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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

        我爱这个男人。我爱。

        家中的厨房,绝不会像她如今在外面的酒桌应酬那样累,那样虚伪,那样食不甘味。家里的饭桌上没有算计,没有强颜欢笑,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或明或暗、防不掉也躲不开的性骚扰和准性骚扰,更没有讨厌的卡拉ok在耳朵边上贴噪,将人的胃口和视听都野蛮地割据强奸。家里的厨房,宁静而温馨。每到黄昏时分,厨房里就会有很大的不锈钢精锅咕嘟咕嘟冒出热气,然后是贴心贴肉的一家人聚拢在一起埋头大快朵颐。

        能够与亲人围坐吃上一口家里的饭,多么的好!那才是彻底的放松和休息,可她年轻气盛的时候哪儿懂这些?离异而走的日子,她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她受够了!实在是受够了!她受够了简单乏味的婚姻生活。她受够了家里毫无新意的厨房。她受够了厨房里的一切摆设。那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都让她咬牙切齿地憎恨。正是厨房里这些日复一日的无聊琐碎磨灭了她的灵性,耗损了她的才情,让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才子身手不得施展,她走。她得走。说什么她也得走。她绝不甘心做一辈子的灶下碑。无论如何她得冲出家门,她得向那冥想当中的新生活奔跑。

        真正叫人匪夷所思。

        她并没有想。

        她为什么要主动向这个男人献艺?献艺完了又将会是什么呢?枝子不愿意想,不情愿这样残酷地拷问自己。她愿意在心里给自己的自尊留有一点余地。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枝子在心里说。枝子只希望能是她所想要达到的那个、。此时她真是觉着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些过分俯就,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困为照她索常里的做人态度,以一个商界女星的身份来说,对她前呼后拥献殷勤的男人总是数不胜数。而她的鼻孔总是抬得很高,并且,暗中加着千倍的小心,很怕落人某些勾引利用的圈套。如今却这样巴巴地主动送上门来,可真是有些不好对自己的心解释了呢!

        能有一个漂亮女人主动来家里给自己过生日,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美事情。男人一方面惴惴,觉得女人枝子给他的面子太大了;一方面又稍嫌累赘,觉得整夜晚在自己家里吃上一顿饭,太缺乏新意。艺术家,总是爱好推陈出新。就在枝子下厨期间,就有三四个女孩子的电话打来,邀他出去派对。他不得不柔声细语轻声回绝。与呆在家里传统的吃生日饭相比,当然OK包间或派对沙尤里搂搂抱抱的扭捏抚摸更能激发创造力。但若从长远的角度看,比起跟那些小女崇拜者玩玩白相,跟女老板的关系处理好对他将来的用途更大一些。男人在考虑问题时,往往从最实利的目的想。所以他决定还是死心塌地,留在家里与女老板亲近感情。

        厨房不大,容不得俩人同时在里面转身,只要一动,就势必会发生身体上某些部位的接触。所以他们就在各自位置站着,口里还要间或说上几句哼哼哈哈应酬话,身体里却不免都暗暗生出几分紧张。主要是男主人还没有拿摸得好女老板的意图。松泽虽说已是风情老手,但在从来都很端庄的枝子面前,毕竟也是不敢造次,不知道她想要他做什么,要他做到什么程度。他时时没有忘记她是投资人。所以他只是听之任之,一边散漫无际地调着情,一边还要暂时做出温文尔雅,这种孤男寡女同一屋独处的情境,终归还是需要有一些半真半假调情意味的。不然,艺术家就显得太不艺术,大寡淡无味了些。

        伎子的身体这才有空隙松弛下来。她抬起脂臆时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松泽到厅里叮哩当卿地去拿碗筷、摆酒,布置餐桌。餐桌就由一个矮脚茶几临时串演。画家的客厅里一切当然都不正规,几个绣着花儿的软垫子散乱地扔在手工绘绣的波斯地毯上,床铺比正常人的矮去半截,只由一层席梦思垫子铺在地上充当,靠墙的一圈转角水牛皮沙发无比宽大,舒适,倒仿佛画家的一切日常活动都要依靠在沙发里展开似的。

        松泽把枝子买来的油蜜蜜的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中央。巧克力奶油在灯下沁出浓浓的甜色,样子极其诱人。松泽盯着蛋糕上的奶油想了几想,终究也没想出个于午卯西来,到现在为止他的另一股情绪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调动,行动中仍;日有一些惯常与枝子交往时候的应酬色彩。“另一股情绪”当然就是他每每见到来为他献身的崇拜艺术的女孩子时的,那种身体内部的骤然启动,那种非要把一个回合进行到底时的狂乱和野性。说来也怪,他这样野气狂生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次是不得逞的。

        而松泽眼睛里却始终是莫衷一是的虚无。

        这个时候的枝子就有些恨,有些爱,有些无奈,有些牙根儿发痒。她就只好又恨又无奈地猛往自己嗓子眼里灌酒,地不知道松泽对她是怎么感觉的,反正,是直到了这会儿他还没有动作。她想他至少应该是提议跳舞,或者是提议做点别的,发挥出这种场台他惯用的技巧和手段,他还要让我怎么样呢?枝子想。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再也越不过我这个年纪的矜持和自尊。她想自己无法保持长久期待状态,得不到满足期待是持续不下去的。

        男人突然问感到懊丧。男人的这份懊丧一下子就灌满了他自己的周身,让他刚刚膨胀起来的身体很快就软化了。真不好玩,实在是不好玩。他能领受假意,却要拒绝真情。他不愿意有负担。在这个人人都趋功近利的时代,谁还想着给自己上套,给自己找负担?尤其是对于他一个艺术家来说,更不愿有任何形式的羁绊。家庭责任也好,社会义务也罢,能躲的就躲,能逃的就逃,能推脱的就推脱。他松泽卖画的税单,都是被逼无奈被税务部门找上门来才交的。他难道还会在他事业最人爆的时候,去选择接受她,会把一个女人当老婆娶到屋子里来养吗?那样的话他的自由和无羁还怎么体现?

        沉浸在自己一厢情愿爱情中的女人枝子并没心思去猜想这些。沉浸在不惑爱情中的女人可真是了不得。女人热情似人,稍微给她一点暗示就可以扑上来,又啃又咬,真正像只发情的猫。男人沉着应付,以手指的圆熟技巧来对抗她的目的性,饶有兴味地应付着这场追逐。一旦明晓了女人的目的性,男人的身体立即褪了激情,但他的另一份兴致却被点燃起来。现在他虽然置身其中,但却又像抽身其外一样观看着一场情戏的上演,有点像一个把持全局的导演在陪练一个女演员。他已将她的真情当作了好玩的事情。他还很有兴致再看一看,再陪练陪练。他发现自己倒也是很能进入角色嘛!

        不等男人阻拦,女人便大幅度地行动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很大,有些不正常的难以自抑的夸张,大声间这个东西该放哪儿用下个碟子该放哪儿。她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的东西郁归拢好。然后又进卫生问补了补脸上被接吻弄乱的晚妆。接着她表情平静地出来,顺手拎起厨房地上的垃圾袋,对着厨房门口那个看得有些发怔的男人平静他说,“走吧,”

        车子悄无声息地在暗夜里滑行,滑得轻飘而又滞重,偶尔能见前面的车尾灯划出几抹窒息人的暗红。夜是干燥的。夜根本就没有潮声。她想。到了小区的楼门口,女人下车,男人也跟下来,假意跟她拥抱握别,握别完了,男人又返身低头钻进出租车,跟着车子往来时的路上走。女人目送着载着他的红色皇冠在夜幕中一点一点远去,毕竟,他还不是个坏人,她这样想,她愿意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毕竟他还是有责任感的。哪怕这责任感只是在他最后护送她回家的这短短的一程。短短一程中的呵护和温暖,也足够她凭吊一生。

        眼泪,这时才顺着她的腮帮,无比汹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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