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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渔夫的证据

        那有一个小伙子,他那扭在一起的草根一样的头发一直拖到眼睛;头发上有斑驳的红色,在他那竖立的眉毛下面翘起来;他弯曲的尖牙裂开了,像饥饿的野狼,它那恶咒般的嘴;他的头没有正面,而且猪一般的鬃毛,从那里一直延伸到肩膀:棕色并长着疣的双手,像草根,但指甲却涂绘着——他就是这个人。

        ——

        没有等太长的时间,温西就得知了案件的最近进展。他回到了贝尔维尔酒店吃东西,在咖啡厅吃了一点预先准备好的点心,然后感觉到有人敲了他的肩膀一下。

        “天啊,侦探先生!你把我吓了一跳。好吧,只是轻轻一碰而已。这次有什么情况呢?”

        “勋爵阁下,我专程赶来就是告诉您最新情况的。我想您一定很想知道。不瞒您说,这件事很值得我们去琢磨。”

        “是吗?你看起来很激动,我还以为你出去值勤了呢。要是没干习惯的话,值勤可真是累人的活计。喝一杯吗?”

        “谢谢,勋爵阁下。您还记得我们那位年轻朋友的银行账户和三百英镑吗?”

        “当然记得。”

        “好,”侦探把他的声音压得低沉又沙哑,“我们查出他拿这三百英镑干什么去了。”

        温西已经满心期待了,但这还不够。昂佩尔蒂侦探感觉他必须把勋爵的胃口大大地吊起来,没有惊人的效果就绝不说出口。

        “侦探先生,我来付账。他到底干什么了?”

        “勋爵阁下,您猜。您可以猜三次,我打赌您绝对猜不出来。给您猜二十次也猜不出。”

        “那我就更不该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说吧,发发善心吧。不要让我急成这样。他到底干什么了?”

        “他去,”侦探很心满意足地说,“把钱换成了金子。”

        “换成什么?”

        “三百块小金币——他就换成了这个。三百块圆圆滚滚的小金币。”

        温西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三百块——哦,侦探,这种震惊不是脆弱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现在国内都没有那么多金子了。自从我祖父军队的滑铁卢战争之后,我一共都没见过十块小金币。天哪!他在哪儿搞到的?在哪儿骗来的?现在银行也不会给你小金币。他抢劫了金矿吗?”

        “没有,他是用很正当诚实的途径换来的,但依然是个离奇的故事。让我告诉您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您可能还记得上个星期的报纸上登了一张亚历克西斯的照片?”

        “是的,是从宾馆去年圣诞晚会的照片上放大的,我看见了。”

        “对。这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照片;亚历克西斯一张照片也没留下。好了,昨天,有个很古怪的老家伙到警察局来了——高领子,长胡须,活结领带,棉手套,大绿伞——全副武装。他说自己住在普瑞斯摩尔路。他把报纸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着那张照片:‘我听说你们想知道这个可怜小伙子的事。’‘是的,我们想知道。’警长说,‘你知道任何相关的东西吗,老人家?’‘跟他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老家伙说,‘但我三个星期前和他做过一笔很奇怪的交易,我想你们也许会想了解下。’‘说得很对,老人家,’警长说,‘说吧。’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你可能还记得一段时间前——不到一个月以前——报纸上登过一个奇怪女人的故事。她一个人住在斯汉普顿的屋子里,除了几百只猫以外一个伴儿也没有。她叫安·本奈特小姐——不过名字叫什么是无所谓的。有一天,一切开始不正常了。厨房烟囱里不冒烟了,牛奶也没人取了,猫的叫声简直要把人的心抓破。巡逻员搭了一把梯子爬过去,发现那位老小姐在她的床上死了。警方的裁决是‘自然死亡’,原因是年纪大又总处于半饥饿状态,而且还有一直没被发现的肺炎。当然了,屋子里留下了许多财产,其中包括床垫里的四百块小金币。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温西点了点头。

        “好了,然后她好久没露过面的亲属出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来自普瑞斯摩尔路的老头,阿贝尔·本奈特。有人发现了遗嘱,遗嘱上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并请求他照看可怜的猫咪们。他是遗嘱执行人,就接管了那个屋子。就在判决的第二天,我们的年轻朋友亚历克西斯来了——就是这个名字,并且从照片看确实是这个人。他跟老本奈特东拉西扯了一个故事,说他因为什么原因想要一些小金币。说什么想从一个印度贵族那里买钻石,但那个外国人看不懂纸币——这一类的原因。”

        “我想,这是他从书里看来的,”温西说,“我在哪本书里看过类似的情节。”

        “很有可能。老本奈特似乎比他姐姐要聪明些,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故事,他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外国贵族那里买钻石的人,但不管怎样买金子也不是犯罪行为,而且他拿金子干什么也不是自己应该干涉的事。他编了几个拒绝的理由,亚历克西斯提出用三百英镑的纸币外加二十英镑的酬谢金,来交换三百英镑的小金币。老本奈特对二十英镑的意外之财当然不会拒绝了,所以就同意了这桩交易,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去斯汉普顿银行验一下他的钞票。亚历克西斯同意了,把钞票都拿了出来。简单地说,他们一起去了伦敦—威斯敏斯特银行的斯汉普顿支行,钞票检查没有问题。本奈特就把金子交给了他,亚历克西斯用一个皮手袋把金子拿走了。这就是整个故事。我们向银行的人确认了一下日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亚历克西斯一在报纸上看到安·本奈特死亡的消息,就把钱从银行取出来并把它们换成金币。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拿金币干了什么,我就完全一头雾水了,像个月亮上的人那样一无所知。”

        “这样啊,”温西说,“我一直觉得这件案子里有些古怪的地方,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事实还是让我惊呆了。为什么会有人想换那么多金子?我想我们可以不去理会贵族钻石的故事。三百英镑对于钻石来说有些少了,而且你想要钻石的话可以在邦德街上买,根本不用拿金子支付或者央求印度殖民者。”

        “的确如此。而且,您上哪去找到一个看不懂英国纸币的印度贵族呢?这些黑人又不是奴隶。他们当中许多还上过牛津大学呢。”

        温西顺便说了一句,感谢侦探这么恭维他的大学。

        “在我看来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说,“亚历克西斯盘算着要去某个英国纸币不能使用的地方。但现在这个时代,我真想不出来哪里还不认英国纸币。中亚地区?”

        “中亚可能还真不认英国钱,勋爵阁下。他在临走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从这点来看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让人发现他要去哪里。不可能丢掉一张大英银行发行的纸币的踪迹,只要等待足够长的时间,总会有人在什么地方通过纸币上的号码认出它。纸币很安全,但如果您去了一个和我们的规矩不同的国家,兑换它们很可能会遇到麻烦。我觉得亚历克西斯是想跑,他带金子是因为金子是唯一一种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的钱,绝无例外。在通过海关的时候可能不会有人查问他,即便有的话,他们也不会搜查他。”

        “的确。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侦探先生。但我得说,你注意到没有,这就把自杀的说法直接敲死了。”

        “勋爵阁下,越看越像是这样了,”昂佩尔蒂心平气和地承认了,“除非这笔金子是要付给国内某个人的。比如,假设亚历克西斯被人绑架了,而那个人想要出逃。那个人可能会因为我们上面讨论的种种原因而想要金子,他们可能会让亚历克西斯来给他们弄金子,这样就查不到他们头上去。亚历克西斯把金子付给了他们,然后极度抑郁就割了自己的喉咙。”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温西说。“但我还是相信我是对的。不过如果这是一起谋杀的话,杀手的手段也太干净利落了,看起来也没有枪眼什么的。只能是那把剃须刀,关于这把剃须刀我现在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想法是,如果真的有凶手存在的话,就用这一招引诱这个凶手,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推了推眼镜,小声跟侦探耳语着。

        “的确值得一试,”昂佩尔蒂侦探说,“没理由不去试试。这可能会把事情彻底搞清楚。您最好问一问警长,如果他没有反对意见的话,我坚决支持。为什么不过去直接问问他呢?”

        到达警察局的时候,温西和侦探发现警长正在同一个穿着渔夫衣服和靴子的暴躁老先生说话。他似乎正因为什么冤屈而忿忿不平。

        “我难道不可以在任何时候把自己的船开到任何地方去?大海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是不是?”

        “当然是了,波洛克。但如果你什么事也没干,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说话?你当时就在那里,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弗莱迪·贝恩一家人指证他们看见你了。”

        “关他们什么事!”波洛克先生发着牢骚,“一家猥琐的偷窥狂,就喜欢打听别人的闲事。我在那里关他们什么事?”

        “不管怎样,你承认了你当时在那儿。你是什么时间到平铁的?”

        “也许弗莱迪·贝恩他们家人能告诉你啊,他们似乎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呀。”

        “不要这么说话。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又要管那又要管——这个该死的国家还有没有自由啦?我想去哪里的话到底还有没有权利去?回答我啊。”

        “听着,波洛克。我们只是想在你这儿打听点信息。如果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

        “好了,什么问题?我星期四有没有去平铁那边?是的,我去了。这又怎样?”

        “我猜你是从家里出门的?”

        “如果你真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是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你什么时间出航的?”

        “大概一点钟。也许过一点,也可能不到一点。大概就是那时候。”

        “那你到达平铁的时候就是两点了。”

        “这个,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你有没有看见沙滩上的人?”

        “是的,我看到了。”

        “你看到?”

        “是啊,我脑袋上长了眼睛,是不是?”

        “这不假,但你脑袋上最好也长了一张文明的嘴巴。你在哪里看到这个人的?”

        “在平铁附近的沙滩上——大概是两点左右。”

        “你当时靠得近不近,看不看得清楚那是谁?”

        “没有,看不清。我才不会跟你们到法庭上去,对着什么垃圾起誓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警长先生,你可以把我的话卷到烟里然后抽掉。”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在沙滩上跳来跳去,好像是一个人。她跑跑停停,捅一捅沙子,然后又跑了。我就看到了这个。”

        “我得把这个告诉范内小姐,”温西对侦探说,“这会把她的笑神经都调动起来的。”

        “哦,你看见了一个女人,是不是?你看见她后来干什么了吗?”

        “她跑到平铁上去,在那里瞎折腾了一会儿。”

        “平铁上当时有别人吗?”

        “有个小伙子躺在那儿,看起来像是的。”

        “然后呢?”

        “然后她开始又喊又叫又挥手。”

        “然后?”

        “然后什么?我没理她,我从来都不答理女人。”

        “那么波洛克,那天早上你在沙滩上看见别的人了吗?”

        “一个也没有。”

        “你始终都能看得见沙滩吗?”

        “是的。”

        “除了这个女人和躺着的男人,你什么人都没看见?”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躺在平铁上的男人,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躺着的吗?”

        “是的。”

        “你什么时候第一眼看到他的?”

        “我一能看到他就看到了啊。”

        “那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说得准。也许是两点差一刻的时候,也许是差十分。我又不是在为警察值勤。我当时是在干自己的事,真希望大家都能各自干好各自的事。”

        “什么事?”

        “驾驶我该死的帆船,这就是我的事。”

        “不管怎样,你看见那个男人是在看到那个女人之前,当时他是躺在礁石上的。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是死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死的还是活的?他又没冲我行吻手礼。就算他这样做了,我也不可能看见,是不是?我离他太远了。”

        “但你说过,整个时间里你都能看到沙滩。”

        “我没说错啊。沙滩多大啊,我怎么会看不见沙滩呢。但这不能说明,我能看见每个向我行吻手礼的人。”

        “我明白了。那你后来去了磨刀礁林?”

        “我去了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研究什么尸体,或者看某个女人跟某个男人搞在一起。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坐在那里欣赏人家日光浴。”

        “你做了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管你去干了什么,你反正去了磨刀礁林的深水区。”

        波洛克先生没有说话。

        “船上有人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那你的孙子当时在干什么?”

        “他?他当时跟我在一起。我还以为你问的是别人,那些平时不跟我在一起的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说警察都是一群笨蛋,大部分都是。”

        “你的孙子现在在哪儿?”

        “去科克了,上个星期六去的。”

        “科克?走私东西去爱尔兰?”

        波洛克先生非常气愤地吼着:“当然不是了。是做生意,我的生意。”

        “你的生意似乎很神秘啊,波洛克。你最好小心点。等这个小伙子回来的时候,我们要见见他。不管怎样,你说当那个年轻女士看见你的时候,你把船开近了一点,然后又驶出去了?”

        “不可以吗?”

        “你把船开近干什么?”

        “这是我的事,难道不是吗?”

        警长放弃了。

        “不管怎样,你愿不愿意说说,在从你家到平铁的路上,你有没有看到任何人沿着海边走?”

        “我愿意说啊,我什么都没看见。在两点差一刻之前,谁也没看见。在那之后,我就不确定了,我已经说过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

        “你在附近有没有看见别的船?”

        “没有,我没看到。”

        “很好。如果接下来几天里,你想起来什么东西,最好跟我说一声。”

        波洛克先生嘀咕着什么不太好听的话,然后就走了。

        “这个老头可不友好啊。”温西说。

        “一个老无赖,”格莱谢尔警长说,“最糟糕的是,他讲的话你根本不能相信。我想搞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也许是,谋杀保罗·亚历克西斯?”侦探提议说。

        “或者是收了什么好处,把凶手送到犯罪现场,”温西补充说,“这更有可能,真的。他有什么动机要杀亚历克西斯呢?”

        “有三百英镑,勋爵阁下。我们不能把这个忘了。我知道我曾说过这是自杀,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但跟以前比,现在我们的确有了一个谋杀动机。”

        “假设波洛克知道这三百英镑的事。但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样,”警长说,“假设亚历克西斯打算离开英格兰。”

        “我就是这么说的。”昂佩尔蒂侦探插嘴说。

        “还假设他雇了波洛克,和他约定在海边见面,让他用船把自己载到游艇停靠或者类似的地方。还假设,支付波洛克佣金的时候,亚历克西斯不小心让他看见了剩下的钱。然后,有没有可能波洛克把他带回岸边,割了他的喉咙,然后带着金子跑了?”

        “但为什么呢?”昂佩尔蒂反对说,“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岸边?在船上把他的喉咙割了,然后把尸体扔到大海里去,不是更容易吗?”

        “不会的,”温西很急迫地说,“侦探先生,你看过别人宰猪吗?你算过没有,这么干会流多少血出来?如果波洛克在船上把亚历克西斯的喉咙割了,那他就得费大力气擦洗才能把他的船弄干净。”

        “说得很对,”警长说,“但不管怎样,波洛克的衣服呢?我怕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下达搜查令,去他家搜查血迹。”

        “防水布上的血迹也很容易洗干净,”温西说。

        两位警察无奈地表示同意。

        “而且如果你站在受害人后面割喉咙的话,很有可能不会沾到太多血迹。我相信这个人就是在发现尸体的地点死掉的,不管是谋杀还是自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警长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这个建议可能会有用,可以明确地告诉我们这是自杀还是谋杀。”

        他再一次说出了他的计划,警长点了头。

        “我找不出任何反对它的理由,勋爵阁下。可能真会得到点不错的线索。其实,”格莱谢尔先生说,“我自己曾想过类似的办法。但您先说出来,我完全不介意。一点儿也不。”

        温西咧嘴笑了,去找萨拉康伯·哈迪,那个《晨星报》的记者。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温西在宾馆咖啡厅找到了他,他正在吃点心呢。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记者都已经撤退了,但哈迪对彼得勋爵有无比的信心,还在坚守岗位。

        “尽管你对我不冷不热的,老先生,”他抬起自己发愁的紫眼睛,盯着温西灰色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发现了什么秘密,不然你不会一直逗留在犯罪现场。要不然就是因为那个姑娘。看在上帝的分上,温西,说你不是因为那个姑娘才留在这儿的。你不会这么戏弄一个可怜又勤奋的记者吧。或者,等一等!如果没有别的进展,那跟我说说那个姑娘吧!说任何东西都可以,只要是个能登报的故事。‘贵族之子的浪漫婚约’,这比任何新闻都好。但我一定得拿到个新闻。”

        “打起精神来,萨利,”勋爵说,“把你的墨水爪子从我的私事上拿开。别这样鬼鬼祟祟的,到大厅一角的坐椅上安静地坐一会儿,我要跟你说一个很好听很有趣的故事。”

        “太好了,”哈迪先生激动地说,“这才是我期待的老朋友,从来不会为难人,即使我只是个可怜讨厌的记者。‘贵族的品格’——我就是这样跟其他新手说的。‘我就缠上老彼得了,’我说,‘盯住他就有钱赚。他不会让一个勤奋的记者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新闻而丢了饭碗。’但那些新人记者——他们没有胆量,不敢逼着问你。舰队街就要垮台了,该死的。老一帮的人除了我以外一个都不在了。我知道哪里会有新闻,我知道该怎样得到它。我跟我自己说,你就盯紧了老彼得,总有一天他会对你讲故事的。”

        “多好的记者!”温西说,“愿我们永远都有故事对他讲述。你现在还算清醒吧,萨利?”

        “清醒?”这位记者激动地叫着,“你见过任何一个新闻业者会在有人要对他说新闻的时候不清醒吗?我不是什么该死的禁酒人士,但我的腿一直都很听话,听完故事以后一定还可以走,这足够了吗?”

        在大厅里,温西轻轻地把他的朋友推到桌前的位置上。

        “你看,”他说,“你把这些东西拿去,看看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修改修改。”

        哈迪直愣愣地盯着它看。

        “哦!”他说,“潜在的动机,对不对?不是纯正的友谊,光爱国是不够的。哦,好啦!只要这是独家新闻就行,动机是非——非——什么词来着——非物质因素。”

        “可以这么说,”温西说,“现在,记下这个。‘围绕在平铁悲剧四周的谜,在试图解开的过程中却逐渐变得更加复杂了。这远不是一宗简单的自杀案,尽管一眼看上去很像自杀,这可怕的死亡——’”

        “好了,”哈迪打断他的话,“我可以自己写这一段。我需要的是新闻。”

        “好的,但你得解释其中的离奇之处。接着:‘彼得·温西勋爵,著名的业余侦探爱好者,在贝尔维尔酒店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接受我们特别记者的采访——’”

        “为什么非要注明是客厅,难道它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地址。我希望他们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你说得对。继续。”

        “‘在威利伍康伯的贝尔维尔酒店,他说尽管警方依然坚持自杀这一说法,但他对此并不满意。特别困扰他的疑点是,死者是蓄须的,据知从不剃须,而这宗犯罪的手段——’”

        “犯罪?”

        “自杀也是犯罪。”

        “就算是吧。然后?”

        “‘手段是常见的剃须刀割喉,这把剃须刀上明显有很深的磨损痕迹。’把这段修改得好一点,‘这把剃须刀的来历被追踪到——’”

        “谁追踪的?”

        “我。”

        “我可以这么说吗?”

        “随你愿意。”

        “这让新闻更可读。‘彼得·温西勋爵面带他标志性的谦逊笑容说道,他亲自追踪了上文中那把剃须刀的历史,一番调查使他——’使你发现了什么,温西?”

        “我不想告诉他们这个。就说这个调查历经好几百英里。”

        “好的,我可以让这个听起来很重要。还有别的吗?”

        “有,这一点很关键。把这一行用黑体字强调出来——你知道的。”

        “这不是我管的事,是编辑的事。不过我会去试一下。继续。‘倚在桌子上,用他那艺术气息十足的手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来强调,彼得勋爵说——’”

        “‘追踪,’”温西说,“‘在最关键的时刻中断了。剃须刀是怎么到保罗·亚历克西斯手里的?如果我能够找到这个问题的满意答复,所有的疑云就都消散了。如果可以证明保罗·亚历克西斯的确购买了这把剃须刀,我就应该考虑自杀理论不可推翻。但在这条断了的证据链没能接起来之前,我都会坚持保罗·亚历克西斯是被杀害的,而且会尽一切努力把这个凶手绳之以法,因为他太应该被惩罚了。’这怎么样,萨利?”

        “不算坏,我可以加点东西进去。我可以说,《晨星报》的读者群是很庞大的,所以希望广大的读者可以协助破案之类的。我甚至可以设一个悬赏。”

        “好主意!不管怎样,把这新闻热辣辣地散布出去,萨利。”

        “我会的——不管结果会怎样。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真有人得了这个悬赏,你会心满意足地认为这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温西说,“也许不会。其实,我从来都不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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