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与一群贤达混混煮酒侃史,某坨异教徒列举了人类的若干种昏睡方式:塔葬、土葬、火葬、海葬、河葬、天葬、崖葬(悬棺)、穴葬。他说曾到中国西部某地探险,当地人习惯把死者放在山洞里,此谓穴葬,因为山洞冬暖夏凉,很是宜居,当他钻进那个岩洞时,磷火飞扬,宛如亮堂的金矿,连手电都不用打。
我认为,殡葬方式不止于这些。我在八宝山见过不少名人是把骨灰撒在树根下,谓之树葬,民间近年来也在推广这种方式,树葬的益处是可以令大树枝繁叶茂,丰富了未亡人的追思方式。试想一个老男人来到薄命红颜葬身的树下,望见绿油油的树叶,想起那叶脉间的油脂,正是由自己曾在床笫上搓揉的那一堆脂肪转化而来,遂悲欣交集,边湿吻树叶边低呼“我的达令”,哦,这简直是3D版的《人鬼情未了》。
而台湾的蒋氏父子至今未入土,在慈湖的厅堂浮厝里遥望故国,大概可以叫厅葬。最惨烈的葬法是袁崇焕那种,被割成肉块,北京市民排队各领一片,拿回家用香辛佐料炖老火靓汤,这大约算是胃葬了。我的故乡几十年前搞文攻武斗,人相食,负者开膛,胜者饕餮。用自己的肠胃送逝者最后一程,这实在说不清到底是人伦惨剧,还是十里长亭。
中国人崇尚的观念,历来是入土为安。这个土,须有讲究,说的是故乡或故国之土。我曾碰到一个中国远征军老兵,他说戴安澜将军殉国缅甸之后,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把戴安澜的遗体抬回了祖国。我一位老朋友的父亲病危,他的母亲叮嘱他迅速把父亲从省城医院送回故乡。幼齿的奶奶前年在广州抢救多时,无力回天,岳父把老人送回了湛江乡下的山顶老屋,老人在老房子里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最近长夜无聊,时常看些战争片。《集结号》里的谷子地重回战地,只见一片无名荒冢,不知哪个木牌连接的是哪一片血肉,还有一拨弟兄则埋在矿井之下,连烈士的名分都没有,只能算失踪,不过终究还算是入了土,安不安则算是相对次要的用户体验了。更为惨烈的是《猎杀U-571》,盟军潜艇被纳粹击沉,里边的人都随铁棺材沉入深海,余下的士兵夺取了纳粹的受伤潜艇,被驱逐舰用深水炸弹猛轰,他们为迷惑纳粹,把死去的弟兄套上救生衣用鱼雷发射器射到海面,这大约算是炮葬了。
不过对于许多登徒子而言,规格最高的当属水葬,当然这不是印度人浮游恒河的那种水葬,而且身体外要加一个猪笼,才显风月。有美女陪伴一起浸猪笼,就跟马上疯一样,也许是这个世间最极乐的一种死法,可以胜过所有的奉安,所有的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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