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欧文·菲茨斯蒂芬和我又享用了一顿辛德勒太太烹制的美味晚餐——虽然我是在讲话之间偶尔才得空尝上几口。他一直好奇地用问题打断我,要求我把这儿或是那儿再讲得清楚一些,而我一停下喘气或吃东西的时候他就猛催我继续。
“你就应该找我上阵的嘛!”我们点的汤还没上他就抱怨道,“我认识哈尔顿夫妇,你知道——至少我在莱格特家碰到过他们一两次。你可以拿这个当借口让我也加入啊,这样我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有第一手资料了,也用不着靠你的二手消息,或是报社为讨好读者做出的那些揣测。”
“掺和的家伙,”我说,“有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我是指埃里克·柯林森。”
“你和他不管扯出什么麻烦都是你自己的错,谁叫你放着我这么个大好人选不要,偏去找个不上道的。不过这话不用提了,哥儿们,我还在听着呢。快把事情从头讲一遍,我也好教导你错在何处。”
“当然啦,”我同意道,“这你最拿手。呃,哈尔顿夫妇原本是演员。不过我能说的很多都是听她自己讲的,所以也只能当个参考而已。芬克什么都不说;而其他的家仆——女佣、菲律宾男佣、中国厨子等等——知道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帮助。他们似乎都没被牵涉进这套把戏里。
“埃罗尼娅·哈尔顿说,她跟约瑟夫身为演员,表现还算不错,不过没有他们预期的走红。大概一年以前,她碰到一个曾在剧团表演的老相识,那人告别舞台转战教会的讲坛,结果大红大紫,现在出行都用帕卡德豪华车,而不是搭廉价火车。这事儿给了她些许灵感。朝着这个方向琢磨下去,她当然马上就会想到艾米、布克曼、杰杜什么的,以及其他上过头条的新闻人物。于是到后来她就想:我们试试又何妨?他们——或者说是她,约瑟夫只是轻量级的配角——搞了个自称是复兴老盖尔敦的神秘教派,从亚瑟王时代发源的——总之就是这一类的话。”
“嗯,”菲茨斯蒂芬说,“亚瑟·梅钦开创的。你接着说。”
“他们把密教引来加州是随了大流,而选定旧金山则是因为这里的竞争没有洛杉矶激烈。他们还带了个名叫汤姆·芬克的小个子,曾经负责过很多著名的魔术师和幻象师表演的机械道具;还有芬克的太太——身为女人,她壮得活像个乡下铁匠。
“他们并不想吸收一群乌合之众:信徒人要少,但要富裕。这帮人起初成效不大,直到他们逮着了罗曼太太。她可真是条大鱼。他们向她要来了她众多公寓大楼里的一幢,重新装潢的钱也由她出。舞台技师芬克负责装潢事宜,他干得很漂亮。他们不需要那些分散在大楼各处、每间公寓都有的厨房,而芬克又知道怎么利用四散的厨房空间隔出隐秘的房间和橱柜。他也知道该怎么改装煤气管、水管还有电线,来配合他们玩的花样。
“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技术上的细节,这得等我们有时间把那个窝点拆掉来看。那会很有意思。我看过一些他们的伎俩——还亲身领教过——组合照明打造出个幽灵,配合着暗管里喷出的雾气飘出来,而管子是从床下壁板一个隐藏的出口伸进昏暗房间里的。没打到光的雾气在黑暗里根本没法察觉,只看得出照亮的部分是一个人形,会抖会扭,而且摸起来潮湿而逼真,可又没有实体。
“我得说那真是个吓人的玩意儿,尤其他们把它放出来骗我之前已经在房里散了迷魂香。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乙醚、哥罗芳,还是其他什么。他们很巧妙地的用一些花卉系的香精把本来的味道掩盖掉了。这幽灵——我可是结结实实跟它打了一架,甚至还以为把它打出了血来,哪里知道我是打破窗户放空气进来的时候割破了自己的手——真是一着好棋,它搞得我那几分钟过得像是几百个钟头一样。
“直到最后哈尔顿发狂之前,他们的筹划都没什么破绽。他们尽可能地令密教面向公众的那一面的仪式庄严有序、含蓄克制。所有的伎俩都是在受害者的卧室里暗中进行。先是把混了香精的毒气放进房中,然后打上灯光的雾气幽灵就缠上来,声音也由同一根——或其他的——水管传上来下达命令,或者给什么指示之类的。迷魂香让受害者视线模糊,头脑昏沉,不至于起疑,而且削弱他的意志力,让他比较容易接受暗示。花招玩得很高明;我敢说他们这么干一定榨了不少油水。
“这些异象都是受害者独处一室时出现的,所以很有说服力,而哈尔顿夫妇对异象的故作神秘也助长了这种迷信。他们没有严格禁止成员讨论异象,但也不提倡。这些所谓的幽灵会见按理说是受害者和上帝之间私密的沟通,因为太过神圣,所以不应向人夸耀。除非有特殊原因非提不可,否则跟任何人——甚至约瑟夫——讲到异象都会被视为粗俗和不体面的表现。看出来这招多高明了吧?哈尔顿夫妇似乎并不想借由这些灵异现象得利,也好像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兴趣知道受害者有没有遵照幽灵的指示行事。他们的立场是:那完完全全只是受害者和上帝间的私事。”
“这可真高明,”菲茨斯蒂芬说,笑得十分愉悦,“恰恰跟一般教派的做法相反。那些所谓的正统教派坚持一定要忏悔,要在众人面前做见证,还会用其他形式宣扬那些异象。你继续。”
我想吃些东西。他却又问:“那些信徒和访客呢?他们现在对这个教派是怎么想的?你应该跟某些人谈过话了吧?”
“当然,”我说,“不过你又能拿那种人怎么办?有半数的人还是愿意跟着埃罗尼娅·哈尔顿走。我带罗曼太太看过一根释放幽灵的水管。她倒抽一口气,咽了两口唾沫,然后提议带我去天主堂看看那边的偶像——包括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位,它们都是用比蒸汽还要实在而世俗的东西做成的。而且她还问我们:圣体匣里并没有真的血跟肉——不管有没有神性——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以此作为证据拘捕主教?奥嘉可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看他差点就要给她一警棍了。”
“科曼夫妇不在那儿,对吧?拉尔夫·科曼夫妇?”
“不在。”
“真是不幸,”他咧嘴笑着说,“我得找拉尔夫问问。当然,他现在应该是躲起来了,不过值得一找。就算他做了最白痴的事情,都能想出最合理可信的理由。他是——”好像这话便能解释一切,“一个广告人。”菲茨斯蒂芬发现我又开始吃饭,便皱起眉头,不耐地催促,“讲啊,兄弟!讲嘛。”
“你已经跟哈尔顿碰过面了,”我说,“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我见过他两次,我想是。不用说,此人真是一表人才。”
“他的确是,”我附和道,“他有那个资本。你跟他讲过话吗?”
“没有。我是说,只限于交换过‘很高兴见到您’之类的客套话。”
“唔,他看着你讲话的时候,你会从内心受到震撼。我应该不是全世界最容易糊弄的家伙——我希望;但他还真唬住我了。我一直到最后还他妈的差点相信他就是上帝。他很年轻,三十几岁;他们把他头发跟胡须的颜色漂白了,让他看起来有约瑟夫神父的架势。他太太说以前她会在他上台前帮他催眠,没有催眠的话,他的感染力不会那么高。后来他进化到可以自我催眠而无需她帮忙,而到了最后那对他来说就是常态了。
“哈尔顿太太一直到加布丽埃尔去庙里住下以后,才知道她丈夫对加布丽埃尔有意。在那以前,她以为加布丽埃尔对他和她都一样,只是个顾客——加布丽埃尔近来的困扰令她变得极可能被感召。可是约瑟夫看上了她,想得到她。我不知道他对她下了多少工夫,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不过我想他是利用她害怕丹恩家诅咒的心理控制住了她。总之,里斯大夫后来发现事有蹊跷。昨天早上他说过晚上要再去回访,他也的确去了,只是没看见她;我也没看到他——当时没有。
“他上楼去女孩的房间前先去找了约瑟夫,凑巧偷听到约瑟夫在交代芬克夫妇事情。那本来坏不了事儿,但出了茬子。里斯太笨,让约瑟夫发现了他在偷听,于是约瑟夫就把里斯囚禁起来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对米妮·赫尔希下工夫。她是个黑白混血儿,所以对那种把戏特别没有抵抗力,而且她对加布丽埃尔·莱格特又忠心耿耿。他们把各种影音效果一股脑儿全弄到这可怜女孩的身上,搞得她晕头转向。然后他们就决定要她杀死里斯。他们给里斯下了迷药,把他摆上祭坛,然后装神弄鬼,让米妮以为他是撒旦——这可不是开玩笑,他们真这么干了——从地狱爬上来要把加布丽埃尔拖下去,不让她成圣。此刻的米妮已经被洗过脑了,所以一等幽灵说她被选中去保护她的小姐,而她会在她桌上找到抹了油膏的武器,她便马上听从了命令。她爬起床,拿起摆在桌上的匕首,下楼走到祭坛,杀了里斯。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往我房里灌了些气体,好让我在米妮动手的时候沉眠不醒。不过我一整天都紧张得坐立不安,当时又睡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而不是离煤气管很近的床铺,所以还没到深夜我就醒转过来。
“此时,埃罗尼娅·哈尔顿已经发现了两件事:第一,她先生对女孩的兴趣不全在经济方面;第二,他已经脱离常轨,成了危险的疯子。由于时时刻刻都在催眠状态下,他的思想照她说,原本就不太稳定,现在已经完全脱离控制了。操纵门徒获得的成功令他得意忘形。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无法无天。她说,他开始梦想全世界人都会被他骗倒,相信他的神性;他觉得既然唬得了他已经唬到的这批人,要唬住全天下应该也没什么难的。她觉得他甚至疯到相信自己真有神性,我则不能苟同。我觉得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神,但认为自己可以骗过全天下。这些细节其实不用追究,重要的是他疯到自以为法力无边。
“埃罗尼娅·哈尔顿说,里斯被害她是事后才知道的。约瑟夫利用那套影音幻术,把加布丽埃尔骗到楼下目睹祭坛台阶上的死尸。你瞧,他原本就是想通过‘以神性挽救她的诅咒’的招数把她弄上手,所以这步棋是在他计划之内的。显然他是想在那里跟她会合,然后再耍个花招给她瞧瞧。不过柯林森和我打断了他的好事。约瑟夫和加布丽埃尔听到我们俩在门边讲话,于是约瑟夫就打了退堂鼓,不去祭坛跟她会合,而她则到门口来找我们。约瑟夫的计划到此为止还算成功:女孩真的相信里斯是因为诅咒而死。她告诉我们她杀了他,理当为此偿命。
“可等我一看到里斯的尸体,就知道她没杀他。他躺的姿势很平整,一定是在谋杀前被麻醉了。再说,我认为本应是锁上的那扇通往祭坛的门当时却开着,而她又不知道有什么钥匙。她有可能知道谋杀过程,不过绝不可能像她供述的那样是她一个人干的。
“这地方当初的布置就是要方便窃听。哈尔顿两夫妇都听到了她的自白。埃罗尼娅赶忙制造证据配合她的说词。她进入加布丽埃尔的房间,拿了她的晨袍,捡起那把我从女孩手里接来又丢到尸体旁边的沾血匕首,把匕首包进晨袍,然后塞到警察很容易找到的角落。而与此同时,约瑟夫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与他妻子不同,并不希望加布丽埃尔被关进牢里或者疯人院。他要她。他让她相信自己有罪、得对别人的死负责,为的是控制住她,而不是打发她走。他挪开里斯的尸体——藏在一个隐秘的柜子里头——然后让芬克夫妇清掉血迹。
“他偷听到柯林森说服我不要声张,所以他知道只要封住我的嘴,那小子——此案唯一另外一个脑袋清醒的见证人——肯定不会宣扬。
“如果你杀了一个人,那么你迟早会发现为了摆脱眼下的状况你还得继续杀人。对那个疯子约瑟夫来说,‘封住我的嘴’不过就是再杀一个人罢了。他跟芬克夫妇——虽然我看是没法证明他们的参与——打算装神弄鬼,再次利用米妮。她已经乖乖杀了里斯,何不连我一块儿做掉?但你瞧,这次的连环谋杀纯属计划外,准备不足坏了他们的事。比方说,那儿根本没有火器,除了我和一名女仆各有把枪——这他们可是蒙在鼓里;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匕首,这还是他们翻箱倒柜从一堆菜刀跟水电工具里捞出来的。而且,我猜他们还顾虑着正在睡觉的客人们——罗曼太太要是因为她的精神导师们围攻一名老粗侦探而被吵醒了的话,八成会不大高兴。总而言之,他们是想把米妮引到我那里,然后不声不响地往我身上捅把匕首。
“后来他们又在晨袍里找到了那匕首,是埃罗尼娅包进去的。所以约瑟夫开始怀疑他太太起了二心。等到他后来当场逮到她向米妮的房间投放那种死花味道的气体——浓得就算一群鬼魂也没法把她叫醒了去办正事——他就认定了她的不忠;这让他实在忍无可忍,所以就决定宰了她。”
“他妻子?”菲茨斯蒂芬问道。
“没错,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扯上谁都说得通。你该不会真想把这笔糊涂账在你脑子里算清楚吧?你他妈的也知道我讲的事情一样也没发生。”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迷惑地问道。
“不知道。我看也没人知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的,再加上埃罗尼娅·哈尔顿的供词里跟我所目睹的相符的部分。要符合我见过的事儿,我刚才讲的大部分应该都和事实相去不远。如果你想相信,没问题,但我可不信。我宁可相信我看到的事全是子虚乌有。”
“这个一会儿再说,”他央求道,“等你讲完故事以后,你要加多少‘如果’跟‘但是’都可以,随你怎么把它歪曲篡改,让它变得云里雾里又前景暗淡,都可以。但请你先把它讲完,在你开始添油加醋以前,至少让我看一次它的真面目。”
“你真相信我刚才跟你讲的故事?”我问。
他点头微笑,说他不只相信,而且还挺喜欢的。
“你的脑筋可真幼稚,”我说,“那我跟你讲讲那只跑到小女孩外祖母家里的大灰狼——”
“那个故事我也一直很喜欢,但先把这个讲完。约瑟夫决定要杀他太太了?”
“好吧,反正也没多少了。米妮被迷晕的时候,我闯进她房间,想摇醒她,让她去求救。不过我还没动手就发现自身难保。我吸了一肚子毒气。放出鬼魂来吓我的肯定是芬克夫妇,因为当时约瑟夫很可能已经带着他妻子下楼去了。出于自己对神圣庇佑的深信不疑,或是十足的疯狂,他打算把她绑在祭坛上放血。他可能有办法把这杀妻行为处理得天衣无缝,或者干脆就是喜欢玩血腥表演。总之,我在米妮房间里和鬼魂没完没了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把她带到了底层。
“那幽灵吓得我七窍生烟。等我终于脱身,栽进走廊的时候,芬克夫妇扑了上来。是他们没错,我知道,但当时太暗,我看不清脸。我甩开他们,揣了把枪下楼去。柯林森和加布丽埃尔不在原来的地方。我找到了柯林森:加布丽埃尔支使他出去,把他关到了门外。哈尔顿夫妇的儿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跑来跟我们说他爸爸要杀他妈妈,加布丽埃尔也跟他们在一起。我杀了哈尔顿,不过差点儿没杀成。我朝他发射了七颗子弹。点三二口径的硬壳弹咻咻地飞过去,连闷撞的声音也没有,那可假不了。我确实开了七次火——打进他的脸和身体,而且是近距离直射,他却毫无感觉。他就是能把自己催眠到那种程度。我最后是用匕首抹了他的脖子才算了结。”
我停住话头。菲茨斯蒂芬问:“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发生了什么啊?”
“没了,”我说,“这种故事就是这样。我警告过你,没什么合理的。”
“可加布丽埃尔在那儿干什么呢?”
“缩在祭坛旁边观赏精彩好戏。”
“可她为什么会在那儿?她有什么理由过去?难道她又被召唤过去了?还是她自己想去?她怎么会跑到那边?她在那儿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当时也莫名其妙。我问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不过你总可以从其他人嘴里问出话吧?”
“没错,”我说,“我跟你讲的这些,主要来源是埃罗尼娅·哈尔顿。她跟她丈夫开创了密教,然后他发了疯开始杀人。可她又能怎么办?芬克不肯开口。他确实是机械师,帮哈尔顿夫妇布下机关,负责操作,不过他说自己不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他听到很多声响,但他是不管闲事的。他知道出事是因为警察上门了,让他烦扰不堪。芬克太太倒是不见了。其他员工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打赌要他们猜出端倪绝对不难。小男孩曼努埃尔吓得不敢讲话——而且就算安定下来之后,我看他也不会说什么。现在咱们手里只有一张牌:如果约瑟夫是因为发了狂,自己动脑筋杀人的话,其他人即使在不知情的状况协助了他,也不会被定罪。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因为参与宗教诈骗而被轻罚。他们要是承认知情,那就逃不了谋杀从犯的罪名。没人会那么干的。”
“我明白了,”菲茨斯蒂芬缓缓说道,“约瑟夫死了,所有责任全推给他就是了。这难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不掺和。”我说,“不过警方至少会试试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麦迪逊·安德鲁两小时前告诉我的。”
“不过如果照你讲的,如果你无法满足于残缺的真相,那我觉得你应该——”
“问题不在我,”我说,“我是还想做些事,但这次我被安德鲁差遣,是要我在加布丽埃尔住在庙宇的时候保护她。眼下她不在那儿了,安德鲁也不觉得有必要追查那边发生了什么。再说,如果还有必要守着她,她的丈夫应该可以胜任。”
“她的什么?”
“丈夫。”
菲茨斯蒂芬把他的陶质酒杯咣地砸在桌上,啤酒洒得四处都是。
“你又来了,”他指责道,“这事儿刚才一点儿也没提。天知道你还有多少没告诉我的。”
“柯林森趁乱把她带到雷诺去了,那儿不像加州这边得等三天才能拿到证书。我还是在三四个小时以后,被安德鲁掐着脖子骂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对此不太高兴,我们现在终止了聘用关系,这也是个原因。”
“我可不知道他不赞成柯林森做她的夫婿。”
“倒也不是,只不过他觉得他们不该选这个时机,用这种方式结婚。”
“这我能理解,”我们从桌边站起来时他说,“安德鲁总是喜欢事事都顺着他的方式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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