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和曾经,对我来说都不奇怪,我在很多年里见证经历了每一种改变。我知道当人类善良或者邪恶,健康或者疾病,他慢慢说;当悲伤或者高兴,理智或者疯狂躺在那里或者死亡……当黑夜里一切都不见,直到冰冷的早晨最终降临,老旧的床让房间敬畏它茫茫的经验讲述着故事。它让阴沉发抖,讲述着人类悲伤和喜悦,狂热呻吟和婴儿哭号、出生、死亡和婚夜的故事。
——詹姆斯·汤姆森,《在房问里》
哈丽雅特给躺在长沙发椅上的特威特敦小姐盖上被子,在她身边放上暧水壶和阿司匹林,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发现彼得正在把衬衫从头上脱下来。她看到他的脸露出来后,说:“你好!”
“你还好吗?”
“是的,好点了。楼下发生了什么?”
“塞伦在邮局打了一个电话,警官从布若克斯福德赶过来,还有法医。我上楼戴上假领子和领结。”
当然了,哈丽雅特暗自愉悦地想,有人死在我们这里了,所以我们戴上假领子和领结。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了。男人真是荒唐!他们真聪明,会给自己设计自我保护的铠甲!那得是什么样的领结呢?黑色的太过分了。暗紫色或者不太突兀的圆点花纹?不。军装领结。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非常正式,无可挑剔。绝对愚蠢而且很迷人。
她掩饰着嘴角的笑意,注视着彼得把一件宽松的运动夹克换成大衣和马甲的庄严过程。
“所有这些都很讨厌!”彼得说。他坐在光秃秃的床架上把拖鞋换成一双棕色的皮鞋,“这不会让你很担心吧?”他低下头系鞋带,声音听起来有点窒息。
“没有。”
“首先,这跟咱们没有关系。因为他不是因为我们付给他的钱而被杀的。那些钞票还在他口袋里——附注。”
“天哪!”
“毫无疑问,他还打算把门闩上了。我本人并没什么惋惜的地方,你呢?”
“远远没有,只是——”
“嗯?……你在担心!该死!”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到他在地下室躺了那么长时间。我知道这特别傻,但是我忍不住希望我们没在他的床上睡过觉。”
“我就怕你这么想。”他站起身,在窗前眺望了一会儿湖边的斜坡和蜿蜒远去的林地,“你知道,那张床和这所房子差不多一样老。它可以讲述无数个出生、死亡和新婚之夜的故事。人逃脱不掉这些东西。除非买一幢新的别墅,再从托特纳姆法院路购买家具……即使如此,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我是说,如果这样让你每次想到都不舒服的话——”
“不,彼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们通过其他渠道来这里,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设想一下,如果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取悦某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就感觉自己没那么重要了。我敢说这很有道理,然而我可能和其他人一样不讲道理,如果我把心思放在上面的话。但是事实上,不!你和我做过的任何事情对死亡都不存在任何侮辱。除非你这么认为,哈丽雅特。也许,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个可怜的老家伙留在身后的气氛变得愉悦的话,那就是我对你的感情,还有你对我的感情。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对于我来说,这不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你说得完全正确。我不会那么想了。彼得——地下室里没有老鼠吧?”
“没有,我最亲爱的。没有老鼠,地下室很干燥,很完美。”
“那很好。我在想是不是有老鼠。一个人死后,除了老鼠,好像我不是很在乎其他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介意了,至少现在不。”
“我想,恐怕我们在这里得待到调查结束了。但是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我正想问你这个。也许在帕格福德或者布若克斯福德能找到一个不错的旅馆。”
哈丽雅特想了想。
“不,我不在乎,我宁可留在这里。”
“你肯定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房子,不是他的。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和你的感觉有什么不同。那比老鼠还要糟糕。”
“我亲爱的,我不想用是否留在这里考验你的感情。那不是爱情,而是虚荣在作怪。这对我来说很简单。我出生在这样一张床上,在那里我的十二代祖先出生、结婚、死亡——按照牧师的说法,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死前的结局并不好——所以这种事情不会困扰我。但是我没有理由让你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别说了。我要留在这里驱魔。我宁可这样。”
“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跟我说一声。”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地说。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下楼吧,特威特敦小姐需要睡一会儿。现在我忽然想到,她没有要求去另外一个卧室,那是她的亲舅舅啊。”
“乡下人对待生死都是很实际的。他们离现实很近。”
“你们那类人也一样。我们这种人才是清洁文明的,在酒店里结婚,在医院里出生,在养老院里死去,不冒犯任何人。我说,彼得,我们是不是还得给这些医生、警察什么的准备些吃的?是让本特自己看着办,还是我给他提一些要求?”
“经验表明,”彼得一边下楼,一边说,“在任何情况下,本特都是有准备的。他今天早晨肯定在买《时报》的时候顺便让送奶工跟女邮递员说了一声,让她给布若克斯福德打个电话,让巴士司机把报纸留在邮局,再让送电报的小女孩送过来,这么琐碎的小事就能说明他是多么的足智多谋,精力充沛。但是如果你跟他强调事情有多么困难,当他一切安排得当的时候再祝贺他一番,他会把这当做夸奖的。”
“我会的。”
他们在楼上停留的短暂时间里,帕菲特先生显然已经把烟囱打扫干净了,因为客厅的除尘罩已经揭去,壁炉里也生起了火。一张桌子被拉到屋子中间,桌子上的托盘里摆满了盘子和刀叉。从走廊经过的时候,哈丽雅特意识到这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在地下室紧闭的门前站着穿制服的塞伦,像年轻的哈里带着他的海狸,准备抗拒执行公务以外的任何干扰。厨房里,拉德尔夫人在切三明治。碗碟洗涤处,克拉奇利和帕菲特先生正从长长的碗橱里拿出罐子、平底锅、旧花盆来清洗;旁边是热气腾腾的桶,他们打算把它们擦干净,迎接死去的主人。后门那里站着本特,正在和不知道从哪里开摩托车来的两个男人进行某种类型的金融交易。越过他们,能看见正在后花园里闲逛的麦克布赖德先生;从神情上看,他好像在给所有的东西开列清单并估算价格。这时前门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可能是警察来了。”彼得说。他把他们迎进来。同时本特也给了那两个男人钱,然后走进来,立刻把门关上。
“哦,本特。”哈丽雅特说,“你是不是要给我们准备一些食物?”
“是的,夫人。我成功地从‘家和殖民地’那里截获了一些做三明治的火腿。还有一份鹅肝酱和我们从城里带来的柴郡的奶酪。地下室的扎啤还没准备好,我自作主张让拉德尔夫人去村子里取一些巴斯啤酒过来。如果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要求,篮子里还有一罐鱼子酱,只可惜我们没有柠檬了。”
“哦,我不认为鱼子酱合时宜,本特,你呢?”
“不,夫人。大件行李已经到了,按照卡特·帕特森的指示。我让他们先存放在油棚,等我们有空再去处理。”
“行李!我都忘光了!”
“很自然,夫人,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碗碟洗涤处,”本特继续说,稍稍犹豫了一下,“好像对医生们来说是个比厨房更合适工作的地方。”
“当然。”哈丽雅特加重语气说。
“是的,夫人。我问过老爷,目前这种情况,是否需要我买一些煤。他说这种事情最好请示夫人。”
“他说了的话,你可以订一些煤。”
“很好,夫人。我想利用午饭和晚饭之间的时间把厨房的烟囱清扫干净,如果警察不干预的话。夫人可否允许我安排清扫的事宜?”
“请吧。如果不是你想着这些细节,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特。”
“我很荣幸,夫人。”
警察们已经走进了起居室。通过半开的门,可以听见彼得的高嗓门正在流利地复述整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偶尔耐心地等待提问,并给警察们记录的笔头提供充裕的时间。哈丽雅特愤怒地叹息。
“我真的希望他没有这么烦恼!这样太糟糕了。”
“是的,夫人。”本特的脸抖动了一下,好像某种人类的情感要破土而出。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哈丽雅特意识到同情正在他的脸上浮现。她冲动地说:
“我想知道,你认为我要订煤这件事做得对吗?”
把本特推到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不是很公平。他仍旧无表情地说:
“这不该我说,夫人。”
她决定不认错。
“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长,本特。如果老爷只需要考虑他自身的话,你认为他会留下还是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夫人,我想他会留下。”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你最好准备够烧一个月的煤。”
“当然,夫人。”
那些人从起居室里走出来。他们分别是:克拉文医生、柯克警督和布莱兹中士。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有人拿着手电筒,大家鱼贯走下去。哈丽雅特恢复到她安静等待的女主人身份,到厨房帮忙做三明治。这个角色虽然枯燥,却不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拉德尔夫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站在碗碟洗涤处门口,好像准备对从地下室里拿上来的任何东西都进行一场屠宰般的尸检。
“拉德尔夫人!”
拉德尔夫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刀也落了地。
“哎呀,我的夫人,您可是吓坏我了。”
“请把面包切得薄一点,再把那扇门关上。”
先是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传来说话的声音。拉德尔夫人突然停止激烈的讲述开始聆听。
“拉德尔夫人?”
“是,夫人。我对他说:‘你不要以为你用那种方法就可以抓住我,乔·塞伦,’我说,‘你想成为一个人物,是不是?’我说,‘就你长的那张脸,特威特敦的母鸡这件事就能把你变成一个傻瓜。不,’我说,‘如果一个好警察来,他可以问任何他想问的问题。但是你以为你可以对我呼来喝去的?’我说,‘我都能当你奶奶了。你可以把笔记本放在那里。’我说,‘继续,’我说,‘我的老猫看见你都要笑话你。’我说,‘我要告诉他们我知道的所有事情。’我说,‘到时候你可别害怕。’‘你没道理。’他说,‘你在妨碍我执行法律。’‘法律?’我说,‘你管你自己叫法律?如果你是法律,’我说,‘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脸涨得通红。他说:‘你会听到什么的。’我说:‘你也会听到什么的。没你的事儿。’我说,‘如果没有你在这里捣乱,他们听我跟他们说话会很高兴的。’于是他说——”
拉德尔夫人的话里有明显的蓄意害人和得胜的味道。哈丽雅特觉得母鸡的故事没什么意义。这时,本特穿过走廊走进门来。
“老爷的荣幸,夫人;如果您能抽出时间,柯克警督想在起居室跟您聊一会儿。”
柯克警督是个大块头的男人,说起话来温和且字斟句酌。看起来他好像从彼得那里已经获得了所需要的大部分信息,因此他只是问了一些问题,以验证某些看法,诸如他们一行人是什么时问到达塔尔博伊斯的,他们进来的时候起居室和厨房是什么样子。他真正想从哈丽雅特那里了解的是对卧室情况的描述。诺阿克斯先生的所有衣服都在吗?他的洗漱用品昵?没有手提箱?有没有迹象表明他要马上离开这所房子?没有?晤,那说明诺阿克斯先生打算离开,但并不是很着急。比如说,他并没有想到那晚会有什么不速之客。警督对夫人表示感谢;他应该对打扰特威特敦小姐表示抱歉,毕竟立刻检查卧室也没有什么必要,因为卧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动过了。其他房间也是如此。这不能埋怨任何人。他们在接到克拉文医生的报告后会有进一步的结论。到那时可能会告诉他们诺阿克斯先生从地下室台阶上跌下去的时候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亡了。麻烦在于没有流血,虽然他的头颅被敲碎了。这么多人一晚上加一早上出出进进,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可追查的脚印了。至少,没有什么挣扎的迹象。什么都没有。柯克先生十分感谢。
哈丽雅特说,没关系,然后提到午饭的事情。警督说他没有什么异议。他已经检查完了起居室。他只是想和麦克布赖德先生谈谈有关生意的问题,但是他会很快把他送回来。他巧妙地拒绝了和大家一起吃饭,但还是接受了往嘴里塞满面包和奶酪的提议。当医生结束工作的时候,他也将结束询问。
多年以后,当回忆起蜜月的时候,温西夫人仍旧记得那一长串的惊人事件,和点缀其间的不可思议的餐会。她丈夫的记忆更加不连贯;他说他感觉一直处于微醺的状态,好像被裹在毯子里抛来掷去。捉摸不定和任意武断的命运一定赋予毯子一股扭曲的能量,把他投掷到世界之巅那奇怪而令人尴尬的午宴上。他站在窗前,吹着口哨。本特在房间里来回走,分发着三明治,把扫烟囱工人走后剩下的狼藉整理干净。他辨认出那个旋律。这是前夜在木棚里听到的旋律。没有什么比这更不合时宜,没有什么能够更深地冒犯他与生俱来的得体感。然后,就像诗人华兹华斯那样,他听着,心中充满喜悦。
“再来一个三明治吗?麦克布赖德先生?”
(新婚夫人在自己的餐桌前第一次招待大家,新奇却也真实。)
“不要了,谢谢。”麦克布赖德先生咽下最后一滴啤酒,用手绢礼貌地把嘴和手指擦干净。本特看着空空的盘子和玻璃杯。
“我希望你吃过东西了,本特?”
(必须考虑到仆人。在宇宙中只有两个固定点:死亡,和仆人的正餐;这里全都有了。)
“是的,谢谢,夫人。”
“我想他们马上要用这个房间。医生还在那里吗?”
“我相信他已经结束检查了。”
“我觉得做得不怎么样。”麦克布赖德先生说。
感觉很好,感觉很好,感觉很好
麦克布赖德先生反感地环顾四周。他对“得体”这个词有着自己的解释。本特一个箭步穿过房间,吸引着歌者的注意力。
“怎么了,本特?”
“老爷请原谅,考虑到现在这个忧伤的场合——”
“呃,什么?哦,对不起。我在制造噪声吗?”
“我亲爱的——”他快速、秘密、暗示的微笑是一个挑战。她压住了它,用妻子的语气谴责道:“可怜的特威特敦小姐想睡一会儿。”
“是啊,对不起。该死,我真不替别人着想。在这么一个丧失亲人的房子里。”他的脸色因为奇怪的不耐烦而突然阴沉下来,“但是,如果你们问我,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我是说,有人感到特别悲伤。”
“除了,”麦克布赖德先生说,“那个损失了四十英镑的小伙子。我想那种悲伤名副其实。”
“这么说来,”彼得说,“您应该是主要的哀悼者。”
“晚上我不会让自己醒着。”麦克布赖德先生反驳道,“那又不是我的钱。”他坦率地补充,然后站起身,打开门,扫视了一下过道,“我只是希望他们有进展。我要步行回城,见亚伯拉罕斯先生。可惜你们这儿没有电话。”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是你,才不会操心呢。对我来说,这个死去的只是个让人讨厌的老家伙,不碍事的。”
他的离开,就像撤下了葬礼的鲜花一样,让整个气氛更加明朗了。
“恐怕他说的是真话。”哈丽雅特说。
“一样,不是吗?”温西用学者般的轻快语气说,“在我调查谋杀案的时候,讨厌对尸体赋予过分的同情。个人情感会影响处事风格。”
“但是,彼得,需要你调查这件事吗?对你来说相当糟糕啊。”
本特把盘子摞在一个托盘上,朝门的方向走去。这一定会发生。让他们自己以斗争的方式解决吧。他已经警告过了。
“不,不需要,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调查。谋杀就像酒一样流入我的大脑。我就是抗拒不了。”
“即使现在也不行吗?他们当然不希望你这样。有时你也有权想想你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残忍的罪行——肮脏可怕。”
“正因如此。”他脱口而出,带着无法预料的激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坐视不管。它不是风景如画的,也不是令人激动的。一点都不好玩。只是肮脏地、野蛮地击碎脑壳,就像一个拿着斧子的屠夫。这让我恶心。但是我有什么权力对要插手的事情挑三拣四?”
“明白了。毕竟这只是发生在我们身上,并不是有人叫你来帮忙。”
“我想知道有多少次我是被叫来帮忙的。”他尖酸地问道,“一半的时间,是我出于纯粹的好奇和顽皮,自己来的。彼得·温西勋爵——贵族侦探——我的上帝!悠闲而富有的绅士涉足侦探行业。他们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有时候。我还有一次对这样说你的人发脾气。那是我们订婚之前的事。当时我还在想我到底是不是那么喜欢你。”
“是吗?那也许我最好别再为关于我的那个观点辩解了。像我这样爬行于天地问的人到底在做什么?我憎恨暴力!我厌恶战争和屠戮,以及像野兽一样争论和搏斗的人们!别说那不关我的事。那是所有人的事情。”
“当然了,彼得。继续这么做吧。我也许有点女人气了。我原以为你需要一点安静和祥和。但是看起来你不是一个贪图安逸、不问世事的人。”
“即使和你在一起我也不能那样。”他充满同情地说,“到处都是尸体。”
“天使,你不应该。不要在意我白痴般的想用玫瑰叶子铺满你的道路的努力。这将不是我们第一次共同前进。只是,”她支吾了一会儿,当另一个破坏婚姻的可能性像噩梦一样隐约出现,“只是不管你做什么,请牵着我的手,好吗?”
他的大笑让她松了一口气。
“好吧,我答应你。让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会扮演英国好丈夫——尽管你令人害怕地投身于做个好妻子。江山不改,本性不移。”
彼得看起来很满足,哈丽雅特却咒骂自己是傻子。调整自己这件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荒谬地喜欢一个人并不能阻止无意识的伤害。她非常悲观地预感到他的自信心被动摇了,而且误解并没有就此完结。他不是那种你说一句“亲爱的,你真了不起,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就能打发的男人——不管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他不会认定你是傻子。他也不是那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肯定说到做到”的男人。(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上帝!)他要求你是个非常智慧的人,要么完全同意,要么彻底反对。她确实同意他的说法。但是这到底是出于她对彼得的感情,还是对被杀死的让他们的蜜月泡汤的诺阿克斯先生的同情,抑或是简单的不被尸体和警察骚扰的自私心理,她并不清楚。
“高兴起来吧,亲爱的。”彼得说,“他们也许并不需要我好心的协助。柯克也许会把我赶走,自己解决难题。”
“他这个白痴!”哈丽雅特突然愤怒地说。
帕菲特先生没敲门就突然走了进来。
“他们要把诺阿克斯先生带走。我现在可以清扫厨房的烟囱了吗?”他走到壁炉前面,“火烧得不错,是不是?我说过这跟烟道没关系。啊!诺阿克斯先生没能活着看到这堆煤是件好事。这样的火能给任何烟囱带来光荣。”
“好的,帕菲特,”彼得心不在焉地说,“继续吧。”
小路上传来脚步声,一小队情绪低落的队伍从窗前走过:一个警察中士和另一个穿制服的人,扛着一副担架。
“很好,老爷,”帕菲特先生看了一眼窗外,摘下他的高礼帽,“他的爱钱如命现在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他想知道,“哪里也去不了。”
他大步走出去。
“他看起来有点神经错乱了,这个可怜的老家伙。”哈丽雅特说。
尸体和警察——还在那里,撵也撵不走,不管有什么感受。最好接受现实,尽力而为。乔·塞伦跟着柯克警督走了进来。
“好了,”彼得说,“都准备好严刑逼供了吗?”
“或许还没到那个阶段。老爷,”柯克先生高兴地回答,“您和夫人上星期有比犯罪更好的事情可以做。我肯定。乔,过来一下。看看你能不能速记。我派我的中士们去布若克斯福德调查了,乔可以帮我记录一下。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想占用一下这个房间。”
“没关系。”看到柯克警督谨慎地注视着一个细长的爱德华时期的工艺品,彼得立刻把一把结实的高背椅子推到他面前,这把椅子有像因痛风而肿胀的扶手和腿,头部还有云纹花样,“我想,这个能支撑您的重量。”
“漂亮而且壮观。”哈丽雅特说。
村里的警员发表观点。
“那是诺阿克斯先生的椅子。”
“所以,”彼得说,“加拉哈特。要坐在默林的座位上。”
柯克先生刚想把他实诚的十五石重量放在椅子上,突然又跳了起来。
“艾尔弗雷德·坦尼桑勋爵。”他说。
“一语中的。”彼得稍微有些惊讶。警察牛一样的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芒。“您读过一些书,是吗,警督?”
“下班后我喜欢读些书。”柯克先生害羞地说,“这样可以放松大脑。”他坐下,“我一直认为警察的工作也许会让人眼界狭窄而且看起来有点硬邦邦的——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对自己说,萨姆·柯克,你要在晚饭后和伟大的头脑接触一下。阅读使人充实——”
“交谈使人机智。”哈丽雅特说。
“写作使人精确,”警督说,“注意,乔·塞伦,都记下来,这样才有意义。”
“弗朗西斯·培根,”彼得稍微延迟了一会儿说,“柯克先生,您完全符合我的心意。”
“谢谢,老爷。培根——您也称他为伟大的头脑,是吗?而且他曾经是英格兰的大法官,所以他也懂法律。啊!我想,我们该干点正事了。”
“就像另外一个伟大的头脑说过的那样,‘无论我们多么入迷地在满是明亮形象的花园中散步,我们都不能让另一个有着几乎相同重要性的东西引诱你’。”
“那是什么?”警督问,“这我还不知道。‘明亮形象的花园?’嗯?很漂亮。漂亮。”
“凯龙。”哈丽雅特说。
“欧内司特·布拉默的《凯龙的黄金岁月》。”彼得说。
“乔,帮我记下来,好吗?‘明亮的形象’——诗歌就应该这样,是不是?图画,你可能会说。而且还在一个花园里——你们管幻想的花朵叫什么。嗯,现在——”他振作精神,转向彼得,“我说过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富于想象力的事情上了。说说我们在他身上找到的钱。你说你已经把房钱付给他了?”
“一共六百五。刚开始谈判的时候给了五十,在清账日又给了六百。”
“这就对上了,他口袋里有六百。他被害的那天刚兑换成现金。”
“清账日是星期天。支票上注明了日期,是二十八号寄出的。应该是星期一到他手里的。”
“好。我们要去银行查一下付款情况,但其实没什么必要。我想知道他把现金拿走而不是解款的时候,他们是怎么看他的。嗯。可惜,当有人做事如狼似虎时让我们来处理不是银行的业务。很自然,他们不会的。”
“他告诉可怜的克拉奇利他没钱还他那四十英镑的时候口袋里却装着那六百英镑。他当时可以给他的。”
“他当然应该,夫人,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他是一个欺瞒的惯犯,诺阿克斯先生,一个狡猾的躲避者。”
“查尔斯·狄更斯。”
“说得对。这个作家了解一点骗子的行径,是不是?如果你遵照他说的话,那个时候的伦敦肯定是个粗野的所在。就像费京和所有的人。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吊死一个扒手。好吧——把支票寄出去的第二个星期你们就来这儿,把支票留给他了?”
“是的,这是他的信,信里他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地址是我的经纪人的。我们真应该派人先看看情况。但事实上,我也跟你说过,那些报社记者,还有一件接一件的事情——”
“这些家伙们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柯克先生同情地说。
“他们闯入公寓的大门,试图贿赂仆人——”哈丽雅特说。
“幸运的是,本特是不贪污受贿的——”
“卡莱尔,”柯克先生表示同意,“《法国大革命》。看起来是个好人,那个本特。大脑的螺丝是朝正确方向拧的。”
“但是我们没必要烦恼,”哈丽雅特说,“我们会把一切抛在脑后的。”
“啊!”柯克先生说,“这就是成为公众人物的原因。你逃脱不了落在身上的强光——”
“唉!”彼得说,“这不公平!您不能两次引用坦尼桑的话。反正也说了,就这样吧。不,我想以后听您说莎士比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告诉诺阿克斯先生我们是来这里度一个安静的蜜月的,别拿大喇叭广播给邻居们。”
“晤,他顺利地预见了,”警督说,“对于乔治来说,你们把这件事情想得很简单,对不对?小事一桩。如果他可以出去,而且没有质询的话。别以为他想去多远就能去多远,都一样。”
“没有自杀的可能吗?”
“身上带着那么多钱,不太可能是自杀。另外医生也说没有一点机会。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现在先说说那些门。你们肯定到达的时候两扇门都是锁着的吗?”
“绝对是锁着的。前门是我们用钥匙打开的,后门嘛——我想想——”
“是本特打开的,我想。”哈丽雅特说。
“最好把本特叫进来,”彼得说,“他肯定知道。他记性很好。”他叫了本特,然后补充道,“我们现在需要一个铃铛。”
“除了你们提到的东西,没看到其他不正常的情况吗?鸡蛋壳什么的。没有痕迹,没有武器?没有什么东西放错了地方?”
“我没注意到什么。”哈丽雅特说,“但是光线昏暗,当然我们也没找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找的。”
“等一会儿,”彼得说,“今天早上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很恼火吗?不,我不知道。你知道,扫烟囱这事。我不知道我想——如果有什么的话,也都结束了……哦,本特!柯克警督想知道我们昨晚到的时候后门是不是上锁了。”
“上锁了而且上闩了,老爷,从上到下。”
“你看到什么滑稽的东西了吗?”
本特热情地说:“我们期待的那些便利设施都没提供,包括灯、煤、食物、房子钥匙、铺好的床和清扫过的烟囱,除了这些,厨房里有脏的餐具,卧室里放着诺阿克斯先生的私人行李——不,老爷。据我观察,这所房子没有任何反常或者不和谐的东西存在,除了——”
“什么?”柯克先生充满希望地问。
“我当时觉得一点都不重要。”本特慢慢地说,好像他在承认自己履行职责上的一点瑕疵,“这个房间的餐具柜上面曾经有两个烛台。两只蜡烛都烧到了底座。燃尽了。”
“是啊,”彼得说,“我记得你用小刀把蜡泪清除干净了。晚上的蜡烛烧尽了。”
警督沉浸在本特讲述的含意里,忽略了挑战,直到彼得戳着他的肋骨,重复道:“我想听您引用莎士比亚的句子。”
“嗯?”警督说,“夜晚的蜡烛?——现在没有什么可说的。烧尽了?是的。他被杀的时候蜡烛肯定是燃着的。也就是说,天黑之后。”
“他在烛光里死去。听起来像一部趣味高雅的惊险小说的书名。哈丽雅特,也许是你的书。找到以后,别忘了做记录。”
“卡特尔船长,”柯克先生又在打瞌睡,但是没被抓住,“十月二号——太阳将在五点半下山。不,那时是夏天。应该是六点半吧。我不知道这能把我们带到哪里。你确实没看见地上有什么可以用来做凶器的东西?比如木槌或者大头短棒什么的,嗯?没有类似——”
“他要说出来了!”彼得对哈丽雅特耳语。
“——类似钝器的东西?”
“他说出来了!”
“我从来不敢相信他真的说出来了。”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
“没有,”本特沉思了片刻后说,“都是一些家用的工具,而且没有什么异常的。”
“我们没什么概念,我们正在寻找怎样一个令人高兴的老钝器?多大?什么形状?”勋爵问。
“很沉,老爷,我只知道这个。那个东西的顶端光滑而又坚硬。意思是,头颅骨像蛋壳一样裂开了,但是皮肤却几乎没有破损,所以没有流血。更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不比了解亚当多。您看,克拉文医生说他死了。唉,乔,医生给我写的那封要交给验尸官的信在哪里?给老爷念念。也许他能弄明白怎么回事,既然他比你我有一点经验,受过更多的教育。医生们想用长长的单词来打击我。提醒你,这是有教育意义的,我没说它不是。我睡前要查字典,我就会知道我学到了东西。说实话,我们这个地方很少发生命案和暴力死亡事件,所以也许你会说,我也在技术方面缺乏锻炼。”
“好吧,本特。”彼得意识到警督也没什么话要问他了,说,“你可以走了。”
哈丽雅特觉得彼得看起来有点失望。他无疑会感谢医生的教育词汇。
塞伦警员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亲爱的先生,我有职责通告您——”
“不是这里,”柯克打断他,“从关于死亡的那部分开始。”
塞伦警员找到那个段落,又清了清嗓子,开始读:
“我可以断言,粗略的检查结果是——是不是这里,先生?”
“是的。”
“死者看起来是被一个有着巨大表面的沉重的钝器重击而死。——”
“他的意思是说,这不是用锤子凿的。”警督解释道。
“在……的后半部,我不知道这里写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洋葱’,意思对的,只不过听起来不像医学术语。”
“不可能是那个,乔。”
“也不是‘天竺葵’,至少它不是G结尾的。”
“‘头盖骨’,可能是,”彼得说,“头骨的后部。”
“就是它,”柯克说,“不管怎样,就是那个地方。不要在乎医生怎么称呼它。”
“是,先生。‘左耳向上的部位,重击的方向来自后下方。大面积骨折’——”
“唉!”彼得说,“左边,后下方。看起来是我们另外一个老朋友。”
“左撇子罪犯。”哈丽雅特说。
“是的。真奇怪,侦探小说里经常写到。整个角色里都贯穿着邪恶的扭曲。”
“也可能是反手一击。”
“不太可能。谁会用左手用力打人?除非当地的网球冠军想炫耀。或者一个挖土工把老诺阿克斯当成了需要推动的桩子。”
“挖土工会击中正中。他们总是那样。你认为他们能猛击手里有东西的人的后脑吗?从来没发生过。我注意到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在我的印象里诺阿克斯是个大高个。”
“很对,”柯克说,“他就是。六英尺四英寸,只是有点驼背。那也有六英尺二三英寸。”
“那得是个特别高的凶手。”彼得说。
“一个长柄的武器不也可以吗?比如长柄木槌?或者高尔夫球棍?”
“是啊,或者板球拍,或者锤,当然——”
“或者铁锹——平板的——”
“或者枪托,很可能是个拨火铁棒——”
“或许是个长柄的很沉的有一个巨大突起物的东西。厨房里就有一个。甚至笤帚也行,我琢磨着——”
“别总想着是个很沉的东西,虽然有这个可能。也许是个斧子或者锄头——”
“不够坚硬。边是四方形的。还有什么长家伙?我听说过脱粒用的连枷,但是从来没见过。带路、护身用的手杖,如果够长的话。不是沙袋——因为会折弯。”
“旧长袜里装着的铅块比较顺手。”
“是啊——看这里,彼得!什么都可能是——甚至擀面杖,当然这是假设——”
“我也这么想过。他当时可能坐着。”
“所以也可能用石头或者窗台上的那种镇纸。”
柯克先生开始说话。
“哎哟!”他发表评论,“你们俩的思维可真够敏捷的。还剩下什么没说了?夫人和先生一样聪明。”
“这是她的工作。”彼得说,“她写侦探小说。”
“她现在还写吗?”警督说,“我读的并不多,虽然柯克夫人偶尔会喜欢埃德加·华莱士。但是对我这种男人好像也不能说有什么情节上的影响。我曾经读过一篇美国的故事,警察探案的过程,我觉得不对。唉,乔,把镇纸给我好吗?嗨,不要那样拿!你没听说过指纹吗?”
塞伦的大手抓着石头,尴尬地站在那里,用铅笔挠着头。他是个高大、面嫩的年轻人,看起来好像更擅长和酒精为伍而不是测量印记或者核对犯罪时间表。他终于伸开手指把镇纸平放在掌心。
“那样不会留下指纹的,”彼得说,“它太粗糙了。爱丁堡花岗岩,从外表上看是。”
“也许是用这个猛击的。”柯克说,“至少,下部,或者周边的部分。这是一个建筑的模型,是吗?”
“我想是爱丁堡城堡。好像没有皮肤、头发或者其他东西的迹象。等一下。”他把它抬起来,用透镜仔细检查,确定地说,“没有。”
“哼。好吧。没什么进展。我们现在看看厨房里有什么。”
“你会在那上面找到很多指纹。本特的,我的,拉德尔夫人的,可能还有帕菲特的和克拉奇利的。”
“这就是糟糕的地方。”警督坦率地说,“乔,你不要碰那些看起来像凶器的东西。如果看到勋爵和夫人提到的任何东西,保持原样,叫我过来。明白吗?”
“是的,先生。”
“回到医生的报告。”彼得说,“我想诺阿克斯不会在台阶上跌倒的过程中摔到后脑吧?他是个小老头,对吗?”
“六十五岁,老爷。十分健康,是不是,乔?”
“事实如此,先生。他以自己的健康为傲。说话声很大,医生说他还能活四分之一个世纪。你问弗兰克·克拉奇利,他听他说过话。在帕格福德时,在‘皮克和威斯尔’酒吧。罗伯茨先生会是村里的最高纪录——他听过的次数最多。”
“啊!也许吧。夸耀也不安全。炫耀纹章一老爷可能更熟悉这个,但是就像格雷的《墓园挽歌》中写的那样,一切将会通向坟墓。还有,他不是在跌落的过程中被杀的,因为他前额有一处淤伤,表明他跌落后又撞到了台阶底层。”
“哦!”彼得说,“这么说,他跌倒的时候还活着。”
“是的。”柯克先生说,有一些如预期所料,“我正在验证这个。但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根据医生的报告,他看起来不是立刻死亡的。”
“我可以读一下那部分吗,先生?”
“不用麻烦了,乔。那只是冗长的废话。我可以用所有的‘洋葱和天竺葵’向老爷解释。大概是这样。有人击打他的后脑,他失去重心摔下楼梯,失去知觉——脑震荡,也可以这么说。过了一会儿,他苏醒过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猛击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会记得的。”哈丽雅特热切地说。她知道这种击打——她可以用她的最后一部侦探小说解释,“紧挨击打之前发生的一切将被完全忘却。他甚至可能站起身来,在一段时间内感觉无恙。”
“除非,”柯克先生像个严谨的文人般插话,“他感到头疼,按照医生的说法,大体是准确的。他可能四处走,而且做了很多事情一”
“比如凶手走后,他把门锁上?”
“非常正确,这就是麻烦所在。”
“那么,”哈丽雅特继续说,“他会感到头晕和昏昏欲睡,是不是?找点东西喝或者呼救,然后——”
记忆突然把后门和碗碟洗涤处之间的地下室门打开了。
“然后突然倒下,从楼梯上摔下去,死在那里。那扇门在我们到来的时候是敞开的,我记得拉德尔夫人让伯特关门。”
“可惜他们碰巧没往里面看,”警督咕哝着,“这也没什么用处——他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但是如果你们知道,至少可以保护现场。”
“我们可以。”彼得加重语气说,“但是我不介意坦白地告诉您我们当时没那个心情。”
“不,”柯克先生沉思着说,“我也没期望你们这么做。纵观全局,这是不方便的。但还是很遗憾。能让我们继续下去的线索太少,也是个事实。那个可怜的老家伙可能被杀死在任何地方——楼上、楼下、夫人的房间里——”
“不,不,古斯大妈,”彼得着急地说,“不在那里,不在那里,我的孩子,费利西亚·赫门兹。我们继续。他被击打后活了多长时间?”
“医生说,”警员插话,“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从血——血——血什么的判断。”
“大出血?”柯克抓过来报告提示道,“脑皮层出血。这不错。”
“脑部流血。”彼得说,“上帝——他有很多时间。他可能是在房子外边被击中的。”
“但是你们猜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哈丽雅特问。她感激彼得让这所房子免除责任的努力,却苦恼于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丧失了所有的感知力。这让他分神了。她的语气,后来,是那么毫无防备和实际。
“那就是我们要查明的。”警督说,“上星期三晚上的某个时刻,根据医生的检查和其他证据表明。天黑点上蜡烛以后。那就是说——哼!我们最好让克拉奇利这个家伙进来。他好像是最后一个看到死者活着的人。”
“把这个明显的嫌疑犯带进来。”彼得轻快地说。
“明显的嫌疑犯一般都是无罪的。”哈丽雅特用同样的语调说。
“在书里是这样,夫人,”柯克先生朝她轻轻鞠了一躬,“女人啊,上帝保佑她们!”
“哎呀,”彼得说,“不要把偏见带入这个案件。怎么样,警督?我们可以离开吗?”
“请便,老爷。如果您能留下,我会很高兴,您可以给我点帮助,既然您知道规则,说说而已。虽然这对您来说已经变成了‘巴士司机的蜜月’。”他相当模棱两可地结束了发言。
“这正是我想的,”哈丽雅特说,“巴士司机的蜜月。用屠杀来——”
“拜伦勋爵!”柯克先生喊道,有一点过于准时,“用屠杀来让巴士司机的——不,不知何故似乎不正确。”
“试试长篇小说,”彼得说,“好Ⅱ巴,我们尽力。法庭上不反对吸烟,我来一根。见鬼,火柴到底放哪儿了?”
“这里,老爷。”塞伦说。他把火柴盒递过来,点着一根火柴。彼得好奇地看看他,说:
“哦!你是左撇子!”
“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是,老爷。写字的时候不是。”
“只有在划火柴和拿爱丁堡石头的时候?”
“左撇子?”柯克说,“哎呀,你真是,乔。我希望你不是那个我们正在寻找的高个子左撇子凶手。”
“不是。”警员简短地说。
“很好,不是吗?”警督由衷地大笑着,“但愿我们没听到最后的句子。现在你去把克拉奇利叫进来。他是个好小伙子。”等塞伦走后,他转向彼得说,“工作努力,但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理解力比较慢。我有时候想,他的注意力这些日子不在工作上。结婚太早,组建了家庭,这对于一个年轻的警官来说是个障碍。”
“啊!”彼得说,“所有的婚姻都是个错误。”
当柯克先生研究笔记本的时候,他把手搭在了妻子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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