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之夜,我坐在广西某个小镇荒凉的河岸,捧着头听虫唧。我并不想学屈原投江喂鱼虾,只想缅怀一下自己的处男岁月。1995年,大学毕业的我被充军发配到了这个小镇的水电站。我仿佛望见眼前的水库沉浸在10多年前的夜雾中,一个穿着油污蓝色工装的21岁少年骑着单车穿越树影,下班回到岸边的平房,忧伤地睡去。
这次离别不算太久,十年而已。在后来的年月里,我去了省城,去了广州和京城,再也不回头张望。若非幼齿强烈要求,我是懒得返回小镇的,但我亦理解她的焦灼和新奇:几年前,我的一位朋友驾车经过这个小镇,回头就在博客里宣扬说,他在街上碰到几个酷似我的儿童。蒙朋友笔下留情,没说在路边看到几个袒胸露乳的疯婆子,每逢遇到嘴角长痣的男人就扑上去厮打:“刘某人你这杀千刀的,睡了老娘就溜……”
我知道幼齿想去小镇捉我的奸,10多年前的旧奸。我无所畏惧。上个世纪末,省城某单位在给我办理调动手续之前就到镇上外调过我,结论是毛病不少,但就是没有作风问题。外调的同志如此描述我:该同志面对女性几无反应,宛如基佬。
天可怜见,我非玻璃,只是不愿意被村姑锁定一生而已。精液如同万能胶,涂到哪个女人身上,她此生就粘定你了。所以,我们要惜墨如精。
年少时,我只爱浮华,只爱城市。我在电厂厂办当秘书时,经常接待各地的游客。有一回,省城来了一群女人参观大坝,叽叽喳喳地说这里空气真好,山清水秀,再宜居不过。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不如我和你们换,你们来当土鳖,我去做城里人。
十年之后,我终于明白那群女人所言不虚。比起江水污浊的广州,阴霾如阴魂一般不散的北京,小镇的空气和风景委实是好,我趴在大坝上,望着丛山如聚,碧水安详,阳光像羊水一样温润,忽然想扒光衣衫,裸奔一场。
多年前,我住的平房边有一片芭蕉林,70年代曾有一个男大学生在那里被仨女民兵持枪轮奸,我曾在专栏里叙述过。对面的平房还有一个几十年前被高干子弟始乱终弃的疯婆子,她每次望见精壮男子,便会盯着对方裆部进行扫描。我昔年骑单车下坡时,总看到她冷峻地坐在路边,我忙不迭地弯腰,企图从视觉上保持自己的贞洁。
疯婆子已经不知所终。许多同事亦已不知所终。据驻守大坝上的旧同事叙述,我们那个年代的同事们,有的辞职,有的散落在国内各地的水电站,有的暴卒,有的成了花痴和精神病。更多的人,办了省城户口,置了省城房子,每逢周末便驱车入城,与在尘世中挣扎了10多年的我并无两样。我忽然觉得我的流离和漂泊意义寥寥,他们原地不动,容颜依旧,我收获的只是一把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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