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啦,”警察说,一副处理突发事件公事公办的架势,“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必须得承认,在大多数情况下,幽默是不合时宜的。幽默是自省的一种方式,而应该自省的人通常都很困惑。微笑,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显示自己的清白,但是微笑对于尽快洗脱两个业余侦探的犯罪指控,无疑是没有什么作用的。警察提问的时候,这些问题正压得戈登喘不过气来。
“你们在这些房间里干什么?”警察问,口气里没有一丝怀疑,但绝不友善。
“嗯,你知道,”里夫斯说,“那是我的房间。”
“我应当警告你,”警察指出,“这会让你涉嫌一项严重的指控,因为我们有理由认为,一个杀人犯一直就藏在密道里。请保持沉默,否则你的所有供词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他拿出了照例有的笔记本那是警察处理突发事件的必备品。
“很抱歉,长官,”戈登说,“但是你得明白,我们一直都在兜圈子。你正在寻找一个杀人犯——让我鲁莽地猜一下,你正在寻找谋杀布拉泽胡德的杀人犯,对吗?那么,我们正好和你做的是同一件事儿。仅仅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知道了凶犯一直躲藏在密道里,而那条密道正好与里夫斯租赁的房间相通,可是我们没有找男凶手,却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非常不合常理,先生们。你们和我一样明白,如果你们掌握凶手的犯罪证据,应该同警方取得联系。当然,如果你们受到了惊吓的话,我很抱歉,但是你们不得不想一想,伸张正义是谁的职责?你们的还是我的?你们瞧,要不是你们两位先生的出现,不是有意的,我没说你们是有意为之,但是,要不是你们俩虚惊一场,恐怕那个家伙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可是现在,我怎么知道他会在哪儿呢?你们真得好好想一想。”
“但是验尸官已经下了自杀的定论。”里夫斯反驳道。
“哈,情况也许是那样,但是请你们想一想,当局并没有囿于验尸官的判断,如果当局认为有嫌疑,那么就会展开相应的调查。如果个人有自己的看法,那么他们有责任与警方取得联系,你们明白吗?警方同样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好吧,如果我们干扰了你的计划,我非常抱歉。”戈登说。看起来他们竞争对手的恼怒已经平息,语气已经由激动转为解释性的陈词滥调。“经历了壁板间的搜寻后,我们打算喝点儿什么,那可是份儿脏活儿,我想你不会拒绝和我们喝上一杯吧?检察官。”
“警官,先生,你可以这样称呼我。严格说来,在执勤的时候喝酒当然是违反规则的,但是,如果你们向我提供的是不违反规则的饮料,那我为什么不喝上一杯呢?”当友善的敬酒开始的时候,那位警官仁兄,心有戚戚地说出了一贯正确的敬酒词,“祝你们身体健康,先生们。”
里夫斯感觉,现在与伦敦警察厅合作正是时候。伦敦警察厅既没有掌握高尔夫球和照片的线索,也没有采取卡迈克尔口香糖的侦查手段,但是他们却能够正确地追捕逃犯,这些让里夫斯印象深刻。
“嗯,警官,”他说,“我们都不想孤立无援,对吧?我自问,为什么你们不能和我们一起追踪凶犯呢?”
“非常抱歉,先生,当然,如果你把你掌握的材料交给警方,警方会采取相应的行动。但是,我们执勤的时候带着市民到处跑可是违反规则的,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作为朋友,我很乐意带你们两位先生下楼,给你们看看密道的另一个出口,你们不知道,我就是从那儿进入密道的。”
这会儿,两位朋友想到卡迈克尔还坚守在无用的岗位上,他们只能默默忍受被人引导察看密道的屈辱。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他们注定完成不了他们的密道之行。他们刚刚走出前门,另一个警察正旋风般地跑过来,差点撞到他们。他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一辆摩托车上,那辆停在门口的带偏斗的摩托车不见了。
“是——他。”那个跑来的警察气喘吁吁地说,“转眼就逃走了。”
神秘的人消失了,厚颜无耻地消失了,用的是法律公正的代表者追踪他的车辆。
“来吧,警官,”里夫斯大声喊,在这种场合下他站了出来,“我的汽车就在附近,它会是你搭乘过的最快的车!”当警官气急败坏地告诉戈登要通过电话向班维尔警方报告情况的时候,里夫斯开始计时,并且走到了他的塔尔坎牌“超级轿车”系列的新车面前。当他们——一个警察坐在里夫斯的旁边,另一个警察舒适地坐到了后座上——踏上追击之路时,那位亡命的陌生人只离开了三分钟。
“警官,你的车时速是多少?六十五公里?我可以轻易超过八十公里,只要我们不用一直保持这么高速就行。我说,如果你的朋友们因为超速驾驶拘留我怎么办?”
“你会受到一次警告,先生,但不会开罚单。你做得对,只要你不撞上什么东西,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实际上,里夫斯的速度远远不能让他们满意。摩托车依然无影无踪,似乎他们的追踪很无望。从会所开出一公里后,道路分成了两条岔路,虽说两条路都与去伦敦的主要干道相连,但是一条向南延伸,另一条路却向北延伸。那个亡命之徒会选择拥挤的乡间小道,还是会选择北边宽敞的大路?北边路上出现的一群散漫的羊群,让他们的问题迎刃而解,匆忙追踪的人绝不会看着右边空旷的道路不走,而却选择左边障碍重重的道路的。无论那个疑犯的计划是什么,他一定是向伦敦方向逃亡。一会儿,他们俯冲进帕斯顿·奥特韦莱车站附近铁轨下的山谷小道,继而冲到了通往伦敦的大路上。
即使是在一年中寒冷的月份,周六街道上的车流也不能让人心情愉快。道路右侧偶尔有货车和小贩的手推车穿行。他们检查了两辆摩托车,每一次都带着希望的狂喜,是待到近前一看,希望顿时破灭。道路并不平坦,随着乡野的地形上上下下,每次到达坡顶时,他们都极目远眺,在视野中搜寻那个逃亡者。发动机前盖上出现了一道道的水线,水会突然蹦到挡风玻璃上,干涸了的水迹在车的前盖上留下了金黄的条纹。
他们追出十六公里,依然毫无所获,警官愈来愈焦急。“快车在韦福特停靠,”他说,“我们离那儿只有三公里左右了。”他和同事交换了位置,坐到了前排。“你记得来自北边的快车到达韦福特是几点吗?十一点四十五分?真糟糕,你看,先生,如果他在被我们发现之前到达了韦福特,那么他可能继续向前开,或者折向车站,如果他到达了车站,那么他极有可能搭乘开往伦敦的快车。”
“我们不在韦福特拦住他更待何时?你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我想我们能够赶到。但是如果我们不能首先发现他,那可够被动的。前面是什么?”
“那不是他,先生。哈,快车停靠在货车的支轨上,信号灯还没有放它进站。”
韦福特是一个落后的、令人不快的城镇,道路似乎遭到了破坏,他们在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以至于有好几次,他们不得不减速。最后,最让他们失望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道口在他们眼前关闭,警官突然兴奋异常。“那就是他!先生,开到道口边去,现在他仅仅比我们提前半分钟。”
接下来发生的追捕场景,就像一场聚梦,让人难以忘怀——大卡车在道路中间掉头,孩子被及时救出,小狗却葬身车轮之下……不过现在,他们却锁定了追捕的目标,那人正匆匆走向车站。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快车进站的汽笛声和减速进站的刹车声。远处的站台旁,一辆挂着“班维尔”车牌的乡村列车正在徐徐进站,缓慢地滑行最后的八公里。他们幸运地找到了站长,开始在快车周围搜索。在追捕者到达之前,亡命徒把摩托车扔在了入口处,混进了人群。
在车站人员的帮助下,费力而昏头昏脑地搜寻了五分钟,一无所获。大惊小怪的旅客似乎受了罪犯的贿赂,进站速度很慢,似乎他们得到了有意的提醒。最后,一个检察员,指了指一扇门,那是正在离站的一列火车,一等车厢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他去了不到两米远的那条路,对,他就是这么做的,可能潜逃到另一个站台去了。”
“错!”里夫斯凭着一闪而过的直觉大声说,“他已经登上了刚刚开动的去往班维尔的列车,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关好门。警官,我们再次上路吧。”尽管犹豫着,他还是相信了里夫斯的想法。车站的工作人员接受命令继续捜查,摩托车交由韦福特警方托管。在他们到达十五分钟后,里夫斯和两位班维尔的警官又以他们来时的速度飞奔上了主路。
当地火车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进站以及和信号员的闲聊上。要是火车开动了,即使时速很快的汽车也很难追上,尤其是他们开动了十分钟以后。除非关系利害,否则自韦福特开出的列车不会在帕斯顿·奥特韦莱停靠。当然,帕斯顿·奥特韦莱方面己经接到通知拦截这列火车,但是帕斯顿·奥特韦莱站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多,而且都不够聪明。如果他们不能在站台上抓获罪犯的话,那么,那位令人难琢磨的旅客就会再次踏上他的旅程。
行动中里夫斯表现得很出色,他的塔尔坎牌汽车也一样。目标明确,意志坚定,没有一丝犹疑。驾车的他变成了代表人类正义的铁面无私的机器的一部分。他们一路上自始至终都跟着那列火车,竭力与它同时到达,三双眼睛在轻烟雾气中找寻那辆靠站的车。
他们在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看见了那辆列车,火车轮子完全停下之前,他们已经站到了站台门口。三位疲倦的工作人员正向恼怒的旅客做解释,务必请旅客们坐下。不近人情的、必要的、针对那些没有车票的旅客的搜查开始了。最终,他们找到了毫不在乎地坐在一等车厢里。警察没有把他带出来,而是爬进了那节车厢的他。里夫斯前去接受警官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他看到了囚犯的脸。
那人是戴夫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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