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楼站起来,走向门口。
“嗨,等一下,你要把它丢哪里去?外面没有地方可以丢这雪茄……”
“谁说过要丢掉它?”善楼装做无辜的样子说:“你说你要我把雪茄拿出去,我现在就是把它拿出去呀!”
“你自己跟了雪茄一起出去?”
“是呀。”
“你给我坐在这椅子上。”白莎说:“不必耍什么小聪明,好好给我听几分钟。唐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向卢騋梦问道:“你说你没有聘请飞天私家侦探社也来办这件案子?”
“没有,我对柯太太说清楚了,没有。”
“你来请我们替你做什么事?”
“我看没有必要我们再重复这一点。尤其有证人在这里。再说,我不论说什么,将来还可能上报纸。
“我不在乎老实告诉你。我们公司不利用自己的调查部门,而雇用开业的私家侦探社来调查一件车祸案,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所以越减少宣传,越是有利。”
“这一点我们都了解。”我急急接口道:“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请教一点。你为什么不利用你们自己的调查部门,而要请我们开业的私家侦探社,调查这一件车祸呢?”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十次以上了,赖先生。”卢騋梦说。
“那就解释十一次以上吧,”我说:“这位宓警官可能很有兴趣听一听。”
卢騋梦耐心地叹口气,说道:“警官,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在我看来,赖先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让他拖,”善楼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也有的是时间,运气好的话,可以弄个终身监禁。”
我对騋梦说:“我们在等你解释。”
騋梦说:“我们认为开业的侦探社,调查得会范围较广。”
我说:“还有呢?”
“你已经听到了。”騋梦说。
“我是听到了。”我告诉他:“我听到的不十分合理。你聘请外面开业的侦探社是有原因的。我说也可以,你是怕原告诉讼外,另加诽谤诉讼,是吗?”
卢騋梦的眼睛变狭窄了。
“是不是?”我又盯了一句。
卢騋梦想说什么,改变主意。
宓善楼,一直用他那双讯问过不知多少嫌犯的锐利眼光,看着卢騋梦。这时候他说道:“卢先生,你们不喜欢太多的宣扬。我觉得唐诺问得还合理。你为什么不在此时此地回答他一下?一定要等到地方检察官请你去他办公室,外加一群记者在门外,等着要知道一家保险公司和这件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騋梦胀红了脸说:“警官,这就是全案最恼人的地方。”
我对善楼说:“我研究过这一点。那是因为这件案子太烫手了,他们自己不敢经手。他们一定要指控贺卡德,但是又不敢负起指控的责任。他们付点钱,请一个和公司无关的侦探社调查,做报告,再指控他,他们划得来。万一造成诽谤,有人抵罪。”
善楼转向騋梦,把雪茄自嘴中取出,以咬得稀烂的尾部指向騋梦问道:“你怎么说,卢?”
卢騋梦一直在苦思怎样应付这一个局面。突然改变战术,他说:“完全没有他讲的意思,警官,只是,戴薇薇出来。声称她颈椎受伤这种手法,使我们公司怀疑,她的背后有一个职业诈取保险金的集团在支持。”
“何以见得?”
“她的症状开具得太仔细了。她形容的疼痛位置、时间、程度;形容的精神受威胁情况,就和教科书一样。不容我们不想,是一个伪装的有病。”
“只因为她申请给付,你们就……”
“不是,不是,是因为她申请给付的方式。我们的调停人看出了她的企图,但是处事不够圆滑,在有证人情况下说了几句不太受用的话,这才是我们目前最担心的。这些话可能造成她控告我们诽谤她。除了本来的保险诉讼外,又节外生枝。当然,除非我们能证明她有诈骗保险的企图。但是依目前的数据,或是可能收集的资料,要证明这一点几乎不可能。”
善楼转向我说:“小不点,你满意了吗?”
“拐弯抹角,不过差强人意了。”我说:“至于。他说的一定要证明她想诈取保险金,才能使保险公司脱离困境,我倒不太赞同。”
卢騋梦抢着说:“你好像还有别的方法?”热望地着我。
我说:“譬如说,我们来证明根本没有这个车祸。”
“你什么意思‘根本没有这个车祸’?”騋梦失望地说:“当然,车祸是绝对有的。我们查过替贺卡德修车的车厂,也就是替戴薇薇修车的车厂。我们甚至在戴薇薇车子的后保险杠上取了一点油漆下来,证明是贺卡德车子上刮下来的。唐诺,你要乱讲八讲,我可没时间和你鬼混。”
善楼咬着雪茄,所以只能露出另一侧的牙齿笑。他对我说:“没关系,唐诺,你继绩挣扎。你使我想到去年钓到的一条大鳟鱼,是一条大鱼。我把它捞进网里,它挣扎,猛打尾巴,弹得老高。但是没有用,它在我网里。”
由于回忆当时的趣事,善楼咯咯地笑着。
我说:“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呀?根本就没有什么车祸。贺卡德醉酒驾车。那一个下午。他们办公室有人生日。贺卡德喝了两杯。他出去,不知在哪里吃晚饭,喝多了酒,回来的时候,撞了个人,但是他不敢停车,因为他知道他醉酒驾车罪很重。所以他想了个办法要脱罪。但是,他一定要使他车子撞一撞什么东西。
“他本来就认识戴薇薇。我想象得出戴薇薇以前在别的地方,有过颈椎受伤的经验……不是她自己就是她至友有过车祸引起的颈椎受伤的经验。她也知道这种受伤对人影响很大,而且医生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没有受伤。
“所以贺卡德来请她帮忙,她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机会。
“贺卡德找她,应该是午夜时分了,两个一谈就谈妥了。”贺卡德会对戴小姐说:“薇薇,我现在有大困难了。你帮我忙,让我的车撞一下你的车尾巴。我们当做不认识,我们来约定一个时间、地点,算是车祸现场。时间一定要三点半以前,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喝第一杯酒。你可以事后向保险公司申请颈椎受伤的给付。什么人问,我都会一口承认车祸是我的错,让保险公司只好付你钱。我自己又可以逃过酒醉驾车,撞人脱逃的罪。我们一举两得,各有所获。反正颈椎受伤……”卢睐梦两眼睁大,用右手中指和拇指“啪”的捻出一声爆响。
“有可能吗?”善楼问他。
“大有可能了。”睐梦说:“现在。我懂了。老天!他说对了……真他……”
善楼笑笑说:“注意你的言词,騋梦,有女士在座。”
“你也说对了,善楼,有女士在座,”白莎说:“现在开始,废话少讲。騋梦,对这件事你还知道什么?”
“我们根本不知道。不过现在开始慢慢凑得起来。”騋梦说:“我们依照常规方法,想找一个见到车祸的证人,但是一个也找不到。当然,贺先生是有身分的,他说的话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去怀疑。使我们困扰的是戴薇薇向我们使用的方式,幕后一定是有专业的律师或是集团在操纵,再不然就是有过这种……现在看来是对头了。”
我对柯白莎说:“请爱茜进来一下。”
白莎用电话联络我的私人办公室。卜爱茜就走过来。
“爱茜,”我说:“你的档案里有没有撞人脱逃的案子,最近三个月,没有破案的?”
“很多。”她说:“第七册,分类二○○,你要不要看?”
“是的,我现在要看。”
她忧虑地看了我一下,转身向门,又自肩后回头看我一下,走出门去。
“你们在干什么,刑事图书馆?”善楼问。
“差不多的意思。”
“她花了不少时间在上面。”白莎说:“也可以说,他的大眼睛秘书,放了不少时间在这上面。”
“有什么意思,”善楼说:“你又不和警方走一条路。”
我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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