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三缪公寓脱逃出来三十分钟之后,我又在按许可兰的门铃了。
她让我进去。
我说:“我又回来了。”
“我看得出来。你倒真是进进出出方便得很,是吗?”
“嗯哼。看了报纸的二次版吗?”
她摇摇头。
“有人来看过你吗?”
她又摇摇头说:“我一直在修指甲,擦指甲油。”
我说:“好,可兰,我是在替你工作。现在要你掩护我。”
“你什么意思?”
我说:“有不少人在找我。我不要他们见到我。我要留在这里。”
“留多久?”
“留到晚上,至少。也许要留整夜。”
“嘿,你这下真进而不出了。”
“可以这样说。”
“这里不能让你过夜。”
“为什么?”
“这里还有别的住客,看到多不象样。”
我说:“看不到就不会不象样了。”
她想不出怎样来回答我。
她走向窗口,站在那里向外看了一阵,转脸向我。
“唐诺,”她说:“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有听收音机。”我移动一下,站在她和门的当中,问道:“你准备怎么样?”
她向我走两步,不慌不忙注视着我说:“你不会做这种事。”
“谢谢。”
“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要在他们逮到我之前,把这件事解决。假如他们先捉住我,我会进牢,不准保释。我在牢里什么都做不了。”
“假如他们找不到你呢?”
“我也许有机会把事情弄清楚。”
“在这里你怎么可能把事情弄清楚呢?”
“我可以想一想,在这里把事情开一个头。只要走对了路线我就可以离开了。在牢里可不能离开办事。”
“我可不要早上醒回来,脖子上多了一只丝袜。”
“绝对不会的。”
她走到我前面。把手放我肩上。“唐诺,请你看着我。”
我看着她眼睛。她说:“告诉我,那……那个女孩,怎么回事?”
我说:“我在房子附近侦察一下。我发现她在卧室里。窗子没有遮起来。落地长窗也没有关。这是个温暖的夜晚。她在穿衣服。她见到我。我想她少少的怕了。”
“怕你?”
“她做了件该怕的事。也知道一些不希望我知道的事。”
“她怎么办?”
“她使出女人看家本领。我不知道,也许是真心的。然后她叫我到另外一间房坐下来等她。我就照办。”
“所谓另外一间房,是她妹妹的卧房。”
“是的。”
“为什么不等警察来自己要逃走?”
“因为警察一来,我就会进监牢,再也不可能自己把案子弄清楚。”
“警察能不能把它弄清楚呢?”
“我不认为有可能。”
“你该明白,你逃走使他们以为你是畏罪逃亡,再怎样也难洗刷干净了。”
“我反正很难洗刷的了。”我告诉她:“我要不能弄清楚本案真凶是谁,反正以色情狂正法是免不了的。他们会死心眼地把一切窝在我身上。有谁会相信另有真凶呢?”
“你认为在外面你可以把事情弄清楚?”
“至少我可以赌一下。而且是唯一的机会。”
“你用什么方法可以弄清楚呢?”
我走向一只椅子,坐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我喜欢你。”她说:“我愿意冒一个险。不过你要告诉我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从邓默斯开始说起。你要我去找出邓默斯是什么人。你到办公室来说了一个好故事要我跟踪他。这不是个真故事。真正事实是盛蜜妮给你钱要知道他底细。”
“我告诉你的,没错。”
“蜜妮怎么会知道邓默斯在不断会见你姨母?”
“这点我不知道。”
我说:“我并不认为邓默斯会想娶你姨母。”
“娶了他会上当的。”
“我也不认为他想卖什么股票给她。”
“但是,他一定有一个目的呀。”
我点点头:“我想邓默斯是个勒索者。我想邓默斯在勒索你姨母。现在你帮忙好好想一想,他有什么可以勒索你姨母的。有她什么把柄。”
她皱眉道:“勒索?蜜莉阿姨?”
“是的。”
她摇摇头说:“蜜莉阿姨不会受人勒索。”
“那末他是‘想要’勒索她。”
“她会报警的。”
“我不这样想。一切症状表示他握有她什么把柄。至少他认为他有。”
“我一点概念也没有,这可能是什么?”
“你姨母有什么容易给人诟病的吗?”
“没有,她的行动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她的过去,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摇摇头。
“她死去的丈夫呢?”
“空白一片。她对他没什么怀念。他使她厌烦。”
“她从她最后一个丈夫那里得了点遗产。”
“老实说,唐诺。我不知道。她对自己钱财一向特别守秘。我想她有点钱。我真的不知有多少。假如有钱,多半也是保险金。”
“你姨夫怎样死的。”
“他是突然死掉的。食物中毒。”
我说:“这也许有苗头了。”
“唐诺,你说什么呀?”
我说:“我把想到的说了出来而已。我正在研究可能性。他死了多久了?”
“三年,四年。”
我说:“我想你姨母在被人勒索。她那女佣人用了多久了。”
“苏珊?”
“是的。”
“好多年吧。”
“你姨父生前苏珊就和你姨母在一起。”
“喔,是的。”
“苏珊喜欢你姨父吗?”
“苏珊对蜜莉阿姨一向非常忠心的。她们两个心连心蛮奇怪的。”
“你蜜莉阿姨的婚姻生活不太愉快?”
“我真的能提供的不多。唐诺。我不太去看她。她使我起鸡皮疙瘩……就是这样。我只知道蜜莉阿姨醉心自由。她渴望能有浪漫生活。”
我站起来,从窗口向下望。点上一支烟,在室内走几步,又走回去坐下。
“为什么你会认为她在受勒索?”
“因为我想邓默斯是个勒索者。”
许可兰说:“但是,我不相信我们有任何方法可以证明这件事。当然……给你一说,我姨父的死,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发生很突然,但是蜜莉阿姨自己一点他的症状都没有。我想起她说过,她有一点不舒服,老实说,当时我一点没在意。”
我说:“盛蜜妮也在被人勒索。至少已经有人和她接过头了。我想一定也是邓默斯。我想盛蜜妮发现了邓默斯同时也在勒索你姨母。这就是为什么蜜妮要花钱知道邓默斯的底细。因为邓默斯想勒索你姨母,使蜜妮有个借口让你来请我们开始工作。”
“你怎么会想到蜜妮也在受人勒索呢?”
我说:“每一件事的征候,使我……”
门铃响了。我说:“让它响好了。不要去应它。”
不管下面是什么人,那个人真固执,不停地按着,一次又一次。
过了一下,我说:“好吧,看看是什么人。假如是警察,你不能不让他们进来。你能不能说谎说我不在这里?”
“像真的一样。”她说。一面把我抛在烟灰缸里的烟头拔起,用小拇指在嘴唇上沾点唇膏涂上烟头的尾部。
我大笑道:“你一定有这样被逮住的经验。”
“什么经验?”
“烟灰缸里有没有口红的烟头。”
“去你的。”她把小嘴噘起。
她走向对讲机,懒懒地说:“谁呀?”
柯白莎的声音自楼下对讲机传来,经过金属转变更形聒噪。“我是柯白莎。我一定要马上见你!”白莎说。
许可兰疑问地看向我。
我说:“等一下,告诉她你正在……不,算了。让她上来吧。”
许可兰把下面大门电锁打开,一面问我道:“你怎么办?避一下?”
我说:“我就躲在你壁床的空间夹缝里。告诉白莎你没有见过我。”
“可以。”她说。
我走向遮蔽壁床的假门,打开,挤进去。许可兰在外面把门一推。我听到拍答一声,活动暗扣扣住。
数分钟后,我听到白莎的声音:“哈啰,许小姐。”
“喔,柯太太。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我们在替你办一件案子,你不记得啦?”
“当然,当然。请进,请坐。”我听到白莎一百六十五磅体重进来的时候,地板的抱怨声,然后她重重地落在椅中的声音响出,她说:“你的支票跳票了。好人。”
“你什么意思?”
“你给我们的两百元支票,跳票了。可恶!我叫赖唐诺告诉你,还以为会在这里找到他的。”
“为什么?支票不好的。我银行里有钱。”
“就是银行里说你没钱了。银行说你有张外州的支票,以为是收得到的,但是没有收到。”
“嘿,真妙。那张支票和现钞一样硬朗呀。”
“是谁的支票?”
“我恐怕不能告诉你,柯太太。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银行跑一趟。”
我看不到许小姐表情,但是她的音调平静无缺点。她是个好演员。想到她镇静地把口红涂到烟尾上去,真不知她在欺骗人的技艺上,有多少的经验。
“我们只要你支票可以兑现。”白莎说。
“但是这支票一定可以兑现的。柯太太。”
“银行说不行。”
“我有空会和银行谈谈。”
“我不管你怎么说,今天要是你不给我两百元现钞把这张支票换回去,我就不离开这个地方。”
“要是……要是那个给我支票的人……他的支票……不能兑现。我就自己……暂时周转不灵了。”
“你要不把我这个漏洞补起,我会使你更多地方不灵光的。”柯白莎说。
“但是,柯太太,你得原谅,我没有钱呀。”
“去你的没有。”
“你什么意思?”可兰问。
“你别装傻。”白莎说:“告诉你男朋友,你……”
“我没有男朋友。”
“随便去找一个。”
“我……我。你……你……”
“别我我你你的,今天没见过赖唐诺吗?”
“没有。”
“老天!”白莎说:“真是一团糟。全市的警察都在找他,说他是色情狂杀手。这个混蛋!”
“色情狂?杀人!”许可兰叫道。
“没错,一个女的,裸体,被自己的丝袜勒死在床上。”
“为什么,赖先生我看来不是那种人。不相信,我想绝不是他干的。”
“嘿,也不见得。”白莎不经大脑地说:“我可是一直非常喜欢他的,但是他也许真有点毛病。女人看见他都愿意投怀送抱的,但是他不太越规。再想一想,他以往的表现,我也有点不能确信了。”
“柯太太!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合伙人?”
“鬼才知道为什么。”白莎说:“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们两位时常一起办很多案子吗?”
“当然。”
“那末,从他平时行为你就会知道他是不是色情狂。”
“知道什么?”白莎说:“我们是生意合伙,我又不陪他睡觉。”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许可兰说。
“我不过想叫你少管闲事。”白莎说:“我知道你就是喜欢东问西问。你说你今天没见到过他?”
“没有……你今天去办公室了吗?柯太太。”
“好几次。”白莎说:“我有件事去过圣罗布。我在车上听广播听到唐诺的事。我回到办公室,每个人都听到了。办公室小姐个个不要活了。”
“什么小姐?”
“那些秘书,办公小姐。”白莎说:“他的私人秘书卜爱茜更是疯了,脸都白了,在憎恨警方不该发布这种消息。她说她肯买好一打丝袜,随时随地关了灯和他两人单独在一起。”
许可兰趁机想帮我脱一点罪。她说:“人言可畏,事实不一定如此。昨天他到我这里来,不巧正好我没有穿多少东西,根本没准备有人来访。”
门铃又尖锐,不停的响了起来。许可兰走向对讲机。我听到她说:“什么人?”然后是长时的没有声音。
“干什么?”白莎说:“到底什么人?你白得像张纸。”
“一个姓宓的男人,”她说:“宓善楼警官,总局的。”
“那是善楼,”白莎说:“他是个好蛋,他是凶杀组的人。奇怪,他来干什么?”
我没有动。过不多久,宓善楼有信心,缺乏礼貌的敲门声,在门上响起。可兰走去把房门打开。
善楼的声音说:“你是许可兰?”
“是的。”
“哈啰,善楼。”白莎说。
“哈……啰,白莎!”善楼提高声音:“我自己也不高兴跟了你跑,但是这是公事,你知道。”
“我不怪你,善楼。”白莎说:“假如我听到收音机所说是真的话,那小王八蛋死有余辜。可能这一直是他的毛病。脑子发达太过的关系。他一直把心里的事不告诉别人。就这害了他。”
“对女人的反应是不是老不正常?”善楼问。
“我怎么会知道?”白莎不客气地问:“女人一个个自动送上门,要爱上他……看看他那个秘书,她就死心塌地爱上他。赖唐诺对她,好像是自己的妹妹。那秘书只要看到他进来,眼睛亮得像车头灯。到东到西照着他。唐诺就好像没有看见。不过他对她关心、照顾。慷他人之慨要我和他平均分摊给她加薪,或者使她工作减轻。”
“标准症状。”善楼以业余精神病专家姿态做最终结论:“老实说,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天的。”
“你们在说什么呀!能告诉我吗?”许可兰问道。
“她的合伙人,赖唐诺,”善楼说:“他是个凶手……一个色情凶手。你对他知道多少?”
“怎么啦?我见过他呀。”许可兰说。
突然,善楼一本正经说:“好了,戏都演过了。他在哪里?”
“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我什么意思,”善楼说:“你们两个把他藏在哪里?”
“你说什么?”许可兰愤慨地说。
“别掩了。”善楼说:“我知道事情一爆发出来,唐诺这小子不会笨到再去办公室的。他会溜到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打电话给白莎,由白莎来看他。所以我只要看住白莎。白莎来这里,我跟了来。她难得出动,这次出动除了看唐诺,还有什么?赖唐诺这小子假如现在不在这里,就是马上会来这里。”
白莎说:“善楼,你是个大笨蛋。我没见到唐诺,我也根本不知道这小浑蛋哪里去了。”
“你骗不过我的。”善楼答道:“你也许相信他是凶手,也许不相信。但是你们是生意合伙人。你在他被关起来之前,一定要和他把这件案子讲讲清楚,他办到什么程度了,你是最重视金钱的,我知道。”
白莎说:“主意到是不错的,要是我知道哪里找得到他,我会约他见个面的。我到这里来,是因为这位小女士给了我一张两百元的支票,跳票了。”
“没有关系,”善楼说:“反正我到处看看没关系。”
“尽管看,”白莎说:“我也来帮你看。我还跟你打个赌,赌你找不到他,因为他根本不在这里。”
“赌什么?”善楼问。
“五十元钱。”白莎快快地说:“来,我们用手盖个印。”
我想象得出这一下使善楼犹豫了。他踌躇了足足半分钟,然后说:“我不和你打赌。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找一找。”
“我不准你搜索我的公寓。”许可兰说。
“喔!喔!”善楼说:“有点名堂了。”
“不管名堂不名堂,”可兰说:“你没有搜索状,就是不可以搜索我的公寓。我怎么知道你是警官?”
“白莎知道我是洛杉矶总局警官。”善楼说:“你为什么反对我看看你公寓,妹子?”
“因为这是我的地方。我不喜欢警察想来的时候,自己就大模大样来了。”
“还打不打赌了?”善楼问白莎。
有一段很长时间没有声音。然后白莎没把握地说:“我和你赌十元钱。”
“二十五元怎么样?”
“不可以,十元,最多了。”白莎说。
“你是减少了四十元的信心?”
“你好像大大增加了信心?”白莎说。
“好,”善楼说:“我就赌你十元钱。妹子,你给我让开路。这门后是什么东西。”
我听到许可兰和善楼无用地挣扎。善楼的哈哈大笑声。
“你浑蛋,你不能这样。”可兰叫着:“你……”
“让开,妹子,让开。”善楼说。
弹簧球珠拉开。两扇门大大打开。
“你看,你看。”宓善楼说:“大老鼠一只。出来吧,赖。”
我从壁柜里出来。
白莎跳起来,两眼充满怒火。“你这个狗娘养的,”她大叫道:“你害我输掉十元钱!”
宓善楼把头向后一仰。大大笑出声来。“很妙。”他说:“真是妙极了。”
“你,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白莎过份激动自己哽住说不出话来。可兰无助地看向我。
我说:“可兰,真对不起。我非常抱歉,我上楼来的时候,你可能出去打电话或是做什么事情。门没有锁。我自己进来等你回来。然后门铃响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所以我自作主张躲一躲再说。”
善楼说:“你一定是比白莎早到一点点啰。”
“是的。”我说。
善楼不再露笑容,走向壁床前面。说道:“做给我看看,赖。你进到里面去之后,怎么样可以自己把门拉上的?”
我知道,马脚露出来,收不回去了。门的内面并没有把手。
善楼牙齿露出。“服气了吗?”他说:“把两只手伸出来,唐诺。”
“等一下,善楼。我把实况……”
“两只手伸出来。”他说,语调突然变成残酷的公事化。我很熟悉他这种语调。我见过他眼中这种闪光。
我把两只手伸出来,善楼把手铐铐上,他又把我全身搜过,确定没有武器在身上。他说:“好了,现在坐下来。假如你有什么话想说,你就说好了。你已经被捕了。你的罪名是谋杀哈雪俪。任何你说的,都可以用来对你不利。现在,你想要说什么都可以,你说吧。”
我说:“我没有杀她。”
“喔,我知道,你走进去,发现她死在床上,你把她口红涂在自己嘴上,走到另外一位小姐闰房,在那里看小说等她回来。我一直认为你有点怪癖,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怪。”
“善楼,这件事能不能从一开头,我们来聊一聊。”
“喔,老套又来了。”善楼说:“好吧,你尽量说,听不听在我,而且要越简短越好。”
我说:“我现在是在被捕状况。任何我说的,在法庭上都可能用来对付我。现在,请你给我一次通融,把你自己是警察这件事忘记,听听我的,没有偏见地听,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带我回局里去。”
“现在的时间是你的。”善楼说:“我告诉过你,你尽管说。”
我说:“我们先把时光倒退,善楼。哈雪俪疼爱她的妹妹哈芍灵。哈芍灵热爱着盛丹伟。盛丹伟的太太也许有点花边新闻。至少哈雪俪认为她有。哈雪俪要把盛家的婚姻拆散。”
“这些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善楼问。
“雪俪。”
“什么时候。”
“她死亡之前不久。”善楼眼睛闪得晶亮:“你承认在她死前,你在她卧室里?”
我把眼光对着他,说道:“是的。”
“唐诺,你为什么要杀死她?是不是色情狂发作?”
“别乱讲,”我说:“第一,我没有杀她。第二,这件事跟本不是色情谋杀案。有人杀她灭口。”
“灭什么口?”
“这正是我想要提请你注意,也是我想要找出来的。”
“好,你说下去。”善楼说,转过脸对着许可兰说:“许小姐,刚才他说她死亡前不久,他在她卧房里,你也是听到的。没错吧。”
许可兰,白着脸,点点头。
我说下去:“再说哈雪俪。她一直在跟踪盛蜜妮。偏偏盛蜜妮这次来,不是来玩的。”
“盛蜜妮不是来玩的?”善楼说:“我懂了。她和傅东佛两个人一起去汽车旅馆是教他怎样玩‘捉贴子’的。为了免得把袖子弄脏了,所以把上衣也脱了。”
我说:“盛蜜妮另有所图,她到这里来,交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给这位许小姐,要她专诚找柯白莎去找出一位经常拜访许小姐姨母的那位先生的背景。”
善楼转头看向许可兰。
她点点头。
善楼现在发生兴趣了。他说道:“说下去,赖,为什么?”
我说:“我接手这件案子,我跟了那个人去温契斯特大旅社。他住在那里,登记的名字是邓默斯……你倒想想看,盛蜜妮为什么要叫我跟踪他?”
“我怎么会知道。”善楼说。
我说:“哈雪俪和我去了那家汽车旅馆,她打开皮包,拿出一包香烟,一包火柴。两件东西都忘了带走。火柴是卡巴尼塔夜总会的广告品。”
“又如何?”善楼说。
我继续说:“她拿出香烟来的时候,她显然已经忘了,她曾把香烟包拿来藏匿过一张很重要的纸。那是张从卡巴尼塔菜单上撕来的纸,在纸上写着‘安乐窝汽车旅馆’。”
“安乐窝是哈雪俪牵着你鼻子去的?”
“是的。”
“就是傅东佛和盛蜜妮自杀的地方?”
“是他们两个被谋杀的地方。”我纠正道。
善楼说:“喔,越扯越远,是吗?你说他们是被谋杀的。但是门是里面锁的。另一件你喜欢的密室谋杀案。”
“是的。”
“说下去。”善楼说:“你能说服我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用两件谋杀案的名义来收押你。”
我说:“门是从里面锁的没有错。但是谁知它是什么时候锁的呢?”
“什么意思?”
我说:“枪曾经响过好多次。”
“是的。一枪在箱子上,一枪在傅东佛身上,另一枪在盛蜜妮身上。”
“那是四枪。”
“四枪?”善楼说:“你笨蛋,三枪。”
“四枪。”
善楼说:“你到底搞什么?搅局?还是和我强辩?”
“傅东佛的枪少了几颗子弹?”
“三颗。”
“枪里只留下二颗没发射。你知道的。”
“很多人第一发不装子弹,加多一层保险。他本来枪里经常只装上五颗子弹。”
“这样说来,枪被发现时,转轮里一格是空的,三格是只有弹壳,二格是实弹的。”
“真是如此。”
“一起发射了四枪。”我说。
善楼看看我,渐渐自眼底浮出一点佩服的味道。“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把知道的事加在一起。”
“加出四枪来?”善楼对他自己的笑话,笑出声来。
“加出四枪来。”我告诉他:“假如傅东佛杀人自杀,他怎么会再对箱子开一枪?”
“他可能第一枪打向女人,但打偏了。”
“箱子是在地上的。女人那么近。但是打得那么偏?”
“当然,”善楼辩说:“女的可能正弯身向着箱子,想要放些东西进去。他突然决定给她个惊讶。”
“好,”我说:“她蹲身向着地上的箱子,想要打开箱子。傅东佛在她身后开枪,给她一个惊讶,枪打偏了。她怎么反应?”
“当然,她会跳将起来。”
“把脸转向他?”我说。
“又如何?”
“那末第二枪应该是对着她前额。”
“那倒未必。她转向他,发现他想干什么,转身脱逃。”
“于是他一枪打进她后脑。”
“是的。”
“换句话说,她背着他,完全无防情况下,他对她开一枪,没有打中。但是,她开始逃了,一枪,就打中红心。”
善楼伸手抓抓头皮:“当然,我们不知道当时情况,一切都是大家在猜想而已。”
“这样猜想不太容易和事实对得起来。”我说:“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那房子里有三个人,三下枪声。第三个人知道早晚有人要查三颗子弹来龙去脉。他不能使现场出现无可解释的情况。他拿了枪,也拿了箱子。他把这两件东西拿到远离现场,找个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他向箱子开一枪。又把箱子带回现场,把箱子放下,把枪放在傅东佛手里,把门自里面锁上,从窗里爬出来。”
“我不懂你,”善楼说:“有什么不能解释的,那第三个人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来来去去?”
“因为房间里一定要有三颗子弹,没三颗子弹怎么解释得通。”我说。
“但是,照你这样说,应该变出四颗子弹出来了。”
“本是如此。”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弄一颗第四子弹出来呢?”
“因为,”我说:“前三颗子弹中,有一颗在他身上。”
善楼看看我,一眨也不眨,足足四五秒钟。他说:“是一个很好的推理。只是个推理而已。不过是一个很好的推理。”
我说:“善楼,这真的不只是个推理。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女人的衣服都在哪里?”
“除了身上的,其它都在箱子里。”
我说:“这就对了。完全吻合我的推理了。一个到汽车旅馆幽会一个晚上的女人,不会把上衣脱下来随便一团,塞进箱子里去的。枪声响时,那衣箱是开着平放的。那上衣是在箱旁椅子上。那凶手事后慌了手脚,抓过上衣乱七八糟塞在衣箱里,把箱子盖上。”
“你好像知道不少。”善楼说。过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该知道的。你也在那里,你是登记住进去的。”
我不吭声,善楼仔细想了又想。突然他说:“嘿!有点意思。我要今天在场的人都给我做证明,证明这家伙说些了什么话。假如那是一件谋杀案,一定是唐诺,他干的。”
“当然不是我干的,”我说:“因为我身上没有带第三颗子弹。”
我又说:“看看那张现场内部照片……有尸体在里面那张。再看看浴室毛巾架上毛巾。”
“怎么样。”
“两块洗脸毛巾,”我说:“只有一块洗澡大毛巾。”
“怎么样?”
“本来当然是各有两块的。另外一块大毛巾那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善楼说:“我们又不替旅馆管毛巾。”
我说:“那个凶手受伤了,他拿块毛巾包住使血液不会流出来。也许出血本不严重,但毛巾就是这样带走的。”
善楼说:“玄得很,很玄,很玄。”
“是很玄,但值得调查一下,是吗?”
“你说对,”白莎叫道:“这当然值得大大调查一下。想想着这对保险公司有多大差别,善楼。”
“怎么说?”善楼问。
“受保后一年内自杀,保险公司分文不赔。”白莎贪婪地指出道:“不是自杀死亡,他们赔四万元。因意外原因而死亡,他们加倍给付,那是八万元。”
宓警官吹了一下口哨。白莎说:“我们在做……我是说,这里面有我一份。”
“说下去,”善楼对我说:“赖,说下去。”
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幽会。盛蜜妮在受人勒索。勒索的人要一票大的,超出了蜜妮的能力。假如付不出,他又恐吓把证据交给她丈夫。”
“假如她正在受勒索,这情况是有可能的。”善楼承认。
我说:“她无计可施,她想了个办法。她向以前她的雇主,也许曾对她不错过的傅东佛求救。反正她向他求救,他们研究出一个对策,由傅东佛假装她丈夫盛丹伟。勒索者没见过傅东佛……更没见过科罗拉多的盛丹伟。傅东佛假装她丈夫对勒索者说:‘又如何?我太太喜欢玩。但是我原谅她了。’他们当了勒索者面亲亲热热,叫勒索者滚远远的。”
“有可能。”善楼说:“但是永远没法证明了。”
我说:“没有这些,我总有办法证明的。”我把两只手向前一伸,给他看手上的手铐。
“这没有办法。”善楼说:“你是另外一件谋杀案的主凶。”
“我没有杀她。”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我的老兄。你知道逃跑本身就是有罪的。你以为跑了可以一了百了。你没想到见到你的人指证凿凿。当然全亏我想起那哈雪俪的身材,外形正好和你先一天带去汽车旅馆那个女人很像。我走了一次汽……”
“我知道了。”我说:“收音机里都有了。”
善楼生气地说:“我又检查那本小说书。包皮纸上全是你的指纹。”
“当然,”我说:“我是在那里,书是我在看。”
“这是他第二次承认他在现场,”善楼说:“柯白莎,许可兰,请你们两位记住。”
我说:“不管勒索的人手里有什么,从我查到的看来,相信起源都是来自卡巴尼塔夜总会。你知道,这种地方是非多。逢场作戏的人进进出出。有目的人放开眼睛看看一对一对,事后打听一下两个人的背景,就可以选择勒索的对象了。全世界每一家这种地方,都是勒索者最喜欢出入的地方。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全世界靠勒索为生的人都喜欢在那种地方照相,录音,查看汽车牌照号码。不过大多数这种勒索都是独脚戏,和夜总会没有相干。但是这个卡巴尼塔不一样。邓默斯是一定混在里面的。包下卡巴尼塔营业的艾包伯知道邓默斯干什么的和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邓默斯住在温契斯特大旅社里。星期六的凶杀案发生后,他立即迁出。那个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我现在知道,他是因为知道出了枪杀案。我很想能找到他,看看他身上什么地方有颗子弹嵌在肉里。”
善楼说:“可以,我记住这一点,有机会查一下。”
我说:“昨天晚上,我到卡巴尼塔走走。我开始买了几张那边照的照片。有人不高兴。他们想好好揍我一顿。我险险的逃掉一劫。我得到张照片和一个地址。地址是昨晚被杀浅色发肤的女郎的。我到那边去查,查查那边会有什么特别的。我发现有人跟我去那里,或是有人知道我一定会去。”
“这是你一面之词。”善楼说。
“但这也是我求你帮忙查的一件事。否则我就死路一条了。我相信邓默斯也在勒索许小姐的姨母。在她还没有想到更好的理由之前,我建议你带我一起去和她谈谈。我想勒索她的邓默斯现在只好用电话和她联络了。他最近不可能跑来跑去,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应该有颗点三二枪弹在里面。善楼,你带我回局的时候,我们去看蜜莉姨母一下,不会耽误太多的。”
“不行。我会被革职的。”善楼说:“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听了你一顿乱扯,跑到别人有钱姨母那里,硬说她被人勒索了?”
我说:“我又不要你去做这件事。你做也不方便。你陪我去,你坐在那里听,由我来问。”
善楼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行。我们直接去总局。”
“过了这个宝贵的时间,一切都会太晚,你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我已经捉到了一个谋杀犯。”善楼很自满地说:“对我言来今天的成绩巳经不错了。走吧。”
白莎说:“看在我面上,善楼,算是帮我的忙。你把我的合伙事业打破了。又把我的事业宣传了一大堆,这些都会使我损失匪浅。我目前办的案子,牵涉到八万大洋。假如唐诺说的没有错,我可以从保险公司足足弄一批来贴补贴补。”
宓善楼犹豫一下,最后对白莎说:“这小子花样太多,你要帮他骗了我,我……”
“白莎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说。”白莎宣称道。
善楼眯起两只眼睛,看着我说:“不是为了你,白莎。实在是为这小子。你永远不知道这小子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把铐上手铐的手伸出来,自嘲地说:“这样子像耍得出花样吗?”
白莎说:“我们可以算你一份,假如我们……”
“别傻了,白莎。”我打断她说:“善楼绝不是为了钱。”
善楼感激地看我一眼。
我说:“你有一个机会,可以侦破‘安乐窝命集’。你有个机会可以在帽子上插一根羽毛。你有个机会可以侦破本市一个勒索集团,你也有机会使大众知道哈雪俪到底是什么人杀的。为什么杀她的。”
“很多人都看得出,此时此地我已经对这问题有了结论了。”善楼说。但是他语调并不如刚才那么坚硬。
“善楼。”我说:“在圣罗布有个寡妇,带了两个孩子。这些孩子还要活下去。还要受教育。这年头教养孩子很花钱的。那寡妇现在除了一身分期的债之外,什么也没有。假如你听我的,她会拿到八万元的……”
“你是个推销员。”善楼说:“你打动了我的心,走吧!”
我们大家,站起来。我说:“手铐怎么办?”
“不必管它。”善楼说:“让它挂在手上好了。又不影响你说话。把大拇指扣在皮裤带上会自然点。”
“你暂时拿掉它,我会自然多多。”
“对我就不自然了。”
“你的缺点就是太正点地想做警察。走吧。”我说。
我们一串进入电梯,后来又全挤入善楼的警车。
“什么地址?”善楼问。“克伦德街,二二六号。”许可兰说。
善楼把车开上马路,加速。
我说:“我们最好不要用警笛。”
善楼向我看看,表示我在多嘴。专心回到驾驶工作。
接近我们要去的地址时,他把车速减为三十哩。慢慢在正确的地方把车停妥。
我们纷纷自车中出来,又一连串走上阶梯,由宓善楼按门铃。
欧苏珊,那大个子女佣人,自走道上慢慢地过来。她把门打开。一下她看到宓善楼,有一点退却的样子。立即她把脸上表情冻住,冷冷站在那里。
“哈啰,苏珊。”许可兰出声:“蜜莉阿姨在吗?”
女佣人犹豫着。
宓善楼把衣领一翻,给她看看警章。“她在吗?”他说。
“在。”
“来吧。”善楼把苏珊往边上一推,一面进去,一面说。
苏珊敢怒不敢言,呆在门边,看我们向前走。就在我们快到起居室的门口时,她的责任感提起她的勇气,她大声叫道:“喔,齐太太!可兰带了几个警察来看你。”
宓善楼,左手抓住我的手臂,右手把起居室的门一下推开,我们又鱼贯走了进去。
齐蜜莉从轮椅上抬起头来,看看我们,做出一个非常美好的笑颜。“你们大家好。”她说:“都请坐。哈啰,可兰亲爱的。今天好吗?”
“很好,谢谢你,蜜莉阿姨。”
“可兰,因为我不能站起来,今天这里要由你当女主人了。车祸引起的坐骨神经痛,真讨厌。我要能使它不痛就谢天谢地了。我吃阿司匹灵,把胃也吃坏了。大家坐。要是我看起来不起劲,你们得原谅,我吃药太多了。”
她眼皮慢慢垂下,然后她突然警觉,一下又睁太大。
我们各人自己找合适的位置坐下。她看到我手上的手铐。“怎么啦!赖先生。”她说:“你为什么……为什么……”
女佣苏珊,在门框边接下去说:“夫人,我在收音机听到广播。我不应多嘴,但是他是昨天晚上杀掉哈雪俪的凶手。你今天早上报上看到过的,用丝袜勒死的。”
“赖唐诺会杀人。”齐蜜莉喊道:“为什么,我一直认为他人那么好。你们……又为什么……把他带到……?”
“为了这件案子还有一二个地方我们想弄弄清楚。”宓善楼抱歉地说。
“我不要这个人到我家来。我不要看到他。我在报上已看清楚了。多怕人,多恶心,我……我抱歉,我不要……”
“只是一二个小问题,蜜莉阿姨。”可兰说:“警方只是要问清楚一二件事。你要是肯快快回答他们,他们就走。”
“我根本不要这些人在这里。”齐蜜莉说:“你想我会有什么他们要的答案?我只见过这位年轻人一次。而且……”
宓警官不耐地说:“我们想知道一个姓邓的男人。”
“他又怎么啦。”齐蜜莉不高兴地说。
“我们认为姓邓的,可能和这位赖唐诺有什么关联。”
“当然不可能。”齐蜜莉说:“邓先生是一位规规矩矩的年轻人。”
“你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到他?”我问道。
她怒向我道:“我当然不必回答你的问题。”
我说:“我问这句话的理由是,因为我知道他和安乐窝汽车旅馆的事有关联。”
她把下巴向前一翘,理也不理我。
“而且,”我继续说:“我相信他是个勒索者。”
“勒索者!”她不嗤地说。
“他一直在勒索着你,是吗?”我问。
她不睬我。
“是不是?有没有?”善楼追一句问。
“我看我没有理由回答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凶手的问题。这个年轻人卑鄙到假装是个作家,要写保险公司叹骗客户的文章。要帮我打抱不平。老天!还好我没有躺在地上,脖子里挂只袜子。”
我问:“姓邓的是不是在勒索你?”
她不理我。
“是不是?”善楼问。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我说:“假如他不是在勒索你,他来干什么?我们不必兜圈子。是或者不是,老实回答。他来干什么?”
她说:“我们有一点事情要讨论。”
“什么事情?”我问。
“一个矿。”她说。
“什么性质的矿?”
“铅矿。”
“座落在那里?”
“科罗拉多。”
“你能确定是个铅矿吗?”我问,装出一付胜利的微笑。
这个微笑使她犹豫了。她认为我们摆好陷阱,她走了进去。“当然,”她说:“矿里有铅和金子混在一起。”
“你认为哪一种会使你赚钱,铅,还是金子?”
“我不知道,我对这种事知识不多。也没去研究。”
“那末,你并没有想投资?”
“不想。”
“那你为什么不断接见邓默斯?他为什么老来?他……”
“你没有权到我的家来诘问我。”她说:“警官,这件事你们过份了。我会请我律师查一查,是不是该由你负责。”
宓善楼不安地移动了一下。
她转向我。“你只是只畜牲!”她说,又转身向善楼,全身战栗地说:“一个像这样漂亮的女孩,用手捧着他的脸,把他拉近她,吻他。而他竟能在这时候……”
“等一下!”我说:“你怎么知道她用手捧着我的脸,把我拉近她,吻我?”
“收音机上都说了。”
“没有,收音机没有说。报上也没有这一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把身体坐到椅子的前半部,注意她脸上的变化。
她胡涂了。“我不知道。”她说:“我告诉过你们我吃了那么多药品。我……”
“我告诉你的。”苏珊说:“是我在收音机上听到的。”
“你又是怎样会在收音机上听到的呢?”我说:“那个报新闻的躲在那里?他怎样会知道那女人怎样吻我?”
“我认为是警方说出来的推理。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另有证人。”
“没错。”齐蜜莉说:“想起来了,苏珊告诉我的。”
我向椅子后面一靠,松口气道:“原来如此,我一直就笨得要命。”
“什么原来如此?”善楼恼火地说:“说起笨得要命,我才笨得要命。是我听你鬼扯,把你带来这里。”
我说:“你还不明白呀?”
“明白什么?”
我说:“姓邓的是个勒索者,没有错。但是他不是主脑。他也不在勒索这位太太。你去找个大夫来,检查一下这太太车祸引起的坐骨神经痛。那不是病。是点三二口一种子弹引起的外伤!”
齐蜜莉大叫道:“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警官,我要你把他赶出去!”
“不要忙。”我对善楼说:“弄个大夫来。”
善楼踌躇了一阵,他说:“赖,你疯了。这样乱咬没有用。你在病急乱投医。不会有用的。”
“别做傻瓜。”我告诉他:“你也该看清楚了。突然发生坐骨神经痛。那是因为安乐窝汽车旅馆第一发子弹,打进了她的大腿。”
“警官。”齐蜜莉满脸激愤地说:“我命令你们这些人统统给我离开我的地方。我已经给你们污蔑、骚扰。我要告你执法错误。我要请我律师一条条把你不对的地方列出来告你。苏珊,请你打电话给我律师,叫他马上来。再打电话警察总局,间一问他们看没有派这样一个……”
“我非常抱歉。”宓善楼向她说。
他走过来,一把抓住我上装后领,向上一提,使我站了起来。“走吧,赖,你又一次胡扯害我空跑了一趟。不过、不过这完全是看白莎的佛面的。”
他抓住我后领,转了四份之一圆的弧度以使我面对出去的房门。他转得太快,我失去平衡,自动的伸手支持,钢制的手铐卡得两手发麻。
善楼向齐蜜莉说:“我希望你原谅这件事,齐夫人。我们替老百姓服务,只是希望把工作都做得完美。这家伙在入牢之前,骗了我们一下。”
“苏珊,替他们开门。”齐蜜莉发着命令。女佣走向走道,在前面领路。
我转向自语。说道:“你笨蛋。你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吗?你……”
善楼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闭嘴。”他说。
他带着我向走道走去。许可兰在哭。白莎笨拙地走在最后。苏珊已经把前门打开,胜利地用手扶着,等我们出去。
我把头回过去,向白莎祈求道:“白莎!”
善楼用另一只手按住我头转过来,用力太猛,差点折了我脖子。
就在这一刹那,自我的眼角,我看到白莎停步,转了回去。
我们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起居室里惊叫的声音响起。跟下来是一只椅子倒翻的声音,挣扎的声音,另一声惊叫的声音,然后是齐蜜莉大叫救命声。
柯白莎的声音说:“不准再动了!你浑蛋还想骗人?再动我把你头颈扭断……。善楼,快回来。”
宓警官不相信地犹豫一下,将我转一百八十度,把我推在前面,跑向起居室。
轮椅已经滑到房间的一侧,而且已经翻倒。染有血渍的绷带,自伤口解下来抛置地上。齐蜜莉趴在地上。白莎镇静地坐在她肩背上,一只手反抓着蜜莉的腿,有如一把铁钳。
齐蜜莉用另一条腿在猛踢,大声喊叫救命。
善楼大喊道:“白莎,不可以,你不可以……”
“屁个不可以,”白莎倔强地说:“做都已经做了。你看这一个枪弹孔。”
善楼抓住白莎肩头。“让她起来,白莎。你这样不妥。”
白莎说:“我告诉你了。我已经做也做过了。”
善楼在白莎肩上用了点力气,想把她拉起来。
白莎把他一推,善楼没想到这一招,一下失去了平衡。原地扭了大半圈希望站住脚步。
在房门口,女佣苏珊,手里拿了一支蓝钢转轮,冷静地站着,阴毒地说:“手举起来,每一个人。”
她残忍、诡异的的声音,好像给每个人心中插了一把刀。
“警官,也包括你在内。”她说:“先把胖子弄起来!”
善楼转动非常快速。苏珊扣动枪机。房间里惊人的一声大响,善楼面露完全出乎意外的表情,一时呆在那里。血自打裂的右手上流到地上。
残酷的现实告诉大家,苏珊是在玩真的。
齐蜜莉挣扎地自地上爬起。
善楼试着用左手去拿他自己的枪,但是没有成功。
“我们走,蜜莉。”苏珊说。
蜜莉一蹶一蹶,一只脚跛着,每一步疼痛万分,跑过去。
柯白莎十分笨拙地爬起来,咬紧牙根,像辆坦克车一样向走道走去。
苏珊在前门口停步,转身,把枪指向走道。
我伸出一只脚把白莎拌倒。她推金倒玉地跌下来,全屋都在震动。苏珊的枪第二次响起,子弹自空气中发出声音飞过。要是我不把白莎拌倒,子弹正好对她穿胸而过。
前门“砰”地打开。
门外汽车引擎发动。
宓善楼向白莎大叫:“把枪我给从右面拿出来,放我左手里。”
许可兰照他的意思替他办好。宓善楼左手拿着枪,快步跑向开直着的前门。他正好来得及看到他的警车尾部在街角转弯消失。
他站在那里发呆、恼怒、诅咒。突然转向我说:“这一切都要你负责。我会被别人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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