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小脚丫文艺班”招生。
剧团里也没什么大事,张来就帮家里招生去了。
他在教师进修学校大门口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立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招生对象、课程、学费。有不少家长为孩子报名。
他在街上忙活了一天,很晚才结束。他直接去了隽小的房子。
他不是一只嘴谗的猫。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隽小今天上班遇到了什么情况。
他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直没有声音。
难道她还没有回来?他有点担心了,继续敲。
终于,传出隽小的声音:“谁?”
“是我,张来。”
门马上打开了。他一进门,就发现隽小的神色不对头。
“怎么了?”
“你怎么没上班?”她的语气里含着恼怒和委屈。
“我帮家里招生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隽小惊恐地坐在沙发上,说:“他上楼了……”
“那个痴呆?”
隽小失神地点点头。
张来大为震惊。
剧团之所以让老赵头看大门,完全是照顾他。他一个孤寡老人,还带着一个痴呆儿子,不容易。这个痴呆儿子白天从没有在剧团里出现过,他更没有在上班时间上过一次剧团的楼。
接着,隽小就对张来讲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剧团里的人都走光了。
隽小一个人没事干,又跑进了练功房。
她正在那里拿着手绢练基本功,突然听见门响了一下:“吱呀……”
她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看,并没有人进来。她想那应该是风。
她转过身继续练,里挽手,外挽手……
那门又响了一下:“吱呀……”
她又一次转过身,还是没有人进来。
她放下手绢,轻轻走过去,把门打开,探头看了看,楼道里有点暗,没有一个人。楼道里的风有点硬。
她回来,对着墙上巨大的练功镜,继续练十字步。
那镜子裂了一条长长的璺,把隽小的身子撕裂了。隽小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就不会动弹了——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笑笑地看着她。
是那个痴呆!
她猛地转过身,和那个痴呆面对面站立。那个痴呆双手在背后,不知道他拿着什么。
她突然朝门外跑去,那个痴呆的动作比她快,他像猫一样迅猛地跳到了门口,挡住了隽小的出路。
隽小傻傻地站在那里,万念俱灰。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痴呆赶快举起砖头,把她砸死,砸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她实在不能再忍受这巨大的恐怖了。她想,那几个人也许就是这样疯的!
痴呆却没有动手,他只是笑。
隽小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隽小的眼睛。
终于,他说话了:“现在,我让你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疯的。”
隽小想,现在他要害疯自己了。她的脚像生了根,一动都动不了。
“其实不神秘,只是,我告诉了他们一个口诀。”
听到口诀两个字,隽小猛烈哆嗦起来。
“这个口诀总共有十句。谁听到了这个口诀,谁就会疯掉。”
诡秘之气像云雾一样充满了空荡荡的练功房。
隽小盼望着,这时候张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奇迹般地出现在门口,把她解救。
或者,团里任何一个人走过来都行。可是,很奇怪,所有的人都不在,楼道里静悄悄,只有风鼓动门的鬼祟声音。
“没有人知道那些疯子是因为听到这十句口诀才疯掉的,因为,他们精神崩溃了,精神错乱了,精神失常了,不可能再说出这个秘密了。”
隽小突然想冲上去,把手插进这个痴呆的嘴。她都快歇斯底里了。
痴呆继续慢吞吞地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口诀了。为什么,听到这十句口诀之后就会疯呢?这是一个诡怪的问题,高深的问题。有几个科学家试图得出结论,但是,他们都没有成功,因为,他们研究这十句口诀的时候,一定得知道这十句口诀是什么,知道了之后他们就疯掉了。”
痴呆突然板起脸:“我为什么变成了痴呆?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口诀。可是,我还剩下一根神经,比正常人都发达,就是为了传播这个口诀。马明波,乌堂,屠中山,都听到了这十句口诀,因此,他们都疯了。”
这时候,门突然被风刮开了:“啪嗒!”
痴呆的眼睛射出异常的亮光,他直直地盯着隽小:“这十句口诀是这样的……”
下面我就要写这十句口诀了。
我是作者。
你别怕,没事,十句总共50个字,我只写48个字。
我仅仅知道48个字。否则,我早就成了疯子了。
这口诀就像是密码锁,差一个数字也不生效。
不过,我希望你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千万不要看得太仔细,对你没有好处。
切记。
下面就是痴呆说的十句口诀:
说到这里,痴呆突然停住了。
隽小的大脑一片空白,木木地看着那个痴呆,像一个蜡像。
痴呆笑起来:“还有两个字。”
还有……两个字。
痴呆停了停又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会让你疯掉的。”
虽然这样说,可是,痴呆的眼神毫无善意,充满了恶毒的笑意。
“你慢慢琢磨吧,来日方长。”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像猫,消失在幽暗的楼道里。
我是作者。
我警告你,这本书读完就读完了,以后,你千万不要猜想最后那残缺的两个字,因为有韵脚,所以你很容易就撞到那两个字上。
只要你撞上,这个口诀就会像影子一样,残缺不全、一鳞半爪地反复出现在你的大脑里……
直到你疯掉。
张来听完了隽小的讲述,呆呆地说:“隽小,从现在开始,你千万不要再回想这个口诀。”
她乖顺地点点头。可是,她接着又摇了摇头:“我管不住自己,这些古怪的句子总是在我的大脑里翻来覆去地出现……”
“你必须管住自己!”
这时候,张来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他在劝告隽小,其实,那些古怪的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了:
他站起来,轻轻亲了隽小一下,说:“我去一趟厕所。”
他来到厕所,关上门,扭开水龙头,洗脸。水冰凉。
洗了脸,他的大脑清爽多了,走出去。
妈的,这是怎么了?
这一夜,张来没有走。
他们躺下之后,张来没有一点生理上的欲望。他和她轻轻相拥,都不说话。
夜很静,楼下似乎有人走过,踏在积雪上,“嘎吱嘎吱”地响夜行人终于远去了。远处,一只鸟在古怪地叫着。
张来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世界变得十分诡异,他的眼前不断飘闪几张面孔,南甸子的马明波,乌堂,屠中山……
次日,张来上班去了。
下了楼,他感到步履极其沉重,好像那噩梦就在单位等着他。
他路过那个小花园,走进去,坐在了长椅上。长椅上冰凉。
小花园里的树木都光秃了,草地一片破败,一片枯黄。不过,太阳很好,空气透明。
“风马牛相及……”
“首尾九连环……”
他情不自禁地叨念出了声。这些古怪的话像一些几何图形,没有规则,不成方圆。
“八马朝前走……”
“五子点状元……”
他使劲摇摇脑袋,把这些几何图形震跑了。
他看天。天蓝如洗,挂着几朵高远的云,那些云一动不动。可是,看久了,他发现它们在诡秘地转移。太阳刺眼地亮。
“凸凹五色土……”
“九九艳阳天……”
他不再看天,无望地朝四周看了看。
路上有人匆匆走过。
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就是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帮助他。
“请把你给我……”
“公鸡舞翩跹……”
他突然有些恼怒,觉得隽小不该把这个口诀说给他!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不要碰到那两个字!
“好运到……”
千万不要再想了!
“好运到……”
“边关!”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替他说出来!
张来的魂一下就飞了,猛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人从他背后跳了出来!
是屠中山。
完了。
张来不知道屠中山一直站在身后,他就是被这十句口诀折磨疯的,当然记得滚瓜烂熟。他等不急了,脱口替张来说了出来!
张来惊恐地看着他。
他蔑视地看着张来,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是总想甩开我吗?现在,你终于要和我成为同一类人了!
张来又摇摇脑袋——他好像没有疯掉。
屠中山完全是胡说八道!不是“边关”两个字!
他起身就跑。
屠中山熟悉这个口诀,他担心他再张嘴说话,一下打开那个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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