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科长的调走,使得“民意预测”成为科里议论的中心话题:
“依愚人之见,副科长人选,乃老胡也,舍此又其谁?”一向说话爱咬文嚼字的老孔边说边吐出一口徐徐上升的烟圈。
“智者所见略同,副科长非老胡莫属也。”我也学着老孔的腔调,引得一阵笑声。
老胡在科里工作已20多年了,虽说在业务上无突出表现之处,但也绝无可挑剔苛求之点。最重要的,他善于做到用自己的工作和行动为领导分忧解愁。每天早晨,科长的茶水都是老胡冲泡。那茶温,恰是上班铃响后,端起来就能喝的“最佳”温度。午饭也是老胡买来毕恭毕敬地放在科长的桌上。
“老胡,午饭我可以自己买,你……”
“不,科长,您何必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买饭上呢!”老胡边说边拿起饭碗就走。看到他那瘦小的身材和那露出不自然笑容的脸总要使人想起契诃夫笔下的小公务员形象。
因此,副科长调走,大家自然地把继任者的准星定在老胡身上。
任命终于下来了,小宋提升为副科长,半路杀出一匹黑马,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个小宋在科里既不十分勤奋,也不特别聪明,何以提升?一向以判断准确著称的老孔此时也噤若寒蝉。老胡仍然是那张不自然的笑脸,但那目光中分明是黯然神伤。“宋副科长”以早已成竹在胸,不断向大家点头敞笑,俨然一颗升起的“新星”。
“铃……”小宋拿起电话:“是李处长,现在我们正在减人增效,您儿子的工作安排过段日子再说吧!”须臾,又是一阵电话铃,小宋又拿起电话:“噢,是丁科长啊!您内弟的工作调动,已办好手续,下星期就来上班吧!”
下班回家的路上,小宋亲昵地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兄,你不要太迂了。”他城府颇深地侃侃而谈,“官不分大小,都希望身边有个能善于体贴、揣摩自己意图的人,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但是作为下级,究竟怎样做才能恰到好处,这里就有土洋之别。老胡的做法,完全是典型而传统的拍马奉承。现在更需要掌握科学而先进的意图理解。像今天的两个电话,一个是即将离休的老处长,已是昨日黄花,另一个是即将提升为处长的科长,正是炙手可热。两个人哪个对我们科长前途影响更大,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嘛!”小宋的开导使我茅塞顿开,疑团全释。
第二天,是阴历廿九,按照惯例,全科同志聚餐。席间,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老胡站起来,欲给科长、小宋斟酒,我一把挡住:“科长、副科长不能再喝了,要考虑他们的健康,酒伤身啊!”小宋酒兴正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满上!”老胡赶紧拿起了酒瓶子,我把声音提高了8度:“宋科长,你已经喝了8杯了,对身体这样不负责,绝对不允许!”小宋就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瞪直了眼睛,少顷,他恍然大悟,对我说:“你学得好快呀!”说毕,放声大笑起来。
半年后,科长升任为处长。小宋接替科长的职务。而我走上了仕途的第一级台阶——被任命为副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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