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名誉吗?让我来告诉你——虽然这个指导来得太晚了……你和名誉握手后,它就消失了。
——约翰·韦伯斯特,《马尔菲公爵夫人》
尊敬的西蒙·古达克先生看到两个警官以作战队形向他逼近,紧张地眨着眼睛。上楼的时候哈丽雅特对他说“警督想跟您谈几句话”也丝毫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天哪!我回来看看你们找我干什么。就像你们建议的那样,你知道,就像你建议的那样。然后告诉特威特敦小姐——但是她不在这里——只是我看见勒格——呃,天哪,棺材。一定有一副棺材,当然。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履行怎样的正式程序,但是毫无疑问可以提供棺材吧?”
“当然。”柯克说。
“哦,是啊,谢谢。我也这么想。我跟你提到勒格,因为我猜想——尸体已经不在房子里了。”
“在君主立宪政府。”警督说,“问讯是在这里。”
“哦,天哪!”古达克先生说,“问讯——哦,是的。”
“验尸办公室提供所有的便利条件。”
“是啊,谢谢,谢谢。呃——我来的时候克拉奇利和我谈话。”
“他说什么了?”
“啊——我想他可能以为自己被怀疑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天哪!”古达克先生说,“恐怕我多管闲事了。他没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只是觉得,从他说的话分析,他可能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保证,警督先生,我可以保证他不在现场。六点半到七点半,他在唱诗班练习。然后他带我去帕格福德玩扑克,十点半他又把我送回来了。所以你看——”
“好的,先生。如果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需要强调这么多次,那么你和他可以被排除嫌疑了。”
“我被排除嫌疑了?”古达克先生大声叫着,“我太高兴了,警督先生——”
“这只是个玩笑,先生。”
古达克先生觉得这个玩笑太拙劣了。不过他还是用温和的口气回答道:
“好的。我希望我可以让克拉奇利放心,他没问题。我对这个年轻人有很高的评价。如此的热心和敬业。不要把他的气愤太放在心上。四十英镑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不要担心这个了,先生。”柯克说,“很高兴让您确认了一下时间。”
“是的,我想我最好提一下。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非常感谢,先生,我想没什么了。星期三晚上十点半以后您在家吗?”
“什么?当然了。”牧师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唠唠叨叨地反复讲他的行动,“我的妻子和仆人可以证实我的说法,但你不是在设想——”
“现在还没有任何设想,那是以后的事情。这是例行公事。您上个星期是不是凑巧路过这里?”
“哦,不,诺阿克斯先生不在。”
“哦!您知道他离开了,是吗,先生?”
“哦,不,我是这么猜想的。也就是说,是的。我星期四路过这里,不过没人应门,所以我想他不在,因为他有时候不在家。事实上,我想是拉德尔夫人告诉我的。对,就是她告诉我的。”
“您只拜访过一次吗?”
“天哪,是的。为了捐款的小事——事实上,这也是我今天来此的原因。我路过的时候,看到大门上贴着一个需求面包和牛奶的纸条,我想他可能回来了。”
“啊,是啊。您星期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房子里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天哪,没有,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那么——”柯克刚想说,但是,毕竟,能期望这个近视的小老头注意到什么呢?挣扎的痕迹?门上的指纹?路上的脚印?几乎什么都没有。古达克先生可能会看到一具尸体——如果他被绊倒的话——但是比那再小的东西他就注意不到了。
他相应地感谢完牧师,再次认定他可以证明克拉奇利和自己在六点半以后不在现场。牧师一边跌跌撞撞地走路,一边嘴里无数次焦躁地嘟哝着:“祝您下午愉快!”
“好吧,好吧,”柯克皱着眉头说,“是什么让这位老先生这么肯定这些都是必要的时刻。我们不认为它们是。”
“不,先生。”塞伦说。
“他看起来很激动。虽然不太可能是他,不过想来,他也够高。他比你高——和诺阿克斯先生差不多高了,我估计。”
“我肯定,不是牧师,先生。”塞伦说。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我想克拉奇利能从我们的问题里猜出哪些时间比较重要。活着真难。”柯克先生哀伤地说,“如果你问问题,你就是在告诉证人你在寻找什么。如果不问,又什么都查不出来。当你认为你开始涉及某事的时候,你恰恰碰到了法官的规则。”
“是啊,先生。”塞伦礼貌地说。哈丽雅特把特威特敦引进来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拉出一把椅子。
“哦,求求你!”特威特敦小姐用微弱的声音说,“求求你别离开我,彼得夫人。”
“不,不会的。”哈丽雅特说。柯克先生马上安慰证人。
“请坐,特威特敦小姐。没有什么可惊慌的。首先,我理解您不清楚您舅舅和彼得·温西勋爵的安排——我的意思是,卖房子的事等等。不。就是这样。那么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哦!大概——”特威特敦小姐停顿了一下,掰着两只手的手指认真地算了算,“大概不到十天。上星期日做完晨祷以后我来看过一次。我是指,当然,上一周的星期日。我来给尊敬的牧师演奏管风琴。那是一个整洁的小教堂,当然,人不是很多。帕格海姆没人会弹管风琴,而且我很高兴这么做。然后我见到舅舅,他和平时一样。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您知道他从上个星期三开始就不在家吗?”
“但是他不是不在。”特威特敦小姐大声说,“他一直都在。”
“是这样,”警督说,“您知道他在这里,不是离开了?”
“当然不是。他总去别的地方,而且通常都会告诉我。但是去布若克斯福德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我是说,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多想。但是我对此一无所知。”
“对什么?”
“任何事。我的意思是,没人告诉我他离开了,所以我认为他还在——当然,他确实也在。”
“如果有人说这房子锁上了,拉德尔夫人进不来,你不会感到奇怪或者不安吗?”
“哦,不。这经常发生。我会认为他在布若克斯福德。”
“您有前门的钥匙,对不对?”
“哦,对。后门的也有。”特威特敦小姐在老式的宽大口袋里摸索着,“但是我从来不用那把钥匙,因为后门总是上着闩。”她拽出一个大钥匙圈,“昨天晚上我把它给了温西勋爵,平时我的钥匙也挂在这个圈上。从来不离身,当然昨天晚上除外,温西勋爵拿着呢。”
“嗯!”柯克出示了彼得的两把钥匙,“是这个吗?”
“嗯,应该是吧,如果是温西勋爵给您的。”
“您没把前门的钥匙给过别人?”
“哦,天哪,没有!”特威特敦小姐抗议道,“谁都没给过。如果舅舅不在,弗兰克·克拉奇利想要在星期三早上进来的话,我会和他一起来,给他打开门。舅舅是个很仔细的人。而且,我也应该亲自去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事实上,威廉舅舅在布若克斯福德的时候,我也时常会来这里看一看。”
“但在这个场合,你不知道他离开?”
“不,我不知道。我一直这么告诉你。我不知道。所以当然我没有来。他没有离开。”
“一点不错。那么您确定从来没有把这些钥匙留在某处,这些钥匙从来没被复制或借用过吗?”
“从来没有。”特威特敦小姐认真地回答——哈丽雅特心想,她这时候不求别的,只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当然,她意识到钥匙是这个问题的关键,任何无辜的人有可能如此无辜吗?警督继续无动于衷地问问题。
“您晚上把钥匙放在哪里?”
“总是放在卧室里。钥匙、亲爱的母亲的银茶壶,还有索菲阿姨送给爷爷奶奶的结婚礼物——调味瓶。每天晚上我都把它们放在床头柜上,手边是以防火灾用的就餐铃。我睡觉的时候没人能进来,因为我总是在楼梯上放一把折叠躺椅。”
“您给我们开门的时候,把就餐铃带下来了。”哈丽雅特在一边证明。她的注意力被彼得从菱形窗格中映出的脸转移走了。她友好地向他挥手。想必他已经驱除了自我意识的攻击,现在又开始对事情感兴趣了。
“折叠躺椅?”柯克问。
“绊倒夜贼用的。”特威特敦小姐非常严肃地解释说,“那是个好东西,你看,他被绊倒,弄出动静的时候,我就可以听见,然后向窗外摇铃铛叫警察。”
“天哪!”哈丽雅特说,(彼得的脸消失了——也许他要进来。)“你可真够无情的,特威特敦小姐。那个可怜的人可能摔倒,扭断脖子。”
“什么人?”
“夜贼。”
“但是亲爱的彼得夫人,我只是试图解释——从来没有来过夜贼。”
“那好,”柯克说,“看起来没有其他人碰过这些钥匙。现在,特威特敦小姐,关于您舅舅的财政困难——”
“哦,天哪,哦,天哪!”特威特敦小姐毫不掩饰地打断了他的话,“对此我一无所知。太糟糕了。我真的很震惊。我想——我们都认为——舅舅是个富有的人。”
彼得悄悄地走进来,只有哈丽雅特注意到他。他站在门边,对照挂钟的时间给自己的手表上发条。显然他恢复了正常,因为他的脸上充满了警觉的智慧。
“你知道他立过遗嘱吗?”柯克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泄露秘密的纸条隐蔽地躺在他的笔记本里。
“哦,是的。”特威特敦小姐说,“我知道他立了遗嘱,这本来也无所谓,因为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是我确定他跟我说过他立了遗嘱。我担忧的时候,他总是这么说——当然我不是很富裕。他总是说,艾吉,别着急。我现在不能帮助你,因为我的钱都用来做生意了,但是,我死后,钱都是你的。”
“明白了。您从来没想过他会改变主意吗?”
“为什么?不。他还能把钱给谁呢?我是唯一的可能。我想,现在什么钱都没有了?”
“恐怕是这样。”
“哦,天哪!这就是他说他的钱都用在生意上了?什么都没有了?”
“通常是这个意思。”哈丽雅特说。
“那么这就是——”特威特敦小姐刚想说又停住了。
“是什么?”警督催促着。
“没什么,”特威特敦小姐可怜地说,“只是我想到的事。私事。但是他曾经说过,他缺钱,人们不付账……哦,我做了什么?我该怎么解释?”
“什么?”柯克又问。
“没什么,”特威特敦小姐赶忙重复着,“我只是听起来如此愚蠢。”哈丽雅特感觉这不是特威特敦小姐本来的意思。“他从我这里借过一小笔钱——不多——但是我本身也没多少钱。哦,天哪!恐怕现在考虑钱是件可怕的事情……我确实以为我老的时候能有点钱……时间真是残酷……还有……还有……还有我的房租……还有……”
她颤抖着快要淌下泪来。哈丽雅特困惑地说:
“别担心。我相信事情可以解决的。”
柯克忍不住了。“米考伯先生!”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说。微弱的回音让他注意到身后的彼得,他四下看了看。特威特敦小姐在衣服里疯狂地寻找手绢,铅笔和绑鸡腿的赛璐珞环像阵雨一样掉落出来。
“我还指望这些钱呢——相当,尤其,”特威特敦小姐啜泣着,“哦,对不起,别在意。”
柯克清了清喉咙。哈丽雅特烦恼地发现今天早上她只准备了为蜜月擦干欢喜泪珠的一方优雅的亚麻手绢。彼得打着休战旗前来救援。
“很干净的。”他高兴地说,“我总是带着它。”
(你这魔鬼,哈丽雅特对自己说,你被训练得太好了吧。)
特威特敦小姐把脸埋在丝绸里,沮丧地抽着鼻息。乔·塞伦专注地翻阅他刚才速记的笔记。这个场景有被拉长的可能。
“我们还有什么要问特威特敦小姐的吗?”哈丽雅特最后壮起胆子问道,“因为我真的以为——”
“呃——好吧,”警督说,“如果特威特敦小姐不介意告诉我——只是走一个形式,您知道的——她上星期三晚上在哪里。”
特威特敦小姐立刻从手绢中抬起脸来。
“星期三一直都是唱诗班排练的时间。”她的口气好像在说:怎么有人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啊,是的。”柯克表示同意,“我想很自然地,排练结束之后您就去拜访舅舅了?”
“哦,没有!”特威特敦小姐说,“我没去。我回家吃晚饭了。星期三晚我总是很忙,你知道。”
“是这样吗?”柯克问。
“当然了——因为星期四有集市。上床之前我要杀六只鸡,还得拔毛。古达克先生——他总是那么和善——他常说,他知道星期三唱诗不是很方便,但是有些人只在这天有时间,所以——”
“需要杀六只鸡,而且拔毛?”柯克充满心事,好像在计算需要多少时间。哈丽雅特惊愕地看着温顺的特威特敦小姐。
“哦,是的。”特威特敦小姐愉快地说,“如果你习惯了,就知道这比想象的容易。”
柯克突然大笑起来,彼得看到他的妻子好像太把这当回事,于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亲爱的姑娘,扭断脖子只是一种技巧,不需要太大力气。”
他用手快速地演示着,柯克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以及眼下潜在的威胁,补充道:
“说得对。”他把假想中的绳子绕住自己的牛脖子,“转个圈,然后吊起来——然后猛地一拉。”
他的头朝旁边病态地一耷拉。特威特敦小姐发出惊恐的尖叫,她好像刚明白这些男人在说什么。哈丽雅特满脸怒气。男人们,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全是一个德行——彼得也不例外。有那么一刻,他和柯克站在隔阂的另一面,她恨他们两个人。
“好了,警督,”温西说,“我们把女士们吓坏了。”
“亲爱的,亲爱的,那样可不好。”柯克快活地说,他那双棕色的牛眼睛和彼得的灰色眼珠一样警觉,“谢谢你,特威特敦小姐,先到这里吧。”
“太好了。”哈丽雅特站起身,“都结束了,我们去看看帕菲特先生的烟囱进展得如何了。”她把特威特敦小姐拉起来,领着她走出房间。彼得给她们开门的时候,哈丽雅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像兰斯洛特。和圭尼维尔圆那样,他们的目光相遇的时候,她垂下眼帘。
“哦,夫人!”警督原地不动地说,“您能把拉德尔夫人叫来吗?我们必须把时间核对一下。”他又对一边嘟囔一边掏出小刀削铅笔的塞伦说。
“她可是很坦诚的。”彼得带着近似挑战的语气说。
“是的,老爷。她肯定知道。一识半解,为害不浅。”
“不是识——是知!”彼得带着怒气纠正他,“一知半解——亚历山大教皇。”
“是吗?”柯克先生回答,丝毫没有为此而不安,“我要把它记下来。啊!看起来好像别人都没有钥匙,但是谁知道呢?”
“我认为她说的是真话。”
“估计有几种真相。有一种真相是你所知道的。有一种真相是你问出来的。但是它们并不一定代表真相本身——未必。比如,我没问那位小姐她是否在别人走后锁门,是不是?我说的是,你最后一次见你——你舅舅,是在什么时候,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我本人不愿意拥有发现尸体的房子的钥匙。”
“那就是了,”柯克承认,“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宁可是你而不是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在说,我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也许她想起来当时她是故意把钥匙留在别处的,或者——”
“跟钱有关。”
“就是这样。也许她想到她做了什么,到最后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好处。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她在隐藏什么。如果她是男人,我会让她很快说出来,但她是个女人!她们哭号抽鼻子,你拿她们没办法。”
“是这样。”彼得说。他开始对女性产生仇恨,包括他的妻子。毕竟,她或多或少还是责备他拧脖子的行为了。这时拉德尔夫人揉搓着围裙走进来,很妄自尊大地高声喊着:“您找我吗,先生?”——她的到来并未让沉默的谦恭有礼变成令人兴奋的音乐。无论如何,柯克知道他此刻正与拉德尔夫人身在何处,他自信地全力应付这个场面。
“是的。我想跟你确认一下谋杀的时间。现在,克拉奇利说,星期三晚上大概六点二十分还看见诺阿克斯先生活着。那个时候你已经回家了,是吗?”
“是的,我已经回家了。我只有早晨才去诺阿克斯先生的家。晚饭后我不在房子里。”
“你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发现房门是锁着的?”
“对,我敲了前门和后门——他有点聋,所以我敲门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大,我还在他卧室的窗户底下喊过,接着我又敲门,还是没有声音,我说,该死的,然后我想他可能去了布若克斯福德。他也许是坐前一天晚上十点的巴士去的。我说,那他可以告诉我一声啊,上个星期的工钱还没给我呢。”
“你还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没什么可做的。只是告诉面包师和送牛奶的别来了,还有送报纸的。在邮局留个便条说把他的信给我。不过没有信,只有两份账单,我也没送过来。”
“啊!”彼得说,“这真是处理账单的好途径。正如诗人不合语法的评述,就让它们下蛋吧,像下金蛋的鹅。”
柯克先生发觉这个引文让人迷惑,他拒绝接下去。
“你没想过给特威特敦小姐吗?诺阿克斯先生不在的时候,她总是过来照看一下。没见到她你应该感到奇怪。”
“如果人家选择不来,也不该我差人去叫啊。”拉德尔夫人说,“而且如果诺阿克斯先生想见艾吉·特威特敦小姐,他可以告诉她。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他死了,现在我知道了,当然,他不能去告诉谁了,但我当时不知道啊,是不是?我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他没付给我钱——我不能为这个事走两英里去找一个人,也不会浪费邮票。而且,”拉德尔夫人提起精神,“我还对自己说,如果他没告诉我他离开,也可能没告诉艾吉·特威特敦——我不是干涉别人家事情的人,您不觉得吗?”
“哦,你的意思是他这么安静地离开是有原因的?”柯克说。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是这么看的。是吧?当然还有工钱的问题—但是我也不着急。如果我要求,艾吉·特威特敦会付给我的。”
“当然。”柯克说,“我想星期日她来教堂弹管风琴的时候你忘了问她了吧?”
“我?”拉德尔夫人像被冒犯一般地说道,“我不去那所教堂。我们结束的时候他们都走了。虽然我有时候也去教堂,但是没有什么可显摆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就像一个人的膝盖工作日还没累坏似的。古达克先生是个好人,对所有人都很友善,我没说什么不利他的话。但是我去另外一个教堂,一直都是,在村子的另一端。等我回到这儿的时候,大家都回家了,艾吉·特威特敦骑自行车,我赶不上她——不是我不想。”
“当然你不能。”柯克说,“好吧。你没有试着让特威特敦小姐知道。但是我想你让村里人都知道诺阿克斯先生走了。”
“确实说了。”拉德尔夫人承认,“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告诉我们,”彼得插话说,“他是坐十点的巴士走的。”
“我是这么想的。”拉德尔夫人说。
“看起来很自然,所以没有可问的了。这个星期有人拜访过诺阿克斯先生吗?”
“只有古达克先生。我星期四早上看到他在房子周围转悠,看到我,他跟我打招呼:‘诺阿克斯先生不在吗?’‘是的,’我说,‘去布若克斯福德了。’然后他说:‘我改天再来。’后来就没见什么人来过。”
“那么,”柯克继续,“昨天晚上你让先生和夫人进门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都还好,除了桌子上剩下的晚餐。他总是在七点半准时吃饭。然后在厨房读报纸,九点半到这里听新闻。他是一个生活非常有规律的人。”
柯克脸上露出喜色。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所以说,他吃了晚餐,但是没上床睡觉?”
“没有。但是当然我为先生和太太换了干净的床单。我希望做得还算得体。”拉德尔夫人解释着,急于把事情讲清楚,“那是一个星期前的床单,晾干了,星期三就准备好了,但是房门打不开,所以也没拿进去。于是我就把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厨房里,只要放在火边烤一会儿,就可以给英国的国王和王后用了。”
“这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柯克说,“诺阿克斯先生七点半用晚餐,所以他当时应该是活着的。”他看了一眼彼得,但是彼得并没有提供凶手把晚饭吃了之类的令人尴尬的建议,警督继续往下说:“他没睡觉,这给我们……那么他什么时候上床睡觉,拉德尔夫人,你知道吗?”
“十一点,柯克先生,和闹钟一样准时。他关掉半导体,然后拿着蜡烛去楼上的卧室。我可以从我家的后窗看到他的卧室,很清楚。”
“啊!现在,拉德尔夫人,那你好好想想,星期三的晚上看到他拿着蜡烛上楼睡觉了吗?”
“让你说着了!”拉德尔夫人解释,“柯克先生,我没看见。我记得第二天我和我的伯特说:‘如果我醒着,我就应该知道他走了,看到他的房间黑着灯,但是!’我说,‘我那么累,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哦,好吧。”柯克失望地说,“没关系。既然他的床没人睡过,很可能他在楼下——”
(感谢上帝!彼得想。不在我夫人的房间。)
拉德尔夫人大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哦,老爷,柯克先生!有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
拉德尔夫人的眼睛从柯克、塞伦一直打量到彼得身上,说明这件事不仅重要而且令人震惊。
“当然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我被所有这些可怕事情的发生迷惑了。我刚刚想到,如果他没坐巴士走,那么他肯定在九点半之前就死了。”
警员正在记录的手停下了。柯克马上说:
“你怎么想到的?”
“他的半导体坏了,我跟伯特说。”
“等一下,这跟半导体有什么关系?”
“如果活着,诺阿克斯先生不会误了九点半的新闻,从来没误过。他对最后的新闻高度重视,可怜的灵魂——我也不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我记得上周三晚上对伯特说:‘奇怪,诺阿克斯先生的半导体坏了,今天晚上听不了了。’这可不像他。”
“但是隔着这些门窗,你在家里听不到他的半导体的声音。”
拉德尔夫人舔着嘴唇。
“我不想欺骗你,柯克先生。”她忍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避开警督的,盯着塞伦的铅笔,然后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说,“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来过这里,从他的棚子里借一点石蜡,如果半导体是开着的,我就能听到声音。后墙是石膏做的,而且诺阿克斯先生有点聋,所以声音总是放得很大。”
“我明白了。”柯克说。
“无妨,”拉德尔夫人说,从桌边向后退,“借一点石蜡无妨。”
“好吧,”柯克谨慎地回答,“不相干。九点半的新闻,国家台?”
“是的。他从来不听六点的。”
彼得看了一眼柯克,走到半导体柜前,打开盖子。
“指针指向了地方台。”他说。
“如果你没有换台——”彼得摇摇头,柯克继续说,“看起来他没打开半导体——不是九点半的那个台。我们正在接近,是不是?减去时间。这儿一条线,那儿一条线。这儿一点,那儿一点——”
“以赛亚,”彼得说,盖上盖子,“或者是,更恰当地说,耶利米?”
“以赛亚,老爷——没有悲叹的叫喊。这已经很令人满意了。在九点半死亡或者失去知觉——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六点二十分——吃晚饭的时间是——”
“六点二十分?”拉德尔夫人大喊,“怎么可能?他九点钟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们知道。你们也没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见到他了,这就是为什么。听着!你们不了解吗?想把什么事情放在我身上?你们和我一样都知道他九点的时候还活着。乔·塞伦当时在跟他谈话。”
柯克呆若木鸡,“呃?”他瞪着警员。
“是的,”塞伦木呆呆地说,“是这样的。”
“当然是。”拉德尔夫人说。她的暗藏着不安和恐惧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恶意而又胜利的光,“你没看见我,乔·塞伦。我九点的时候来提一桶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你在这个窗户下和他说话。啊!我听见你们谈话的内容了。说脏话——你应该感到羞耻——这不应该被一个体面的女人听到。我走到院子里,你知道那里有水泵,唯一的饮用水。当你下到农村,柯克先生,你有永久免费权来使用院子里的水泵,如果没有它用来洗涤,我只好用雨水来对付羊毛织物了,我在水泵,那儿听到你说话——是的,你可能看到了!我对自己说:‘上帝,发生了什么?’我从房子的拐角转过来,看到了你——和你的头盔,别想抵赖。”
“好了,玛莎。”柯克颤抖着,但还是忠于他的下属,“很感谢。这样时间更接近了,你说是九点?”
“差不多,我的表是九点十分,但它快了一点。你可以问塞伦,如果你想知道时间,问警察。”
“很好。”警督说,“我们只是想在这一点上确认一下。两个证人总比一个强。就是这样。现在,你走吧——听我说——不要谈自己不该谈的事情。”
“当然,我不是那种人。”拉德尔夫人趾高气扬地说。
“当然不是。”彼得说,“没人会谴责你这一点。但是你看,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你和塞伦,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比如记者,想从你们嘴里哄骗出东西来。所以你要非常谨慎——就像塞伦一样——机敏地对付他们。否则,你会让柯克先生很为难的。”
“乔·塞伦,确实!”拉德尔夫人轻蔑地说,“我随时都能像他做得一样好。我希望我比报社的家伙知道得更多。这些下流庸俗的东西。”
“非常不受欢迎的人。”彼得说。他向门口走去,温雅地引导身后如迷路母鸡般的她,“我知道我们可以依靠你,拉德尔夫人,受过了‘沉默’和‘悠久’的抚育。无论你做什么,”他把她推到门前,认真地说,“什么也别跟本特说——他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话匣子。”
“当然不会,老爷。”拉德尔夫人说。门关上了。柯克从大椅子上坐起来。他的下属蜷缩成一团,等待暴风骤雨。
“现在,乔·塞伦。这是什么意思?”
“呃,先生——”
“我对你很失望,乔,”柯克为难的语气里悲痛多过愤怒,“我很震惊,你九点钟在和诺阿克斯先生谈话,但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就没有一点责任感吗?”
“我很抱歉,先生。”
彼得·温西勋爵走到窗前。他不想在一个人责备下属的时候横加干预。尽管如此——
“抱歉?这可是个好听的词。你——一个警官,手里有重要的证据,你说你很抱歉?”
(失职。是的——这是侵袭一个人的首要方式。)
“我不是故意——”塞伦接着狂怒地说,“我没想到那个老女人会看到我。”
“谁看见你又有什么关系?”柯克大吼道,他更加生气了,“你应该先告诉我……我的上帝,乔·塞伦,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老实说,我不……你是故意的,我的孩子。”
可怜的塞伦坐在那里绞着手指,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只是痛苦地砧哝着。
“对不起。”
“现在,你听我说。”柯克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气息,“你在做什么,不想让别人看见?……说啊!……等一下。等一下。(他看到了,彼得想,然后转身。)你是左撇子,对不对?”
“哦,我的上帝,先生,我的上帝!我没干!我发誓,不是我干的!上帝知道我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没干——我没碰他一个指头——”
“原因?什么原因?……说出来吧。你和诺阿克斯先生在干什么?”
塞伦疯狂地环顾四周。彼得·温西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表情。
“我根本没碰他,我什么都没做,否则我立刻死掉。先生,我是无辜的!”
柯克摇着他硕大的头颅,像一头被牛虻戏弄的公牛。
“你九点钟在这这里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塞伦顽固地坚持着。他渐渐不再激动,“就是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柯克重复他的话,带着轻蔑和怒气,彼得不得不出面说话了。
“听着,塞伦。”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劝诱一个慌乱的人泄露自己令人同情的秘密,“你最好向柯克先生和盘托出。不管是什么。”
“这个,”柯克低吼,“是一件好事,这是。一名警官——”
“心平气和点,警督。”彼得说,“他只是个年轻人。”他犹豫着。
也许对塞伦来说最好没有外人在,“我去花园转一圈。”彼得的语气令人安心。塞伦马上交代了。
“哦,不!我招供。哦,上帝,先生!——别走,老爷。你别走!……我真是个该死的傻子。”
“我们偶尔都会做些傻事。”彼得轻柔地说。
“你要相信我,老爷……哦,上帝——这就泄露我的秘密了。”
“我并不奇怪。”柯克冷酷地说。
彼得瞥了一眼警督,他也承认被一个比自己更老的权威吸引了,然后坐在桌子的边缘上。
“打起精神来,塞伦。柯克先生不是一个不公正的人。现在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呃……诺阿克斯先生那个钱包——他丢的那个——”
“两年前——是的,怎么了?”
“我找到了……我——我——他掉在路上——里面有十英镑。我——我妻子生完孩子后身体很不好,医生说她需要特殊的照顾,我没攒下什么钱——工资和津贴都不高——我真是个傻子——我本来打算放回去。我一想,他是个有钱人,也不缺这些。我知道我们应该诚实,但这是个非常大的诱惑。”
“是啊,”彼得说,“对于一个一星期只赚两三英镑的人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柯克好像无话可说,于是他继续说:
“然后呢?”
“他发现了,老爷。不知道怎么发现的,但是他发现了。他威胁要告发我。当然,那样我就完蛋了。肯定会失业,以后谁还能绘我工作呢?所以我必须按他说的付给他封口费。”
“给他钱?”
“这是勒索!”柯克突然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说的这个词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解决这个难以置信的情况的良药,“这是刑事罪。勒索。私了。”
“你叫它什么都行,先生——对我来说就是生和死。两年来,每个星期付五先令几乎让我吐血。”
“我的上帝。”彼得觉得很恶心。
“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走进这个房间,听说他死了,就感觉呼吸到了天堂的空气……但是我没有杀他——我发誓我没做过。你相信我吗?老爷,你相信我。我没做。”
“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做了我是否会谴责你。”
“但是我没做。”塞伦急切地说。彼得的脸上没有表情,塞伦再次转向柯克,“好了,先生。我知道我做了件蠢事——或者更糟——我要受到惩罚,但是我站在这里可以肯定地说,我没有杀死诺阿克斯先生。”
“好吧,乔,”警督沉重地说,“没杀也已经够糟的了。你是个傻子,但没错,我们迟点再追究那个。你现在最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来见他是想告诉他,我那个星期没钱。他嘲笑我,这个老魔鬼。我——”
“那是几点?”
“我从小路上走过来,看了看那里的窗户。窗帘没拉,里面一片漆黑。那时我看见他拿着蜡烛走进厨房。他把蜡烛靠近挂钟,我看见时间是九点五分。”
彼得换了个姿势,立刻说:
“你从窗户那儿看见挂钟了?你确定吗?”
证人没有意识到话语里警告的意味,简洁地说:“是的,老爷。”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继续说:
“我轻敲窗户,他走过来打开窗户。我告诉他我没钱,他令人厌恶地大笑着。‘好吧,’他说,‘我早晨就去告发你。’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你不能,这是勒索。你从我身上得到的所有钱都是勒索。’他说:‘钱?你不能证明你给过我钱。你的收据在哪里?你没有书面的东西。’于是我咒骂他。”
“怪不得。”彼得说。
“‘滚出去。’他说,然后把窗户啪的一声关上了。我试着推门,但是门上锁了。于是我就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柯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没进房子里?”
“没有,先生。”
“你说的是真话吗?”
“我向上帝发誓,先生。”
“塞伦,你肯定吗?”
这次,警告是明摆着的。
“这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爷。”
彼得的脸变了颜色。他站起来慢慢移到壁炉前。
“好吧,”柯克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乔,你最好马上去帕格福德,确认一下克拉奇利是否不在现场。去修车厂见见那个叫威廉斯的人,录一下他的口供。”
“好的,先生。”塞伦顺服地说。
“你回来后,我要跟你谈一谈。”
塞伦又说:“好的,先生。”他看了看正在一动不动盯着壁炉中燃烧的木头的彼得,“我希望您不要对我太苛刻,先生。”
“这有可能。”柯克说。警员走了出去,肩膀耷拉着。
“唔,”警督说,“你怎么看这种事?”
“这很明了——关于钱包的事情。为谋杀提供了一个动机——一个非常好的新动机,势头越来越旺了。咱们扩展了一点领域,是不是?勒索犯不会只满足于拥有一个受害者。”
柯克几乎没有意识到彼得是在转移他的怀疑,他因为自己的下属玩忽职守而伤心——偷盗和隐瞒证据。他越是反复担忧,就越是生气,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不应该发生。
“这个傻子如果缺钱用,为什么不去找他的中士,或者找我?这就是那件令人烦恼的事情。我真的不敢相信。”
“天地间存在着更多的事情。”彼得用一种忧郁的口吻说。
“是这样,老爷,哈姆雷特有很多真相。”
“哈姆雷特?”彼得放声大笑,“上帝啊,你说得对,这个欢乐的村庄和哈姆雷特。搅动池塘的泥,臭气会让你吃惊。”他在房间里不安地踱着步,诺阿克斯的行为更确认了他的怀疑。如果有一种他愿意活活掐死的囚犯,那就是勒索犯。五个先令一个星期,持续了两年。他不能怀疑这个故事,没人愿意累积证据跟自己作对,除非他说的是真话。同样——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向柯克。
“听着!”他说,“你没有关于盗窃案的书面报告,是吗?钱已经两倍偿还了。”
柯克定定地看着他,“你很容易心软,老爷,这不是你的责任。”
这回,彼得要谨慎地对待了。
“啊呀!”柯克反思着,“诺阿克斯真是个十足的老骗子。”
“多么丑陋的故事。这足以让一个人——”
但不是,还没到这个程度。“哦,该死!”彼得好像因被挫败而发怒了。
“怎么了?”
“警督,我为那个可怜的魔鬼难过,但是,我想说——”
“什么?”
柯克知道有些事要来了,他必须自己去面对。让彼得施加压力,他们会说实话。他这么说,这证明了他将采取惩罚措施。
“他的故事。听起来是对的……但是……有一点他在撒谎。”
“撒谎?”
“是的……他说他根本没进过房子,但是他又说他从窗户外看见了挂钟。”
“然后呢?”
“我刚才到花园里试着做同样的事情。我想调表。但是不行……从那扇窗户根本看不见时间。”
“看不见?”
柯克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他很清楚自己能发现什么。
“你可以试一下,”彼得说,“从任何角度。完全不可能。从那个窗户根本就看不到挂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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