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太阳很好,娄小娄带着桑丫逛王府井大街。
这里的人太多了,大家摩肩接踵,你拥我挤,好像买东西不花钱一样。
桑丫对万里鞋店、盛锡福帽店、精益眼镜店、亨得利表店这些老字号都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路旁的雕塑。
走到黑褂黑裤黑鞋的车夫前,桑丫顽皮地爬到了车上,让娄小娄用手机给他拍照。娄小娄拍照时,不小心把胳膊划了一下,伤口挺深,鲜血汩汩流出来。
桑丫一下跳下来,说:“天哪!都怪我……”
娄小娄抬起胳膊看了看,说:“没事。”
桑丫说:“这么深的口子还没事?赶紧去医院!”
两个人朝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家药店,娄小娄走进去,买了点和纱布,自己包扎上了,然后说:“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转了一会儿之后,娄小娄说:“一会儿,我带你去‘东来顺’吃涮羊肉。”
桑丫说:“我喜欢麦当劳。”
娄小娄就笑了:“还是小孩子。”
逛东安市场的时候,娄小娄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桑丫:“妈妈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桑丫说:“三百块。”
娄小娄说:“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桑丫有点儿尴尬,说:“下个月的生活费快寄到了……”
娄小娄穷追不舍地问:“我问你,你现在卡上还有多少钱?”
桑丫说:“询问别人的经济状况是不礼貌的。”
娄小娄说:“你必须告诉我。”
桑丫说:“四十块。”
娄小娄说:“一会儿我给你存进一千块,你先用着。”
桑丫说:“我不需要。我在学校食堂吃饭,根本不需要钱的。”
娄小娄说:“你一个孩子在外地,没有钱怎么行?北京是个高消费的城市,你干什么都需要钱!卡里没钱,你的心里就会没底。节省总是对的,我给你钱,你可以不乱花,我只是不想让你整天提心吊胆。”
桑丫说:“我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那真是被你包养了。”
娄小娄说:“等你工作了再还给我吧。”
桑丫坚定地说:“不可能。假如有一天我实在没办法了,会跟你借的。”
娄小娄想了想,说:“那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吧?”
桑丫说:“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要别人东西的习惯。”
娄小娄说:“就当我是你爸爸。”
桑丫说:“你永远不可能是我爸爸。”
两个人走出东安市场,继续前行。
桑丫说:“我好像有特异功能了……”
娄小娄说:“听字?”
桑丫说:“尽管大街上这么多人,但是我听得出,一部分是来闲逛的,一部分是来购物的,还有个别的脚步声是跟踪我们的。”
娄小娄回头看了看,万头攒动。他说:“你太敏感了。”
丑陋的林要要远远地跟在两个人的背后。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就是娄小娄在网上认识的,叫桑丫,现在在北京中医大学读一年级。
他们在路边买了两份DQ冰淇淋,一边走一边吃。桑丫拉起了娄小娄的手,娄小娄没有拒绝,两个人的手一直就拉在了一起……
这个动作,深深刺进了林要要的眼眸里。此时,她的心里失火了。
她在想,怎样才能把他们两个人的手分开。只有一个办法,扑上去刺死娄小娄,那时候,这个女孩就会惊叫一声松开手,一步跳开。接着,林要要会用一只手握住娄小娄,一只手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这样,她和心爱的男人就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里下手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周围人太多,说不定,她刚刚刺死娄小娄,刀子就被人夺下来……
在林要要和两个跟踪对象之间,隔着纷乱的背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有人走进了路边的店铺,有人从路边的店铺走出来——变幻不定。
有个背影似乎一直挡在林要要的前面。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他总是用背影把自己遮住,好像他也在跟踪娄小娄和桑丫。
林要要对这个人警惕起来。
走着走着,这个人终于回了一下头,林要要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还是娄小娄!
她一下就愣住了。难道老天真的可怜自己,又给她复制了一个娄小娄?回过神来再看,这个人已经不见了。她举目四望,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她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告诉自己,刚才不过是错觉而已……
她再找娄小娄和桑丫,已经找不到了。
她冲进旁边的店铺里,一家家搜寻,还是没见到他们。
她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双眼迷茫。
娄小娄和桑丫来到了王府井北端的天主教堂。
灰色的欧式尖顶建筑,直指天空,透着一股神秘色彩。广场上,有几个前卫青年踏着滑板,从容地玩着惊险动作。教堂里,传出唱诗班的圣歌……
一个丑巴巴的小孩坐在教堂的台阶上,定定地望着娄小娄和桑丫。他大约一周岁左右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孤独的小孩,他们被教堂里的音乐吸引,慢慢朝里走去。
在他们走过这个小孩的时候,小孩含糊不清地说道:“1+1=3。”
桑丫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这个小孩,蹲下来,说:“小朋友,你刚才说什么?”
小孩盯着桑丫看,不再说话。
桑丫又说:“告诉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小孩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娄小娄也走了过来,问小孩:“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爸爸妈妈呢?告诉叔叔。”
小孩把眼睛转向娄小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冷冷地开口了:“1+1=1。”
娄小娄说:“什么?”
小孩又不说话了。
娄小娄站起来,四下看了看,有几双眼睛在朝这里看,于是说:“没事,他的父母可能在附近。”
于是,两个人就离开这个古怪的小孩,走进了教堂。
教堂里正在做弥撒,气氛庄严而肃穆。很多老人,双手合十,在圣歌中默默祈祷。
两个人感受了一会儿,悄悄退了出来。
那个小孩已经不见了,一个青年踏着滑板在他坐过的台阶上一跃而下。
娄小娄说:“你总不肯叫我叔叔。刚才那个小孩,他应该叫你姐姐,却应该叫我叔叔。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大一辈?”
桑丫说:“我有一个亲戚,今年十岁,我的一个邻居小孩管我叫姐姐,管他叫弟弟,可是我却要叫这个十岁的小孩叔叔。”
娄小娄哈哈大笑。
走着走着,桑丫又提起了那个小孩:“那个小孩为什么说1+1=3,又说1+1=1?”
娄小娄说:“算错了。”
桑丫说:“我觉得不这么简单……”
娄小娄说:“难道他算对了?”
桑丫说:“我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娄小娄说:“你听我给你解释——1+1=3,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生个孩子,就是三个人。一个三角,覆盖了一个三角,还是三个角;1+1=1,一片夜空加一颗星星,还是一片夜空。天上的月亮加上水里的月亮,还是一个月亮。满意吗?”
桑丫没有再说什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爱情角度说,1+1=2。从婚姻角度说,1+1=3。从人类繁衍角度说,1+1=全人类。那个小孩偏偏在她和娄小娄走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1+1=1。那是不是在暗示,只要她和娄小娄在一起,就有一个人会死掉?
那么1+1=3呢?
难道注定只要她和娄小娄在一起,就会出现另一个娄小娄?
想着想着,她忽然回忆起一个可怕的情景:一辆红底黑花的婴儿车,没人推动,却慢慢地跟随在她的背后。里面端坐一个婴儿,隔着纱帘,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婴儿和这个古怪小孩的眼神多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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