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预先记下的车牌号码,立即查到那辆私人出租汽车。司机说,克子母子是在杉並区和泉镇三道街下的车。
“她拉着小孩的手,顺着通向住宅区的小路走了。所以,我想她就住在那一带吧?”出租汽车司机只提供这些线索。
第二天,刑警们来到克子母子下车的和泉三道街分头寻找。这一带的小型住宅和大型公寓鳞次栉比。依照克子母子的特征,广泛地打听了周围的住户,都一无所获。
“她真是在这儿下的车吗?”下田怀疑地说。成功在望之时,由于暴走族捣乱而失掉追踪的目标,使他十分沮丧。
“司机不会撒谎。”太田鼓励似地说。
“不是那个意思,克子会不会表面上在这里下了车,实际上又换乘其他的车了?”
“看样子,她没有发现我们在跟踪。”
“为了驱散暴走族,出动很多巡逻车,到处设卡。她会不会受了惊,为防止意外而换乘另一辆出租汽车……”
“嗯,如果是这样,她应该早些换乘。况且那个汽车司机不是说,她朝住宅区走去了吗?”
“眼下毫无线索,东京这个地方人山人海的。”
在东京住了多年,连邻居都不认识,这种情况并不稀罕。即使周围搬来生人,也会毫不引人注意地汇进这人的海洋。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好容易追捕猎物来到这里,与其说他们还在顽强地搜捕,不如说是不甘心就此收兵。
这一带地势低洼,房屋略显稀落。最洼处中央有条水宽二米左右的小河,水泥抹的河床里,浑水翻滚。这是一条城市里的排水河。河的另一侧是停车场、仓库,稍远一点,有座简易公寓似的建筑。
“太田君!”突然,下田扯了扯太田的衣袖,喊道。
“怎么?”
“你看那儿!”下田手指小河边上的那座木结构、公寓式的简易住宅。由于地形的限制,那幢房子底面呈三角形,显得稀奇古怪。
“‘三角住宅’怎么了?”
“那幢住宅,喏,朝向河这边的墙根那儿,开放着花儿。瞧,是水晶兰吧?”
“你说什么?”没有发现目标的太田,循着下田手指的方向,瞪大眼睛望去。确实,在下田手指的延长线上开放着几朵白色的花。
“过去看看。”
两人走了过去。住宅旁临近小河的狭小空地上,几朵娇弱的白花低垂着头。
“不错,是水晶兰,你认得很准。”
“已经见过多少回了嘛。难道水晶兰也生长在这种地方?”
“开在这里也不奇怪,这儿也是分布区嘛。”
“可是,它让人放心不下。”
“你想调查这座住宅吧?”太田也有同感。曾在所泽工地和真田镇的白云山庄开放过的水晶兰,在山根克子消失踪影的东京,在一个偏僻、简陋的公寓式简易住宅附近又出现了。
这座房子临近河边,底部呈三角形。几朵水晶兰花开放在房子和河岸中间的很少见阳光的狭小空地上。临河的窗口晾着住户浆洗的衣服。大门在阳面,朝向道路的一侧。
“会不会从房后逃走?”太田做好万一克子在这幢房子里的准备。
“要是跳河,有可能逃掉。我监视房后。”
“就这样办!五分钟以后我还不出来,你也进去。”
太田让下田守在房后,自己转到房前的正门处。门的一侧写有“守卫公寓”四个大字,果然是座简易公寓。推开虚掩的大门,迎面是阴暗的走廊,堆放着空啤酒瓶和一捆捆的旧报纸。不知从哪间屋子传来孩子的哭啼和电视的声音,太田觉得孩子的啼声非常耳熟。
太田顺着走廊循声走去,哭声从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传出,隐约听见屋内男女说话声。太田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室内的动静,然后开始敲门。男女说话声顿时停下来,仿佛在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太田又继续敲门。这时,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哪一位?”这声音也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是管理员。”太田灵机一动回答说。
门从里面打开,山根克子探出头来。她一看见太田站在门口,立即脸色苍白。
“太太,这真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您见面啊!”
“你、你……”克子双唇激烈颤动,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克子,是谁呀?”
从屋里传来男人的喊声。太田做好应付意外的准备,走进室内。室内,一个汉子正抱着孩子,脸庞看上去很眼熟。
“干什么?怎么随便闯进别人的家?”汉子操着浓厚的东北口音喝道。这口音顿时勾起了太田的记忆,是的,是在照片上见过这副摸样。
“岛村太平,你还活着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对方的声音充满惊愕。
“我是警察。你怎么和山根贞治的太太在一起?跟我到警察局去把事情讲清楚!”
“我、我,我啥也没有干!”
“既然啥也没干,你怕什么?”
这时,山根克子突然号啕大哭说:“到底,到底还是不成啊!本以为好容易逃了出来,哪知道还是没躲过去哟!”
“克子!”岛村太平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充满了绝望,本来已止住了哭泣的孩子又激烈地哭叫起来。
下田闻声赶了过来。
岛村太平和山根克子暂时被带到侦察总部,自打他们被太田和下田发现,就已经采取听天由命的态度,对杀害山根贞治的罪行供认不讳。
岛村和克子的关系是在山根贞治离村外出做工时产生的。山根、青田和岛村三人总是结伴出门,只有一次,岛村由于交通事故,受了轻伤而留在村里。岛村是赘婿,与妻子关系一开始就很冷淡。另一方面,克子也早就厌烦华而不实的山根。本来就同住一个小村,你来我往;特别是男人都出去做工,留下来的家属少不了相互照应,自然为两人的结合创造了条件。他们的关系之所以一直没被村里的人发现,一是行动隐蔽;二是两家早就有包括家属在内的交情,相互照应已成习惯,即使岛村去克子家,也无人猜疑。
可是,不久就出了纰漏:山根还没有归来,克子就怀孕了。想堕胎,苦于没有钱。游移之中又白白地耗过许多日子,转眼到了不能堕胎的月份。这个孩子就是诚。山根明知诚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病死后,一直没有小孩,就把诚当做亲儿子抚养,也没想深究孩子的爸爸是谁。他想,既然下决心抚养,就无须总那么盘三问四。
转眼到了去年四月“最后一次外出”。在牵涉到那场杀人事件的逃跑途中,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我发现求职表丢了,回去寻找。由于害怕,没敢再进那家院里,只是在公馆周围打转转。刚往回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本乡大街公用电话间出来,与我擦肩而过。我无意中扫了一眼电话间,看见电话机旁放有一个皮包。我估计是刚才那个人遗忘的东西,就追出去想还给他。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想,皮包里面或许有标明身份的东西,打开皮包,发现里面是一捆捆的现金。我大吃一惊,猜想警察马上就会出动。可是,在我良心的旁边,仿佛有颗恶心在怂恿说,这么多的钱,一辈子也挣不到!有了它,就可以把克子和阿诚接到身边,开始崭新的生活。福从天降,是老天爷的恩赐!我的心动了,变狠了。我和老婆关系冷淡;女儿如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毫不留恋往日种马一样的生活。在钱主返回来之前,我拿起钱,朝与伙伴们约好会合地点的相反方向逃去。
“不久,在电视上看到失主全家自杀的消息,我心如刀绞。这么一来,我更不能自首,事到如今,即使还钱,也还不上死去的这一家人的性命。他们是我和克子、阿诚新家庭的奠基石,我不能让他们白死。我暗自告诫自己,只要我的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就是对死者这一家人的最好的报答。
“后来,我住进这更夫住的简易住宅,一边卖豆腐,卖芋头,做些小买卖,一边准备喊我的‘妻子’来。没想到山根贞治目睹了杀人现场,又发现我下落不明以后,整天惊恐不安。他一面过着打零工的半流浪生活,一面给克子去信,让她卖掉房地也到东京来。虽然贞治知道阿诚不是他的孩子,但丝毫不想和克子分手。贞治把克子找到东京,就意味我将失去克子,与她断绝来往。只要贞治活着,我们一家三口就休想同室度日。人们倘若知道我还活着,到手的五百万元钱就保不住。我和克子思来想去,觉得除了干掉贞治,再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想,在大都市死一个流浪的人,不会引起警察重视的。
“为了防备万一,克子利用他异母同父的哥哥大森秀夫为我打掩护。克子事先知道大森在七月十一日到目黑区的大盛堂药店出差,便通知贞治,说她在十一日带着钱来东京。贞治万万没有料到是我夺走了他的性命。贞治从小就生性善良,与我素无仇怨。虽然他曾调查是谁勾引了克子,但是丝毫没有怀疑我。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杀死他。但是,想到让他活下去,我和克子就不能团聚;为了我们而死去的失主一家五口,也将死得毫无价值,就觉得杀死贞治是万不得已的事情。这样,克子事先和贞治联系,约他在七月十二日凌晨一点左右,到东京至横滨铁路线都立大学车站那儿来。
“贞治看见是我替代克子去了,开始时大惊失色。我欺骗说,克子突然身体不舒服,委托我把钱带来了,终于释去他的疑团,信以为真。我一边和他谈目击杀人事件而分手后的别情,一边把他诱骗到行人稀少的地方。到了毫无人迹的一座大厦的阴影里,我佯装掏钱,就势抽出准备好的铁棒,用力向他头部砸去,他当即倒地断了气,横卧在大厦后面的路上,那样子看上去就象酣睡的流浪汉。
“我断定贞治确死无疑,就在远离现场的地方要了一辆出租汽车。当天夜里住在新宿的一家小旅店,十二日上午回到公寓。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去,既是为了不留踪迹,也是不想把血衣带进早晚得和克子母子俩居住的房子里。
“开始,你们的侦察找错了方向,后来终于盯上了克子,可是,好象克子施展的替身策略又发生了作用。在这以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为了等候风声过去,我们一直焦急地忍耐着。当警察查明大森秀夫和克子是兄妹关系后,我认为警察已经完全解除了对克子的怀疑。就连我几次催促都不肯轻举妄动、一直等待安全日子的克子,这回也以为万无一失,所以处理完房子和土地,就搬到我这儿来了。
“我们好容易有了幸福的家庭,相亲相爱的亲骨肉相聚一处,但这顷刻间成了一枕黄粱。我们那样谨小慎微,满以为没留下蛛丝马迹,万没想到警察会及时地追来。我们知道杀死贞治有罪。可是,为了我们一家三口人的团聚,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啊。”
根据岛村太平的供述,长斯模糊不清的流浪者被杀案件,终于真相大白。然而,就是岛村也不知道,最后暴露他的是水晶兰花。
在侦察总部举行的小型祝捷会上,下田问太田:“在岛村住的公寓旁边开放的水晶兰花,莫非是他从所泽工地带来的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太田大杯饮酒,脸颊泛起红晕,醉醺醺地说。从明天开始,下田将回到厅里投入其他案件的侦破。太田已经上了年纪,而且即使管区内发生案件,恐怕也很难再和下田合作。太田这一大杯酒,既诱发起他多日的疲劳感,又饱含着和亲密伙伴分别时的无限伤感。
“我看很有那种可能。”下田一边往太田的空酒杯里斟酒,一边说。
“听专家说,水晶兰的种籽随着某种媒介转移场所,成活率可达百分之十。水晶兰的种籽不是浮在土的表面,而是深藏在枯草里,以鸟、鼹鼠、老鼠为媒介的可能性很小。并且,即使是这些动物当媒介,传播的距离也很有限。”
“能不能靠风来传播?”
“我刚才说了,水晶兰的种籽不浮在土的表面,所以,要不是能刮倒大树的飓风,或者龙卷风,是刮不走它的。我看,自然现象中的媒介体,应该是雨啊!”
“雨?”
“嗯。暴雨倾注,水由高处流向低处,冲走砂土。这种传播的可能性较大。可是,在较大的范围,遥远的距离,帮助它传播的媒介是人。特别是种籽沾在裤角和铲、锹、锄等工具上,以及落到车篷上而被带走的可能性更大。”
“在岛村住处的窗外,晒有浆洗的衣服,水晶兰就开放在那个窗户的下面。”
“大概是从岛村的裤角抖落到窗下的花籽,发芽开花了吧!纵令是一粒种籽,只要环境合适,就会串成一大片。”
“不过,从所泽工地出来,又东南西北地辗转了许多地方,这期间,难道种籽一直紧紧地沾在岛村的身上吗?”
“你认为那几棵水晶兰,是原来就生长在那儿的吧?”
“反正,由水晶兰来指点出克子的藏身处,是个讽刺。”
“比起讽刺来,更给我一种怜悯的感觉。”
“太田君您过于善良了。”
“我现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那几棵水晶兰是岛村精心栽培的。”
“岛村自己说的吗?”
“不是。不过,从枯死的植物残骸上摄取养分,专门开放在阴暗潮湿地方的水晶兰,多么适合装饰从这世间隐遁的岛村和克子的家啊!”
“确实。”
“我啊……”话刚一出口,太田却把后半截又咽了下去。
“太田君,您要说什么?”下田催促道。
“不,没有什么。”太田摇了摇头,把下田为他斟满的酒一饮而尽。下田想到,太田是用酒来压住他即将出嘴的话。下田没再追问。太田实际上想说:“我本想逮捕夺走了孩子父亲的凶犯,结果却夺走了孩子的双亲。”
那须慰劳的话,听起来毫无意义;酒的味道苦如黄连。可能是被封在嘴里的那句私语在作怪吧!
“我想休息两天,到很久没有回去的家乡看看。”太田改换话题,给年轻的同事斟满一杯酒。他要回家乡,探明一个问题。
“我绝不认输!”金崎一边作践阿莉莎的身体,一边喊。
司法部门对金崎一伙的追查越发紧迫;田代、丰子和宫村陆续招供,逮捕金崎只是时间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之所以秘而不宣逮捕令,是以实方门次为首身居政官界重要部门的一伙人,拼死庇护的结果。可是,这已经是最后的界限,宫村的供认,摧毁了金崎赖以顽抗的最后一个堡垒。然而,在风雨飘摇的今天,金崎仍然态度蛮横:
“不会失败的,今天抓了我,明天日本政府就得偷偷把我送回来。弄倒我没那么容易。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你们看看我金崎末松的本事。”
不过,从金崎对阿莉莎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被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心理。拋弃了往日那种以性为愉快的种种把戏,增多了歇斯底里的暴虐。他残忍地捉弄阿莉莎的身体,从她痛苦挣扎的姿态中寻找虐待性变态性欲狂的快乐。无论是在他满足了兽欲高兴之时,还是在他单独做色性狂表演的场合,都可以看出他故作镇静的外表掩藏着内心深处的不安,似乎要把这种恐惧埋藏到阿莉莎的体内。
“你,什么时候都是属于我的。”金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
“现在您更不用说这种话了,我是属于您的。”
“永远属于我,不论我发生什么事情!”
“不早说好了吗?”
金崎屡次三番地要阿莉莎发誓。阿莉莎明白,金崎已经没有力量再掩饰他的空虚心理了。金崎威风凜凜时,是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番保证的,甚至在为女人前呼后拥时,可以把一、两个女人送给谁。
——这个人已经真的垮了吧?
阿莉莎一面象纳税一样提供自己的身体,一面想到该是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
“出汗了,去冲会儿淋浴。”金畸发泄完兽欲,走进浴室。
阿莉莎是被田代行雄胁迫到白云山庄的。当她知道从山庄挖出李英香的尸体时,吓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很可能是田代奉金崎的命令杀死了李英香。可以说,现在是恐怖又把阿莉莎和金崎绑到一起了。如今,阿莉莎即使没有金崎的支持,也会有朋友协助她干下去,找到主顾;而如果继续和金崎保持关系,随着金崎的垮台,好容易结交的朋友,就不会再管她。然而,阿莉莎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离开金崎,将会成为第二个李英香。
——在金崎彻底倒台之前,总得设法逃出去……
阿莉莎耳听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心里认真地琢磨,赤裸的身体略感寒意。
“阿爸,我穿上衣服行吗?”阿莉莎问浴室里面的金崎。如果不请示,随便穿上了衣服,金崎要大发雷霆。浴室里没有人回答。莫非是水声太大,而听不见吧,好象他今天洗的时间比往日都长。
阿莉莎披条大毛巾,下了床。
“阿爸,您想总呆在里面吗?”阿莉莎在浴室外面高喊,依然没有回声。再放水,在这儿喊,里面也会听得见,金崎不可能一边淋浴,一边睡觉。
“我开门啦!”阿莉莎把浴室的门稍稍拉开,观察里面的动静。却不见金崎的身影,室内满是热气,水雾蒙蒙。“阿爸,您上……”她本想问“上哪儿去了”,可是下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没有说出来:热气顺着门缝飘逸,她看见趴在地上的一瘫肉块。
“怎么了?”阿莉莎惊慌地跑进浴室。金崎被倾泻的热水击打得昏倒在地。阿莉莎闭死喷头,摇晃瘫作一团的金崎。
“阿、阿、阿鲁莎,”金崎微弱地喃喃说。他还活着,不过语音不清,随着阿莉莎的摇晃,脑袋无力地晃来晃去。
阿莉莎对这种症状有所记忆,她的一位年迈的亲戚,在脑溢血发作,昏倒在地时,就是这副样子。这是老化、脆弱的脑血管破裂、出血造成的。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安静,控制出血,症状可以得到缓解:也有的人虽然刚开始还意识清醒,但随着出血增多,侵入脑内实质而死去。总之,患者需要绝对安静。
自我吹嘘身强力壮的金崎,由于在世间阴森的小道上不停地行走,神经过度紧张,再加上酗酒纵欲,与脑动脉硬化结下了不解之缘。
“糟糕!”说罢,阿莉莎看看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如同失去控制的木偶般的金崎,又心满意足地笑了。
当阿莉莎找来医生时,已经为时过晚。在淋浴最激烈时破裂的脑动脉,由于热水的冲击,破裂越发加重。在脑实质里,血如同喷头里的水一样喷出。医生赶来时,金崎尚在昏睡,当即采取了各种应急措施,但是两天后,他终于在昏睡中停止了呼吸。
随着金崎的暴死,动摇政官财界的一大杀人丑闻案件,糊里糊涂地终结了。案件的主要人物金崎死了,他手下的宫村和田代的自供,只是对自供者本人具有起诉的效力,那些藏身在云层之上、恶贯满盈的人,依然稳若泰山。
倒海翻江,网上来的却只是几尾小杂鱼。刑警们咬牙切齿,愤慨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以实方门次为首的和金崎有牵连的人,这回算放宽心了。”
“金崎的死,说不定是实方门次一伙安排的呢。”
“安排的?是实方杀的吗?”
“比如说,让水木阿莉莎诱惑高血压的金崎,促使他脑溢血发作呀。”
“可是,他是正在冲淋浴时发作的嘛!”
“那谁知道?即使设下圈套,伪造淋浴而死的现场,也漏不了馅,在场的只有阿莉莎一个人。”
“我看,说不定是阿莉莎自己决定这样干的。”
“阿莉莎自己?”
“金崎是阿莉莎的靠山。自打在白云山庄发现李英香尸体后,人们对金崎的怀疑越来越大。自己的靠山是杀人凶手,她本身的威望也就一落千丈。假如轻率地逃出来,又担心走李英香的老路……”
“所以,她才给金崎设下圈套。不过,能死得那么巧合吗?”
“正在淋浴时脑溢血发作,或许是真的。脑血管破裂后,在需要绝对安静的时候,如果佯做护理的姿态,摇晃他的身体,本来可以挽救过来的性命,也挽救不了了。”
“你认为阿莉莎是那样做的?”
“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谁都没有看见。而且,即或是摇晃身体,在看到人突然昏倒时,无论是谁,都会那样做。只凭这一点不能证明阿莉莎有害死金崎的意图。”
侦察总部里,众说纷纭。这只能更加加深刑警们失望的情绪。金崎末松的死,尽管留下了很多疑团,但扎根在政官财界这一大型渎职、丑闻和杀人案件,被宣告结束。田代行雄和米原丰子以杀人和转移尸体嫌疑罪;宫村健造以伪造公文证件罪和营业与营业执照记载不符罪,予以起诉。
太田刑警获准休假数日,离开了东京。他的老家在南信浓的山间村,站在村头的土坡上,可以清楚地望见南阿尔卑斯山脉。
乘火车离开干线后,再沿着一条支线行驶一段时间,于山间小站下车。转乘公共汽车,颠簸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回到家乡。名为家乡,实际上那里已经没有亲人,很少的几名亲戚也早就离开了村子。就在这座山村人烟稀少,眼看荒废的时候,厌恶都市生活的人们,从村民手里廉价买下这些被拋弃的房屋,为开拓新的天地迁居到这里,使得村子又有了生机。
太田乘早上头趟火车离开新宿,到达村子的时候,夏日的骄阳眼看触到山顶上了。
太田重返自己几十年没有回来的故乡,并没有特殊的感慨。母亲的坟墓也不在这里。对他来说,这个村子既是故乡,又不是故乡。这里确实是他的出生地,可是留给他的只是僧恶。当年在村里的时候,整天价只想着能有逃离这里的一天。
为什么要重返这种地方?这是由于一段早已遗忘了的古老的记忆,最近在太田的脑海里苏生了,它的泛起,填补了记忆中的一个断层。他就是怀着探求这个如同被雾霭笼罩的断层里藏有什么的心情,重返早就遗忘了的故乡。
太田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这是一座远离村庄、眼看就要倒塌的荒废了的破房。似乎后来搬迁到村子里的人们,也没曾在这座房子歇脚。房顶的木板腐烂、折落;墙壁倒塌;地板被人撬起,只是勉强剩下个房架。室内不见蜘蛛网,看来连小动物和昆虫也遗弃了它。
就是在这座房子里,太田送走了孤苦伶仃的母子的寂寞生活。父亲的身影一直隐藏在迷雾中。父亲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太田的记忆中,没有父亲的身影。他问母亲,母亲只是显出凄楚的面容。太田终于不再向母亲打听父亲的事情了。
最近,父亲的面容仿佛在迷雾中一再浮现。自打着手侦察山根被害案件以来,迷雾就缭绕在他的心头。现在,父亲好象穿云破雾,向他走来。
房子在山脚的潮湿洼地里,夏天虫鸣蛙噪,冬天冰雪封门。狂风呼啸的夜晚,房后山坡上的树林时常呜呜作响,小时的太田恐怖万分,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入睡。
突然,太田好象听见母亲的呼唤声,啊,是幻听!他转到房子的后面,那是掬树、枹树和柞树的杂树林。
他踱入林中,幼时,他经常在树林里玩耍。没有朋友的他,总好在林中拾栗子、追野兔。
“不能再往林子深处走啦!”仿佛又是母亲在喊。他惊异地环顾周围,只有夏季的晚风摇动着树梢。母亲生前经常叮嘱他,林子深处有专吃小孩的怪兽,万万不能走进树林的深处。
今天,他不再听从母亲的劝阻,向树林的里面走去。忽然,他的眼前展现出一片熟悉的白花。
“水晶兰!”伴随山根案件侦察的整个过程,自始至终开放的水晶兰花,如今大片地开放在太田的周围。
“水晶兰啊,开放在这儿的水晶兰花……”
太田的记忆急速地得到恢复,遮掩他视线的迷雾已经消失,他看见父亲和母亲的身影重合在一起。父亲的脸象沾满了血一样的鲜红。父亲醉了,对母亲连踢带打,他讨厌被吓得啼哭的太田,正想扑过来,却被母亲拦住。父亲更加暴跳如雷。每次喝酒,他一定大耍酒疯,明知道这是个毛病,却总也改正不了。父亲从微薄的生活费里,扣掉他们母子的饭钱,纵情酗酒。
一天,他又耍起了酒疯。他扑在母亲身上,死命毒打她。突然,他瘫软成一团,他的身后站着手握铁锤的太田。迷雾散了,事情清了。是担心这样下去,母亲会被父亲杀死的太田,无意中照着父亲的后脑勺抡起了铁锤……
母子二人费力地把被砸碎了头顶骨的父亲拖到后山,埋在一块长有水晶兰花的地界里。从此,恐怖和憎恶夺走了太田这一段记忆,在失去记忆的这段空白处,只有片片水晶兰花在摇动。对于太田来说,水晶兰花,是开放在父亲尸体上的花。然而,此时他满怀深情怀念的,只是他的母亲。
据报道,第二年夏天,在帝都观光公司嬬恋村别墅区,发现了大片大片的水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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