带子。那两个人一出现,上千个土人,更是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巨象来到了离车子十多码前停下,那披着红羽毛的人高举双手,发出了一遽串怪异莫名的呼叫声来,叫了足有两分钟之久。
木兰花他们,自然不知道他在叫嚷些什么。
但是他们却可以看得到,那人的神情,迪来越是凶狠,那是人类共通的语言,在凶狠的神情下,自然不会有友善的举动的。
木兰花缓缓转动枪口,道:“看样子,他是在布置对我们的进攻,让我先来给他一个下马威!”
“你用麻醉枪射他?”高翔问。
“不,我射他骑的大象!”
那披着红羽毛的土人这时,略停了一停,但停了并没有多久,又扬着手怪叫了起来,也就在这时,木兰花已连连扳动了三下枪机。
三枝麻醉针射了出去,射去象腿上。
并没有人发现象已中了针,因为麻醉针发出的声晌,十分之轻,那土人仍在叫嚷着,突然之间,他骑的大象,前腿一屈,跪了下来。
紧接着,象身一侧,那披着红羽毛的人,也从象身上直跌了下来,本来是静寂无声的土人,在那一刹间,突然发出了一下惊叫声!
他们是不约而同,一起发出那下惊呼声来的,千余人一起的喊,声音之惊人,实在是难以形容,真是震耳欲聋。
然而,他们只是叫了一下,立时又静了下来。
那披着红羽毛的人跌在地上之后,立时爬了起来,可是当他站直身子之后,他却在不住地发着抖,来到了那披着豹皮的人之前。
木兰花沉声道:“那披着红羽毛的人,我想是毕卡族的大巫师,他刚才一定是在作法,要降祸于我们,现在,他自然认为是法术失灵,要向酋长认罪了!”
安妮问道:“他会怎样?”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而已。”
被木兰花认为是大巫师的那人,来到了披豹皮的人之前,突然扬了双手,用力将双手拍向地面,伏在地上,口中仍在不断发着怪声。
过了一会,他才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步一步,向车子走了过来,穆秀珍急忙问道:“这家伙,他想来做什么?”
木兰花道:“不知道,我们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全然无法知道他系做什么,或许是在法术失灵之后,他要表示他的勇敢。”
“那我怎么对付他们?”
木兰花望着那土人,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包来到了离车头极近的地方,木兰花欠了欠身子,突然按下了车头灯的掣。
车头灯亮了起来,那大巫师发出一下惊叫,向后跳了开去,他的行动十分敏捷,向后一跳,足足跳出了两码远近!
他双手掩着眼,忽然高举双手,大声叫着,身子又伏在地上,那时候,怪异的事又发生了,他身子才一伏了下来,所有的土人,也跟着一起伏了下来。
那披着豹皮的土人,略呆了一呆,也伏在象背之上。
而且,自每一个土人口中,都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音来,他们还不断摇摆着身子,穆秀珍看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安妮道:“他们好像将我们当作神在膜拜!”
木兰花皱着眉,道:“对,我猜也是那样。”
那大师巫师首先站了起来,手足舞动着,向前走去。
他一定,土人便立时跟在他的身后。
别看那些土人,过着原始的生活,可是他们却排列成了整齐的队伍,一共五列,跟在那大巫师之后,一起向林中走了进去。
几队土人走进了林子中,那戴着黑豹皮的土人,仍然不动,却高举着双手,向着木兰花他们的车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接着,只见他策着大象,慢慢向前走来,一直来到了车子之前,又在象身上伏了下来,连伏了几次,口中喃喃有词。
木兰花皱着眉,道:“不论他在表示什么,只要他一走,我们便跟上去!”
云四风点了点头,已发动了引擎。
当汽车引擎发出“拍拍”声的时候,那土人像是吓了一跳,连忙策着象,向深林被面走去,云四风驾着车子,缓缓地跟在后面。
那土人虽然在前面走,可是他却频频回过头来,当他看到木兰花的车子,跟在后面之际,他现出十分高兴的神色来。
而且,他每一次回顾之后,必然高叫一声,每次叫的,都是同一个字眼,自然,木兰花等人,都无法知道他在叫着什么。
当他们驶出约有半里之后,密林立中,突然现出了一大幅空地,那空地就在河边不远处,搭着许多样子十分奇特的圆形草屋。
在草屋之前的空地上,只见那千余土人,个个伏在地上,随着鼓声,身子在一起一伏,而且他们的口中,发出一种十分庄严的声音来。
木兰花道:“看来是没有疑问了,他们将我们当成了神,我想,就算我们走出车外去,他们也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了。”
高翔忙道:“还是再看一会的好!”
只见那披豹皮的土人,到了众人之前,立时有四个身子特别粗壮的土人,抬着一张用藤编成的椅子,向他走了过来。
那土人毫无疑问,一定是酋长了。
他从象背上跨了下来之后,便坐在那椅子上,由四个土人,将之抬到了一个土墩之上,停了下来,又有二三十个披着羽毛编成的长条的女人,跳着舞,随着急骤的鼓声,奔了出来,围着车子,跳起舞来,跳的舞,十分热烈,动作繁多。
木兰花道:“安妮,将个人飞行器递给我。”
高翔担心地道:“让我先出去和他们接头。”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们被认作是神,自然该表现一点力量,我们在半空之中,每人向空地抛掷一枚手榴弹,来表示我们的力量。”
高翔道:“我还要带多两枚手榴弹,以防备万一。”
木兰花道:“好的,不过千万不能胡乱伤害他们,他们虽然落后,但是和我们一样是人类。”
高翔又向外望了一眼,道:“当然我不会胡来的。”
他们两人,将个人飞行器紮好,各自佩了几枚手榴弹,木兰花又道:“可丽,将你哥哥的放大照片给我,如果他到过这里,他们一定记得的。”
王可丽忙打开了一只手提箱,取出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上是一个神气坚毅的年轻人,木兰花将照片插进了飞行器的皮带中,道:“我们出去之后,立时将车顶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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