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章的记录中表明,谈话是在周六下午进行的。里夫斯正在楼下喝茶的时候,有人带来口信说,一位女士着急要见他。她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但是她说她这会儿正在被叫做“小沙发”的屋子里等他——那是一间小得可怜的房间,有点儿像医院的候诊室。她还说,她希望能够尽快见到里夫斯。里夫斯没有理睬戈登要他把卡迈克尔带在身边的建议,带着一丝自负径直向小房间走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伦德尔·史密斯小姐。
“恐怕您对我的印象坏极了,里夫斯先生,”她说,“在我说完之前,我给您的印象可能会更糟。”(里夫斯不赞成地咯咯笑了。)“那天我把您轰出门外,并且当着您的面说您撒谎。对我来说,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场白。不过,我来了,我不得不来这儿寻求您的帮助。”
里夫斯难堪极了。你可以向一位警察递上一杯威士忌,表明你对他没有反感,而对于一位女士要表明自已对她没有恶意却要困难得多。“如果我有任何用处的话,我当然应该感到高兴。”他说,“不知何故,那天我给您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尽管我丝毫不知我是怎样留下了坏印象的。难道我们互相摊牌、以诚相待不好吗?”
“那正是我想要做的事。向上帝保证,我打算准确地告诉那天您什么地方让我怀疑。您给我带来一张我的照片,您告诉我照片是在一个遭到谋杀的人的身上发现的。于是,我真的打算相信您,我知道他的确拥有我的一张照片。但是,您给我看的照片却不是我给他的那张。您拿的那张照片是在相同的场合拍的,一样的场景,只是姿势略有差别。您瞧,我认为,您是在给我设圈套。您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得了,年轻的女士,我太了解你了’,我真的以为您是一名警察,正打算以某种方式威慑我……不,我还没说完,附近一定有人拿着另一张照片,和您给我看的照片是一样的。而且,戴夫南特先生,他们把他当做杀人犯逮捕了。”
“我明白了,您当然会那样看我。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怎么会成为我的囊中物的,不过现在我可以猜一猜,虽然我从未说出来过。”于是,他把密道的发现和那扇滑动的门向她描述了个大慨。“您瞧,要是戴夫南特就是一直躲在隔板后面的人的话,那么就可能是他拿走了我们在布拉泽胡德身上找到的照片,也就是说把你给布拉泽胡德的照片拿走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们四个人把照片从隔板檐口上拿下来时,都看出了照片的不同。如果两张照片真的不同的话,我们的反应也很自然。”
“好吧,到这种程度就要问问我来这儿的原因了。里夫斯先生,您和警方有过任何小规模的合作吗?”
“没有,我用自己的车把他们送到韦福特又把他们送回来,不过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说实话,我对警方的智力和方法没有太多的信心。”不知何故,他避免提到平民的合作有违警方的规则。
“这祥的话,我就可以自由地说话了。请您理解,我很有把握地告诉您,我要告诉您的一切都是警方关心的。那么,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我是说,我猜测,您可能会被当做目击证人受到传唤。”
“我想,他们传唤我是为了问星期二我是如何发现尸体的,以及今天我是如何带警察去韦福特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指望我对谁是凶手发表自已的看法。我想,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好吧,无论如何我就冒一次险吧。您瞧,我了解警方,一旦他们抓到了一个人,总是想给那个人定罪,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或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脸面。”
“这也正是我个人对他们的看法。”里夫斯无论如何都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表示同意并没有坏处。
“哦,我最好先向你说说我自己,以及我如何卷入这场事件的。我的名字,从法律上来说,并不叫伦德尔·史密斯,那是我婚前的名字,我的合法称呼应该是布拉泽胡德夫人。”
“您的意思是说您是——”
“他的遗孀。身为一名侦探一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儿,里夫斯先生。”
里夫斯因为她的恭维激动得发抖,虽然喜好自省的人一定会怀疑那是讽刺之语。他突然记起,侦探应当携带笔记本,把事实都记录下来。他没有笔记本,于是他说“请原谅”,顺手拿到一张会所的信签,他用铅笔在上面写下“R.S小姐=B夫人”。不管怎样,他写下这些的时候,看起来愚蠢极了。
“我是在本地长大的,里夫斯先生。我父亲以前是班维尔地区的教区长。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拍那些照片的时候,我父亲还活着,我还没有结婚。唯一向我求婚的人就是戴夫南特先生——我希望您明白,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我真的没弄明白。”这句话是要暗示,里夫斯应当从她的话中得出点儿结论,可是没有任何信息让他能够断定什么。“我想,他后来没有住在哈彻里。”
“没有,他家在这儿附近曾有过一座房子,但后来倒塌了。他的妈妈当然是奥特韦莱家族的人。”
“能够确认的是……”他舔了舔铅笔头,写下“戴夫南特的母亲是奥特韦莱女士”。突然,他头脑里灵光一闪,“天啊!”他说,“这就是他为什么知道密道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那些密道。他曾对我说,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常常在密道里玩。我想,由于他的家庭信仰了天主教,致使他家与奥特韦莱家族的关系很冷淡。你知道,没有争吵,但是他们之间却不大来往。总之,戴夫南特疯狂地爱上了我,想要我和他结婚。我却没法跟他结婚——一部分原因是,我并不确定我是否喜欢他;另一部分原因是,我父亲属于低教会派教会,我要是嫁给了戴夫南特,他一定会有麻烦。于是戴夫南特离开了班维尔,父亲去世后,我也离开了,而且我们俩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是什么时候?”
“战前的三年或者四年——我想应当是一九一零年。父亲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遗产,于是为了生计我开始出去工作。不久以后,我遇到了布拉泽胡德。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请您一定不要问我为什么,里夫斯先生。为什么女人会与男人坠入爱河,这是侦探也解答不了的问题。我要提一下,那个时候他并不富有,结婚后我们住在肯辛顿一所非常简陋的房子里。我从不了解他的股票交易所的生意,我常常想,即使他的事业是诚实可信的,却也是不安全的。不久后,他就开始赚钱了,然后,您瞧,他为我做了一切。当然,他也很害怕他会破产,他想要有一笔丰厚的积蓄,债权人都不能碰的积蓄。我对生意的事儿一窍不通,但我还是想应该对日后的生活有所安排。我们的安排是,在郊区买一所房子,当时我想,他真是一个正派的人。我想居住在班维尔,在那儿有我的一些朋友。
“随后,很突然,我发现了他的缺点,我不是指他的生意,而是指他的私人生活。有许多无神论者都非常和善,但我的丈夫可不是那样的人。不知何故,我感觉到他首先抛弃了道德,随后又抛弃了宗教信仰。假如我猜得没错的话,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里夫斯写下“布拉泽胡德不仅不信仰上帝,还品行不端”,然后又把它划掉,伦德尔·史密斯继续说着。
“我不想离婚,您瞧,我是在严格的观念的教育下长大的,当然,因为钱的原因,他也不想离婚。就在我需要帮助和建议的时候,我再次与戴夫南特先生相遇。我告诉他一切的时候,他显得很狂怒。他开始调查和研究我丈夫的生意,而且他的确有所发现(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要是那些秘密公布出来的话,就会毁了我的丈夫。于是,他找到了我的丈夫,用一把枪顶住他的脑袋,我想,也可以说他讹诈了我丈夫。他让我丈夫赌咒发誓,放我走,并且绝不把我俩是夫妻的事实说出来,除非我同意他才可以那样做。后来,我就回到了这儿,在班维尔买下了一所房子,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您知道,不久后,我丈夫也在本地租了一套房子,在帕斯顿·惠特彻奇住了下来。我想他是为了要监视我,他也想要给我一个他行为良好的印象。不过,他总是周末就离开,对此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曾有那么一两次他要求我回到他身边,当然我不可能那样做。戴夫南特先生从战场上返回以后,也在帕斯顿·惠特彻奇买了一所房子。由于他在伦敦工作,因此只能周六到周一来这儿。我想,他只是想离我住得近一些,如果我有什么麻烦,他可以帮助我。这就是到上周二以前,所有事情的状况。我的丈夫曾经预料到自己会破产,也做过绝望的努力想让我回到他身边,但是可怕的是,我没有继续和他维持夫妻关系——当时那个可以让他破产的秘密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可怕——因此,除了他说的一些赤裸裸的话,我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更多的细节来做出判断。
“我完全不知道周二发生的事,直到我看了报纸。我仍然不明白,警方如何以及为什么认为是戴夫南特先生谋杀了我的丈夫。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了今天我对您说的一切,他们会更加确定他们的看法。不过,我告诉您,是因为我认为让您知道一切,您才有可能帮助我。”
“如果我能够做什么事情的话,我当然非常高兴——好吧,要证明一个无辜的人的清白,您就是这个意思,对吗?伦德尔·史密斯小姐?”
“里夫斯先生,您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吗?也许您不会,因为您总是根据线索一类的证据来行事。但是我十分确定的是,戴夫南特先生从未攻击过我丈夫,就像我确定您正坐在椅子上一样。我无法解释我的感觉,我也无法分析它,但它对我来说就像第六感觉一样。我一直都有很强的直觉,而且事后证明我的直觉都是对的。因此,我要勇敢地要求您,尽您的全力调查这件案子,细查所有您收集到的证据。我十分确定,您的侦查将会证明戴夫南特先生的清白。我知道他逃跑,并且把自己藏了起来,不过,那是一个无辜的人害怕被指控为谋杀犯时很容易做出的事情。”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和我的朋友们说了同样的话。”
“里夫斯先生,你真了不起!当然,您别忘了,戴夫南特先生依然爱着我。您瞧,他一定明白,要是他被指控为谋杀犯,那么我的姓氏问题就会被牵扯出来,因此,他试图逃跑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好吧,我将全力而为。除了你所说的以外,你对整件事情没有什么新的了解吗?我是说,你听到他破产的消息以后,你没有见过布拉泽——没有见过你丈夫或者戴夫南特吗?”
“对,我想我应该告诉您。戴夫南特先生对破产有所耳闻,他写信预先告诉了我,说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于是我就去伦敦见了戴夫南特先生,当天下午返回。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到班维尔搭乘早一班的火车,我拒绝了,我不想让人看见我和他一起乘车。结果,他和我丈夫乘上了同一趟致命的火车,他也就使自己成为谋杀的嫌疑犯。为此,我不能原谅自己。”
“戴夫南特向你暗示过他打算去见布拉泽胡德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说,他依然很希望我的丈夫像一个正派人那样遵守诺言。”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您,一个相当奇怪问题,你有理由认为戴夫南特周二下午出现的时候,口袋里会揣着高尔夫球吗?”
“当然有可能。但是他从未说起过,不是吗?”
“没听他说起过,仅仅是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我要这么问。好吧,伦德尔·史密斯小姐,我将全力而为。我想要是我需要更多的信息的话,我可以过去找你,你有电话吗?”
“有,班维尔三十五线。非常感谢您,里夫斯先生,我就指望您了。”他把她送出门去,脸上一直挂着鼓舞人心的微笑。
“真是一个好女人!”他关上们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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