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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

        第一章

        蒋成走下船头,在码头上来回的度着步,右手拿扇子不耐烦拍打着左手心,还要不时留意过往渔夫的篓子,免得腥气扑鼻的鱼虾扑棱出来脏了自己簇白的长衫。要不是船还在这里,他几乎以为船家拿了他买书童的银子跑路了。

        论说蒋家也算是个书香世家了,怎么也轮不到半路买孩子充书童这样的事。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么,原本跟着他的书童小安忽然半路碰到表亲,说在老家的安父过完年就病了,一人在家都没人照料。蒋公子是个长情的人,什么东西处长了,都舍不得丢。连方砚台都能用上四五年不换,何况是伴了近十年的活人。但是出了这档事再不愿意也不忍扣着人不放,毕竟小安签的年约已满,还跟着他也是多年的主仆情分习惯了。

        这次一定要买个能签卖身契的,蒋公子忿忿的想着。

        要不是自己在旅中,人生地不熟的,连方言都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又怎么会放心让一个舟子去办事。不过他细心交代了,一定要看起来就很乖的,省心;年纪十四五的,懂事;长的要清秀顺眼的,出门不丢人;最最重要的,家里没有父母等着回去养老的,杜绝以后再出这样的闹心事。

        又度了几遍步,终于看见船家回来了,身后跟了个半大孩子,远远的望着倒有点小书生的样子。靠谱,蒋公子放心了。

        回了船上,不理会船家絮絮的表功,拿了卖身契打赏了余钱,蒋公子捉着书童进了船舱。待坐稳了,那孩子已经倒好了茶水递了过来,蒋公子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清秀的面孔还多少带点孩子气,白皙的肤色和细嫩的手指不象做过粗活,神情虽然有点怯怯的,可也算机灵,看来是能带的出门的。问了家世,原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是父亲得罪了贵人,下了狱抄了家。

        几房姨娘都改嫁的改嫁,私奔的私奔,只有他母亲带着孩子无人可依,索性把儿子卖掉赚点回娘家的路费,不分开娘俩也没活路。这孩子也上过私塾请过先生,蒋公子略问了两句,居然还能吟诗做对。看着那孩子笑起来露出的小小的虎牙,蒋公子觉得这买卖自己赚了。

        蒋公子说,既然当我的书童,少爷我给你起个名,以后你就叫小栓吧。小栓?却不乐意,不敢说这名字太土,只坚持自己早就有姓名了,姓李双名文昌。见蒋公子拿眼斜他,补充说,以后跟了少爷,就是蒋文昌,蒋家文运昌盛,也好口彩不是。

        蒋公子冷哼一声,不叫小栓也能拴住你,当了我书童就别惦记那些有的没的。摇着扇子施施然晃出舱口,甲板吹风去了,全不管新任书童蒋文昌一脸茫然。

        书童文昌默了一会,见也没什么事可做,就靠着仓板发起呆来。

        从那日晴天霹雳般的抄家开始,文昌就没能安稳过一刻,耳边一直是差人的呼喝声,姨娘们的哭喊声,还有原本下人的幸灾乐祸声,后来这几日,则是娘亲的抱怨声,娘亲一直怨他看起来都是个大小子了,怎么不能撑起这个家,还拖累了她无处可去。才十三岁的他是怎么想都不清楚的。他才十三岁,娘亲对买他的人说了谎,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银子飞掉,却又偷偷对他说,这是怕主家知道他年纪小欺负他。

        年纪大就不会被欺负了么?文昌咬住了下唇,瑟瑟的抖了一下。

        他知道书童是干什么的。原先他家里也有好几个书童,都是侍候父亲的。也就是十几岁的年龄,起初他很高兴,以为终于有玩伴跟班了,毕竟那些小丫头都只知道绣花扑蝶,没人愿意同他骑马打仗。

        可是他兴冲冲的跑到书房去看的时候,书房门紧闭着,他扒着门缝往里看时,却看到父亲赤着身子压在那个新来的孩子身上,那个孩子满脸的眼泪。那是他虽然不知人事,却隐约觉得这个是见不得人的。

        后来听下人们私下的说法,原来这些孩子就得这样侍候老爷。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到主人家,就得听老爷的话,有个不懂事的不想干,白纸黑字写了卖给老爷当书童,还想逃跑,被老爷吊起来打了一天,最后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了,白招来一顿鞭子,何苦来着。

        书童白天给主人磨墨展纸端茶递水,晚上陪主人睡觉的。文昌给书童下了定义。

        这个蒋公子,刚才也是捏了他的卖身契,要他当书童的。磨墨展纸这些都可以学,只要勤快点就好。只是陪睡……一定很疼吧,要不那孩子怎么满脸都是眼泪。想到这里,文昌又抖了一下。

        被打和陪睡到底哪个更疼呢?应该被打。不过这船就这么大,没地方挂钩子,也没看到蒋公子的皮鞭绳子。文昌权衡了下,出舱向公子请示该整理下行李。蒋公子很愉快的同意了,毕竟勤劳这样的品质,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文昌细细的搜遍了行李,确信没有任何可以折磨人的工具,打定了主意,晚上只要主人不先让他上床,他就不主动提服侍这茬。万一公子发火,最多说他偷懒。挨几下巴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公子哪里知道文昌对书童竟然有这样的认知。他家本是书香世家,几代的文人秀士,自幼教养严苛,身边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只有个从小玩大的书童陪着他。加上身为幺子,不用担负传承香火的大任,老父索性让他先求取功名再成家立业。这样长到了十八岁,对男女人伦尚且恪醍懂,更不要讲什么分桃断袖了。

        这次能随自己心意挑书童,也算不幸之幸。小安虽然贴心,但原本是农家孩子,大字不识几个,教他还不耐心学,蒋公子吟诗泼墨到得意之处,连个喝彩的都没有,扫兴的很。小安力气又特别大,每次背着大人玩摔跤骑马的游戏,他总是输的那个。虽说现在他已经成了风度翩翩的秀才公子,不会再玩那些孩童游戏,但是多年累怨让他耿耿于怀,执意要找个文弱好欺负的才舒心了事。

        第二章

        船行一日无话,到了夜里,船家找了个渡口随便泊了。蒋公子吃罢了饭,就着烛火读了会书,觉得乏了,便叫文昌铺床理被准备歇息。却见那孩子铺罢了床上又在地上整了个铺盖,这是打算睡地铺了。

        这孩子,知理。蒋公子很满意,不像小安总是抱怨着地上凉总想找机会往床上钻。又估摸着文昌个头小,又瘦弱,大约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于是慷慨的开了口,今天不用睡地上了,睡床上吧。

        文昌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依稀有黄钟大吕在高唱,来了来了,狼来了。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床铺。又是一番心底挣扎,要不要自己脱衣服,这样主动些自己大概能少受些罪吧。公子只听得旁边悉悉索索一直不得安静,不耐烦之余低声呵斥,明天还要早早的上岸赶路,你还不赶紧睡觉,折腾什么?

        文昌一僵,旋即明白过来。明天要赶路,所以要早起,所以要好好休息,所以今天晚上公子不用他侍候。长舒了一口气,悬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沉沉睡去。

        次日弃舟登岸,还有半日路程就能到家。本着“静修身,简养德”的祖训,蒋公子决定步行回家。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只看这孩子合心意了,却忘了问他的年纪,看那言行举止,未必有船家说的十五岁。

        听到公子询问,文昌整理书箱的动作稍有停顿,略一思量,决定实话实说。人都卖给他了,难道能一辈子瞒着,再说岁数小点,淘气不懂事比较容易被原谅吧。

        蒋公子叹了口气,果然如此,现在回去找舟子怕也早就跑了。何况这个孩子和他也算投缘,自己多担待些吧。拎了拎书箱,又看了眼那孩子的单薄样,将扇子收进袖袋,背起书箱,吩咐文昌拿紧了衣物包袱,上路!

        只是蒋公子哪里出过这样大力?原先出门,都是小安一人挑个担子,就能装走所有行李,他少爷只需拿把折扇,游山玩水自然逍遥,如今肩上有如泰山一座,走出不过里数,就两腿开始发软。眼看心智动摇,急忙给自己打气。

        文昌走着走着,就发现少爷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凑近了细听,生生吓了一跳。

        却听蒋公子说道,阿成你要忍住,你是大人,不能欺负孩子,小孩子家吃不了苦。就他那小模样,恐怕一下就能压趴下了。这万一压的以后不长个头,出落个矬子,被嘲笑的还是阿成你。

        文昌大惊,这晴天白日的,公子怎么就转到了这念头上去了,这压来压去的,居然还好意思讲出口,真是不知羞。想到这里不由得面上飞红,急忙退开一大步,离公子远远的。又转念一想,公子倒也好心,还知怜惜我年幼,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算不年幼。心下忐忑,终于还是问出声来,公子你说我现在年幼,却是多大才算长大成年啊?

        蒋公子闻听,想了下小安,小安十六岁的时候就差不多不长个头了,他那时外出踏青扭伤了脚,小安背了他五里多路赶到医馆,也没喊过累。这孩子虽然瘦弱,到时候背个书箱还是没问题的吧。于是便答,现在你还小,少爷我体恤下人,不用你事事伺候,等到你十六岁生日过了,不管有无长进,都得撑起来当个称职的书童。别把现下当寻常。

        文昌一想,虽然终究摆脱不了那个命,但至少这两三年可以安心度日了。自己父亲可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好心。于是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蒋公子,真心实意的说,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蒋公子挪了挪书箱,揉揉被压疼的肩膀。不顾风度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我也这么觉得!

        在离蒋家大门数丈远的地方,蒋公子给文昌做最后的训话。

        回家后不许说我们坐马车了,要说走路回的!你是我书童,侍候我就够了。眼皮放活点,别谁的话都听,特别不要听我二姐三姐和她们丫鬟的指使去买什么胭脂香粉,要沾得一身脂粉味,看我不用戒尺抽你!回了老爷夫人,过几天我就带你去书斋读书,那里清净,没事不要过来这边和家丁仆人们胡混,他们粗人只会带坏了你。主子赏你东西就拿着,多看少动少说话,不许大惊小怪!

        蒋公子歇了口气,自觉没什么遗漏的。重新背起书箱,做总结陈词:不许说坐过马车,进去吧!

        接下来的两天,文昌只觉得身在一锅煮的正滚的汤里,沸沸扬扬,载沉载浮。

        跟着公子进了家门,被老爷召见问来时行程如何,回答坐船走路,老爷颌首,得新书一本;被夫人召见叮嘱要照顾少爷别淘气,也盯着少爷别让他淘气,得新衣一件;老夫人召见被夸好个俊秀的孩子,得糖果一包;被管家叫去抄蒋家家规,因字写的端正被总管点名称赞,得铜钱少许;随少爷去见大少爷,在书童对决中获胜,得蛐蛐罐一个;期间数次被女孩子拦住问姓名要帮忙,均顺利逃脱。

        直到少爷脱身出来,文昌打点衣物和这几日迅速累积的家产,跟去了书斋,这鸡飞狗跳的日子才算结束,蒋家书童文昌开始了正常的书斋生活。

        日子慢慢过下来,文昌渐渐觉得,书童生涯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难挨。公子这人面上凶巴巴的,实际上却是心软性善,有什么事多哀求几次,只要不离谱的都能答应。日常端茶磨墨,偶尔有点懈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出门以文会友,还会夸他聪明,给少爷挣面子,平日里有什么好处也总是忘不了他的份。蒋家那边虽然人多杂乱,也都见他年幼乖觉,没有不照顾疼爱的,与原本他家里的那些书童境况相较,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是心里一直想着那个长大了要侍候公子的事,几乎是十全十美了。

        就这么混着,三年也就过去了。

        第三章

        眼见入了夏,蒋公子勤奋起来,说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文昌纳闷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原来要秋闱了,公子这是急抱佛脚。三年前那次乡试本来就该参加,只是家在外省的外祖父过世,蒋公子千里奔波——也就是买下文昌的那次——错过了考期。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耽误了。

        立秋一过,蒋公子便伙同几个同乡的秀才一起,赶往省府赴考去了。文昌作为书童,自然随行。这次托了同乡王公子的福,一路上都是坐马车缓缓而行,半点旅途劳苦也无,只当是游玩观景,过的倒也惬意。

        对于王公子,文昌一直都是印象深刻的。要说这王公子外貌,文质彬彬普普通通秀才一个,无甚稀奇。稀奇的是他的书童,三年前初见时,矮不隆冬黑不溜秋的小黑豆子一个,不笑的时候只有眼白是白色的,笑起来只有牙齿是白色的,黑的古怪。王公子给他起名叫染墨。这三年下来,染墨从小黑豆发成了黑面窝头,又高又胖。日前听王公子和少爷闲谈,居然夸耀染墨侍候他侍候的好,事事周到,无处不满意。

        既然无处不满意,那也包括陪夜么?想象了下王公子要染墨陪夜的情景,文昌打了个冷战,由衷地佩服起王公子来。

        待蒋公子闲暇,文昌忍不住问他,那个染墨真的很好么,怎么那个样子王公子也不介怀还很满意,品味真是奇怪。蒋公子白了他一眼,不管人家长相如何,总是什么活都能干的,王兄只要当个悠闲公子就好,哪里象你,皮相是好,就是什么都做不来,凡事到头来还得我操心,人家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我主子呢!

        文昌理亏,又不甘心的嘟囔,再过一个月我也十六了,也是大人了,公子要我做什么,到时我绝不推脱。说罢已是面红耳赤。蒋公子见他眼波流转,神态旖旎,不由得心中一动,无端也不自在起来。两人静默了一会,公子扯了个事由离开,文昌将脸埋入臂弯,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想着公子平日的模样笑貌,对即将到来的那件事,竟隐隐的有了期待之意。

        一行人到了省府,入住,备考,进场,待到三场考毕,无论公子书童,都生生的脱了一层皮。都说十年寒窗一朝金榜,这还不过是会试前的一道槛,已是这般难熬,难怪那些中了式的进士要跨马游街大夸天下了,着实不易。

        接下来蒋公子也无事可做,静待发榜。即便是家训严谨,此时也可以略微放纵一下,与知交亲善喝喝酒赏赏花。

        这一日少爷去王公子处喝酒赏菊,待到未时染墨过来告诉文昌,几位公子都喝醉了,下人一时送不过来,要他过去接蒋公子回来。

        文昌赶到宴上,扶起醉的东倒西歪的少爷,想着两边寓所隔的不远,步行回去就成了。不想这醉后的蒋公子着实活泼,一路攀花折柳抓住物件便不放手,幸亏了文昌这几年个头渐长,多少能撑的起少爷,即使这样也是费尽了力气才拖进屋子。虽然累的精疲力竭,见公子醉态可掬,也只有苦笑叹息了,要知道这样的奇景在家可是见不到的。

        将公子安置在床边,文昌服侍他喝了醒酒茶,并不理会公子高声抗议:这酒怎么如此之淡,必然是掺过水的!再去给他更衣,不想这少爷一个趔趄,拽着文昌跌到床上,更勾带扯下一片布幔,将两人迎头罩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公子说道,原来天色已经如此黑了,那么就此歇息吧。文昌哭笑不得,想起身,却被公子紧紧抱住,挣的脸都泛红了也没能挣脱。公子犹自喃喃威胁,文昌你再扰我清梦,我就用戒尺抽你!前面扶少爷这一路,文昌也实在是累了,只好勉强将布幔取下,囫囵歇了。

        昏昏沉沉地,文昌觉得日子过的飞快,已经是自己生日那天了。早上吃罢了长寿面,给公子见礼,公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今夜你得过来侍候,可别想推诿了。温热的气息拂着他耳廓作痒,文昌低头不语。又一转眼已是到了夜间,文昌沐浴完毕,几番犹豫还是推开了公子的房门,一进门便被抱了个满怀。平日里见惯了公子的笑容,竟然有几分邪佞。他不敢抬头,眼睛也死闭着。被牵到床边,只觉得公子的手隔着衣料摩梭他的手臂胸腹,还要往下探去。文昌羞极,就要用力推开,公子忽然手臂用力,将他紧紧一勒,大口咬了下来。

        文昌失惊之下大喊出声,再定神一看,公子依然在酒后酣睡。方才那些言语和肢体纠缠,原来都是自己的梦境。平复了下乱跳的心,文昌忍不住啐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事,难道还盼着被欺负么。

        公子早就放开了他滚到床的一侧去睡了,文昌动了动身体,忽然觉得有异,裤底湿湿滑滑的似有什么东西。奔到厕间仔细查看,恍惚了一阵,又想起平日里蒋家家仆那些只言片语的闲谈,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真的成人了。

        文昌真算是欲哭无泪了,就算他再不晓事,也知道平常男子在这时候,都该是想着曼妙女子的婀娜身姿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同为男子的少爷公子了呢。是,就算少爷公子们也好蓄养书童为乐,可人家那是在上面的呀,没听说哪个被压的还是上赶着的,居然还弄出如此不堪的什物来!羞愤交加之下,恨不得找堵墙来挠成齑粉。

        他这里思绪百转,最终下了定论,必然是因着公子买他做书童,一直都存了欺负他的心,他才时时念着此事,才会梦到少爷。想到这里,文昌稍稍的安下了心,忍不住转头狠瞪公子一眼。见公子不知梦到何事,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又蓦得忆起梦中公子的模样。只觉得眼前昏黑一片,再也无力挣扎。

        此时文昌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傻头傻脑的胖鸟,撞到了猎人的网子里,居然懒洋洋的不想解脱,顺势接受了被猎的命运。那么,就此认命吧,文昌对自己说。

        第四章

        打定了主意,文昌反而平静下来。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倒也顺利,公子还时时出去喝酒,却也再没有同那日那样大醉过。明天就要是十六生日了,文昌却还有一桩心事。他思量着,那件事自己虽然也知道大略,但终究没经过,唯一的印象是那个在父亲身下泪流满面的孩子,想来必是极痛的。只是平日里见公子朋友们的书童,也没听说那个难受告病的,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奥妙经验之说?不如老着脸皮问下染墨,也比平白受罪要来的强些。何况染墨服侍的好,是他家公子亲口承认的。既然同是身为书童,别人能做得他文昌也能做得,又怎好让自家公子受委屈。

        染墨吃着文昌孝敬的采芝斋细点,从头到脚打量了文昌一番,直瞅的文昌头垂到尘土里,才悠闲的开了口。

        侍候公子的经验,你来问我就对了。甭管人前人后,道理都是一样的。公子们那是什么身份,那是读书人,是秀才举人,以后的官家老爷。有些事,他们想不到,我们当下人的,要替公子想到,先做好了。等公子需要的时候,哎,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公子才会觉得你贴心,平日没白疼你。所以第一就是,要主动!

        再有呢,就是要热情,公子吩咐的事,不管你乐意不乐意,都得高高兴兴的去干。难道公子买你回来是看你晦气脸的?你开开心心的,公子看了也舒心对不对,公子一舒心,也许就心疼你了,让你少受点累,没准还会打赏点东西,这不就是恩德了?

        话说回来了,咱当下人的,也有实在不乐意做想偷懒一下的时候。这时候就要讲技巧了。既让主子看不出你不情愿来,又能落得清闲。这个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就我来说吧,要是我家公子夜里一直熬着不休息,咱还得侍候着,万一乏了,就殷勤着多问着点,多说点话,公子只当你心疼他,过意不去,也就安歇了。

        总之呢,就是主动、热情、有技巧!

        文昌听着染墨还在男子成长期特有的公鸭嗓,如闻纶音。

        辞别了染墨,文昌念叨着主动热情有技巧这七字箴言,隐约觉得很有道理,又似乎有些虚飘飘的,不够实在。只是要他再问一次,却也勇气全无了。恍恍惚惚的,第二天就到了。

        蒋公子这几日颇有些惶惶。现在每每看到文昌,就会想起那日他说公子要我如何如何之时的神态,然后就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只是该想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没由来的只觉得烦乱。

        待到那日喝醉了酒,酒后的情景,文昌后来并没多言,他却记得清楚的很。记得自己如何半路发疯不老实回家,记得自己如何把文昌抱住扯到床上,还记得……文昌那温热的身躯如何在自己怀里挣扎。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跳气促。蒋公子对自己说,真是不堪入目,斯文扫地!

        呿!他是自己的书童,两人同为男子,他刚来时还在一张床上睡过,这有什么好心虚的。脸红过后的蒋公子又如此对自己说。

        无论心虚与否,蒋公子有意无意的还是躲了他家书童,幸好各家秀才公子们都在等着发榜,日日宴饮总是缺不了的。只是蒋少爷再也不敢喝的过量了,每日天明即出门,薄暮方归家,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天,心思渐渐地平静了许多。

        相安无事的表象维持到文昌十六岁生日那天夜晚。

        那日蒋公子依旧是在外流连到日落西山方才回家。吃了晚饭,略坐了一回,左右无事,就去沐浴梳洗准备歇息。因着天热,浴桶都是放置在厢房。沐浴完毕的蒋公子唤了声文昌,待要他收拾清理,却不见人应。走到院里一看,文昌屋里的灯火已经熄了。

        这孩子,越发偷懒了,蒋少爷不满的想。又记起今日是他生日,也罢,就放纵他这一天吧。自己草草清扫了一下,转身进了自己卧室。自己房内居然也是漆黑一片。连个灯火都不给我留,蒋公子磨着牙,待明日还是敲打敲打他好了。

        也懒的点灯,摸着黑上了床榻,刚刚躺下,忽然觉得身边有人。蒋公子大惊,正欲呼出声来,那人已经偎了过来。并低低开口,公子,文昌来侍候你了。

        蒋公子心下一安,正欲呵斥,文昌你怎么在我床上,吓到少爷我你就该死了。触手之处,却是一片温润,脱口而出,文昌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文昌等在床上已是多时,面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早就羞怯过了,此时反到镇定了许多。依旧低低的说道,若不脱衣服,又怎好侍候公子……双臂环上了公子的颈项,贴了上去。

        这个意外来的太匪夷所思,蒋公子只觉得魂飞天外,飘飘摇摇,又觉庄生蝴蝶,似梦非梦。无意识的跟着重复,侍候……?

        文昌见公子没有动作只是发呆,心中默念染墨传授的箴言,主动热情有技巧。大了胆子哆嗦着手去解公子的衣衫。拂上公子胸膛,口中说到,文昌现在十六了,能侍候了公子,当个好书童,公子你无需再忍了……

        蒋少爷被文昌手一拂,已是一个激灵。又听得他说话,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书童在他的床上非礼他!羞怒之下,挣开文昌的手,踉跄下榻。低声喝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文昌被推的一楞,心中发虚,呐呐道,难道这么做不对?

        当然不对!蒋公子只觉得面上血涌,青筋乱跳。

        可是染墨说就要主动热情有技巧……我原本也没做过的。文昌勉强回道,已是羞不可抑。

        染墨!蒋公子牙齿咬的咯蹦咯蹦地,居然教文昌这么、这么不知羞的事!当下也顾不得已是深夜,穿上外衣就要去找王公子质问。走到房门口,又顿了一顿,哑声低斥,你把衣服穿上!蒋公子推门而去,留下文昌一人,在房内茫然忐忑,自怨自艾。

        第五章

        冲到王公子的寓所,砸开门,顾不得和睡眼惺忪的王公子寒暄,蒋公子一把揪住前来应门的染墨,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和文昌说了什么?

        啊?染墨哪里明白蒋公子在说什么,一头雾水。

        你为何教唆他做出……做出那等事来!见染墨还是糊涂,蒋公子补充到,就是什么热情主动有技巧那档子事!

        染墨松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私下勾当被发觉了呢,就说么,他这么机灵的人,怎么会在文昌面前漏了口风。于是老实应道,是文昌那天过来,问我讨教如何当个好书童,如何侍候好公子,我就把平日一些心得传授于他,他怎么毛毛躁躁的得罪公子了?公子明鉴,小人可是半点坏事也没有教过他的。

        蒋公子见不着重点,更有些烦躁,要说实情,又开不了口。只是说,把你当日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

        染墨见实在推诿不得,苦着脸重复了一遍当日的话,讲到后来如何偷懒,未免心虚的去偷瞄王公子,见王公子脸也黑了一层,不免有些郁闷,心说这下到好,非但没好处,反而把自己老底揭了,以后要偷懒可就难了。

        蒋公子再三追问,确实无甚遗漏。心下疑惑,这些话虽然有些滑头,但绝没有那个意思,怎么文昌就能想到那上面去呢,莫非另有别情?对王家主仆也不便多说,向王公子告了辞,许了改日前来赔罪,转头回家去了。

        回到房中,见文昌着了中衣,抱膝蜷坐在床上,头埋在膝头,听公子回来也不抬头,身形伶仃的竟有些可怜可爱。蒋公子纵有一腔无名之火,也无法对他发出。

        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去,蒋公子才开口,我去问过染墨了,他只说教你如何侍候好少爷我,却没有教你……教你刚才那样。

        说到这里,心念一动,莫非……莫非是这孩子自己意思?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如此一想,竟然心荡神驰,有些不能自己。蒋公子急忙又倒了杯凉茶灌下。

        文昌听了,抬起了头望向公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写着疑惑,公子你买我做书童,不就是要我做此等事情么?书童不就是白天端茶研磨,夜晚侍候陪床么?

        蒋公子一口茶水喷出,顿时面红耳赤,胡说八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荒唐说法,要真是如此,少爷我怎么从来都没要你、要你这样!

        不是公子你一直怜我年纪小,才要我十六岁后才侍候么?原先我家的书童,都是买来如此侍候我爹的,不听话的还用鞭子打呢。我那时虽然年幼,可也已经记事了。文昌甚是委屈,自己都这么认真学习了,公子还当他不懂事。

        蒋公子一阵气闷,又无法对着对其子子责骂其父,只得正色对文昌说,所谓书童,就只是为少爷日常打点杂事,准备书案上的东西即可,我以前说你年纪小不用你侍候,是没让你背负重物做费力之事,你那时担待不起,以后切不可偷懒了。

        喝了口茶,又补充道,那种事,不能随便和人做的,不管对方是你主人还是其它什么人压迫威逼,需得心甘情愿才成。

        要是别人才不会呢,文昌在心里偷偷嘀咕,却也知道难为情,实在羞于出口。

        两人各怀心事。

        一个想,天下竟然还有此等事!

        另一个想,天下之事居然不是全都一样!

        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僵坐了一会,蒋公子只觉得思绪万千,却毫无头绪,又见夜已三更,便吩咐文昌回去休息。自己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会,也迷糊睡了。

        第二日起身,再见着文昌,虽然极力装着若无其事,每每目光相遇,却觉得恰似被无形的罩子拢着,罩子里面种种情绪彼来此往,扰的人不得安宁。有尴尬,有羞涩,有懊恼,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期待。

        蒋公子撑不住,落荒而逃。在街上溜达着,想着心事。这事,真该好好想一下了。

        出了这样的事,按常理来说该怎么办?可怜的蒋公子仔细想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闻听过相类的事情。现下两人相对尴尬,要和从前那样相处显然已是毫无可能了。

        要文昌走?更不可能,先是他签了死契给自己的,这几年也就跟着自己当个书童,还被他纵容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自己谋生就不要想了;把他卖给别人?也不成,不是还有文昌父亲那样的人么,万一所托非人,那不是害了这孩子一辈子;和大哥换书童?大哥的品行倒是放心,只是这三年来,早就习惯了文昌伴随,当初小安走后,他都难受了那么久,何况这个善解人意亲厚贴心的文昌,实在是心有不甘……

        心里烦乱着,脚下一直未停,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王公子的寓所门口,想起昨夜的情景,蒋少爷想,该去赔个罪才是。

        进了门,分宾主落座,王公子望着他但笑不语。蒋少爷心中有鬼,自然越觉得不自在,勉强的告了唐突的罪。王公子笑问,却不知蒋兄昨日为何如此形容,看着倒不象是下人笨拙惹火了你,到底是什么事让王兄漏液审案啊。

        蒋公子支吾着,正待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王家少爷续道,该不是文昌欲对蒋兄做什么事吧,恩?主动热情有技巧,听起来可是香艳的很那。

        蒋少爷哪想到王公子一语中的,如此的通透。登时无语,僵立当地。想着王公子平素也不是多嘴之人,两人又交好多年,心中郁结,索性倾吐尽出,多个人也好拿主意。

        王公子听罢,也不惊奇,缓缓说,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不少的,只是蒋家家风严正,从来不曾涉猎于此,你闻所未闻也是自然的。看你昨日的神态,加上言语一对照,自然就能猜出七八分。只是可惜文昌这孩子,如此灵秀人物在人情上竟然是个傻子,被他那父亲害的有这样的念头,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

        你若是有心,就应了他,那孩子如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别人见你们立在一处,都只说是兄弟,谁又知道那是你书童,这般的人才也算配得上你。你若无心,放了他也好,换了他也好,总强过这么僵着,只看你有心无心了。

        蒋公子只听得面上火烧火燎,心中又有些蠢蠢欲动,烦恼道,我自是不肯放心他随人去的。只是文昌昨日也曾说过,是因着我是他的主人公子,才会如此服侍,他本心未必是愿意的。如今现已说清,我岂能强人所难?

        王公子笑叹,蒋兄你平日也算个聪颖人物,怎么到了这事上就如此呆头呆脑。你待回去假意要将他送人,他若不舍你,自然恳求,你不就知晓了?

        蒋公子觉得甚是有理,也就放下了心事。之后又想,若要知道文昌心思,直接问他就好,何苦算计于他,反正两人的面子昨晚都丢尽了,也不差这一点两点了。只是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就此按下不提。

        第六章

        王公子见他这边云开雾散,风和日丽了,也就无所顾忌,慢悠悠喝着茶水开始调侃起来。先是说,蒋兄你平日素守俨然,真看不出竟然有如此心思,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又讲,蒋兄你真是风流倜傥,兄弟还连个妻妾都没有,你都已经分桃断袖了,实在是走在风尚的前沿,潮流人物啊;再讲,待来日金榜题名,你这里琴瑟和合,大小登科,真是羡煞我等啊;还觉不够,最后说,当日你选着文昌的时候,就存了心思吧,品味真是不错,以后还要多多提点下在下啊……

        蒋公子早就被调侃的如坐针毡,恨不得夺门而出,此时听到品味二字,忽然忆起文昌那日同他说过的话,想着文昌意会的书童的意思,又看看门外的染墨的模样,几欲喷笑而出。

        王公子见他面色古怪,便询问何故。蒋公子忍着笑说,当日文昌曾讲,王兄选书童的品味甚是奇特,让人高山仰止。我原是不明白的,昨日听了染墨深夜侍候公子,得公子怜惜之事,今日又闻王兄高论,才明白过来,这选书童一事上,在下是万万不及王兄的。

        蒋公子心说,也让你尝下喷茶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吧。

        王公子回过神来,果然一口茶水呛在喉头,大咳起来,不待平息,揪住蒋少爷的衣摆嘶声辩解,我怎么会看上此等下人,咳咳,要找也必然是聪明俊秀人物啊,不对,我根本就没这样的心思!我说的这事寻常,是我听说的,咳咳咳咳,听说的!

        蒋少爷心怀大畅,掰开王公子攥住衣襟的手,起身告辞。

        王公子犹在身后亢声高呼,我晚间熬夜是在读书,咳咳,读书!我不要他说话是因为他嗓音难听!咳咳咳咳……真的是为了难听啊!

        蒋公子心清神彻,再无犹疑,往家行来,只待与文昌说个分明,只要文昌有意,以后两人朝夕相对,不离不弃,又是何等的乐事。

        至于蒋家那边,幸亏有兄长担待,自己若能进士及第,得个一官半职,找个外省小官做了,文昌自然跟着赴任;若是不能中举,那就游遍名山大川吧,总不至于让家族蒙羞。

        若是文昌无意……就算无意,也不至于厌恶于他,要不然也不会有昨晚之事了。那么就多用点水磨功夫,他年纪尚小,早晚总会通得情爱,知晓我对他好的。

        文昌这厢里,眼见着少爷出了门,才泄了强撑着的一口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昨晚上一宿都没有睡好,现在昏昏沉沉的什么也不想动,公子不在,也无人管他,就这么楞楞的发起呆来。

        原来不用那样做的,原来打小知道的道理就是错的,原来自己费心伤神才逐渐适应的种种,都是没必要的。那自己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公子说那是错的,他当然松了一口气,不用被勉强,自然有些高兴。可现在怎么办?为什么知道了不用那样做,自己还是会想啊?当初那么惧怕的事,怎么就成了心愿了。

        掺杂着失落的委屈在胸腔中沸腾着,顶得文昌鼻子泛酸,烦恼的只想用脑袋撞桌子。公子说须得心甘情愿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他都认命了啊……

        文昌觉得自己还是那只呆头呆脑的胖鸟,只是这次猎人解开绳网,他却不想飞了。

        以后怎么相处?

        要不就装着是闹了个笑话,犯了个错,再老老实实的当书童?可自己已经存了那样的心思了,公子就算不觉察,自己又怎么忍心亵渎他。

        干脆让公子知道吧!若是公子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会不会说他不知羞耻,然后把他卖掉或者吊起来打死?不会,公子是那么好心的人,最多把他赶出去吧。

        索性直说了,反正昨晚已经丢尽了脸了,还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死!万一公子心软还让他留在身边呢?

        文昌打定了主意,略梳洗了下,就准备出门去寻公子。两人在门口撞个正着,一照面,两人均是胆怯心虚,气势全无。

        回了房内,尴尬相对片刻,然后同时开口,一个叫公子,一个喊文昌。听得对方也讲话,又同时住口不语。蒋公子平日当少爷惯了,毕竟气势足点,喝令文昌,有事说事!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又忆起自己要好好待他,放缓声音说,也不用急,这几日我无甚大事,有什么麻烦一并说来我与你担着就是。说完自觉别扭万分,恨不得自抽两掌。

        文昌见公子神色尚好,倒是胆大了许多,依旧不敢抬头,低声道,昨夜那事,公子说须得心甘情愿才好,我思量过了,我原本就是心甘情愿的。

        蒋公子也正心悬此事,听到文昌提起,已是意外,见他如此说法,更是惊喜。只是还得问个分明,若我不是你家公子,你不是我侍候的书童,你也……也肯么

        文昌听出一线希望,急急答道,肯的!

        蒋公子稳了又稳心神,才能镇定开口,我与你如此,也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书童,只因是你文昌而已。

        文昌闻言抬头,面上飞红若霞,眼中璀璨若星,蒋公子看着,不能自己,挽住文昌依向床榻,扯下罗帐,一室春光。

        这正是:

        鸳鸯帐,定风波

        JQ更比回帖多

        牵小手,轻摩梭

        若问后续

        哦……哦……哦!

        尾声

        第二日清晨,两人起床,目光再相遇时,依然会一个低头一个转脸,只是心情大不相同,均是甜蜜无限。蒋公子有事出门,文昌把床单换了,又甜蜜的发了会呆。忽然升起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会疼呢?昨天公子确实压着他了,两人也都……还不慎沾染到床单上。只是为何没有一点疼痛,记忆中那个孩子哭成那样,应该很疼才对啊,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少了什么?这么想来,公子这三年都和自己在行住在一起,似乎没进过风月场所,他该不是也没经历过吧。

        情爱之事,真是个难题啊……文昌幸福的叹了口气。不管了,反正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早晚会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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